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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孩子”全跳舞

2022-04-05 06:51 作者:Cosalcea  | 我要投稿
  • 本文含有《偶像大师 闪耀色彩》角色七草日花(七草にちか)的相关剧情透露,建议您在观看官方剧情后再作阅读。

  • 本文主要内容为作者个人对角色相关剧情的感想和理解,主观色彩浓重,必定含有过度解读。

  • 本文标题借用了村上春树的小说标题《神的孩子全跳舞》(神の子どもたちはみな踊る),但文章内容与该小说并无直接关联。

  • 为减少累赘文字输入,本文将日花个人共通剧情的“W.I.N.G.篇”简称为“WING”,“283事务所粉丝感谢祭篇”简称为“感谢祭”。

  • 为缓解多语言混杂造成的阅读困难,本文将以常见简中译名称呼剧中角色,以中文译文引用剧情台词。

  • 本文内的游戏截图使用了偶像大师闪耀色彩汉化插件进行剧情文本译制。

  • 全文共计16973字,阅读所需时间约20~30分钟。







看 凉凉爽爽 很合适吧

今晚 带我走的 这双鞋

就这样啊 赤红绒毯踏脚下

就这样啊 月亮也能走上去

ti ta ta tik tik shake

pa dun du da——, ah

 

——八云菜实《就是这样》




让脚合上鞋子


我说过,要让脚合上鞋子。不是要挑选合脚的鞋子,而是要让自己的脚合上鞋子。

不这么做的话,接下来穿上什么样的鞋子都没有意义。

 


WING第3话,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七草日花拼命训练,她不断尝试模仿他人舞步,却又接连不断地失败。多次徒劳无功的努力,已经让她面露忧虑。可当制作人劝说她这样做对自己有害时,她却反驳道“有谁会来看这样的我”,并抛出了“让脚合上鞋子”的说法——

 

“我的脚必须合上她的鞋子!不然我的脚不就只能是我的脚了吗?”

“不穿着菜实的鞋子跳舞的话,聚光灯根本不会集中在我身上!”

 

让脚合上鞋子——


这短短的几个字,竟成了故事中束缚日花的“咒语”。她一面嚷着“要让脚合上鞋子”,对自我进行贬低,认定自己的“脚”,也就是表演,不会受到欢迎,一面又对“鞋子”,也即八云菜实的舞步,加以崇拜,认为必须学会菜实的舞,才能得到外界的青睐。她带着急切、焦虑的态度进行训练,不惜伤害自我也要模仿菜实起舞,令整个故事笼罩在了“不成功即一无所有”般的沉重氛围里。

 

日花的偏执态度固然引人注目,但若要细究她陷入此般状态的原因,还得从那份“成为偶像”的梦想说起。

 


日花实在太想成为偶像了。她于初登场时所说的话语,就充满了对“成为偶像”的渴望:

“拜托了!只要给我3分钟就好!说谎真是对不起,但我想成为偶像。请您看看我唱歌和跳舞!拜托了!”

为了成为偶像,日花甚至编了一个小谎来骗取和制作人的独处,并借机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才艺能力。尽管她恳求的话语说得低声下气,但行动却是直截了当:不等制作人答应,她就自顾自地跳起舞来,期望能以此得到制作人的认可,让制作人接收、培育自己为偶像。

而在获准进入283事务所后,日花更是直冲楼顶天台,向四周大声呼喊自己“合格了”的胜利——就像她在随后的剧情中所说的“我可不是在玩”“我不是来创造回忆的”那样——成为偶像,确实是她以极度认真的态度在追求实现的梦想。

 

但伴随这份梦想而来的,还有两道藏在背后的阴影。

 

一道,是日花心中积压着未曾实现的幻想。

“我在大街上等待着,一边假装不在意地划着手机,吃个可丽饼,一边想着‘那一刻来临时’,会是怎样的一瞬间……大概想象了有500万次!”

“不需要‘特别’的话,谁都是偶像了!”

WING第三季度的失败对话中,日花提及了自己等待发掘的经历。尽管用上了“500万次”的夸张说法,但日花的这段话语还是表明,她确实曾置身于街上的人海中,无数次幻想着、渴望着会有星探前来相中自己,让自己能够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成为心目中“特别”的偶像。

可想而知的是,日花的这份幻想,最后还是以幻想结束——否则她便不会前来寻求制作人的帮助。但也正是这份未能实现的幻想,长时间积压在日花心中,让她对成为偶像的执念愈加深重,以至于来到制作人面前的她,不顾方法和态度是否合适,也要尝试抓住一丝成为偶像的机会。

 


另一道,是日花的偶像梦,并不为姐姐所支持。

“会被反对的。请对我姐姐保密!”

