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与末世】七

　　末日第二天天亮时，SP65睁开眼，将怀里抱着的被她啃了一大半的肉干放下——这间屋子的原主人挂在房间里的腊肉条，SP65在自检中发现自身能够通过摄入蛋白质等营养物质加速自身的自愈，同时这也将是她未来唯一的能量获取途径，巧的是她这里其实是厨房，而丧尸显然对这种肉不感兴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腹部的伤果然差不多已经好了大半，至少看着不像是一两天内受到的伤，这样的话即使是牟垒带她去加入那个车队应该也不会被怀疑了。

　　不过牟垒还没有来叫她，确认她的情况。

　　‘还在休息吗？’

　　SP65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些水慢慢喝下，然后走到房门前，拉下把手，却没有打开。

　　她想起门昨晚被牟垒从外面锁上了，于是她轻轻的敲门。

　　没有响应。

　　后续她重复了几次，依然没有响应。‘他既然会回来，就说明他暂时不会食言将我丢下才对，不然没必要回来给我这个明显不需要过多保护的人形特意说明，并且包扎我的伤口……他出事了？’SP65这次没有再尝试敲门，而是将门把手落下按住，将门向外推，推开了一条缝，但是被外面的东西挡住了。果然，一般而言室内的门，特别是厨房是没有从外面锁门的功能的，显然牟垒为了防止她被感染成为丧尸后推门而出，在发现了门无法锁住后将门给堵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一个丧尸人形就是了。

　　SP65加大了发力功率，并且是一次一次地推门而不是一直硬推，一点点推开门的同时还能造成比敲门稍大一些的声响，以期引起门外存在的注意——主要是试试有没有丧尸的声音。SP65最后终于挤出了门，然后就在外面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牟垒。

　　“这……”SP65发现牟垒的后背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创伤，而且有不少出现了感染的情况，这大概是他昏迷的原因。从衣服还是什么东西上撕下布条制成的简易绷带和昨晚给她用过的酒精就落在他的手边，酒精撒了不少，算上挥发的只剩下不多的量了。

　　扑上前的SP65原本想将牟垒给翻过来，但是手伸到一半便停下来，她的信息库内有更新人类受伤后应该怎么做——这大概是父亲给更新的东西——伤口感染化脓之后最好还是不动为好，特别是现在没有处理条件。牟垒可能是在处理中途就昏迷了过去，也就是说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在室外趴了一晚上。

　　SP65出手摇了摇他的头和肩，没有醒过来。体温正常，还好……

　　“需要，给他处理……”但是手边没有药品。外面的话……SP65望向窗外，车队还在，并且有几个女人正在对着路边被封闭起来的废弃小车哭泣……或者说是对着车里关着的丧尸。

　　昨晚的丧尸猫实实在在的对这个在初期便幸运被组织起来的队伍不小的损失——而这只猫是被她，也就是SP65所惊动并被她丢到了他们的面前的，换句话说，SP65对他们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SP65回头看向了牟垒，决定暂时不向那些人说明昨晚的情况，她分析这并不是说谎，因为她根本就不会说和这件事相关的话题，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带着昏迷在她面前的牟垒去他们那里求助。

　　她确实拥有用于治疗和护理牟垒这种伤的相应的知识，但这些被父亲后期补充的知识她现在根本无法好好运用，长期参与谍报、电子战与地下作战的机械人形原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她还需要时间转化。而且前面说过了，这里，没有治疗牟垒的条件。

　　看着掉在牟垒手边的原本给她处理后用剩下的绷带，SP65便作出了和昨晚牟垒一样的选择，没有放弃对方。

　　“……你昨晚说好了的，我要是没有被感染，我们就一去去投奔他们。”SP65捡起了牟垒昨晚脱下的衣服一只手抱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小心的将牟垒扶起，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出了门。

　　镇外的车队，搜集物资的小队已经出发，但是这次车队的领头人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留了下来，一个人坐在一辆面包车的车顶，默默看着那些亲人在昨晚变成了现在被关在废车里的丧尸的人们。他的手中正握着他的枪，作为领袖，他对此只能做一件事——这件事在昨天天黑前他就做了很多次，直到车队中再也没有躲藏的被感染者。

　　没想到第二天他又要做这种事了……明明他们都是昨天和他一起拼命从混乱中逃离出来的生死兄弟一样的存在了。他让大家赶路至半夜，然后靠近并探索这座小镇的指令，果然是错的吗？孟凡宇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带领团队在这个末世中生存下去了。

