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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2020-09-22 12:53 作者:顾云淮  | 我要投稿

  我写下一篇文章,记录这几天的事迹,但它不会因为其描绘的真实而去改变什么。
        
  今日不知遭了哪家瘟神的霉头,稗田家的家主大人邀我去稗田家一聚,不晓得要论何事,我心烦得放下笔,无心再作文章,在桌前踱踱步。   
  眉头一跳又一跳,依照上次被唤去的经验来看,这次十之八九又得跟踪某位大神大妖去取材,这是要将我培养成记者么?
  想起上次险些被宵暗妖怪啃了脑袋的事,我便用力地抓了抓头,脚踩地板,不住来回徘徊着踱步一一   
  我忽地停下笔,思考着这篇文章会被允许存在么。   
  或许写到一半,我便人间消失了。   
  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文字,写这种东西的家伙多了去了,毕竟因为撰写文字而遭灾的事件,迄今为止也没有出现过一例。   
  我抛弃了杂念,又继续一一
        房内窄小,我却停不下脚步,一圈圈地徘徊着。
  我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我在沉思些什么呢?
  忽地,一本落在地上的书拌了我一下。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被吓了一吓,随后,我望向地上的书,沉沉叹气,随后将书捡起搭好在桌上。
         这可不是好兆头!真是令人忧心啊,这次大约不会那般好运的恰好被藤原队长所救了吧。 
  我端起茶杯,吧唧吧唧几口茶,果然,如我所料,和上次分毫不变,苦涩苦涩的。   
  不详之茶不详之路啊!   
  待我到了稗田家后,一俩不识人脸的家丁凶悍地拦下了我,我委屈地咂咂嘴,嘟囔着“上层人看不起下层人下层人没人权天天受欺负稗田家主你一定要赔偿”者云云。  
  我不晓得在这俩狗奴才眼中我是个什么样,但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和一个受了委屈哭天怨地恨不得宰鸡杀狗以尽吾心不平之气的泼妇一样无理。   
  我稍稍正了正腔子,将那幅泼辣模样甩到了脑海之外,这次可是正事,不能耽误啊。   
  犹记得上次稗田家主传信时,信封上贴了三根鸡毛,过了没多久,七八个外界人失踪的消息便传了回来,紧接着,便是我去跟踪露米娅的时候,也是我险些丢了脑袋的级别。   
  三根鸡毛级别,我便险些丢了脑袋,更且别说更高级别的信封。   
  我不知道哪个憨货定的鸡毛信封,人间之里就这么大点,至于送信么……   
  我拨拉着衣袖,将贴了五根鸡毛的信封递了过去,如若稗田是脑袋一抽多贴了两三根的话,那我一定要把定鸡毛信封的人宰了喂狗,以平心中怨气。   
  不是这整整五根鸡毛,我门前就不会刷刷写了七八页遗书,也就不会匆忙和领居家小怜告白……   
  俩狗仗人势的奴才也非不明事理,戏弄我一般,便放我入行了。   
  我无心顾狗奴才俩的电眼逼人,匆匆入了稗田家的大厅。   
  此时,稗田家的家主一稗田阿求貌似正在翻阅什么书,陡然间一见我,便放下书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你来了嘛。”   
  我啊啊一声,颇含怨气地推开稗田阿求,自顾自地寻了把木椅子坐下,准备养好精气神,一补方才被家丁阻住的郁闷气。   
  “不好意思,方才太急,多贴了几根鸡毛,一路劳苦,还请谅解。”   
  我委屈地吧唧吧唧茶水,不理这个居然马虎了的稗田阿求。   
  你这家伙一向稳重,我上次气得撕了你的书你都不急,还给我钱给我道歉让我回家好好养伤,你现在和我说你急?   
  那我留家里的十几封遗书我回去后又咋和家人解释?   
  隔壁小怜我以后又该如何面对?   
  我以为这次要死得渣都不剩,连骨灰也没得火化,于是连忙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子来到稗田家。   
  你跟我说太急多贴了几根一一   
  我眉角颤了颤,再度停笔。   
  该继续么?我是该续着将真实的一面写出来,亦或如其他友人一般,胆寒心惧地掀过去,编造从未有过的“历史”?   