尽管姐妹关系并不差,但日花身边唯一的家人——姐姐七草叶月,却不支持日花去追求成为偶像的梦想。不但如此,在得知日花瞒着自己进入事务所后,叶月更是前来和日花“约法三章”,定下了让日花放弃梦想的条件:“能在WING优胜的话,就可以继续当偶像。做不到的话,就要放弃”。姐姐的反对态度,让日花深感压抑,于是她在登上天台呼喊后,还要补充道:“我不会收回刚才喊过的话的!都这么大声喊出来了,就算是姐姐也不能让我收回去了!”,从而坚定自己反抗姐姐态度、追求偶像梦想的决心。

 

既得不到外界的青睐,又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日花在自己渴望的梦想面前孤立无援。她以进入事务所开始的追梦之路,也由此被附加了要在WING选拔取胜的压力,笼罩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的阴霾之中。

 

可陪伴日花去面对这一切的,只有她“平凡”的自我。

 

经历过“等待发掘而不得”的日花,内心本就藏着“自己从未受到认可”的低下自我评价。她在制作人面前表演过后,就说道:“拜托了!我什么都会做的!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会被当成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对自己通过表演展现出的形象并不自信。

而制作人更是在内心中直接给予了日花一个“平凡”的评价——“除了有决心以外,她就是个很平凡的女孩子”“照猫画虎、不成章法,看着就很外行,很平凡”“像是什么的复制品”。甚至在尝试鼓励日花时,制作人连说一句“一定会获胜的”的信心都没有,反倒暗自沉思“她能成为偶像吗?”,对日花在偶像方面的才能抱有深深的怀疑。

于是,进入事务所、挑战WING选拔的日花,不得不带着这份自我和他人都承认的“平凡”,在缺少正面反馈的情况下,去面对充满压力的试镜和比赛。由于对自我的形象和才能感到自卑,她很快就陷入了需要加倍努力的心结之中——

“幸运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吧?如果不更加更加,更加更加努力的话……”

第二季度结尾,经历了难度增加的试镜,自言自语说起这句话的日花,对失败愈加担忧。她不得不开始茫然地寻找未来努力的方向。

 

而“不凡”的“菜实”,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方向。

 

八云菜实,本是一位在二十多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传奇偶像,但日花却对她抱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在制作人最初询问日花姓名时,不愿过早暴露真名的她,情急之下报出的即是“八云菜菜实”的化名;进入事务所后,日花还曾当着制作人的面跳起菜实的舞、向制作人分享菜实的演出视频,为菜实的表演得到制作人的称赞而欢呼;WING第3话开头,练舞的日花甚至回忆起了自己讲述菜实故事的片段,想象着菜实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的场面,然后内心独白道“我听见了那个特别的女孩的声音”……

菜实的痕迹几乎遍布了WING剧情的每一处,也暗示着这样一个事实——早在日花进入事务所前,菜实就已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非常仰慕菜实,不但经常观看菜实的表演视频,还喜爱向旁人讲述菜实的故事、在脑中想象菜实的经历——就像她把菜实称作小菜实(なみちゃん)那样,对日花来说,八云菜实并非是什么遥远年代的偶像,而是一个住在她心中,陪伴她度过无数时光的“特别的女孩”,是一位告诉了她偶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名叫“菜实”的心灵伙伴。

 


于是,在梦想面前孤立无援,又自认才能不足的日花,便愈加依赖起了这个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菜实”。她努力模仿起“菜实”的舞步,希望能掩盖自己“平凡”的一面,甚至把自己取得的成绩,当成了依靠对方而获得的“奖励”:

“果然相信菜实真是太好了!我最近一直刻意表现得像菜实那样。”

“像是舞步之类的,全部表现得像菜实那样。”

对应着自己的“平凡”,她给“菜实”套上了“不凡”的光环。原本心灵伙伴一般的“菜实”,回归了高高在上的传奇偶像身份,“奖励”也成了要以服从指示来换得的东西——

 


“我说过,要让脚合上鞋子。不是要挑选合脚的鞋子,而是要让自己的脚合上鞋子。不这么做的话,接下来穿上什么样的鞋子都没有意义。”

 

——仿佛聆听到了神谕一般,日花把菜实在采访中所说的这句名言奉为圭臬,遵照执行。于此,才有了WING第3话中她不顾身心状况,嚷着“要让脚合上鞋子”,拼命模仿舞步的那一幕。这在他人看来是伤害自己的无谓行为,在她眼中却是唯一得到“奖励”的办法。“菜实”,已经被她视作了“赐予”自己成功的神明。

 

也因为对神“菜实”的依赖和崇拜,日花进一步迷失了对自我的准确评价。

到了WING第4话,制作人越发肯定日花的努力成果,对她给予了许多正面评价——“她真的练得很熟练了”“她本身知识量就很丰富,身体素质也很好”“日花让我见识了‘平凡’的孩子做到200%会怎么样”。与此同时,日花对自我的评价却越发低下,成功通过了三个季度试镜,且一刻都不曾对训练懈怠的她,还是止不住地吼道“搞砸了我就真的完蛋了”, 无法对自己建立起任何信心。

即使努力已经填补了缺失的才能,可日花心中的神“菜实”还是无比苛刻。这神明永远在督促她,要更进一步地“合上鞋子”,告诉她,神是不可逾越只可模仿的。结果,相比才能欠缺时,日花变得更加害怕自己无法练好“菜实”的舞步,更加担心起自己“下次”模仿“菜实”的结果会是怎样——

 

“下次不行的话,我就……”

“那,那……下次呢?”

 

对梦想失败的担忧、对平凡才能的自卑、对崇拜偶像的神化,在这三份心结的缠绕下,日花无法从容地去追求成为偶像的梦想,只能在害怕的螺旋中逼迫自己更加更加努力。

 

菜实能不停地穿上漂亮的鞋子,真好啊。可我如果,是穿着训练鞋就结束了的话……”

“菜实也好,偶像也罢,都待在云端之上,难道是我能触碰得到的吗?”