　　“……毕竟我只是一个多少看了些所谓黄金时代时的网络小说的闲人罢了。丧尸吗……丧尸啊……”

　　嗯？原本正要下定决心起身去为昨晚被丧尸猫所伤或是在后续的骚乱中被人类丧尸攻击而被感染的幸存者同伴时，双手撑着车顶屁股刚刚离开车子的孟凡宇便听到侧边传来的脚步声，转头就看见一个挺高挑的女性扶着一个赤着上身脑袋下垂的男人在靠近他们。孟凡宇马上从车子上跳下，举枪威胁道：“停下！你们两个就在那里不要在靠近！”

　　对方停下了，其中的女性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没有表情，而男人没有反应，看起来是昏迷了。孟凡宇被对面那个意外精致的女性盯着，吞了下口水，问：“你们是，是什么人？他怎么了？是不是被丧尸……被那些疯了的人攻击了？”直接说丧尸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往往会叫它们为“疯人”——丧尸题材的作品那真的是黄金时代才有的珍惜品，现在的P.R.C也许有其他人知道这一概念，但绝无传播出去的可能，毕竟“丧尸”这一存在和几十年前就诞生并至今仍盘踞在南方广大区域的ELID（低辐射广域性感染症者)太像了，基本是被管制的——更何况没几个人有精力去研究这些家伙，当年环境不允许，现在暂时不允许，当然，专门的研究人员除外，但这个和现在的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丧尸病毒可不像ELID，这东西爆发起来到处都是，防不胜防。丧尸看起来也不如ELID有明显特征。

　　在孟凡宇的警告下，SP65停下脚步，盯着对方整理了语言，确定自己接下来所准备的应答中不会过多涉及到昨晚之后才开口解释了两人的来历和目的，表明自己和牟垒是昨天天黑以前就躲入镇中的幸存者，并展示了牟垒后背的伤让孟凡宇验证是否为丧尸所伤。出于整个队伍的安全考虑，孟凡宇并没有立刻相信他们，毕竟这只能说明牟垒后背的重伤不是当时被丧尸袭击造成的，而不能证明两人近期是否有新添的伤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牟垒身上的伤在后期被感染，这也是一种可能感染的途径，只是还没有证实到孟凡宇的眼前——但他不想知道，特别是现在。

　　他之前的低声警告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原本在等待孟凡宇来为亲人送行的人们围了过来，看见了被孟凡宇拦住的两人。孟凡宇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接纳了两人，让队伍中的女性带着SP65去其他地方检查身体，还安排了人来警戒——现在才刚爆发末日，想必人们还是会避嫌的，孟凡宇是这么考虑的——然后亲自带着牟垒和队伍中具有护理和伤口处理技能的人一起来到车队旁的另一空地，一个和他们隔离和处理感染者很近的空地。

　　将牟垒面朝下放在一张搬来的尽可能干净的长桌上，这个中年医疗人员找来酒精、双氧水等消毒用品，熟练地用小刀仔细挑开牟垒背上的血块、衣物碎片等杂物同时慢慢倾倒消毒水为他处理。孟凡宇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衬衫看着——这是SP65临走前给他的衣服中的一件，那原本是被她抱在怀里的。这件青色的衬衫应该是牟垒贴身的那一件，这是那些当兵的穿的军礼服衬衫——这一点中年人可以作证——衣服上确实只有后背附近有创口，也确实不是丧尸造成的那种撕咬或抓伤。一只袖子上倒是有可疑的血液溅了上去，但这大概是被他杀死的丧尸的，可能是最开始手边没有合适的武器而用随手找来的什么较短的硬物近距离格斗造成的。牟垒相应的手上没有伤口，可以排除被这些血液感染的可能。

　　牟垒后背的伤在不久后流出的便是正常的鲜红色血液，医疗人员舒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将剩下的药品和器材收了起来。

　　“怎么样，先生？他能好吧？你怎么不给他包扎起来？”孟凡宇上前问到。

　　“这家伙伤都化脓了，化脓了不能包扎，要透气，我这边等等看他能不能自己把血止住再决定要不要给他缝几针，但如果能节省那再好不过。我看他身子骨蛮结实的，显然是练过，我觉得可能他还真的是个当兵的，那个女的没有造假。”

