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社会·世界——《千与千寻》带给我的思考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饶速水琥珀主（白龙）

对于男主白龙是如此，对于看着一代代年轻人长大,希望年轻一代在观影以后能够有所收获和成长的制片人宫崎骏来说，也是如此。

远方橙色的烛火、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充满烟火气的街道；充满希望和爱意的男女主角以及近乎奇幻的各种角色；在结构复杂的油屋内或奔跑或飞翔的穿梭……

小学的时候观看这部影片，对这部在当时就享有盛名的宫崎骏的“经典之作”留下的印象大约就是这些。各种各样的意向交织而来，恐怖和治愈并存，温暖与残酷同在，对于这样有着百态的世界，当时还是个小朋友的我真的不太懂。

但是，我仍然也明白了，不能白白拿别人的东西，不然会受到“变成猪”一类的惩罚；名字等等象征一个人身份独立性的东西不能丢，一个人最忌讳的就是丧失自己的独立性，要不然就会变成无脸男那样的“悬浮”人物；进入社会和职场上什么事情不会再有大人罩着自己，就像千寻忍受着其他人的排挤和欺负仍然得坚持在油屋打工一样，我们终有一天也要离开父母，独自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公和压力。通过最为浅显的画面、动作和剧情，宫崎骏践行了他“动画应当拥有较低的入口和较高的出口”的观点。关于人生的至深体会，通过让小孩子易懂，让大人共鸣的方式，传达给了每一个年龄段的每一个受众，因此也让《千与千寻》在2020年《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篇》上映之前保持了全日本十几年的票房TOP1传奇。

看过秦刚老师在《捕风者》中对于《千与千寻》的分析后，让我也感到叹为观止，对《千与千寻》内涵理解更上了一层楼。如果说前面的一长段是作为一位观众站在动画本身的画面、人物和剧情的角度都会反馈出来的基础感受的话，秦刚老师的著作无疑是开辟了另一个从社会层面的角度，将《千与千寻》当做文学作品和文化产品进行“文学意义上”的普适性分析，帮助我看到了个人与社会以外更高的层面，也就是社会和世界的意义。比如从前从未注意到的“20号国道”“21号国道”等对于社会大时代的象征，包含阶层固化，顶层媚外倾向等社会和国家顽疾，以及“荻野千寻”搬家途中这一特殊的“身份悬浮”状态与日本00后“迷失的一代”之间的关系，这些让我感受到了宫崎骏作为一位动画制作人对于这部电影更大的期望。当然其中“饶速水琥珀主”是不被供奉的神明“绕速日”，借此来表达对日本“万世一系”皇权史观的否定，白龙偷走钱婆婆印章象征着日本对东亚各国的国权窃取的暗示。更是研究到了细节中的细节，让我拍案叫绝。

在日本动漫界，敢言历史记忆者真的不多。近几十年来，大多数动漫人对于历史记忆避讳莫深，甚至很多人为了避免历史方面的牵扯，专门架空世界观，作出“没有年代”“没有国家”的作品，在一些现实性作品的描述中，曾经遭受这个国家最严重侵略的中国甚至几乎被隐去了存在，成为了被戏称为“没有政治和历史”的国家，这些都是日本大部分人对于如何面对自己不光彩的历史错误时无所适从，一味逃避的表现。而宫崎骏令人佩服的一点是，他敢于直接在奇幻中的想象间坦然地把历史记忆渲染出来。

无法直面问题的人，没办法解决问题，对于国家来说也是一样，对战争记忆避而不谈只会让军国主义复活的邪路不断重演，对阶级固化置若罔闻只会让社会撕裂与动荡进一步加深，看着年轻一代陷入精神迷失而不鼓励他们直面生活的话，只会让年轻人的生活更加不容易。宫崎骏正是走出了这直面的“第一步”，在世纪交替间给人以从人生到社会，再到世界的深刻思考，因而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

 “《天空之城》算是宫崎骏创作的一个临界点，是他作品思想深度的一个分界点。在《天空之城》出品的1986年，正是宫崎骏无论在创作精力上，运营资金上还是在思想包袱上最少的一年，彼时的日本也欣欣向荣，还未进入‘失去的十年’，在那之后，因为作品大获成功，人们对他的影片思想要求越来越高，于是之后的作品，底蕴开始变得深沉，单纯的善与恶的对立也自《天空之城》以后就消失了。”这样的话在细细品味过宫崎骏从1984年《风之谷》到2013年《起风了》等一系列作品以后，就会恍然大悟，发现其实真的是这样的。当然，从“没有思想包袱”到“开始承担社会内涵”的平衡点是《天空之城》，而《千与千寻》在我的个人感觉中，是“社会思想包袱”加入的平衡点，在那之前，主角和社会的占比往往是作为个人的主角占有优势，而之后到2013年《起风了》，个人的命运逐渐开始微不足道，社会的内涵开始前所未有地沉重和立体，战争记忆更是直接用正面画面的形式展现了出来，因此也引发了很多争议。所以《千与千寻》在深度与观影的观感上达成的新平衡点大概也是这部影片得到赞赏的原因。

当然最后还是想说说我很感兴趣的日本“姓名文化”，在日漫中，很多时候姓名往往代表一个人的记忆与生命，是象征一个人存在形式与独立性的最高象征。《夏目友人帐》中的妖怪被掌握真名后可以任意操纵、《野良神》中亡魂被授予名字以后可以成为拥有形体的“神器”（具有人格），包括本片，被剥夺名字，就会变成任人操纵的傀儡或者无脸人，姓名有着如此重要，甚至可以说沉重的意义，也让我很有兴趣，也希望在这方面，了解这方面文化的uu们能给我一些科普和指点。

Hitsu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