【2023科幻春晚征文活动】《明》上
1.
临近春节，路上的人就像冬天的树叶一般稀稀疏疏的，原本显得拥挤的路一下子就宽敞了起来，金华空着肚子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早餐店，他觉得这个时间还在开张的店铺和梅花一样透着一股韧劲，竟感觉亲近了起来。
“老板，来一碗清汤面。”
“好嘞。”
金华走进面店先是喊了一碗清汤面，随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店里用餐的人大多都是低头往嘴里送上一口面后便抬头直视前方，待面条送入腹中后又不断重复这个过程，金华断定他们肯定是在用智眼刷视频，这个并不奇怪，因为他自己也会这么做，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虽然大家早已习惯了使用智眼，但是这种进食方法远的看起来和小鸡啄米差不多，
智眼在过去人们都叫他“手机”，在上一次的科技革命后替代手机的产物。它是一颗围棋大小的芯片，只要带在太阳穴附近，可以捕获人类的脑电波来获取人们的意图，并且处理后将画面模拟在眼前。这样既可以解放人类的双手，增加用户信息输入与处理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每个人的隐私。几十年前科学家通过脑机接口和AI已经对人类的大脑的思维与记忆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而智眼就是集大成者。
金华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智眼，眼前即刻跳出了用户操作主页，他将眼睛移至影视区的搜索框后，心中默念影片名，随后默念确定，影片的画面与音乐就随着智眼传入到了他的面前。
“面来了！”老板双手捧着面送到了金华桌前，随后便问道：
“小弟，你现在是在上课还是在工作呀。”
“已经工作了。”
智眼听到后自动把原本半透明的影片暂停后放置后台。金华的眼前又恢复到现实的画面。
金华虽然不情愿，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恰恰相反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收入中等也不累，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和查水表一般的客套。
“在哪里上班？做的什么工作？”老板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仿佛只要他问题问的够多，够隐私就可以让客人感受到宾至如归似的。
“哦，不是什么特别的工作，就是帮客户处理梦境的工作，前面路口右拐然后直走三百米左右，我就在那边上班。”金华依旧客客气气的回答道，他再怎么厌烦这种自来熟的人也不愿意做给人泼冷水的人。
“老板，来一碗拌面再配一碗小肠汤。”
面店老板本想接着客套的，却被门口新来的客人打断了。
“那家店我知道，是叫‘寻梦泽’吧，没想到你在那里工作呀，有机会我也去那边体验一下。”老板依依不舍的留下这句话后便回到灶台前招呼新来的客人了。
金华听完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老板一定是不会来的，这种普通的客套只不过是拉拢客户的手段而已。况且他也说了“体验”，虽然自己做的是服务行业，但是客户都是带着浓烈的感情与愿望才来寻梦泽的，体验二字就把梦想的分量冲淡了。 想到这里金华对面店老板的好感又降了一分。
不过随着新客户的到来，金华终于有时间享受早饭了，他先打了一勺汤底很是鲜美，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看着桌上的自助调料瓶思索了一会，挑中了里面的辣椒酱往汤汁里添了一些，果然整个汤就变得浑厚了不少。金华将智眼调整到拍照模式，眼中出现了一个四边形的方框，他调整视线对准面条后一眨眼，面条的照片就已经生成了。金华将照片分享给“花树”并配上文字：“果然本地的清汤面还是要加上辣椒好吃呀。”后便继续享受佳肴。
花树是金华认识多年的网友，自打他在智眼上创建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后就与花树认识了。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见过面，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但是金华可以感觉到花树是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他们基本上无话不谈，也拥有许多相同的爱好，最特别的爱好就是双方每天都喜欢在星空下谈心。
吃饱喝足后金华便启程返回‘寻梦泽’，他边走边看着路旁的卖年货的杂货铺，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虽然现在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但是有些仪式感依旧没有被网络替代掉，或者说这一张张年画，一幅幅对联都封印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年味。杂货铺里的人就像淘金者，这边捧起一幅画，那边挑起一个福，然后细细的品味里面的封存的好运。仿佛只要将它们挂在家中对应的位置，然后虔诚的，郑重的上香跪拜好运就会真的来到身边一般。
金华虽然不信这个，但是他却很欣赏这一幅光景，在他看来年味就是人味，一年之中也只有春节才可以让天南地北的人都聚在一起做同一件事，也只有鞭炮的火药味才能捎来一丝平日里难寻的人情味。当然春节不只是卖年货的忙，金华也忙。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类的时间的价值也随之改变。便利的机器并没有给人剩下多少时间，反而增加了人们空余时间被剥削的机会，因为大家都很难再找到“合理”的理由去委婉的拒绝下班以后的工作，自然也不会给人留下白日做梦的机会。当然这里的白日做梦并不是说想一些不着边的东西，自己给自己画饼，而是金华的工作就是帮有需求的人创造，控制，传递梦境。你可能会问，既然是造梦那为什么不选择晚上营业呢？答案很简单，夜不归宿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好解释。
春节是全国性的节日，绝大部分的人都有正当的理由决绝工作得以享受生活。更何况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心意需要传达，有的是亲情，有的是友情，也有不少恋情的。但是碍于所处环境或者面子，不好面地面或者是通过文字传达，这个时候就是“寻梦泽”的专业了，自然金华的单就多了。
金华刚到寻梦泽门口便忍不住的打哈气，可能是因为吃的太饱了，也有可能是一因为常年以来他的睡眠质量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金华自小就会做一些没有记忆的梦。虽然没有记忆但是醒来后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昨晚做梦的心理状态，有的是开心有的是兴奋，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落寞。
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梦的次数也不断增加，落寞感也随着成长。仿佛小时候最爱的巧克力糖被人剥夺了的那种失落感。特别是这几天，金华就基本上没有任何关于梦的记忆，而那种失落感也越发强烈，他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好在不影响生活，所以金华并不是特别在意。
金华走进寻梦泽，正准备眯一会门口便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你好，请问还有在营业吗？”
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些许憔悴，仿佛寻梦泽是法庭，稍微大声说话就会打破这里面庄重的空气一般。
“您请进，门没有锁。”金华仿佛也被感染了，随着门外的声音回复道。
2.