 

自第2话《菜实》(なみ)后,第3话标题变为了《on high》,“在天堂”,紧接的第4话标题则为《May the music never end》,“愿音乐永不停”,全都增添了一丝宗教意味——WING剧情向我们展现的,即是日花成为依赖名为“菜实”的神的孩子,并被“让脚合上鞋子”的“咒语”所束缚,以充满痛苦的方式追求梦想的故事。




真心想唱的歌


菜实,过得开不开心呢?做偶像,会不会让人感到快乐呢?

菜实真心想要去唱的,一定是首不同的歌吧。

 


组合剧情《天尘》(天塵)中,樋口圆香曾向制作人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要当众矢之的和商品的可是我们” 。

 

圆香的话并没有错。偶像这份职业,一面常常被外界附加了“梦想”“希望”“努力”“友情”等美丽词汇组成的光环,一面却也被套上了“魅力”构成的枷锁——与其他专长于某类才艺的艺人不同,偶像虽然也要进行才艺方面的培养、训练和表演,但对TA们来说,更重要的、关系到自己在行业中的安身之本的,是运用自身的个性、形象、言谈表达等要素,展现出个人魅力来给粉丝带来快乐、收获粉丝的喜爱。甚至可以说,偶像的才艺表演,包括歌曲和舞蹈,多数情况下都会沦为塑造个性、形象,形成个人魅力的工具。而那些前来观看偶像表演的粉丝们,也往往更多地会为偶像的魅力所吸引,进而将偶像本人投射进内心的某种关系中,对TA们作出各式各样的情感表达。

在这套运作模式下,部分缺乏魅力的偶像,不得不接受才艺培养、进行形象塑造,从而获得受人喜爱的资格。而那些受到粉丝簇拥,收获了名气和地位的偶像,又常常会为观者所注目,以一举一动议论评价其形象魅力的得失。若有朝一日其失去了受人喜爱的形象,则极易成为遭受他人评判指责的“众矢之的”,甚至被曾经的粉丝所抛弃。

于是,有人着眼于偶像“塑造个性和形象”“接受他人观赏”的特征,以及运营商利用粉丝对偶像的喜爱之情,售卖商品赚取金钱利益的行为,作出了偶像行业“贩卖梦想”“把人当作商品”的批评。

 

而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到偶像本人身上,则会看到一种潜在的矛盾:在理想情况下,偶像会用表演和魅力给粉丝带来快乐,同时自己也能在表演的过程中享受快乐、为自己所拥有的魅力感到开心,也即偶像和粉丝间存在着互相给予幸福的“双赢”关系。但实际上,取悦粉丝和取悦偶像的做法并非总是并行不悖的——在偶像本人心中,自己所作出的表演和拥有的魅力,也有可能是一种带来痛苦的负担。

 

八云菜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WING后半,通过一名业内人士的叙述,我们得以窥见了八云菜实的本来面貌——真正的菜实,并非是日花想象中那样,总能作出完美表演的偶像。相反,她最开始的时候“去哪试镜都落榜”,唱歌也让录音人员为修音“累得半死”,在当时的业内人士看来,她并不具备成为偶像的魅力。是时任偶像制作人的天井努(也即现任283事务所社长)接手了菜实的培育工作,告诉她要“让脚合上鞋子”,用强硬手段逼迫她精进舞蹈技能,才把她打造成了后来为粉丝所传颂的“传奇偶像”。

可对菜实来说,这一结果并不符合她的意愿。她入行时的心愿是成为演员,而非以精湛的舞技来博得粉丝喜爱的偶像。在天井“让脚合上鞋子”的指示下,她虽然跳出了精彩的舞蹈,收获了粉丝和名誉,却也偏离了原本的心愿,被锁定在天井设计的人生道路上,渐渐陷入怀疑和动摇之中。感到痛苦的她,不但曾喊着“这根本不是我!”逃出节目录音室,还在储存自己表演的录像样盘上写下了“是这样吗?”的自问。

越境剧情《平安夜,Presen For You!》(きよしこの夜、プレゼン・フォー・ユー!)则向我们揭示了这位“传奇偶像”的结局:当天井自以为已把一切安排妥当,向菜实描绘起海外演出的宏图愿景“我们定在圣诞节的夜晚出发,那时大街上会传来歌声,人们手舞足蹈,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将成为无上的舞台”,却不知对方早已无法再忍受迷失自我的痛苦。最终,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平安夜,菜实私自离开了媒体聚集的出发机场,将天井送给她的鞋子抛弃河边,告诉天井自己再也做不到“让脚合上鞋子”,并放弃了作为偶像的身份与前程。名为“八云菜实”的偶像,就此销声匿迹。



天井事后反省认为,造成这一悲剧的原因,是自己未能尊重偶像本人的意愿,把偶像当成了任凭自己喜好打扮的“换装玩偶”。所以在特殊剧情《283事务所——某月某日,面谈——》(283プロダクション──某月某日、面談──)中,已成为283事务所社长的天井,在听到制作人“要认真面对每一位偶像,一起去考虑前进方向”的回答后,会评价道“我没看错人”。而讲述noctchill四人初入偶像行业故事的《天尘》,也进一步表现出制作人愿意尊重偶像的态度——当电视台节目组不顾noctchill四人意愿,试图安排假唱环节,并刻意忽视浅仓透以外的成员时,透等人以消极表演的方式进行了应对。即使她们的做法很快就在网上遭受非议,制作人随后仍是对她们表示支持,表示“如果当作‘商品’的话,那就是我的指导有问题”“她们,就是她们啊”。海边的演出结束后,noctchill四人更是甩掉偶像包袱,随性跳入水中玩闹,守望着她们的制作人不但不作干预,还内心独白道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让眼前的偶像们后悔成为偶像。

