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MRB原著自翻中文版第一章（二）

伦敦市的市况十分壮观，民众披着米字旗图样的长巾，或在头顶上挥着小小的国旗，全挤在白金汉宫外的街道上——应该说挤满了全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卖皇家婚礼的纪念品，Phlip王子和新娘的脸印在所有东西上，从巧克力到内裤应有尽有。Alex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多人对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这么狂热。他确信等到他或June结婚时，白宫前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场景，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想要这样的场面。 典礼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一样，但至少气氛还不错。不是Alex不相信爱情或是不认同婚姻，只是Matha是一个完美的贵族之女，而Phlip是一个王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商业交易，没有热烈的激情，没有戏剧化的展开。Alex喜欢的爱情故事应该是更具有莎士比亚风格的。 当Alex终于在白金汉宫舞厅里的长桌边上坐在June和Nora中间时，他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累积的烦躁逐渐让他放松了谨慎，当Nora递给他一杯香槟时，他愉快地接了下来。 “你们有人知道什么是‘子爵’吗，”June说着，嘴里塞着黄瓜三明治，“我刚刚遇到了，大概五个吧，我一直礼貌地微笑假装我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Alex，你不是上过什么国际政府关系比较之类的课么，子爵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应该是用自己创造的疯狂性奴大军建立新政权的吸血鬼，”他回答道。 “听起来是对的。”Nora说。她正在把桌上的餐巾纸折成复杂的形状，黑色的彩绘美甲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我真希望我也是个子爵，”June说，“这样就能让性奴帮我整理文件了。” “性奴能处理好官方信函吗？”Alex问道。 Nora的餐巾纸逐渐变成一只鸟。“我觉得这种方式应该很有趣，他们的邮件已经又可怜又放荡。”她装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沙哑声音说：“哦，拜托，求求您了，带我走——带我去午餐讨论布料样品吧，你个禽兽！” “这可能意外地有效率呢。”Alex评价道。 “有病吧你们俩。”June轻声说。 Alex刚要张嘴反驳她，一个皇家侍从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座位旁边，像是脑袋空空又阴郁的幽魂，还带着难看的假发。 “克莱蒙-迪亚兹小姐。”是从深深鞠了一躬，他的脸看起来像是会叫雷金纳德或是巴夫洛缪这种拗口的名字。Alex很意外那顶假发竟然没掉进June的盘子里，他和June越过侍从的后背对望了一眼。“Henry王子殿下想知道您是否愿意与他共舞。” June嘴巴半张地愣住了，未说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Nora咧开嘴漏出幸灾乐祸的笑。 “哦，她非常乐意，”Nora替她回答，“她整晚都在等他开口呢。” “我——”June顿了顿，嘴角露出微笑，眼睛却斜斜地瞄向Nora。“当然了，我很乐意。” “太好了。”雷金纳德-巴夫洛缪说，接着转身示意。 然后Henry就出现了，活生生的真人，穿着量身定做的三件式西装，顶着一头潇洒的金发，颧骨高耸，嘴唇柔软温和，一如既往的帅气。他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让人觉得她仿佛不是个真人，而是直接从某座白金汉宫美丽浮夸的花园里走出来的艺术品。 他的视线与Alex交汇，某种类似烦躁感或者是肾上腺素的东西在Alex的胸口扩散开来。他大概有一年没有和Henry说上话了。那家伙的脸还是精致对称到让人恼火。 Henry对他敷衍地点点头，好像他只是寻常宾客中的一个，而不是那个在青少年时期抢了他在VOGUE专栏首次亮相机会的人。Alex眨了眨眼，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看着Henry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下巴转向June。 “Hello，June。”Henry说着对June绅士地伸出手。June脸颊微红，Nora配合地装出被迷倒的样子。“你会跳华尔兹吗？” “我……相信我很快就能学会。”