  我揉了揉额头,趴下身子,准备休息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再续写一一   
  “我讨了一家人的饭……   
  “他们根本是在玩弄我……我恨我怨他们……”   
  梦中的声音无尽循环,循环,抓住我的大脑,揪住我的耳朵,不愿放过我。   
  它似乎缠住我了,化作了梦魇,缠我生生世世。   
  “这世道不公……不公……我明明……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活下去……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我直冒冷汗,就要坠下了深渊去与恶魔作伴。   
  “当!”   
  一阵无力蠕动,啪嗒一下,茶杯被我在梦境中的挣扎扫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猛地抬头,鼻子里酸酸的,就像是吃了还未长熟的青梅,酸到了骨子里,酸到了灵魂里。   
  我抖着捏着笔的那只手,踌躇着如何下笔。   
  我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我险些哭了,我擦了擦不知是汗水还是沮水的水珠,稳了稳手,开始撰写。   
  前面的文风简直不适合继续现在的情绪来续写,短时内也无发出去的想法,将就着跳一跳也好,下次可以修改。   
  我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寻我?”   
  稗田阿求从我怀中掏出那封信,摘去了一根鸡毛,肃然道:“四毛信封,这次与米娅那次不同,这一次算是一场赌博,算不上大,但若你此次成功,可换人里三十年平和,妖怪止步于人里外三十年。”   
  我吓了一跳,喃喃自语:“三十和平的赌博少说也是真五毛信封往上吧?”   
  “危险程度与上次相比如何?”   
  “这次没什么危险。”稗田阿求道。   
  我愣住了。   
  稗田阿求诧异:“你不会以为鸡毛信封是以危险度分的鸡毛?”   
  “我……”我哑口无言。   
  “哪个重要,哪个就鸡毛多。”她解释了一句。   
  我红了红脸,岔开话题道:“那这次是什么事?”   
  稗田阿求不语,领我出了稗田家,一指不远处的一个流浪汉道:“他叫村正公谷,二十三岁,一直都在这附近乞讨,你去跟踪他,记录他的一切,持续时间三十天,三十天后,将他领到无缘冢,到时慧音老师会陪你去。”   “就这小事也叫我?是四毛信封?你为何不去?”我嫌脏,不愿去,便嫌恶地推了推稗田阿求。   
  “我小时见过他……不说了,此次事了,往后三个月也不委托你了,怪麻烦你的。”   “你也知道我不是佣兵一流吧?终于想起我是个小作家啦?”   
  “……麻烦了。”   
  我啧啧几声,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尽职尽责”地开始跟踪起流浪汉,忠职地记录起他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几天,我还嫌村正公谷太脏,嫌恶他,不愿用太精美的文字去记录描述。   
  后来,大约是贫苦的生活太苦,他那拼死也要吃一口饭的精神打动了我罢一——一这话我听着都不信。   
  再之后,我便更加专注起来,就像一根小尾巴一样,片刻不离他。   
  “第一日,流浪汉讨到了一个苹果,他吃了一半,另一半放到脏乱的怀里,我衷心地怀疑这家伙怎么能忍心对苹果这般对待?脏了怎么吃?   
  “中午了,流浪汉望着过路的美人儿发呆,还流口水,大约是个色色的家伙,以后离他远些。  
  “夜了,流浪汉睡的和头死猪一样,嚊声十里八巷都听得见。   
  “第二日…… 
  “第三日…… 
  
  “第二十一日,村正先生先后乞讨了二十五户人家,皆被拒之门外,在我为之怜之时,他忽地朝我跑来,在我未反应过来时,抓住我的肩膀,问我,‘你跟了我差不多大半个月,那你也知道我过的日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先后讨了二十五户人家?’   