进门的是一位中年阿姨，只见她穿着朴素，岁月依旧爬上了她的发梢，淡橘色的头发上几缕银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憔悴的双眼已被黑眼圈包围，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照片。
金华一看眉头不由得绷紧了一些，根据他的工作经验，这次的工作过程可能不会那么愉快。
“您好，怎么称呼？”金华轻声问道。
“我叫清心”清心回答道。
“清心阿姨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呢？”
“我想你帮我造一个梦，可以吗？”清心弱弱的甚至带着恳求的说到，她抬头看了看金华又低下头盯着照片，金华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便回复道：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说完边领着清心穿过不大的大厅，走进了倾诉厅。
倾诉厅门口放着一个鱼缸，几只红色与黑色的金鱼在水里穿梭，给房间增添了不少生命的气息。浴缸旁放着几棵盆栽，盆栽的对面有一个樱桃木茶几，茶几四周放置着四种不同颜色的沙发。
待金华与清心都坐下后，金华问道：
“您方便和我说一下，这个梦的目的还有需求吗？”
说完金华操控智眼，茶几上的热水壶便开始自主烧水。
“这是一个关于我孩子的梦，我想和他说些心里话。”清心哽咽的说到。
“您想让我帮您造一个给孩子梦，然后把梦寄送到您的孩子那边对吗？”
“不是的，给我自己使用就好了，我孩子怕是收不到了。”
开水壶呜呜的叫着，仿佛是替清心哭诉似的。清心痛苦的脸上留下了几滴泪珠，滴落在沙发上印出了一朵朵泪花。金华大概是猜到了清心的意图，工作了这么些年大多数客人都是来创造和共享美好回忆的，但是也有小部分人是来了结自己夙愿的。
金华拿出一泡坦洋工夫，用热水冲开后，倒掉首泡的茶水后，再次倒入开水，茶水宛如红玛瑙一般，色泽温润透亮，他一直觉得红茶的红会给客户一种温暖的感觉。
“也就是说，您想通过梦来了结心中的一个心结对吗？”
金华心中并没有看破别人心事的骄傲，心里更多的是同情与悲哀，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不就是意难平吗。他拿起木镊子，夹了一个茶盏用热水冲洗干净并擦干后，放在了清心的桌前。
“是的，我觉得我得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了。”清心一边说一边默默的点头，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但是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她手中的照片。
“没事，您先喝杯茶缓一缓，您梦境的内容和需求等好些了再和我说哈。”
金华托起茶壶往清心的茶盏里倒上一杯红茶，随后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谢谢，我没事，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清心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后开始讲述了关于梦境的故事。
金华从清心的口中了解她原来有一个孩子叫晓林，已经上了大学，每年过年都会回家与家里人团聚，家里人也会准备孩子最爱吃的饭菜。但是在前几年孩子进入社会后遭受了老板的欺骗，同事的排挤，换了好几份工作也是一样，最终钱没赚到还浪费了几年的大好年华。原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这孩子太实诚了，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做事认真，做人真诚就一定可以讨大家的喜欢。
可是韦伯望远镜虽然可以观测到光年外的天体却无法洞悉人内心的阴暗，这个世界上最难的难题莫过于人心了吧。由于晓林的工作认真与亮眼表现，同事在背地里一直给他使绊子，也因为他的实诚不断被老板欠薪与顶雷。这几年内晓林不断地在人性的善恶两侧中做决断，最终他在现实的影响下选择了恶的那一面，走上了极端——————晓林自杀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见我孩子最后一面，想与他说世界上不都是坏人，也想和他做一个告别。”清心颤抖着身体，哽咽的声音伴随着轻声的鞭打着金华的内心。
马上就要过年了，出于习俗或者是长辈所说的风水来说，不应该接这一单，免得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但是金华从不相信这些东西，他觉得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有灵魂在，那他和晓林也一定会成为朋友而不是别的什么奇怪的关系。
“有件事我得告知您一下，我平常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分享温暖与快乐的梦境，我只要负责梦是快乐的就好了。他们在梦中是否保留清晰的意识，这一点我是不需要负责的，因为我们没有直接参控客户的意识。”金华拿起茶壶往清心的茶盏中又添了一些新茶后接着说道：
“但是您是想要和晓林做告别，那么在梦中您就得保持现实中的意识。但是绝大部分的人在梦中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在必要时候，我得动用您的记忆或者是关于这件事的回忆，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这都可能侵犯到您关于记忆的隐私，请问您可以接受吗？”
金华说完静静的看着清心，清心并没有马上回答，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仿佛事先自己在脑海中，先把会利用到的记忆都筛选一遍似的，沉默片刻后问道。
“包括我孩子自杀后的画面吗？”清心恐惧的问
“如果要到这一步的话，我很抱歉。”
又是一阵长达十分钟的沉寂，金华与清心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好吧，我知道了，你用吧。”
清心的声音不再颤抖，相比之前来说坚定了不少。
“好的，如果没有别的需求的话，您就和我来吧，我们差不多可以准备开始了。”
清心点了点头，于是金华便带着清心从倾诉厅移步到了造梦厅。
3.
寻梦厅并不大，但是十分简洁，四面洁白的墙壁里除了中间的一张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金华这么设计就是希望客户在入睡前可以更好的集中精力，不会被外在的东西所干扰。
金华让清心摘下智眼后躺在床上，他拿起清心手中的照片说到：
“您孩子长得真俊，年龄好像和我差不多，可能还长我几岁呢。”
“谢谢，你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清心轻声说到。
金华拿起放在床头的探测帽并让清心戴在头上，他解释道：
“这个是我用来实时监测与控制您梦境的仪器，带上以后您什么都不用做，闭上眼睛放松心情，等我外面设置好参数后您就会进入梦乡了。”
“好的。”清心说完便带上了探测帽，闭上了眼睛。
看到清心准备就绪后，金华便离开了寻梦厅，走到了造梦台上。
说是叫造梦台，实际上就是一台专门为造梦而生产的高性能机器，除了主设备外也配套了屏幕和原来的电脑差不多。金华在此基础上新增了一个共感仪，一个饼干大小的圆盘，只戴上它就可以与梦境里的客人生理上感同身受了。在给清心的梦境设置了时间，场景还有角色后，一旁的观梦屏就亮起了梦境的画面。在一切都确认无误以后，金华点下了开始键，并戴上了共感仪，开始实时监控梦境中的一举一动。
梦境的画面在清心的房间内徐徐展开，房间很整洁看上去十分清爽。房间的墙壁一边是光滑的淡绿色，另一边是带有砖块纹理的白色。白色的那面墙上挂着液晶电视，上面播放着晓林小时候最爱的动画片。绿色的墙边一个四人座的沙发放在地上，照片里已经成年了的晓林正坐在上面看着动画片。
清心推开门，双手拎满了菜，都是大鱼大肉重的很，但是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进屋以后清心对晓林宠溺的说到：
“回来啦，稍等一下哈，妈妈这就去给你烧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哈。”
“嗯，妈我来帮你打下手。”说完晓林起身准备往厨房走去。
“不用不用，你这几年工作累了，快坐下看电视好好休息一下吧。”
金华从没想过刚才憔悴的清心也能笑得如此灿烂，从共感仪中他感知到清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造梦台尽管可以设置梦的环境与人物，但是人物的行为与事态的发展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梦的主人的意识引导。虽然有AI辅助的功能，但是金华一般不会采用，因为AI再强也比不过人本身的真情实感，强行创造出来的人物是不能完全匹配原本的角色的。
看着梦境中清心忙碌的身影，金华明知道是徒劳却并没有制止，他打算至少在梦里，在他所能做到的范围内，让他们母子两好好地团圆一次，吃上一次年夜饭，相聚远比分离更有意义。于是金华便默默的看着清心在梦中熟练的展示她的厨艺，不留余力的释放爱意，直到母子两都做在饭桌上。
“儿子，这些年工作还顺利吗？”清心期待的眼神仿佛再等待花开一般，炽热浓烈。
“嗯，十分顺利现在我已经成了公司的主心骨了。”晓林带着一丝自豪的语气向清心汇报着这份令人满意的成绩单。
花开了，不只是在清心的笑容里更是在她的心里。
“真棒！我就和别人说过，我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差。”清心的声音中的骄傲藏不住的洋溢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说完清心又加一对鸡翅膀到晓林碗中，鼓励到：
“吃了这对鸡翅膀，来年一定一飞冲天。”
“妈，比起鸡翅膀我更想吃吃鸡腿，这个肉多。”晓林略带娇气的说到。
“好~吃了鸡腿明年跑的一定比别人快！”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晓林的碗中送去了两个鸡腿。在这期间她自己都忘记吃饭了，仿佛孩子的胃和她的是连通在一起似的。
“妈，你还也吃啊，别光夹给我吃，自己也吃点呀。”晓林夹出一个鸡腿到清心的碗里。
“嗯，放心妈自己会吃的，你多吃点，吃完了好好休息。”清心的眼睛笑起来好似天上的弯月纯粹璀璨。
时光悄悄地在母子两之间悄然流逝，房间里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爱的味道，宴席总有曲终人散之时，这顿年夜饭也到达了终点。金华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这场梦以及进行了几个小时了，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4.