 

但WING中的日花,情况又有所不同——尽管她确是出于自我意愿在追求偶像梦,可她依然不为自己进行训练、作出表演的过程感到快乐。她一次次地模仿起八云菜实的舞步,把自己交到聚光灯下接受观看评判,所希望得到的是外界对自己这一做法的认可和肯定,从而确认自己能够更加接近“菜实”,成为像“菜实”那样的偶像。换而言之,此时她对自我价值的认知,几乎完全建立在了外界的评价之上,于是越是努力前进,她就越是要面对如同审判般的痛苦不安,身上那份“要将菜实模仿得更像”的负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当WING最后的决赛临近,日花心中的痛苦不安变得更加强烈,她一面切实感受到了这份痛苦的煎熬,有了想要放弃的念头,一面却又不愿放弃这份心心念念了许久,又与自我价值强烈相关的梦想,仍然试图坚持下去。

内心充斥着矛盾思绪的日花,既无力细想偶然发现的菜实手迹的意义,也无心考虑制作人让她笑一笑的原因。她只得喃喃鼓励自己“很可爱,能做好,没问题”,自言自语道“我好怕,非常非常害怕”,但仍旧是挤出了展示给观众的可爱笑容,在准决赛和决赛舞台上跳起了练习过无数遍的“菜实”舞步。而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滋生了怀疑和动摇,甚至会把被迫放弃梦想视作一种解脱。

所以我们才会听到那句沮丧不已的准决赛获胜感言“这是,还要继续的意思吗?”“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开不开心了”,和脱离苦海一般的失败感言“总算结束了”“菜实,过得开不开心呢?做偶像,会不会让人感到快乐呢?”“我既不是菜实,也不是偶像。我已经可以不用去想了”,并看见决赛优胜后,日花一边强忍过呼吸休克的痛苦,一边向制作人询问自己有没有在笑,试图确认她内心真实感受的举动。



直到这一切结束,不再为表演感到害怕的日花,才得以稍显从容地审视自我。伴随着耳机中响起的那首《就是这样》,她回想起先前的经历和菜实的字迹,终于把心中神一般的“菜实”给祛了魅。

 

“这首歌,这首《就是这样》,一直一直在背后鼓励我‘就是这样,日花’,这样的一首歌。”

“在它的样盘标签上,却写着‘是这样吗?’!字迹还是菜实的!”

 

相似的感受,让日花得以跨越二十多年的时光,与彼时写下字迹的菜实共情。她这才明白,真正的菜实也会有不安和痛苦,也会有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情。待在“八云菜实”这个传奇偶像的外壳里的,也只是一个有喜怒哀乐感情的,名叫八云菜实的女孩。

 

“菜实真心想要去唱的,一定是首不同的歌吧。”

 

日花内心中,那完美又不可逾越的神“菜实”也自此消失,再度变回了同她分享心事的“小菜实”。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日花一直在抽泣。制作人问她是否是在为菜实哭泣,她没有回答。但她谈起对菜实的理解,又何尝不是在述说着自己内心的困惑——为了成为偶像,她付出了“平凡人200%”的努力,经受了训练的疲惫和害怕的折磨,取得了众人瞩目的WING优胜,可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憧憬的偶像既不完美也不快乐,自己成为偶像的经历同样带着痛苦。正如日花所说的“我也不知道菜实是否过得幸福”那样,此时不论是菜实还是日花自己,都无法告诉她“努力成为偶像会变得幸福吗?”“努力成为偶像真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吗?”这类问题的答案。

先前的努力因此失去了意义,而在这份无意义中,日花难以坚定继续追求偶像梦想的信心,她担心未来作为偶像还会再次经受相似的痛苦。于是她不禁落泪,既是为菜实的经历,也是为自己的感受。

 

而制作人给予她的回应,是对现状的直言相告“八云菜实,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偶像活动了。所以,日花作为偶像的活动时长,肯定很快就会超越过她。不管怎样……接下来都必须要由日花来创造未来”,和一句简单的话语“日花会变得幸福的。”

 

身披传奇光环的八云菜实,最后还是逃离了偶像行业。她作为偶像时并不幸福,而在放弃偶像后,她又是否变得幸福了呢?这个问题,恐怕除菜实本人,已无人能够回答了。

但重要的是,日花不是菜实,日花就是日花。即使偶像这份职业已被证明未必能予人幸福,可日花要走的偶像之路依然有着不同于菜实的可能性。放眼将来的制作人所期望的是,这个失去了所依赖的神的孩子,有朝一日能不再依靠模仿来的舞蹈立足于偶像行业。也许在她超越了菜实的活动时长,不再重蹈对方于痛苦迷失中放弃偶像的覆辙之后,才能去寻找让自己感到幸福的,“真心想唱的歌”。

 