  “我自然不知,我只道,‘不知’。   
  “村正先生一幅我早知如此的模样,呵呵冷笑起来,松开了我,我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不过我大概可以预料得到一他在和我说他很苦,很累,需要救赎。   
  “中午,他将我手中的烧饼抢走,几口几口便吞掉了,他再次抓住我的肩膀,罕见地认真起来。   
  “他说:‘与我做几天流浪人,我教你尝尝这些你们上层人不曾体会的生活,教你这次收获颇丰,教你我这三四年来得到的经验’   
  “我自然拒绝,推开了他,他又冷笑,便走了。   
  “夜里,他又来道:‘人若不遍尝世间百苦,岂不是白活一场?’   
  “我不耐烦了,头一次离了他一夜而未记录。”   
  我离开了这个小街头,心头愈渐愈烦闷,直到我到了一道废墟前。   
  我忽地警惕起来,这废墟边缘长约五八丈,短约三四丈,放这人里之内,也算一大户之处,为何无人来收理?   
  夜里的风只有在夏日里才算是微热,在其他季日都颇为凉冷,我缩了缩脑袋,裹紧了衣襟,将凉得发疼的后脖遮住,待传来了暖意,方才松了手,紧张地盯着废墟。   
  一两樽石狮子焦黑焦黑的,头与石身落于两边,狮头砸在门前,将门轰破出了大洞,桌椅花草皆是失去了色彩,遍眼望去,一片死寂。   
  石身是被什么利器分成了数十段,零零落落地洒在各处,坑坑洼洼的大小坑洞分落在整个废墟之内,黑红色的液体己近乎凝成固态!   我心知这绝非可待之处,但体内跃跃欲试的作家之魂却在不停地跳动,对里处废墟极为渴望。   
  我眨巴着眼晴,脑子越来越昏沉,最终没了抵抗力,缓步走入了废墟。   
  而就在进入的这一刻,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村正先生,我看到了他与一家子人围在桌前,团团圆圆,美美满满。   
  村正先生笑得很淳朴,很甜,很幸福。   这一家大约是村正先生的家人吧?我如是想着。   
  直到下一刻——   
  画面一转,村正先生跪在大门前,泪流满面。   
  我怀疑地看向门后(门是开着的),大约又是“先给你糖吃再狠狠捅你一刀将你丢出去来满足我的恶趣味的把戏”罢。   
  在门关上、村正先生正好低头磕头的一刹那,一道模糊的黑影一瞬之间,抹杀了门内的所有人,随后略带婉惜地瞧了村正先生一眼,关上了门。   
  恰好村正先生抬头,看到了关门的一刹那,他嗞嗞着嘴,放声大哭。   
  我离他的远,看不凊他哭成了什么样,只知道他在哭,以及他带着哭音的厉啸:   “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有错么?凭什么这么玩弄我!上层人了不起吗?啊?”   
  我清楚地看到这一家子除了这个家伙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黑影抹杀,再听他这句话,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狗东西!”   
  画面一转,村正先生带着一帮子流浪汉闯入了这家,村正先生手上拿着不知名刀器,一刀劈断了石狮,几个人费力地将狮头举起,砸碎大门,又将狮身猛地丢入门内。   
  待村正先生进入大门之后,呆住了许长时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终啕嚎大哭,他哭的脸上全是血泪,他哭的肝肠尽断。   
  方才看到的黑影陡然出现,又是一刀,人血飞腾,却独留了村正先生,露出了莫名神色,随后,匿去。   
  村正先生终于还是想起小命要紧,便连忙跑了出来。   
  我看到他自此后一直呆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乞讨。   
  后来,一家人搬到隔壁,由于这一大家子死尽了,四处充满了怨气,也无人愿居住于附近,而如今却有人愿搬到隔壁,村正先生还为此专门拜访了一下……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家人是谁了……我压下心中的蠕动,准备继续看下去。   
  哪知下一刻,黑影再度出现,却是一刀劈向了我!   
  是村正先生之前用的刀!   
