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不知所云，无言以对。

我自以为做好了接纳一切、甚至抵抗一切的准备，然后，淡淡的厌倦笼罩了我。

——题记

“这几年，不会太平。”疫情伊始，母亲曾做出这样的预测。

那时候，新春伊始，我刚刚结束集训营的学习。还沉浸在某种坚定的狂热之中，虽然回到家中寂静下来之后，也总是产生雪莱那样短暂的忧伤，但总是被搭档拖着向前。好像一切都很好。

再后来，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如今的模样了呢？

大二，故作忧郁似乎慢慢成了真。想起初二高二的情形，只当是狮子座的轮回。

大三，似乎情况不会更糟了，开始走向寂静无声处，开始变成一个边缘透明人。塔罗牌说，厚积薄发。母亲说，明年会变好。我信了。

大四，好像都变了。好像...又没变。

饭友说，宇宙有一元年的假说，2021年会发生转折，人前后再不是同一人，甚至记忆都被篡改。她分析自己，2021年前后她确实性格大变。我漫不经心地听她絮絮叨叨说起许多，捕捉到这几句，心下猛然一惊，紧接着冷战就爬上了脊背。

我并没有深刻的记忆，所有的事件都如梦幻倒影，偶尔想起说与旁人，倒是讲故事的冷漠比当事人的感慨更多。只是有一些情绪，会突然袭击我，令我不分场合地悲戚。这些情绪似乎与事件发生时不同，却如此深刻，连痛感都压抑而清晰。具体原因，我也并不清楚。有个看着半吊子的心理咨询师说，我的脑回路，原与他人不同，是精神遗传病史和重大心理伤害共同作用的结果。我信了许久，却渐渐起了疑：这种相信，更像是一种逃避和怠惰，还有些扭曲的洋洋自得在里面。半信半疑之中，对诸多情绪和事件，越发争斗无休无止。

近日看了很早之前喜欢的小说，看得飞快，一目十行。即便如此，曾经落泪的依旧落泪，曾经怅然的依旧怅然——我又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这是忙里偷闲的功夫，但是整日整日的偷，连夜里都开始失眠，一闭眼都是种种情节。我似是睡着了，但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眉头紧蹙。潜意识中的压力造成的反噬成为了一种习惯，每逢急事当前，我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这其中没有一丝快意，只会更加憋闷。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回到正轨上去。

还是会想起一些模糊的、不知是否被头脑篡改过的细节，并产生一种憋闷的厌倦——心脏被感知到于夹缝中努力跳动一下，似乎要挣脱什么，但最终没跳起来。最近关于不法治社会的事件太多，我竟慢慢习惯，并一贯地表示理解、理所当然。可能在我的意识里，世界本就动荡不安，只是一种莫名的成长环境所滋养的一些东西将世界隔绝，我未曾亲历这种动荡不安，但它一直存在于我的意识中，从小到大。

人总是会死的。我总是冒出这个念头。

想来十分可笑，我自记事起未曾目睹任何一场死亡——除了还没记事的那回，但记忆模糊到只剩下一副画面：所有人的行动被定格，只有地上的血迹自顾自流淌——但我似乎已经把种种死法在想象中体验了个遍。我幻想每一处细节，比如一场车祸，车如何像个弹力球一样碰撞了我的身体，车灯如何刺眼，周围如何黑暗，我的心脏如何跳动——但那辆车里，没有司机。

是的，在任何异常人为的或者自然的死亡中，我都是孤身一人，感受一切。

我自认为对死亡的理解并不深刻，但异于常人——那并不是对死亡的理解，而是近乎于感受的东西。死亡会让时间静止，定格的瞬间，喧嚣与寂静并存，光与暗分庭抗礼，沸腾的血液喷涌而出会让人变得冷静。

可是，在我闭上眼时，我将死亡交到某个人的手里，他斜倚着榻，眼睛合着，眉间蹙着的，还是淡淡的厌倦。

而我，就在明白的那一刻，成为了一个死人。

2022.11.25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