日花会变得幸福的。

这句既是鼓励,又像安慰的话,陪伴着日花,让我们看见了她在偶像之路上启程的模样。




“奈落”,舞台之下


“奈落”——舞台之下,听见喧嚣的地方。从这里攀登而上,便会成为孤身一人。

“奈落”——仰望之地、起始之所。我的一切,都为攀登而上的这刻而生。

 


当日花带着“变得幸福”的话语,迈入成为偶像的门槛时,前来“迎接”她的,是一位名叫绯田美琴的“搭档”。

 

只是在日花眼中,这位年长八岁的“搭档”实在是强过自己太多——集“从业十年的资深偶像”“技艺精湛的专业舞者”两道耀眼光环于一身的美琴,仿佛早已活成了日花想要成为的样子,拥有了“追逐偶像梦”又“执着于练舞”的她所期望的完美形态。于是,就像过去崇拜“菜实”那样,日花又止不住地对美琴泛起了崇拜喜爱之情。而与美琴结成双人组合SHHis这一安排,也注定要在她内心中掀起复杂的涟漪。

 

一方面,她不自觉地对自己和美琴的关系产生了单方面的深切期待。

如同之前把“菜实”当作心灵伙伴那样,日花又自顾自地把美琴视作了一位和自己一样,执着于跳出精彩舞步的偶像前辈。她无比期望自己能够得到美琴的关注和认可,并同美琴成为彼此志同道合、不容他人插手的双人“搭档”。她的这份期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演变成了对美琴的独占欲。所以当制作人给美琴发工作通知时,她会露出失落的表情,嚷道“这种事得由搭档来做”;而到了美琴生日时,她更向制作人强调“我会是第一个祝贺她的,你别多事”;甚至在进行外景活动时,她还会为自己和美琴被拍摄到同一组镜头中而暗自感到欣慰。



另一方面,她又对美琴抱有着真挚的憧憬和仰慕,并发自内心地想要为美琴的心情感受考虑着想,为美琴的工作生活提供支持。

组合刚结成时,日花就非常担心自己在言谈表达、行为处事上给美琴造成困扰、增添麻烦,甚至她在与美琴的接触中都会变得战战兢兢,哪怕是发一个简单的通知,也要在措辞上删删改改、思前想后。而每当制作人就演出事宜征求两人意见时,日花也总是要优先考虑美琴的想法,并把美琴的决定至于自我的选择之上——“美琴小姐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也没意见”。

但当日花感到自己能够为美琴提供实在的支持时,她就会变得积极主动起来:练舞时,她带来亲手制作的饭团,以期能帮助美琴补充体力;一同逛便利店时,她向生活技能欠缺的美琴分享购物经验,从而帮美琴省下金钱开销;在美琴设想“如果没做出任何成果,便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的情景时,她试着以“那去把成果留下来就好了吧”的话语为美琴和自己打气;而在外景活动中,她更是心想着要让美琴保持优雅形象,自顾自地替对方接下了试吃黑暗料理的任务。

 

虽然嘴上把美琴说成是自己在表演上的“搭档”,但日花心中显然在渴望着与对方获得更加亲密的联系。然而,这一愿望,很快就因她认识到美琴和自己在实力上的差距,而深受打击。

 

当日花看见美琴在化妆师、导演等她眼中的专业人士面前谈笑自若,看见美琴舞蹈水平高超却依然保持勤奋训练,看见美琴在她嬉笑的时间里跳出了她还未学会的舞步——看见这些美琴能轻易做到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时,她内心深藏的自卑便迅速浮现出来。而美琴偏向冷淡严肃的交流态度,又让她进一步滋生了忧虑的思绪和自我贬低的倾向。她逐渐深信,自己与美琴是完全不对等的,就算加倍努力,也无法超越美琴卓越的实力和持之以恒付出的努力,先前的期待和憧憬不过是一场空梦,自己对美琴能做的仅仅只有仰望。

在这份心思的影响下,日花不但始终以“美琴小姐”的敬称称呼对方,还对美琴给予的回应极度敏感,就连美琴练完舞先一步离开,没有吃她带来的自制饭团一事,都让她心生忧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团有问题才被美琴嫌弃。即使美琴偶尔也会在她面前露出风趣友善的一面——让制作人久等时,美琴曾开起玩笑“去和制作人说‘因为美琴小姐站着聊天不肯动’,也可以哦”;在便利店购物后,美琴也曾捎过一份网红三明治,作为日花替自己省钱的谢礼——日花也依然无法阻止自己不断把美琴捧高仰视。她的内心中,也因此埋下了想要接近美琴,却又不敢触碰美琴的冲突。

 

紧接而来的组合剧情《OO-ct. ——No Carat》(OO-ct. ──ノー・カラット),则把这份内心中的冲突推向了极致——

 

随着夏日音乐节的临近,美琴逐渐进入了准备表演的专注模式,进而几乎断绝了和日花在“工作”以外的所有联系。她先是拒绝了同日花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坚持独自练舞;而后,两人以组合名义共同参加的电视节目,也因彼此间没有交流互动,变成了单纯对外宣称“我们会带来优秀表演”的广告;与伴舞演员一同排练时,舞技精湛的美琴迅速成为队伍的中心,在一片夸赞声中领着全员起跳,丝毫不顾一旁的日花遇到了跟不上舞步的困难;开演前不久,美琴独自作出了在升降台上跳危险的“铅笔转”舞步的决定,但并未向日花提起、商量过这一决定的细节。