  我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忽地被扯了一下,退了一步,下一刻,眼前的一切便如镜花水月般破碎了。   
  我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扭头看向扯住我的人。   
  那人一身黑破布遮身,冷笑地盯着我。   “村正……先生……”我连忙准备道谢。   “跟我一起,当回流浪人。”村正先生道。   “好。”   
  这次我答应了,我想知道,幻境中那个笑若春风待人和善的村正先生究竟是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不单单是为了单纯的记录,也可能是看不下去他独自一人乞讨吧。   
  “你有手有脚,为何不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偏偏在这儿食嗟来之食?”我问出一个憋了挺久的问题。   
  村正先生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他笑道:“动动嘴嗑嗑头就可有天降之食,以保不死,比那累死累活却挣不了几个钱的杂活舒服多了。”   
  “也有工作不需卖苦力!”我极力反驳。   “比如账房先生,只需管理查阅分批账房资金……”   
  “账房先生?那种人的灵魂早死了!只留下个机器一般的肉身动着,没了一切自由!”   
  村正先生冷笑着,一双翻着白眼的眼珠子中尽是酸酸的鄙夷,仿佛乞讨天生就高人一等一样,我看得极不舒服,只得无奈地摆手。   “罢!罢!罢!明日你来寻我,随我一同乞讨!”   
  说着,村正先生便扭着露出的半拉屁股走了。   
  “烂泥扶不上墙,话该乞讨!”我又回头看了眼废墟,叹着气回家了。
  ——————————————————————
  “第二十二日,我换上了破布,村正先生却偏说是正规乞丐服,我特委屈……   
  “第二十三日,村正先生带我去‘拜访’了一户人家,用他的话来说是拜访,用我的话来说是盗窃,我一向耻于如此,今日却不得如此!后果显而易见,我俩被打了个半死。   
  “村正这混球还装好人地安慰我,我还道他良心狗口夺,知了我的苦,哪知他反手抢走了我‘顺来’的食物,我又委屈……  
   “第二十四日……  
   “第二十五日……   
  “第二十六日,眼见与三十日期限相隔不远,我本该为此而开心,不想却是有些不舍得。   
  “第二十七日,我觉得我大约是疯了,觉得村正先生很可怜。   
  “我抽了空,又去了废墟看了看,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什么黑影对我动手了,上一次大约是我的幻觉。   
  “我打算明日再去看看,我想我应该在这三十天内做点什么,我决定期限过去之后,写一个删减版的手稿给阿求小姐。”   
  原稿我写了许多有关于废墟、妖怪、稗田家之间的猜想,若给了阿求,只怕会被传说中的妖怪贤者给截了稿的。   
  虽然阿求小姐不说,但我却大约知道,我这些年来写的对各路妖怪、人类乃至神明的记录稿子都是过了妖怪贤者的眼的。   
  我……害怕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看到窗外,一个人影踏着步子走来,我写字的速度不禁快了起来,我需要这手稿来留下真实的事。   
  “第二十八日,村正先生给我说了他以前的经历,说他以前如何如何的惨惨凄凄,我虽表面不屑嘲讽,但心里却信了七七八八。   “第二十九日,村正先生照常例地领我乞讨,他一边给一人下跪嗑头,一边口中讨好地说着‘大爷赏赏脸给点吃的’,我虽随他乞讨盗窃,但从未给人下跪讨好过,我便不理他们,跑到旁边坐着。   
  “那人貌似认识村正先生,他给予了些吃的,便走了,村正先生看着我说‘那位少爷最喜他人跪他,他是个虚容的人,你方才不跪他,定是惹了他不喜,你若跪了,我们乞讨得到的便会更多’。   
  “我忽地恼了,抓住他吼道,‘我就想知道你为啥从一好人变这样,你教这些有什么用!’村正先生先是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和换了个人一样,一甩将我甩好远:‘不乞讨爱滚滚哪儿!滚!’   
  “我也愣了好一会儿,我这一刻是多么的想弄死这个亳无尊严的狗东西。   
  “村正先生就和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吼:‘我的一切!一切都毁了!还要什么尊严!尊严早就被践踏没了!你懂什么!’ ”   
  我当时老毛病,被吼了吼,就是委屈的很,就咂巴着嘴,就那么看着他。   
  他似乎骂的有些累了,无视周边行人的目光,颓颓地坐在地上。   
  他对我招了招手,我吧唧一下嘴巴,小心翼翼地湊过去。   
  村正先生眼里再也没有了那股子疯劲,他似乎是用着歉意的语气道:“对不起。”   
  我眉头跳了跳,这家伙果然疯了,他可不像是会向人道歉的人啊!   