清心与晓林一起收拾着餐桌，虽然之前两人并没有交流，但是金华的共感仪总是暖洋洋的。收拾完后母子两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聊着天，突然电视里传来的异样的声音。
“阿姨！听到到吗？”
金华的声音让清心和晓林惊恐万分，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一无所获。
“是我呀，寻梦泽的小金，您还记得今天来我这的目的了吗？”金华的声音再次从电视里发出来，这次两人都反应过来了，晓林立刻冲到清心的前面，将她拦在了身后。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晓林虽然看上去镇定自若但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金华看着屏幕前的晓林内心有些难过，他不由得反问自己，真的要做这种破坏人家团聚的恶人吗？真的不能再拖一拖吗？让这一份温暖存活的再长一些时间，又有何不可呢？尽管这份这份温存只能停留在梦里。
在金华不断挣扎的过程中，造梦台发布了梦境剩余时间时间预警。一般人的睡眠都是由四个不同的阶段构成的，而只有快速眼动的时候人才会做梦。造梦台显示清心的快速眼动时间预计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清心就从梦中醒来。
而对于刚经历过这种梦境的清心来说，无疑是给她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淋上了软化剂。这次如果没有帮清心走出来，那么就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需要多久才能等到这个机会走出来了。
在金华按下暂停按后，除了清心本人梦境中的一切仿佛都被点穴了一般，时间连同着空气都凝固在了一起。
“阿姨，您现在是在梦境里，您眼前的晓林只不过是您记忆中由梦境生成的映射而已，真正的他已经自杀了。”
金华将语速尽量放缓，清心的迷茫与害怕通过共感仪传递原汁原味的传递给了他。他知道现在的清心十分脆弱，宛如分崩离析的青花瓷，无论是在任何角度，任何力度只要轻微的触碰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所以金华一直保持着柔和的语气与清心沟通。
“我不认识你，我孩子就在这里，你是谁家的孩子大过年的说这种丧气话！！”清心对着屏幕嘶吼到，宛如一只母狮面对过来侵犯自己幼崽时发出的低吼一般令人畏惧。
金华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清心，默默的感受着共感仪传来的变化。
“孩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说句话呀，别一动不动的吓妈妈。”
清心一会拍怕晓林的脸，一会摸摸晓林的手臂，仿佛是要在他身上找到启动的开关一般，酸涩的滋味如同一根细长的线，拴住了清心内心的同时也拴住了金华。
“你究竟是谁，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到底想怎么样！！！”
清心从原来的嘶吼变为歇斯底里，她瘫坐在地上无助的低着头，泪如雨下。
“非常抱歉，但是您之前已经和我约定好了，加下来的画面可能会让您有些不适，还请您谅解。”金华说完在清心的记忆中寻找到了晓林出事的画面，并且投放在梦境中的电视里。
在这之前金华已经做好准备被投诉，被埋怨甚至被清心殴打的准备了。当然也做好了接下来面对梦境中生离死别的准备了，但是他并没有摘下共感仪，因为他觉得事情演变到现在他自己也有责任，陪伴也是他的义务。
“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房间，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与心碎，一条电蛇直击金华的胸腔，仿佛要将心脏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要给我看这个，快切走！切走！！”清心一边闭着眼，一边对着电视的方向挥手，一边向后挪动，直至退到沙发边上退无可退。电视里有一间昏暗的房间，房间的中央晓林正悬挂在房顶，像搁浅的风筝一样失去了灵魂。
“阿姨，晓林已经走了，我说过如果走到这一步的话，我很抱歉。从您一进门我就一直陪伴着您，您的一举一动，心中的喜怒哀乐我也都感同身受。特别是晓林对你的爱，不亚于你对他的爱，所以您能够走出来，我想也一定是晓林的心愿，还请您面对现实。”金华说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也不请吃究竟是因为共感仪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真的也沉迷在梦中了。
清心坐在地上，看着纹丝不动的晓林，看着电视上那张黑白的悲剧，呆呆地出了神，仿佛也被按了暂停键一般，不再说话。
许久清心终于站了起来，对着电视说到：
“小金，你说的我也都懂，现在已经没事了，虽然我还在梦里，但是我已经醒过来了，让我们继续吧。”
金华将屏幕上的照片撤回后，按下了开始按，梦境中房间内的一切又继续连贯的继续上一秒的动作，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妈，别怕，可能是有人恶作剧，我在这呢，你先出房间，剩下的交给我。”晓林看着电视，对着一旁的清心说到。
“哦，没什么刚才电视剧串台了，别管它。来坐下配妈妈说说话吧。” 说完清心坐在沙发上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晓林做到沙发后说到：
“真的是串台吗？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看起来不像呀。”
“这是这电视的老毛病了，放着这边的画面，声音确是另一个台的，等年过了我就把它换了。话说回来，你的工作真的进展很顺利吗？”清心问道。
“还好吧。”晓林吞吞吐吐的说到。
“真的还好？你可别骗妈妈。”清心追问到。
“妈你说好心真的会有好报吗？从小大人就教导我们好人终究会有好报，但是进入社会后我发现现实并不是这样呀，越好说话的人就越容易被欺负。”说着说着晓林哽咽了。
清心想到自己做了半辈子好人循规蹈矩，却只落得一个失去孩子的下场，她犹豫了，其实她也不清楚好人究竟有没有好饱，世界的真理中好像并没有规定这一条。
“好人一定是有好报的，也必须有好报，否则咱们文明早就毁灭了。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好报不一定是当下的。它可能很晚才会到来，也可能通过别的方式到来，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相信好人都是有好报的！”清心说出的这段话，即时说给孩子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也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许久。
“但是这么多年了，我感觉我已经看不到阳光了。”晓林绝望地说
“孩子不着急，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的，既然有好人就有坏人，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坏人，但是你不能否认实际上所有的好人呀，这样对和你一样的好人不公平。”清心真切地望着晓林的眼睛，晓林的眼睛虽然现在已经暗淡了不少，但是依旧清澈透亮，如同他的心灵一样。
“那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呢？”晓林的声音比刚才多了一些元气。
“不管人是善还是恶，这些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都不能完全解释世界的复杂性。 我们不能盲目地接受或者否定任何一种观点，而要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来形成自己的看法。 我想告诉你的是， 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你都要对自己负责， 对别人尊重，对社会贡献。 这样才能让自己活得快乐和有意义。”清心温和的口吻仿佛阳光照射近了晓林的双眼，融化了他眼前的冰霜，让世间的一切又充满了温度。
“在和你交谈之前我一直抱着悲观的态度，，那时的我只顾着看这个世界的丑陋，却忘记了我身边的美好，忘记了家人，忘记了你，至少你是善良的。我想现在我想我还是相信人性的。对不起妈，我当时太傻了，不该寻短见的。”
晓林说完便扑向清心，抱着她的脖子放声痛哭。
清心一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只是虚假AI投射出来的替代品，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现在的情况。随后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泪水如同泄洪一般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啊孩子！这些话妈妈要是早些和你说就好了，都怪妈妈没有多和你沟通，都是妈妈害死了你。”清心一边抱着晓林一边哭着说，她已经不在乎或者分不清眼前的孩子是否就是晓林本人了。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了，终于说出来了。
“妈，不怪你，怪我太不争气了，要是当初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再咬咬牙今年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母子二人的哭声此起彼伏，这些年没有说的话，没有表达的感情都化作哭声相互交织在一起了。
不知哭了多久，梦境的空间慢慢变淡，晓林也开始逐渐透明，晓林从拥抱中起身，对着清心说到：
“妈，忘了我吧，从梦境中走出来，也从记忆中走出来，你要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份都带着一起活着。今年的年夜饭替我多吃点，我怕是没有口服了。”
清心微笑的说到：“没关系的，妈已经没事了，明年还是这个时间，妈会再来看你，重新回到梦里和你一起吃年夜饭哈。”
清心说完，梦境就消散了。
5.