 

作为一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偶像,美琴在训练、表演中坚持着成果优先的原则——若歌舞表演能“感动观众”,“就算死也无憾”。也因此,凡是不能帮助她把表演做得更加完美的人,便难以进入站上舞台的她的法眼。她并非真的冷酷无情、不懂人心,只是对她来说,为精进表演所付出的努力,远比亲密融洽的关系更加重要。即使日花此时与她已是同一组合的成员,但因为表演实力还未被她接纳、认可,所以也不会被她真正视作可以同台表演的舞伴。

 


本就被自卑挫伤了想要变得亲密的愿望的日花,在美琴愈加疏离的态度面前受到了更加严重的伤害。在这份关系的影响下,她开始把艺人组合判定为“关系亲密”和“才能过硬”两种相斥的类型,并私下对那些关系亲密却实力不佳的搞笑艺人和偶像组合进行批评。但在她批评中给出的“完全感觉不到技巧,超级超级没特点”“就像是在吃饭和休息之类的地方懒懒散散地浪费了不少时间”“这种水平上电视的话真的就玩完了”之类的评价,又实则是她对自我现状的认知。换而言之,她不得不通过这种“换位自贬”的方式,来发泄内心的伤痛和苦闷。

 

接下来,就像曾经模仿“菜实”那样,日花又开始了对舞步的拼命训练。只是这次,她面临的处境甚至更加苛刻——她的心中不再有能自顾自地给予憧憬、视作心灵伙伴的“菜实”的陪伴。取而代之的,是在目光所及之处,对精湛舞步信手拈来的美琴,不断用表演强调着差距的存在,并促使她感到更加自卑受挫——“跳得好的是美琴小姐,还有伴舞演员们”“与其说是SHHis,不如说是一辈子都赶不上美琴小姐的水平”“我一直都是在沾美琴小姐的光!只是因为和美琴小姐凑在了一起!” 。

 

在这样的处境中,日花无私的付出意愿和略带自私的亲密愿望同样混杂在了一起:她明白美琴喜欢清新润喉的饮料,就不求回报地给美琴准备好了的蜂蜜柠檬,只为让美琴的练舞感受更加舒适。但她也在不断思虑着“美琴小姐对我是怎么想的呢”,担心美琴会因为自己的舞蹈水平不济而忽视自己,在忧郁不已中极度渴望美琴的关注和回应。

所以在剧情的高潮处,日花才会以在升降台上跳出危险的“铅笔转”的方式,来吸引美琴注意,从而阻止美琴在更高的升降台上跳“铅笔转”而坠落受伤。而当日花如预期般地从空中坠落,引得周围一片惊叫时,她的心思却还放在自己有没有得到美琴的关注之上——

 


“看我了。美琴小姐她,看我了。”

 

尽管日花在这次排练事故中奇迹般地未受伤害,但到最后,她也只得把问题归结到了自己没有同美琴匹配的才能上,并决定放弃同美琴成为亲密搭档的愿望,努力追赶美琴的实力,帮助美琴把表演做得更加完美。

 

“训练,我会努力的。亲密的关系,我不需要。”

 

“ct.”为“Carat”(也即中文的“克拉”)的缩写,是钻石的质量单位。组合剧情标题“OO-ct. ——No Carat”,其意正是本该如钻石般闪耀的SHHis,此时仍尚无实质(质量为零)、黯淡无光。而剧情中多次用于独白开头的“奈落”,既可指舞台下的“升降室”,也有“地狱”之意。

 

“‘奈落’——仰望之地、起始之所。我的一切,都为攀登而上的这刻而生。”

“‘奈落’——舞台之下,听见喧嚣的地方。从这里攀登而上,便会成为孤身一人。”

 

也正如独白所述那样,此时的SHHis组合,美琴只想要心无旁骛地做好表演,而日花却要一边面对内心的痛苦冲突,一边默默督促自己努力追赶,成为了无法与搭档互相支持的“孤身一人”。于日花的视角看来,这份感受说是身处地狱的磨难之中也不为过。

 

“日花会变得幸福的”,这一目标依然遥不可及。但她在故事中表现出的,那份想要获得亲密关系的情感,将指引我们向过往的时光追溯,去看见属于她内心的另一面。




家,甜蜜的家


总有一天我要在那建一个……假如我能当上大明星的话……

家,我要为家人们建一个家!

 


时间回到越境剧情《明亮的房间》(明るい部屋)所讲述的,十多年前的一个平安夜里。在这天深夜,向来因“支持有梦想的人”而“忙得不在家”的七草律师竟突然回到了家。不但如此,他还出人意料地带回了大女儿叶月想要的“娃娃”作为圣诞礼物。惊喜诧异中,叶月打开了礼物的包装,但她瞬间就陷入了失望——待在里面的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像公主一样的娃娃,反而是父亲在回家路上看中的消防员娃娃“米歇尔”。面对这样尴尬的结果,叶月始终无法表露出收到心仪礼物的开心笑容。

发觉了这一情况的七草律师,不得不向女儿道了歉,但长时间未曾陪伴家人的他,已不知该如何与女儿沟通交流。最后,他反倒是针对自己购买消防员娃娃一事自说自话起来。

 

“爸爸啊,在店里看到这个米歇尔,就觉得它特别好。你看它这身消防服,多帅啊——”

“啊,抱歉,就是……我想这个小小的米歇尔,为了当好一名消防员,一定付出了相当艰辛的努力吧。毕竟消防员在职场上,要面对许多强壮的男人,在任务中,也伴随着很多危险不是吗?所以说啊,这个米歇尔它,一定是对作为消防员的使命有着强烈的梦想!”