  “是我不对,上次不该扮作黑影吓你。”   我猛地一吓,跳起来,离他了好远,一口结巴:“你你你你一一”   
  村正先生道:“我扮作黑影是想引真正黑影出来,可你却闯入了村和家扰了我的计划。”  
   “额……原来那废墟是村和家。”这下反倒我心虚了。   
  村正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深藏的是数不尽的悲凉与沧桑。   
  “我以前讨了村和家的饭,他们热情地接待我,他们非常善良。   
  “他们嘘寒问暖,我困了就给我盖上绵被,我饿了就给我三菜一汤,仿佛我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他们把我赶了出去,我悲伤,我怨恨,我哭叫一一   
  “我又到了一家门前讨饭,却被赶了出去,我发誓不要他们好过!我和野猫争剩饭,抢乞丐的饭碗,有时候我甚至不愿放过和流浪狗争那或冰冷或热乎的大便的机会。”   
  村正先生痛苦地闭上眼睛,语气是止不住的颤抖。   
  “我长此不疲的到一家又一家门前讨饭,一户人家我一个月也要登门数十次,但没有人被我感动而收留我,他们所做的只是在我次次登门后,次次将我赶出去,他们仿佛失去了人该有的同情心。   
  “但是我最恨的仍旧是收留了我,最后却把我赶出去的村和家,我找了我认识的所有人,我把他们纠结在一处,准备报仇。   “但是当我回到村和家的时候,我才明白,当我看到,当我看到,等我看到那满地的残垣败檐后,我疯了……我哭了……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后来……后来,我带来的那群人全部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跑出去,跑出去独活,我恨那个黑影,我恨不得杀了他,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要杀了他,给他们报仇。   
  “可是他是妖怪,我只是人类,如果我对上他,我一定会死,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所以我犹犹豫豫了三、四年,直到现在,直到你开始出现在我眼前 ,直到我发现你在记录我的一切,直到我准备把你当成诱饵一一”   
  我心中莫名的悲伤,甚至有一种阿求是不是也把我当成诱饵的感觉。   
  “实际上,你是一个弃子。”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有很多人都比我更有能力去做好这件事,阿求她完全可以要求和她不相干的人来代替身为她朋友的我,成为一个弃子。   
  但偏偏,既便是宁愿牺牲朋友,既便是把相处多年的朋友当成弃子丢出去,也不愿意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是现在却莫名的不想听下去,那五毛信封恐怕不是因为着急而不小心加上去的,而是故意的吧?   
  “不想听?那我这么多年的怨气往哪发泄?”村正先生冷笑。   
  这是准备撕破脸了吗?   
  我悲哀的想着,我最开始想的果然没错,这一次是必死了一一  
   “作家先生在吗?”笔一抖,我警惕的看着门外,忍不住质问。   
  “谁?”  
   “先生的语气怎么如此愤怒呢?是在做什么事吗?”门外传来的声音再度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没什么事赶紧滚,别打扰我写作。”我平复了一下语气,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原来是打扰了作家先生的写作呢,十分抱歉哦……”脚步声渐渐离去。   
  我松了口气,胸口内心脏嘣嘣的乱跳,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开始继续写。   
  只是莫名的有种不安,得赶紧加快速度了。   
  笔锋十分有力的在纸上摩擦,一道又一道潦草的文字在纸上不断的显现出来,我相信我现在压迫到极致的潦草文字,除了我以及一些相处多年的好友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认清了。   
  只是妖怪毕竟是妖怪,如果是妖怪贤者来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解析了。   “其实那天你在村和家陷入回忆幻境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一天了。”村正先生忽然开口道。   
  我心中一惊,第一次在那里就已经足足过了一天,那么按照时间推算的话,那么今天就是……第三十天!   
  也就是最后一天!   