June小心地搭上他的手，好像担心他会戏弄她一样。Alex才不相信Henry会具备这种幽默感，他看着他领着June走向舞池中间一对对旋转着的贵族。 “所以现在这算是个什么事？”Alex瞪着Nora手中餐巾纸做的鸟。“他是打算借由搭讪我姐来叫我闭嘴吗？” “哦莫，小朋友，”Nora拍了拍他的手，“你认为所有事都和你有关这一点，还蛮可爱的。” “说实话，就该这样想。” “说的就是你这种精神。” 他瞟了一眼舞池，看着June随着Henry翩翩起舞的样子。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但是令人更加不爽的是Henry的目光一直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的身后。再怎么样Henry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June身上吧，她那么美丽动人。 “但是你觉得他是喜欢她么？” Nora耸耸肩。“谁知道呢？王室成员都很奇怪。可能他是出于礼貌，或者——哦，出现了。” 一名皇家摄影师突然出现了，开始给他们两个共舞的场面疯狂拍照，Alex知道这些照片下周就会卖给《人物杂志》。所以这才是他的目的吗？利用美国第一千金来制造一些愚蠢的约会传闻来博取关注？Phlip也才占据新闻头条一个星期而已。 “他看起来很擅长这样做。”Nora评论道。 Alex叫来一个服务生，决定在舞会剩下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地灌醉自己。 Alex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十二岁时第一次看见Henry王子的情形。他只会在喝醉的时候想起这件事。 他知道他在那之前也在新闻上看到过他的脸，但是那一次他才真的第一次真正看见了他。那时June刚满十五岁，用自己生日礼金的一部分买了一期五彩缤纷的青少年杂志——她对媒体八卦的喜爱很早就开始了。杂志的中间附赠了几张可以撕下来贴在柜子上的小海报。如果用指甲小心地把订书针撬下来，就可以不用撕破地把它们拆下来。而其中一张海报的正中间，是一个男孩的照片。 他有着浓密的金发，蓝色的大眼睛，带着温暖的微笑，肩上扛着一个板球拍。这张照片一定是抓拍的，因为他脸上的那种快乐又阳光的自信是不可能摆拍出来的。海报下方的角落用粉色和蓝色的字写着：PRINCE HENRY（Henry 王子） Alex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但那时他经常溜进June的房间，翻出那张海报，用指尖轻轻触碰那个男孩的头发，就好像只要足够用力去想象，他就真的可以摸到他头发的触感。随着他父母的政治地位越来越高，他逐渐意识到不久之后全世界都会知道他是谁，于是，有些时候他想起那张照片，就会试图联想起Henry王子的那种信手拈来的自信。 （他也有想过直接用手把海报拆下来带回自己的房间，但是他没有成功。他的指甲太短了，不像June她们女孩子的指甲那么好用。） 但是当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Henry——第一次听到了Henry对他说出那些冷漠、疏离的话，他觉得自己弄错了，照片中那个漂亮、开朗的男孩并不存在，真正的Henry王子是美丽的，遥不可及的，无趣又封闭的。这个不断被八卦媒体拿来和他作比较的人，这个不断被他拿来和他自己作比较的人，在Alex或其他人面前有很强的优越感。Alex不敢相信他之前竟然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Alex不停地灌着酒，在沉浸于回忆和努力抛开思绪中间来回切换，当他混入人群中与美丽的欧洲贵族小姐们共舞时，他还在纠结这件事。 当他脚步翩翩离开某位贵族小姐时，他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婚宴蛋糕和香槟喷泉旁徘徊——又是Henry王子，手中拿着酒杯，看着Phlip王子和他的新娘在舞池的地板上回旋。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但对这场宴会不太感兴趣，就好像他明明有更好的地方去，却不得不待在这里一样。Alex讨厌他那种态度，忍不住想过去拆穿他那层表面功夫。 他挤身越过人群从经过的托盘上拿起一只酒杯，一口气喝下去一半。 “等到你办婚礼的时候，”Alex走到他身边说，“你应该摆两座香槟喷泉的。只有一座香槟喷泉的婚礼像什么话。” “Alex。”Henry用那种令人抓狂的优雅口音回应他。从这么近的距离看，才发现他西装外套下的马甲是奢侈的金色，上面满是徽章，太可怕了，Alex想。“我不知道我能否有那种荣幸。”Henry继续回答道。 “你今天看起来运气不错。”Alex微笑着。 “的确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Henry赞同道。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表情无懈可击，仿佛随时准备被印在钞票上。 Alex最讨厌的一点是，他知道Henry明明也讨厌自己——他一定也讨厌他，他们可是天生的敌人——但是那家伙却拒绝表现出来。