“这么一想,我就决定为它加油了。”

 

彼时年幼的叶月完全无法理解父亲的这番“高论”。在不懂顾及女儿感受,一味陈述自我价值观的父亲面前,她只得嘟囔道:“别老想米歇尔了,多想想我啊”。而这段经历也就此留在了叶月心中,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心结,以至于十多年后的她,在作为283事务所的事务员度过平安夜时,还会梦见当时父亲的只言片语,并于次日早晨暗自埋怨道“什么圣诞节啊,根本没有这种节日,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注定无法度过一个收获心仪礼物的开心圣诞。

 

尽管在《明亮的房间》尾声处,叶月终于在内心中与父亲达成了和解,但也向制作人证实了“父亲已经过世”的家庭信息。当这则信息,与周年LIVE上播出的剧情预告片中,作为七草律师生前挚友的天井社长所说的“我将故友的房间原样保存了十年之久”一话结合起来,我们便可窥见,作为七草家小女儿的日花曾拥有着怎样的家庭环境——在她不谙世事之时,父亲就是一个常常因工作离家不归、无法与家人有效沟通的模糊身影。而到了6岁,这个多数孩子刚刚拥有清晰记忆能力的年纪时,父亲便因过世而永远离开了她。可想而知的是,就像姐姐叶月在长大后,仍会对那段被忽视感受、灌输价值观的经历耿耿于怀那样,父亲长期缺位的童年,也难免会在日花心中留下难以痊愈的“伤痕”。

 

Produce卡剧情《黑色仓鼠兔》(まっクろはムウサぎ),就描写了这道“伤痕”被触碰后的模样:在打工、训练中多次受挫的日花,想要与制作人交流谈话、舒缓心情。但忙于工作的制作人,却总是有事匆匆离开,留下失望的日花独守在无人的事务所。而失望的情绪在日花心中渐渐积累,终于因制作人埋头资料、答话敷衍一事,爆发成了混杂着自卑心的愤怒话语——

 

“一直一直忙个不停。毕竟是工作呢!全是工作,可重要了!跟我这种做着白日梦的外行人根本不一样!”

“制作人您这还不叫忙的话,那我简直是闲得要死了!看来我是超级有空的普通人呢!”

“难道不忙吗!那您可真是好棒棒啊!一直在工作,一直有电话来,连在事务所露脸的时间都没有,也算不上忙呢!”

“那么,身为大闲人的我就慢慢走去练习的地方了!我不会再浪费您的时间了,您就在资料堆里加油吧!”

 

过往的家庭状况,让日花对被忽视、冷落的感受极其敏感。她本能般地厌恶、想要逃避那些让她感受到缺失了父亲的家的情景——制作人的行为,恰好踩中了这颗雷。可内心中低下的自我评价,又让日花不得不去批评自己。于是她只得用一种贬低自我又挖苦制作人的方式,来发泄内心无从消解的痛苦。

 

虽说如此,日花也并非不明白制作人不是在有意冷落她——后来她在说“气死我了”的时候,还会半赌气半真心地补充道“不是针对制作人说的”——但她多少有些任性地希望,这位陪她追求偶像梦想的年长者,能够多关注些她的想法,给予她一份不会被轻易放弃的理解和陪伴。

而制作人再来寻找日花时,既没有摆说教的架子,也没有提出任何强硬要求,只是向日花表达了无条件支持她的想法:“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虽说有叶月,还有同事们在,就算有什么事可能也用不着找我。但只要日花还没有放弃,我就会为了日花而来。”,并在随后兑现了所说的诺言。正是这样不离不弃的诚恳态度,才得以让日花安心地回到了事务所。

 


《♡黑色仓鼠兔♡》同时还提到的,是七草姐妹的母亲正在住院治疗的事实。这更透露出七草姐妹眼下所面临的困难和不幸——父亲过世,母亲患病,姐妹两人相依为命。两人的工资和打工收入,除负担生活消费等开支外,很可能还要支付一部分母亲的医疗费用。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日花,也早早就体会到了经济上的压力——Support卡剧情《283的雏鸟》(283プロのヒナ)中,她没有足够的零花钱去买一个想要的环保袋,只好转而求助姐姐掏钱;Produce卡剧情《非常非常棒的夏天》(ヴぇりべりいかシたサマー)中,当制作人说请个300日元的冰棍不算贵时,她会答道这让她感觉很受伤。而剧情内的场景图,也展示了七草姐妹目前租住公寓,无固定住所可居的生活环境。

 

于此我们不难理解,对缺失了双亲陪伴,自己又要努力面对生活的日花来说,为什么与“偶像”相关的一切会具有如此重要的意义——作为心灵伙伴的“菜实”曾给予了她陪伴和人生意义上的指导,“被星探发掘”“成为偶像”的幻想则暗含了她对改变现实的愿望。而她对美琴的期待和仰慕,对美琴冷落自己的痛苦敏感,除了出于表演意义上的实力崇拜外,也投射了她对亲密关系等情感需求的渴望。换而言之,“偶像”寄托了她对幸福的期待。