造梦台随着梦境的结束慢慢的停止了工作，清心眼角挂着眼泪醒了过来。金华见状立刻小跑到寻梦厅，站在清心的跟前，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等待着清心的责骂。
“小金呀，低着头干嘛呀，你做的很好，关于晓林我终于可以放下了。”清心一边从床上抬起身子一般抹着眼泪一边说着。
听到这句话的金华仿佛被死刑犯被宣判无罪了一般，寻梦厅的空气都变得快活了起来。
“阿姨，这个给您。”金华向清心递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这个是什么？”清心接过以后问道。
“哦，这个是治疗心惊的药，我小时候被吓到了，我爸就给我吃这个，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金华解释道。
“谢谢你啊小伙子，不过没关系的，如果说梦境是反应现实的一种映射的话，我想内心已经接受晓林的死了。如果他再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我们应该也是幸福的。”说完清心将手中的定心丸还给了金华。
结完账后，清心准备回家，当她左脚跨出门后，又迈了回来，看想金华问道：
“今天梦境里的对话都是你设计好的吗？”
她的眼睛里浮现着和梦境中一样的期待。
“我只帮您设计了梦境中的场景与出现的人物，而且都是根据您的记忆来设计的。您在梦中的所有行为都是出于本人的意愿。”金华回复道。
“那晓林的回复呢？晓林保护我的动作，抱着我哭的动作，还有与我的对话也是你原先就设定好的吗？”清心追问道。
“不是的阿姨，晓林的一切我都没有干预，这一切可能就是您内心的想法，或者是晓林自己的想法吧。”
金华一边说一边刻意的走到屏幕前，挡住了“人为控制”亮起的灯。其实也是多此一举，因为灯上没有贴标签。除了专业的人，又有谁知道这个灯是“人为控制”的指示灯呢。
“这样子啊，我明白了，谢谢你”清心说完后便离开了寻梦泽。梦境里那活泼清脆的声音回到了清心的嗓音内。她的心现在就像被浸在热蜜罐里的茶叶袋一般，不再只有原本的苦涩，多了一丝温暖与甜蜜。
夕阳映红了晚霞，路人的影子被越拖越长，仿佛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一般，死死的抓着地板。
金华收拾着寻梦泽，将接待客人的设备与仪器都擦洗干净，放回原位后透过玻璃看了看天空。星星如同在家被憋坏了的大家闺秀，抢着透过云层出来见见人间烟火。金华也憋坏了，全天带着共感仪，心里也随着清心的梦境被搅和的七荤八素的。
金华拿了一件外套后锁了门边前往附近也是他最经常去的山————天马山。
虽然这座山不高，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顶多算是一个市区里一个最寻常的休闲场所，而且平常人都不怎么爱去，但是对于金华来说，这里就万里挑一的天堂。
金华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就是来这天马山，大家伙其乐融融的在山顶交换自己喜欢的零食，这是对小学为数不多的记忆，也是最宝贵的回忆。毕业后的金华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回忆就像水里触电的鱼一般，在脑海里齐刷刷地蹦出来。又因为能去地地方不多，多来几次大家也都腻了，特别是夜晚，这里就是无人打扰，属于金华自己地私人场所。
他带着几个面包和一瓶水走到了小学大家野餐的地方。这时一片很宽敞的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亭子，有时夜深的时候会有一些乞丐或者小情侣在这边。金华在空地的最边上，靠近草丛的地方坐下了，看着天上的星星，带上了智眼。
一连接上智眼，屏幕上就弹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图标，图标里是一片星海，这是花树的头像。
金华点击了头像，金华的消息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好棒！我也好想尝尝清汤面，我看到了青菜，香菇还有鱿鱼，想一想就觉得鲜。”
“我今天早上吃了一盘饺子是猪肉馅的，我挺喜欢吃猪肉馅的，韭菜的不怎么吃得来。”
“好累啊，早上一股气把一天的工作的都做完了，中午休息一会，下午出去逛逛街，晚上再聊哈。”
金华并不知道花树是做什么工作的，也不知道那里生活，这些虽然他也有好奇过。但是他怕知道，他怕一切都了然以后现实会于想象中的不符，破化了他对花树的好感，破坏了这份友谊。所以他宁愿什么也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对谁都好。
看完消息后金华对花树回复道：
“辛苦了！我也刚结束今天的工作，现在已经到了秘密基地了，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消息发送后，金华便拆开了面包往嘴里送。虽然金华喜欢吃面包，但是他喜欢当作零食吃，如果当作主食吃的话首先是不怎么能吃饱，其次也是太甜了，他喜欢咸一点的东西作为主食。今天因为清心的梦对金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出来的时候也晚了，餐馆里都挤满了人，所以索性就买了点面包对付对付。
正当金华在咀嚼嘴里的面包时，智眼提示金华收到了来自花树的消息。
6.
