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故事 志怪传奇】《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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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有刻骨铭心般的感受。
爱人的手,与他的手紧紧相扣,伏在他那即将失去生命力的躯壳上无声的痛哭着,弥留之际,他微笑着对她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再相见的......”
他感受到他的魂灵渐渐脱离开那个再无生气的躯壳,世间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渺小起来,耳边的清风吹拂着,洒在身上的光暖暖的,身旁的流水声潺潺。许是心中的不甘,支撑着他再度睁开了双眼。
不知何故,他竟躺在溪边,这小溪,也与他昔日所见的溪水有很大不同,水质通透而发着幽蓝色的光,透明的未知鱼种争相跃出水面,更有甚者似乎摆脱了引力的束缚,冲出水面却又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否是幻觉,他竟能听见类似于人啼哭的“呜呜”声,属引凄异,哀转久绝。溪边被风沙侵蚀而破碎的木板上,隐隐约约能看清上面刻着两个字“忘川”。

他伸手捧出一捧水,小心的尝了尝,有一丝丝的苦涩入喉,久久挥之不去。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条小溪之畔座着一间小屋,屋外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用篆体刻着对来者说的话:“此乃忘川之畔诸多渡口中其一,逝者归于彼岸之所,生者勿近。逝者如不渡河,则魂魄逸散,不得往生。如有夙愿未竟,碎此碑即可长留于斯,行引渡之职责,直至了却心愿。”
他的心愿还未了却,未能和她再相见,他怎能安然离去?
他举起石块,将石碑砸的粉碎,忽然发现,石碑的最下面刻着一段话:“再次相见只是再次相见,万不要奢求太多。”
要在这种地方长留才能了却的心愿,无非就是等待生前放不下的人。刻下石碑的那位,不论是谁,又怎会不知道?就这样,他成为了引渡人,等待心上人的到来,日复一日。

他发现在忘川之畔,四季是凝滞的,这里永远都是春天。可以不用进食饮水,也无需睡觉。保持饮食与睡眠的习惯仅仅是由于生前的习惯所致。但这些惯性般的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天空那轮挂在半空的太阳从未挪动过脚步。
于是他找到了新的方式来打发时间——屋外一片碧青的麦子,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生长着了。暖风里夹杂三分微寒,他猜这是三月的风。田里的土被一遍又一遍翻犁,也会每天挑忘川之水来浇灌耕地。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田间偶然捡到了一只大黑狗,通体黑亮,完全不像是流浪狗的样子。不过既然他闲来无事,这狗似乎也对他很亲,他便所幸与之相依为伴。这样也好,至少他有了发泄为数不多的情感的渠道。
他不知道要等待的人现在活得如何,也不知道那人会从哪个渡口渡河。怀着侥幸盼望可以再次相见,又一厢情愿认为等而不见说明她也许活得安好。
他总是会在翻耕完一遍田地之后,在小屋的墙上刻下一笔。五笔为一个“正”字,直到“正”字写满了半面砖壁,他仍旧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也许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劳作。
当然,也会有逝者从他管辖的这个渡口行向彼岸,为他们送行是引渡人的本职。
【现在,我在墙上写下了第173个正字,一位穿着冬衣的老妇来此渡河,寒暄时她提到自己所居住的城市终年都是寒冬。城市的名字很拗口,好像叫做什么,彼得格勒。】
【第739个正字,墙上字的数量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数清的地步了。这时,来了个衣衫褴褛的教师,他的故乡也是个很难记的地名,逢塔阿雷纳斯。长了些,不过念起来倒不会舌头打结。】
【第2048个正字,大概吧,我只是觉得这个数字念起来比较顺口。门外来的是一位时髦的年轻女性,真是可惜,如此妙龄便早早离开了人世。她故乡的名字是用我所熟悉的语言来命名的,三个字还是两个字来着。怪了,明明人才刚走,怎么就记不得那个地名了呢?】
【又一个要渡河的逝者来了,就用逝者来称呼吧,我不是很记得那位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胖瘦高矮了。我看了一眼屋里的墙壁,有一堵大半都写满了正字。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上面写字了,无所谓了,断了就断了吧。但屋外田地还是在翻的,毕竟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之所以在此为逝者引渡,是因为要等待什么。应当是在等待什么人,毕竟这里除了前来渡河的人以外,其他都是一成不变的。就连那堵每天都会被多写上几画的墙壁,也已经许久没有变化了。是自己亲手掐断了这种微小的改变。不,从期许到麻木,也是一种变化吧。