　　孟凡宇看衣服像是军礼服时和医疗人员说过这件事，让他注意一下，而现在牟垒精瘦有力的身体则表明了他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不是个普通的平民。就目前而言，牟垒是个军人的概率很大。

　　那么，“这个人我们必须保下来，”医疗人员是这么说的，“虽然他现在没有行动能力，但他一定是我们需要的某方面的人才。即使不是，他也是个兵，只是这个我们就必须保下他！”

　　“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女的身上的装备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其实是挺专业、有讲究的，而且还能带着这么个大块头走，估计也不简单。”

　　被带到旁边检查身体的SP65在孟凡宇处理完牟垒的事情后被再次带到牟垒身边。天已经大亮，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又要热起来了。探索队伍已经回到车队中，将镇内的便利店、药店等场所的物资带了回来。他们还发现了这里有一个粮站，所以准备申请过一阵子将车子开进去拉走那些宝贵且耐放的食物原料。至于丧尸，感觉已经少之又少了。唯一让他们疑惑的事，就是那个地狱一般的小学里的情景。

　　“……那里到处都是尸体，我们过去的时候还有丧尸在那里捡肉吃……那些家伙变得很硬，手枪差点都打不死它们……学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大门被堵住了……”SP65从他们的报告里听到了这些，而孟凡宇也转头询问了她这个比他们早到的幸存者。

　　SP65思考过后，回答：“那大概是个什么智能无人武器基站之类的东西，在半夜落下，吸引走了几乎整个镇子还能正常行动的丧尸……我们两个当时就躲在那边的屋子里，我们看不到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时……”孟凡宇打断她：“这个我们知道，也有所猜测，因为我们就是被那东西掉下来的动静吸引来的。我想问的是，你们去看过那里吗？”

　　“很抱歉，那时我们状态不佳，并没有去了解。更何况我们就两个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是吗？”孟凡宇眼神向下瞟，“你……你这伤，算了。先生，您过来给这个小姐重新包扎一下吧。”SP65腹部建议包扎的伤是检查的重点，但是当绑带拆开后却发现里面是愈合了大半的伤口，这个伤看起来是被什么东西挂出的几道大口子，或者是刀伤——但很奇怪的是那些伤口看起来基本是并列的。至少这两人虽然各个带伤，但是应该都不是被感染者。

　　孟凡宇很满意这种结果，准备帮他们安排一下位置之类的，让他们能够随着车队一起走。“那么你就和这位一起去那辆巴士上面，我把这位兄弟背去姜淼的车里，让他……”

　　“……”牟垒动了动，喉咙里隐约发出了一些声音。

　　SP65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做出回应：“看起来他已经快醒了……能不能分我一点处理用的药？我们自己也有车，可以跟着你们走。”

　　孟凡宇皱眉，给SP65做出说明：“我很清楚你对我们抱有警惕，这很正常，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你们是有自己的车和储备的话，我认为应该交出来由队伍分配，这是合理的，我不奢求你能信任我，但这真的是必须的。”

　　“……”SP65沉默了。她是人形，她不能私自决定人类的财产的归属，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合作者，还活着就在她面前，而且还是个没有在不利环境下放弃她的人。

　　同样站在牟垒身旁的姜淼叹了口气，一把推开了SP65。“我不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又有什么，但我一定会救他，所以，即便是为了你能待在我们的保护下也好，”他扶起牟垒，在确认了出血不明显后尝试将他背起。孟凡宇上前协助姜淼把牟垒扶上了他的背，“你也应该，听凡宇的安排。”说完便不管身后不知所措的SP65走向了他那辆车。

　　孟凡宇耸耸肩，抱歉的对SP65解释：“放心吧，姜淼应该是对你没什么意见的，只是他这个人对军人有些执念……你把那个男人的衣服带来应该就是想要表明他的身份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回过神，重新看向原本就最该注意的领头人，“所以你们是愿意接纳我们了对吧？”

　　“是。”回答得很爽快，“我们昨晚又不小损失，但如果能让他恢复起来，他这样接受过训练的人才完全能弥补短期内的战力损失，而且大概还能作为教导者指点其他幸存者战斗……

　　“至于你……我能看出你也不是普通人。”

　　看着意识到什么而警惕起来的SP65，孟凡宇摇摇手，示意自己现在没有威胁她的意思。

       “我其实是想，委托你帮我们保护那些没有反抗力量的人，毕竟你看，我们现在，人手确实不多了。”孟凡宇将没有力量这四个字加重了。“你们的加入，刚好解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