“真巧呀，我刚吃完饭，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了，今晚窗外的星星真的挺多的，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星星了。你不觉得很像小孩子吃的那种跳跳糖吗？五颜六色，一跳一跳的。”虽然花树发的是文字，但是金华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那份乐观与开朗。
“是呀，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了，咱么得好好珍惜，因为过几天开始过年了，烟花会遮住星星的光，炮仗的硝烟也会挡住星空。接下来可能会有段时间看不到这满天星了。”金华回复完花树的消息后，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
“是呀，快过过年了，今年的目标你都实现了多少呀？”花树说到。
“我很少给自己定目标的，自己一个人经营者寻梦泽，经济上过得去，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事情，这样子就挺好的。目标太多，想太多反而很累的。”
金华最后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自己一个人将寻梦泽经营起来，在寻梦泽走向正轨后，金华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特别想做的事情了。当然，如果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就是一个人太孤独了，这些年他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和寂寞做朋友，如果在本命年能过找到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对象的话，金华这辈子就知足了。
“话说回来，你这一个人经营着寻梦泽忙得过来吗？最近生意如何呀。”花树问道。
“还行吧，平常的生意都马马虎虎，就是像今天这种需要团聚的传统节日或者是节假日的时候生意会好很多，但是由于设备和人员的原因，我一天也只能招待一名客人。所以我想再等等，等我再攒些钱以后就找一个员工，这样的话我们一天就可以接待两个客人或者更多客人了。”金华如实回答到。
“那我帮你许个愿，希望在明年云梦泽业务有所拓展，并且可以找到一个好员工。”
花树回复完还在后面添加了一个拿着福字的兔子表情包，看上去十分可爱，这也让金华在这凄凉的山顶上感受到了来自山下，来自城市喧闹中，来自每一个温馨家庭中的年味。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许愿这种东西呀。”
金华满怀感激却打趣的说到。
“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对着星星许愿的。我小时候父母对我说，如果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和星星说，只要心够诚就一定会收到回应的。”
花树略带傲娇却认真的回答一之间让金华的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抬头仰望着星空，细细的回忆着刚才花树说的话。闭上眼睛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是在捕捉星星的信号一般一动不动。
一阵晚风吹过空地边上的野草沙沙作响，树叶也随之歌唱，吹过金华时带着一股泥土和杂草的香味，让金华神清气爽。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山下明亮夺目的万家灯火，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望着高楼上不停变化的画面，他对花树问道：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看星星呢。”
“我呀，我喜欢星星因为它们很美，而且充满希望，每一颗星星上都有无数种可能，你觉得呢？”
“我喜欢星空是因为小时候看着星云的照片就被这份美丽所吸引。每次看到星云，看到满天繁星总会让我感觉到宇宙的浩瀚还有我的渺小。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觉得宇宙是充满死寂的，，每次幻想自己置身与宇宙就仿佛跌入到深海中一般，虽然寂静，但是被寂静包裹着的我居然会有一丝安心的感觉，内心的孤独仿佛和宇宙的辐射背景一般共振共鸣了。”
金华说着又看了看浩瀚的星海，天空中的姹紫嫣红与地上的人间烟火一般，闪亮璀璨，光彩照人，但是却互不干涉，互不认识。如果说宇宙中所能见的物质都有对应的看不见的暗物质的话，那么人类社会中越是镜壁辉煌的地方就越充斥着无形的孤独。
“你现在是在山上吗？”花树问道。
金华被看到突如其来的回答愣住了，随后他回复到：
“是在山上，有什么事吗？”
“你找一个有地方靠的地方，当然可以躺着的话最好，弄好了和我说一下。”花树说到
金华脑海里充满了疑惑，环顾四周以为花树来山上找他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尽管疑惑还没有解答，但是金华知道花树是不会害他的，也想知道花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他走出了空地，都到了空地旁边的杂草上躺了下来。金华不想躺在或者靠在亭子里是因为害怕一会有人看到他，错把他当成乞丐了。
“好了，然后还需要做什么吗？”金华问道
“现在闭上你的眼睛。”花树说
这下让金华的疑惑如同碰到了炸弹一般，在脑海中肆意纷飞，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无数的念头，无数的期待在他的脑袋中更新迭代，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花树问道：
“闭好了吗？”
金华赶忙回到到：“闭好了。”
这时金华的漆黑的眼睛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询问框，上面写着：“您的好友 花树 正在请求与您共享画面”
在询问框的下方有这两个按钮，一个是同意，一个是拒绝。这时金华的心脏跳动到达了极限，再快一些可能就要休克了一般，砰砰的声音在耳旁回响。金华十分期待或者说十分害怕画面共享后就看到花树的面容，这样他内心中对花树的幻想就付之一炬了。但是强大的好奇心还是催使着他点击了同意。
7.
刹时间金华漆黑的视线里金光四溢，他感觉到自己的视角在不断的上升并且越升越快。金华低头看着脚下的山头已经不见踪影，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城市中的灯火气息，不过也已经都缩成一团。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在黑夜与月光的点缀下越发清晰。
金华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对流层，穿过了平流层，中间层，热层，甚至穿过了大气层。浩瀚无垠的深空里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繁星相互交替闪烁着，默默的谱写着宇宙中最平常也最神秘的乐章。
“穿过大气层后，有没有觉得天上的星星也没有那么遥远，也比在地面上看到的多不少？“花树兴奋的说道。
“嗯，是多了很多。不过这也让我更觉得荒凉了。 “金华回复到
“怎么会觉得荒凉呢？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繁星，而每一颗星星上都蕴藏着一个不同的世界，不觉得充满希望吗？“花树说到。
金华听着也转着头，他的眼里虽然如花树说的一样看见了无数的星星。但是金华的内心早已被深邃的深空包裹，孤独与寂寥不断冲刷着他的心。
“在城市里，虽然在孤独依旧是城市的底色，但是引擎的轰鸣，交通的喧嚣，门店的广告至少让这个世界变得没有那么枯燥无聊，至少还能让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速。但是在宇宙中，在真空里，我除了能感受到绝对零度的寒冷，除此之外就连时间都离我而去。”
金华其实十分喜欢宇宙，并不是他也觉得宇宙中有无限的可能性，他只是想看看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星系所呈现出来的美景，但是这份美景的底色一定是死寂。每当金华有想穷尽自己的一生去探索浩瀚宇宙的念头时，就觉得凄凉与渺小，他觉得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去探索无限的空间本身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
“接下来可不要眨眼，今天我就要颠覆你对宇宙的认知”
花树的文字里带着一股自信与骄傲，仿佛在和金华说：乡巴佬，今天我就带你见见世面。
“你打算做什么呀？不管你放什么影片最终都是电脑合成的画面，说白了都是人类对宇宙的幻想而已。”
金华其实并不讨厌和花树一起看电影的，或者说十分盼望可以和她一起欣赏影片，因为这样会增加花树在金华心里的实感。只不过执拗的性格占领了理智的制高点，在某些观念上，金华总是很难做出让步。
金华没有等到花树的回复，话音刚落他的视角又开始移动了起来。群星的光线被不断拉长，视角也越来越小，随后如同一颗弹弓上的石子一般被弹射了出去，转眼间就离开了太阳系。
无数的星球从一个小点慢慢变大，然后掠过金华声旁后又随之缩小。这些星球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绿色和黄色混合的，也有不少彩色的。
“怎么样？其实宇宙还是很多彩的吧！”花树说到。
金华发现除了刚开始见到的星球有些可以在电影中找到类似的模样，越往后面的就越奇特也越陌生。渐渐的他开始期待见到更多奇特的星球，强烈的好奇与兴奋刺激着他的神经。
“嗯，是呀，宇宙真的是太美了。这部片子叫什么名字呀，我一会回家也搜来看看。”金华说到。
“这个网上可搜不到的，这个是我之前的一个梦境，你要是想要的话我改天寄一个给你，放到网上的话太不安全了。”花树开心的说到。
“你看，下面的那个红色的星星，我给它命名为拨浪鼓星。他周围有两颗卫星，你仔细看就看得到。”花树如同一个导游一般，向金华大方的是介绍自己的梦境。
金华顺着花树说的方向看去，一颗中间是红色，两边是白色的星星在孤零零的自转。两边的白色旁分别有一颗不大的卫星随着白色的面公转，活似一个在宇宙中敲打着的拨浪鼓。
“嗯嗯，看到了，确实很像拨浪鼓。”
金华一直注视着拨浪鼓星，直至他不断缩小回原来的小点。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风景，不只是星星也包括拨浪鼓在内。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拨浪鼓这种小玩意早在金华出身前就已经绝迹了，现在的人只能通过视频和照片来知晓以前人们的生活气息，感受前人留下来的“人味”。
“快看这个！”花树兴奋的说到。
金华一抬头，一颗碧绿色的圆球在他的右边发着幽幽的光茫，圆球外侧的白云如同白龙一般缠绕在圆球上，龙头正好在圆球的北极高高的昂起，向外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绿色的大气宛如深不见底地毒龙潭，时不时闪过道道闪电，照的整颗星球都忽明忽暗。
“这一颗星星好奇特，这么远看过去都有一种压迫感。它叫什么名字呀？”金华压抑的问道。
“敖丙！”听到金华的赞美，花树十分开心，她加快了与金华飞行的速度，敖丙星很快就被甩到身后。
金华一直远远地望着“敖丙星”，一股深邃的寒意与震撼电蛇一般从背脊直冲大脑。震撼他的不只是来自宇宙压迫力，更多的还是佩服花树这想象力的异想天开。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金华问道，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沉醉在这充满惊喜的世界中，期待与兴奋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探索欲就像一只巨大的蠕虫，不断地在他的内心里越挖越深，越是空洞就越期待被填满。
“去梦星!”