也许仿若凝滞的时光,即是永待。在那已多时未有踏足的人间,此时又已过了几个春秋呢?很多个吧,多到脑海中有关那人面庞的记忆都已遍寻不至——他虚度了长久到连至爱都能被忘却的时光。
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了,为何而留下,也变得不明了了,每个“正”字之中,便是领着那条大黑狗行走于田间,随意的耕耕地,抑或是扇起蒲扇坐在路旁,等待,那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设下期限的等待。
太久了,久到这个渡口的逝者从多到少,再到多,也许是在默默诉说着人间的兴衰轮转。但他已不再愿意去深究了,对于生与死的感慨也归于司空见惯的平淡。
他以为,那些逝者再不能撩动他的喜悲。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孩儿来到了这里。她不一样,她不是逝者,带着生者那令人感动的生命气息,却执意寻找忘川,正常来说,引渡人不得插手生者的繁琐事务,生者自然也看不见他。
但是这个女孩儿不同,她看见了他,那种被生者注意到的感觉很奇妙。他最终还是帮助了她,给了她食物还有盛装忘川水的容器,为了恋人执着到如此地步,他又怎能忍心不管不顾。
女孩儿再次启程后,他对着大黑狗自言自语了很久:“那女孩儿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你觉得呢?”
大黑狗只是摇摆着尾巴,抻出长长的舌头。权当他的话为耳旁风。
“这种熟悉的感觉,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久到,那种熟悉也变得陌生了吧。”
“说来,我是在这里等待着谁呢?”他笑着饮下忘川水,那水早已在他的不知不觉间变得甘甜,“我知道自己在等着一个人,可是那人姓甚名谁?和我是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等呢?”
大黑狗听的厌烦了,站起来,找到一个相对荫凉又不必听他啰嗦的地界,又像最初那样趴下去了。
男人笑了笑,不再吭声。
那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孩儿装满一整瓶的忘川之水而归,向他鞠躬道谢,他目送女孩欢天喜地归去,呵呵一笑。既是在为那女孩的天真烂漫而笑,也是在羡慕她还能够为了想做的事情而一往无前。
曾经的自己应该也是这样吧,不然怎会心甘情愿在此苦等?也许是感于女孩的勇气与诚意,他开始相信自己要等的,确乎是一个什么人。只不知等的那个姓甚名谁,怕再见也不过是场蹉跎。
他重新拿起锄头,耕着地,如同在过去他一直做的那样。然而女孩离去的身影总在脑中挥之不去,持续地带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死去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一般。
于是他望着那个渐远的背影,将眼中所见唱成歌谣,同之前唱的都不一样的歌谣:
“可怜不及当年影,犹自含愁立夕阳。”
等一下,夕阳?他没有看错,从前那一成不变的太阳此刻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天,是与她衣服一样的颜色。田地里的麦子迅速拔高,成熟,借着落日最后的余晖,在风中化作一片摇曳的金色。
【来了一个红色衣服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生者来到这里。说是要取忘川水,奇怪的要求。没来由地觉着她很面熟,也许只是跟之前来摆渡的某个人长得像吧,毕竟人是有来生的。还是有些好奇,会是谁呢?算了,我连刚见过面的逝者相貌都记不清,哪会知道更加遥远的事情。】
刻下这些,他便躺在了一直被阳光笼罩的床上,开始回想着回想不起的过往。
不知何故,时间解除了禁制,阳光开始变弱,月光渐渐爬上枝头,映照在他熟睡时的脸颊上。他的身体渐渐透明,轻盈,归于忘川彼岸。回望那间小屋和田野,那是囚禁他许久的,光阴凝滞的牢笼,可心中竟有些许不舍。他看见原先被打碎的石碑也复原如初,惊觉原来是心愿已竟,是时候了却今生了。
但心中没有任何悲喜,甚至对将要失去一切记忆都没有内心波动。想来,记忆这种东西不是早就没了吗?一直以来不过是在等待着等待本身罢了。
为了等待而等待,多么无奈,有多么可悲!
如大梦一场,醒后皆为荒唐。他想起那段石碑上的劝诫,苦笑一声。
此岸愈远,蓦然回首。最后的视野里,他远远看见又有一个人影来到忘川之畔。那人高高举起锄头,打碎了那个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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