  “稗田家主没有跟你说过,那三十天期限究竟是第三十天把记录的稿子给他,还是守着我总共三十天,等到第三十一天把稿子给她呢?”村正先生问我。   
  “她只是说三十天后,没有说确切的时间。”我回应道。   
  “那姑且今天吧,虽然很遗憾就是了,不过恭喜,你摆脱了棋子的位置。”村正先生笑了一声,往远处走去。   
  我忽然觉得,虽然和他相处了几天,但是完全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性格,很怪很怪。   刚才还以为这家伙要直接撕破脸来把我弄死来着。   
  不过这一句就听不懂了。   
  我特别迷糊:“啥意思?”   
  “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就好!就算是记录下来,也没必要完全记录,因为没啥作用!这个秘密只能知道,记录就不必了吧!”村正先生道。   
  那么他是要去哪里呢?   
  摆脱棋子位置又是什么意思呢一一   
  此刻我在想,如果按照村正先生的说法来看,那么他应该是提前知道了,我现在会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写成稿子。   
  但是既然前面那么多事都记录了,为何这个什么棋子什么秘密的却不能记录,而只能知道呢?   
  不过这家伙也没说棋子秘密什么的是什么意思,看样子是个非常难解的谜题了。   
  若有后人,大约会有机会解,我的话,即便是现在写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能去解了。   
  没必要记录,自己知道就行……   
  很多人都晓得,我写的一切文章,都是会交给稗田家,让其家主帮忙编在书上的,但是为了防止出现对于一些东西不利的文章,妖怪贤者经常会翻阅我写的东西,不过倒是时常喜欢和其他大妖怪讨论文章里所描绘的剧情罢了。   
  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么闲。   
  应该是和妖怪贤者有关罢。   
  念此,我便不再纠结,将最后的结尾补上一一   
  我去了稗田家,找到了稗田阿求。   
  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她却是在避嫌,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我此时才终于明白,即便是当许多年的朋友,但是在对方眼中,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使用的棋子。   
  就像村正先生一直都被卷入村和家、黑影事件当中一样。   
  我黯然的回了家,将一众关心的家人们一一敷衍,便回了书房,呆呆发愣。   
  仔细思考着,从出去到回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经历的这个月,当真是我以前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当真是如梦亦如幻。   
  我忽然发现,我谁也不恨,谁也不怨,我既担心着阿求谋求的计划,又在怜悯着村正先生的流浪生活。   
  我发现我是这么的多愁善感,我从未发现,我有如此的厌恶自己,烦闷自己。   
  原本外面一片热闹,不知为何,突然寂静的非常,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我的心忽然也静了下来。   
  我只不过是一个作家罢了,写好自己的文章即可。   
  我提笔,摆纸。  
  “我写下一篇文章,记录这几天的事迹,但它不会因为其描绘的真实而去改变什么。”   
    ——————————————————————   
  寂静的环境当中, 我的心静了下来。   
  在这充满寂静的氛围之下,我写下了最后一段。   
  “我只不过是一个作家罢了,写好自己的文章即可。”   
  “让我看看你在写些什么……”方才的声音又出现了。   
  那个黑影,我忘不掉的黑影,似乎永远也无法摆脱村和家的黑影,此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也不知道声音是从他那一片漆黑的身影上哪里传出来的,就仿佛,整个身体上都是声源。  
  “在这片充满黑暗的土地之上,所谓的作家,也不过是一群无病呻吟的家伙,这种人,甚至还不如村正后人。”   
  “我说了,记在心里,没必要记录下来,你不听,迟早要吃亏,你现在要吃亏了,你完了。”   
  “你是……我早该猜到你是……”我明知死亡到来,突然,突然就感觉到恐惧。   
  黑影冷笑。   
  这熟悉的冷笑声让我闭了嘴。   
  你可真能忍啊……   
  村正公谷一一   
  “他?他早死了,我也不是村正后人,我?我?我可是妖怪,他不是跟你说了吗?村和家得罪了妖怪!”   
  那你是……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我停止了思考,大脑逐渐陷入了黑暗当中。   
  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作家,真的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吗?   
  在人间之里所统计的人数数量当中,从前年到今年的统计,作家的死亡数量不是最多,却是最猛。   
  我甚至可以和人打赌,我是这人间之里,仅存的十几位作家之一。   
  直到死,我也没明白,为什么会找上我,我忽然有些担心剩下的十几位作家了。   
  他们……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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