8.
梦星？
这两个词所散发出来的想象空间似乎刚刚好填满了金华内心的好奇的空洞。
在梦中的梦星将会是一种形状，什么颜色的一种表现形式呢？现在金华脑海中的念头就如同这点点繁星一般多，渐渐的他也能理解花树所说的，宇宙本身就是充满无限奇幻与希望的地方。
“快到了，准备好了吗？”花树的话语打断了金华的思绪。金华从幻想中抽脱出来，发现他们正在接近一片粉色与蓝色交织的星云。
进入星云后仿佛是将头埋入了粉蓝的棉花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如果不是偶尔远处传来微弱的星光，在这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世界里还真的分不清自己在星云中的那个方向，又在以什么速度在前进。
趁着这段在星云中穿行的时间，金华问花树：
“为什么梦星是藏在粉蓝色的星云中呢？”
“你觉得这片星云怎么样？”花树反问到。
金华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蓝粉色的汪洋一般，只不过在海中可以摸到冰凉的海水，看见各色的游鱼。而星云里除了无尽的迷雾，再也见不到其它。
“很虚幻”金华说到。
“是的，很虚幻。你不觉得和梦境很像吗？看得见摸不着，美梦就是粉色，噩梦就是蓝色，除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以外，就只剩下馄饨了。”
花树闭上眼睛像一片落去江河的落叶一般，随风飘荡不去反抗，静静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享受沿途的风景。
“如果星云是梦，那么梦星又是什么呢？”听到花树对星云的解释以后，他越发的想要知道梦星到底长什么样。花树的想象力正如这深邃的太空一般，无穷无尽深不见底。
“虽然梦是虚无缥缈的，但是它终究是立足于现实创造出来的不是吗？梦星就是那一份真实哦。”花树微微带着骄傲的口吻说着。
“星云是梦星创造出来的？！！”线索就像是一颗颗孤零零的磁铁，突然被磁力互相吸引串联成一个圆形的磁铁闭关，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呐，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梦星吗？前面的就是了。”花树兴奋的说到，梦星一直是她在梦里最喜欢也最得意的作品了。
一颗于星云一般颜色的星球在云雾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穿过厚重的云层，从高空俯视地面，梦星的表面如同一条彩虹毛毯，微风吹过毯子上各色的“毛”都像小麦一般迎风摇摆，一轮巨大且赤红的夕阳缓慢的接近了地平线，在大地上洒满了余晖。
“看到这些观测灯了吗？”花树问道。
“你说的是下面这些彩色的东西吗？”金华不解
“嗯，，别小看他们，这是梦星人用来窥探地球人梦境的装置哦，各色的灯都代表着不同的人在梦境中的心情。”
梦星人？
金华差点笑了出来，他本就觉得花树的想象力有时候和小孩子一样，有时候会出现一些脱离现实的幻想故事，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如此跳脱。金华从不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如果有外星人并且存在智能的话，地球早就不存在了。
“梦星人在哪里呢？让我看看，这辈子我都没见过外星人呢”金华戏谑的问道
“他们都在观测灯下面呢，住在地底下。梦星上面的土地都放满了探测灯，没办法住人了。”宛如一个小孩在骄傲的和父母介绍自己画的连环画，花树开心介绍着自己梦境中的设定给金华听。
“那梦星人为什么要窥探地球人呢？”金华就像哄小孩一样顺着花树的设定继续问道。他也好奇花树究竟会脑补出多奇幻的故事。
“因为想要了解一个人，通过他的梦境是最简单也最真实的途径。这句话我和你说过，记得吗？”
“嗯，记得。所以梦星人就是通过观察人做梦的内容来了解人类吗？”
“不完全是，梦星人可以通过装置来操控人的梦境哦，和你很像，只不过你是用来谋生，而他们是为了观测人类在不同的环境下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决策。”
金华内心里偷偷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幻想了这么久的梦星，居然是从自己这里取材，还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兴趣和性质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继续追问道：
“那梦星人为什么想要了解人类，这些观测灯的颜色又是代表什么呢？”
“你想呀，在大航海之前，我们认识世界的手段太少了，对自己的世界都没有了解全。这个问题放眼到全宇宙的话，我们人类就是土著人而梦星人就是新大陆的发现者。我们人类早晚是会远航的，所以在不被对方发现的前提下，提前观测对于每个外星人来说都是最佳的选择。”
金华本以为花树会给出一个充满童趣地回答却没想到，花树的回答就像突然屹立在童话世界里的摩天大楼一般，格格不入地挑战着这个幻想世界的法则。
“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土著人后面都被屠杀殆尽了，新大陆也被占领了。”
金华冷冷的说道。
“是的，你的记忆力真好。”花树夸赞道，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金华的情绪波动。
“所以说，在你的梦里，你希望外星人入侵地球吗？”
虽然各色外星人的电影绝大部分都是入侵地球，金华对这些影片也是如数家珍，但是当自己的知音说出这个言论时，失望宛如洪水一般吞没了金华的欢喜。煞那间脚下的观测灯像是准备就绪的导弹发射台一般，随时就会齐刷刷地飞翔那颗他们观测许久的蓝色星球。
“为什么一定要入侵呢？梦星人又不是人类，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再说了全方面的观测从来都是强者对弱者的手段。不喜欢一个低级文明，灭绝不是唯一的手段，做好相当于应的防御就好了呀。再说了，随随便便的发动侵略战争的统治者，他在人民中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吗？”
晚风宛如一个活泼的妙龄少女，拨弄着梦星上的彩色花海。吹散了金华心中的阴霾，吹来了夕阳的温暖。
金华缓缓地下降，最后两只脚平稳的降落在梦星上为数不多没有被观测灯占领的地面上。他环顾四周，无数个扫把粗的白管被钉在地里，头上顶着各色的圆球灯泡，仿佛置身于一个棒棒糖的王国。
“这个人是在做什么梦啊？”金华伸手摸着肩膀旁一颗紫色的观测灯，一边问花树。
“紫色应该是忧郁吧，不过你看他的颜色和其他的紫色比淡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花树回答道。
“那这一个呢？”金华又将手伸向了前方不远处一颗朱红色的灯问道。
“哦！真好啊，这个人是在做美梦，而且是特别好的美梦。可能中的大奖，也有可能考上了好大学，当然也有可能被表白了。总之是一个不错的梦。”花树兴奋的说到，仿佛做梦的人就是她本人一样。
太阳与月亮不知不觉间交换了天空中的背景，金华一只手撑着石头缓慢的坐下来，看着眼前五彩斑斓的观测灯，仿佛无数萤火虫连成的彩虹在大地和天空中穿梭。
恬静，温暖，和谐充斥着梦星随着夜风拥进金华的心田.