Alex其实也知道政治这回事就是要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惺惺作态，但他希望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Henry这个家伙能够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而不是宫廷纪念品店里售卖的装有发条的精美玩具。 他实在是太完美了，Alex想要戳破他的完美伪装。 “你不会感觉累么，”Alex问道，“总是假装自己高人一等？” Henry转过身来，盯着他说：“我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躲到这边来，让记者追着你跑，到处闲逛就好像你不喜欢被关注一样。但你并不是不喜欢，不然你也不会在众人面前邀请我姐跳舞。”Alex说。“你总是表现出你重要到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样子。你难道不累吗？” “我……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肤浅。”Henry尝试与他沟通。 “哈。” “哦，”Henry眯起眼睛说，“你喝醉了。” “我只是想说，”Alex说着抬起一只胳膊，装熟的搭在Henry的肩膀上，但这个动作没他想象中的容易，因为Henry比他高了将近十厘米。“你可以试试装作乐在其中的样子，偶尔一次也行。” Henry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不再喝酒而是改成喝水了，Alex。” “是吗？”Alex说。他也许就是借着酒借意来呛Henry，但他决定不去想这点。他睁大双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我冒犯到你了吗？真抱歉，我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你着迷，我知道这一定让你感到困惑了。” “你知道吗？”Henry说。“我觉得你其实和他们一样。” Alex震惊地张着嘴，而Henry的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微小弧度，带着一丝刻薄。 “只是一个想法。”Henry用礼貌的语气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你搭话？而且每次我们交谈时我都极其礼貌地回应？但是你现在又来了，一来就找我的茬。”他啜了一口香槟。“我只是简单观察了一下罢了。” “什么？我没有——”Alex结巴了起来。“你是——” “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Alex。”Henry简洁地做了告别，转身就要离开。 Alex脑中的理智断了线。这家伙居然觉得他可以这样讲完就走？他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抓住Henry的肩想把他拉回来。 Henry转身过来，动作很突然，几乎要把Alex甩开。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Alex被他眼底的带着些许怒意的光亮，和他突然爆发的真实本性给烫了一下。 而他意识到的下一件事，就是他绊到了自己的脚，向后摔向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当他惊恐地发现桌子上摆放着壮观的八层大蛋糕时已经太迟了，他抓住Henry的手臂试图站稳，但是这一动作只能让他们双双失去平衡，一起撞翻了蛋糕架。 蛋糕在他眼前像慢动作边倾斜、摇晃、震动，然后翻倒，而他根本无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奶油蛋糕在地上摔成一整坨白色鲜奶油，变成一场价值七万五美金的甜腻的噩梦。 室内仿佛心脏骤停般鸦雀无声，惯性带着他和Henry继续向后倒，摔进了惨不忍睹的奶油残骸里，Henry的袖子还在他手中攥着。Henry的香槟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酒杯也碎了。Alex从眼角的余光看到Henry颧骨上出现了一道割伤，渗出了血。 有那么一秒，当他身上覆满糖霜和香槟，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时，唯一能想到的是：至少Henry和June的那支舞不会成为王室婚礼上的最大新闻。 他的下一个念头是：他妈妈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听见Henry在他旁边缓缓低声说道：“我靠。” 他模糊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王子骂脏话。紧接着有人的相机闪光灯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