“差不多时间要到了，我的这个梦也要到尽头了，怎么样还喜欢吗？”花树问着金华，虽然她心中早有了答案，但是还是想听到金华对自己的肯定。
“嗯，非常喜欢，你说如果宇宙中真的有梦星这样的世界存在，今晚属于我们的那两颗灯会是什么颜色的呢？”金华看着两颗因为风而依偎在一起的观测灯，一颗是红色一颗是紫色的，他想也许今晚属于他自己的那颗应该就是红色吧。
“不好说呢，当然了我希望咱们两个都可以是红色的，并且观测灯也不要离得太远，这样梦星上的观测员下班回家，还能以我们为素材来聊天呢。”花树的声音轻轻的，很缓慢，似乎她已经看到了这幅光景并且沉醉与其中。
“嗯嗯，如果真的有梦星的话，也许我们早已经见面了，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呢。”金华说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胸口也随着眼前那两颗观测的摆动而起伏，温暖的幻想中夹杂着一丝羡慕与不舍不停的在拨弄着他的内心。
“是啊，跨越时间与空间，如果两个人能够再次相遇，那一定就是注定的缘分了。”花树感慨道。
滴答——滴答————
漆黑的天空中，远处的星星聚集在一起，组成倒计时，像一位先知一般，一分一秒者预示着世界的崩坏。
“好了，我们差不多得走了”花树对金华说到。
“好。”金华说。
金华站起身，踮起脚伸着脖子，最后再环顾着周围的灯海，默默的将它们刻在心里。随后他挥手在太阳穴附近碰了碰，一个半透明的弹窗出现在金华的眼前。
当金华按下退出键后，梦星的一切都幻化成了一颗颗随风飞舞的像素快，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他的眼前又灰复到了一片漆黑，缓慢的睁开眼，仿佛刚刚睡醒一般，湿润的眼睛望着一成不变的星空，内心却多了一些期待。
金华坐起身来，山下的车辆已经变得稀疏不不少，远方传来的空气也越发安静，他瞄了一眼智眼的时间，发现已经接近深夜，与花树简单的对话后便打道回府。
金华回到寻梦泽后，脱下了外套，洗漱完毕便上到二楼的房间内的床上躺了下来。他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花树梦境中的多彩宇宙不自觉地在眼前浮现。金华轻微的将头转向了窗户的方向，漆黑的天空里镶嵌的群星仿佛拥有了灵气，充斥着他无尽的幻想。曾经他也想花树一般对宇宙充满了向往与希望，只不过储存着梦想的玻璃球在生活的砂纸上不断地摩擦，渐渐的变得粗糙，模糊，再也透不过一点光。
月光无声的洒在金华的窗台，不一会疲倦就涌上了脑海，拉扯着他的思绪，带他进入了梦乡。
9.
第二天清晨，天空中还带着一丝倦意，月亮仿佛一位害羞的少女，悄悄地躲在碧蓝的天空中，只露出半个脑袋深情的注视着碍太阳。
再过一天就是除夕夜了，寻梦泽旁原本就热闹的菜市场更是提前的沸腾了起来。叫卖声，砍价声此起彼伏，噪杂的堆积在了一起，像一只巨大的蚊子在金华的耳边“嗡嗡嗡”的叫唤着，令人无可奈何。金华先是抓起被子包住自己原本露在外面的头，随后又侧着身子，将耳朵紧贴在枕头上，希望这样可以在物理上隔绝噪音，可惜于事无补。
在不断地从梦境与现实之间来来回回地穿梭后，金华赖着床将时间拖到了中午，再也没办法重新入睡，于是起身坐在床上，一阵强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仿佛幸福的海浪退潮了一般，留下的只有光秃秃的沙滩。金华十分确信昨晚又做了一个没有记忆的梦，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了，这个梦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是随着这个梦的不断紧凑出现的频率和每天起来总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还是让金华不得不在意这么梦。
不过金华并没有打算现在就采取措施，因为今天是他难得给自己休息的日子，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让自己静下来享受这个假期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他拿起智眼，打开了新闻的专栏与朋友的动态，就像沐浴阳光一般享受着咨询给他带来的滋养。
忽然金华的眼睛仿佛被黑洞引力捕获了一般，死死的钉在一条动态上。
这是一条花树分享的动态，上面写着：
“ 我花了好几天编出来的谱子，希望对方会喜欢。”
文字的下方插入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张承载着乐谱的纸，纸的旁边还放了几朵勿忘我做点缀，看上去十分浪漫。
仿佛身上的热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金华此时从内向外的觉得寒冷。他一直以来把花树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仿佛天经地义地以为花树也会把自己当成最好地知音，这份自己填充的幻想被这一张纸所打破。
金华的心跳猛烈的跳动着，但是他并没有随着加快的心跳而感觉到温暖，相反他只感觉到冰冷的失望。他违心的在下面评论道：
“嗯，他一定可以感受到这份心意的。”
之后金华仿佛断了线的木偶漫无目的飞速刷着网络上的视频，系统推荐什么就看什么，但是里面的信息再也没办法经过他的大脑，他的脑袋里已经被照片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没办法存储其他事了，于是便觉得无趣的退出后点击下一个视频。
不知过了多久金华看见视频上方蹦出了一个未读消息，就像触电了一般，不假思索地点了进去，这条消息正是来自花树。
“早上好呀，昨晚睡得怎么样？”花树和往日一般寻常的问候，却如同尖刺一般狠狠的扎进了金华的内心。
“嗯，还可以。”金华冷漠的回复着。
“对了，你刚才不是看到了我的动态吗？我想让你帮我参考一下，看看哪里需要修改，你有时间吗？”花树并没有察觉到金华内心的异样，仍然愉悦充满期待的说着。
“是现实中的朋友吗？”金华抓着这最后一丝希望说到，毕竟花树又没说不是送给自己的。
“嗯，现实的朋友，是住在我隔壁的一个男孩子，他很照顾我的，经常过来帮我搬东西，送我一些好吃的，我也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所以想送他一个新年礼物。”花树的兴奋溢于言表，这份喜欢就差把这个男孩子介绍给金华认识了。
金华最后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还是被花树的热情浇灭的，留下袅袅余眼在诉说着往日的欢乐。
“我又不懂作曲，谱子也看不懂，可能帮不上什么忙。”金华委婉的拒绝了。表面上金华拒绝了花树的请求，内心里其实已经在短时间内拒绝和花树对话。
无论多大的痛苦，都可以如同给咖啡注水一般，把一切都交给时间，给痛苦加水慢慢的淡化它品味它。现在的金华就继续时间的介入，而非继续与花树接触，他不想再增添咖啡的浓度了。
“没关系的，曲子我已经录好了，现在就发给你哈。你只要告诉我感受就可以了。”花树并没有从金华简短的回答中感受到他的痛苦，或者说金华并没有表达出痛苦，蒙在鼓里的花树依旧热情四溢的向金华分享着自己的曲子。
还没等金华拒绝，歌曲便已经发出，他盯着眼前静静躺对话框里的音乐文件，仿佛是潘多拉魔盒一般，明知打开会有痛苦，但是还是好奇里面的内容。这份好奇带着一份胜负欲与攀比心，他就想知道花树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朋友有多大的好感，最终金华打开了音乐。
10.
清脆灵动的钢琴声仿佛一个活泼的少女踮起脚尖在水面上翩翩起舞，随着琴声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少女的姿态也变得多样了许多。乐曲越往后面，钢琴的黑键的戏份就越来越多，仿佛是深情的道别一般，充满了留恋与不舍。在如同暴雨般密集的琴声后，一切都慢慢的归于平静，仿佛是解脱或者是放下了这段感情一般，随风而逝。
虽然乐曲已经结束，但是金华的脑海中的那个少女似乎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依旧按照原来钢琴乐曲的节奏有条不紊的舞动着，许久之后才从金华的脑袋中淡出。
“我觉得很好，整首歌虽然没有歌词，也没有别的乐器，只是单纯的钢琴就可以让曲子变得如此丰富细腻，真厉害。”金华从未想过花树居然是一位富有才华的作曲家，还和自己关系这么好，内心中的喜悦之情如同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将他原先对那位素未蒙面的男孩子的羡慕之情吞没殆尽。
“嗯嗯，谢谢，除此之外你觉得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想到什么说什么。”花树回复到。
“非要说的话，你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的这首歌听着十分纯洁，但是带着一股分别的味道，像是一个两个原本比较熟络的友人被强制分开一般，是不是有点伤感？”金华此十分兴奋可以参与到花树的工作，参与到花树的创作中去，在这一点上金华觉得自己已经比那个男孩子的分量更重也更可靠，于是便和花树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能够听出来分别的感觉吗？那太好了，你不知道吧，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已经准备搬家了，这次的曲子就算是我送给他的送别曲了。”
“但是，你和他可以和我们一样呀，加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在网上也能再见面的。”
金华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被花树的曲子打动了，竟然为花树失去这段友情而感到伤心。他从钢琴乐中体会到了难于言表的复杂感情，那份浓烈的不舍与惋惜足以摧毁金华内心中所有的羡慕之情。
“没有必要了，我和他之间并没有多深刻的交流，我们的交集也只是停留在邻居关系而已，这首曲子主要就是感谢他对我这些年来的照顾，并没有别的感情。”花树轻描淡写的说着离别，言语里没有透露出悲伤，就像曲子的结尾一样，一切似乎都归于平淡了。
听到花树说完，金华内心不由得发出一阵窃喜，随后又转为悲伤。毕竟因为工作的关系，金华自己也经历过不少的悲欢离合，也变得特别容易共情，再加上花树出色的音乐表达。分别的痛苦感情瞬间就替代了窃喜。
“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知道你本来就拥有丰富的想象力，但是完全没有想过你居然会写歌呢？”金华想转换一下现在悲伤的气氛于是转移话题的说到。
“当然啦，你不知道我的事情还多着呢，惊喜永远不会少哦！”花树俏皮的回答好似一缕朝阳，照着房间暖洋洋的，空气都快活了起来。
金华见此便水水推舟的问道：“那你这首曲子创作的灵感是怎么来的呢？”
说到这里花树沉默了片刻，她并没马上回答，而是发了一首诗给金华。
《一棵开花的树》————席慕蓉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金华看完也沉思了一会，他明白为什么这首曲子会如此悲伤，于是说到：
“我觉得你一定非常喜欢这首诗，而且你的曲子里也带着这首诗中的伤感，我喜欢你作的曲子，也喜欢这首诗。”
“嗯，是的非常喜欢，我的网名就是来源于这里。”花树淡淡的说。
金华看着花树这般回答，似乎对这首诗有什么很深的感触，于是小心的询问道：
“你觉得这棵树的愿望最后实现了吗？”
“我觉得是实现了，至少他们结了一段尘缘。”花树依旧淡淡地说着
“但是他们并没有相认啊？树的花瓣都落了一地呢。”金华显然持有不同的一意见感叹道。
“也许她要的只是相遇就足以了，落花只是她老去，美丽不复存在了不是吗？”花树回答道。
金华觉得花树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开始同情起了诗中的树于是接着说道：
“500年只为了让人家见一面，这样会不会不值当啊？”
“有什么值不值当的，你愿意没有爱而活着500年还是愿意为爱而活一天呢？”花树反问道。
金华愣住了，他开始思索花树的问题，这是他从没考虑过的事情，于是他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把自己带入到角色中后。一股陌生却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内心荡漾着，这棵树仿佛就是他自己一般，无形之中也在默默的等待着那个她，于是回答道：
“我还是选择后者，没有爱的人生就失去了颜色没毫无意义”
“你觉得她的朋友感受到了她的感情了吗？”花树问道。
金华依旧沉思了一会，并没有说话，他闭上眼想象着诗中的画面。男子缓缓地走向了一颗开满花的树，他抬着头静静这站在树下，欣赏着每一朵娇艳的鲜花，他坐在树下，靠着树干眯着眼睛静静的感受微风与花香，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眼睛里也许有一种看不见的泪水。他没有说话，
“虽然诗中的设定是无视，但是在我的脑海里他们是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了，但是处于身份不同，没办法相认，只能朦朦胧胧的传递着爱意。”金华睁开眼这郑重地说到。
“这样子话那就太好了，其实我自己并不确定他们是否相认了，这份离别地伤感，便是我创作这首曲子地灵感，不过你说的对，每个人地想法都不一样，也许他们真的互相感应到了也说不定呢，我再借你的灵感改改曲子。”花树说道。
“好的，期待你的作品。”金华的心里感觉到十分充实，虽然他与花树之间也有过类似关于文学地讨论。但是这么深刻地谈论，并且融入到对方地创作中，这让他觉得非常有意义。
“嗯，那我就先开始修改了，明天我得搬家了，时间很紧，所以明天我不会上线了哈。”花树说完以后，她的头像便暗淡了许多，金华知道她下线了，于是他摘掉智眼后猛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已经到了傍晚，于是他起身外出吃了一碗面后便直接回到家中。
他望着天上的星空，今夜的天是空荡的，风是寒冷的，正常每天晚上的这个时间，花树都会与自己攀谈，但是今夜自己却只能把话说给风听，可惜风没有温度。
时间随着马路上车流的更迭而飞快地流逝着，墨水般的深空中一架飞机闪着红蓝色的光，仿佛是在模仿星星眨眼一般，缓缓地从金华的视线中飞过，带出了昨晚花树的那个五彩的梦。突然金华仿佛被闪电击中了一般，飞快地跑到了造梦台上，将自己的身体参数都输入到仪器里，一个令他自己都惊叹的念头不断地刺激的他的脑袋。
“如果......如果今天晚上也会做那个梦，那我把它录下来不就可以解开困扰我这么多年的秘密了吗？”金华颤抖着声音激动地说道。
于是他把一切准备措施都准备齐全后，便走入寻梦厅躺在床上，带上头盔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