 

时间再度拨回《OO-ct. ——No Carat》后半,目睹日花在升降台上成功跳出高难度“铅笔转”动作的美琴,逐渐开始接纳、认可日花,把她视作了有作出优秀表演的潜力与决心的舞伴。于是自组合结成来,美琴第一次专门陪伴日花进行训练、第一次主动指出日花跳得不好的地方,甚至会带日花到自己动用私人关系借到的音乐工作室一同练舞。尽管依然处不成亲密无间的关系,但两人间的话题中也多了些与表演、训练无关的闲谈,连中途休息时,美琴都会给作为舞伴的日花亲自递来饮水。日花所渴望的“搭档”关系,就这样以她意料之外的方式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而当日花在美琴的要求下演奏工作室的钢琴时,一段记忆中的旋律竟渐渐在她脑中苏醒。在她按动琴键的手指下,那首承载了旋律的乐曲缓缓演奏而出——

 

《家,甜蜜的家》(ホーム・スイート・ホーム)。

 

《ホーム・スイート・ホーム》,也即《Home, Sweet Home》,本是一首英国人亨利·毕晓普作词,美国人约翰·霍华德·佩恩作曲,于1823年发表的英语民谣歌曲,传入日本后由音乐家里见义重新填词,更名《我的陋室》(埴生の宿)不论英日文版均是一首表达对故乡和家的眷恋的歌曲,因此也常常作为童谣使用。

 


就像这首乐曲中所蕴含的感情那样,与之相伴的,是日花的一段与家有关的记忆——

 

“我啊,在很小的时候,也是家里的‘偶像’呢。那时我就很喜欢偶像,家人们也很喜欢模仿偶像跳舞的我。”

“当时家里还有个小玩具键盘,里面就有这首歌,大家总是一起唱。”

“可是,自从立志要成为真正的偶像后,我就渐渐搞不清楚状况了。总觉得要拼命努力才行……但拼命努力过后,也还是搞不清楚。”

 

原来,在父亲变得忙碌不顾家之前,在七草家变得分崩离析之前,日花也曾拥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也许是她迄今为止生活过的十六年中,唯一能感到极度幸福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对年幼不谙世事的日花来说,偶像、唱歌、跳舞、演奏这些事物,仿佛天然就与“幸福”等价。那时,只要她学着偶像唱跳、演奏,家人们就会围绕着她、宠爱着她,作为她这名“小偶像”的粉丝,同她一起快乐歌唱。


《OO-ct. ——No Carat》预告片中的“想要变得和那时一样”


正因为深受这段“‘偶像’等于‘幸福’”的时光的影响,后来的日花才会成为八云菜实等偶像的粉丝,并在菜实的影响下朝着“成为偶像”的梦想努力。而成长过程中遭遇的诸多不幸,又加深了她想要追求幸福的渴望。所以她更加拼命地向“成为偶像”的目标努力,就算后来被“让脚合上鞋子”“成为孤身一人”的咒语所束缚,也不愿放弃这一梦想

 

家与幸福,就这样成为了日花梦想的起点,和情感的归宿

 

当我们来到《♡黑色仓鼠兔♡》的结局《家》,跟随着制作人的视角,与日花一道在黄昏下的丘陵公园中步行,俯瞰华灯初上的市区,画面会向我们展示一幅幅旧化的景色——街巷、铁道口、坡道——仿佛是在反映日花成长环境的内心风景中流转。与此同时,日花则以一段独白,向我们讲述了这个成长中的孩子对外界、对自己、对家庭的思考——

 

“每次走在那里,放眼看去全是各种住房,就觉得市区真的好无聊啊。可从这里,却能看到每家每户的人,在夕阳西下后各自回家的样子。而我自己,也只是将要回到那去的其中一人。”

“这种生活,不是显得一点梦想都没有吗?但是,总有一天我要在那建一个……假如我能当上大明星的话……”

“家,我要为家人们建一个家!”

“为姐姐,为爷爷奶奶,为住院的妈妈,为现在没住一起的,叔叔一家……也为将来会增添的新的家人们!建一个大家都能回家的地方……”

 


年曾有的幸福时光永远留在了过去,但在选择了努力成为偶像的日花内心一隅,那个想要找回“家的感觉”的愿望从未消失。像家人一样的亲密关系,始终是她变得幸福所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作为“平凡”孩子的她想要追寻的幸福。所以以往总是带着急切、焦虑的态度说着要“成为偶像”“跳好舞蹈”的日花,这时却不由自主地述说了一个想要建起家人们团聚的“家”(いえ,为“一家人居住的房屋”之意)的梦想。即使这是一件“显得一点梦想都没有”的梦想,是一件听来不像“跳出精彩的舞蹈”那般靓丽的相对“平凡”的梦想,日花依然在述说这一梦想的时候,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那是幸福又安心的笑容。



当她跳起舞的时候


音乐永不停歇。所以闭上嘴去听。去听那奔驰而出的心之节拍,去听那无从抑止的旋律。

以及那我(she)为了成为我(she)而谱写的,耀如1000克拉的故事。

 


《OO-ct. ——No Carat》的夏日音乐节结束后,初登台的SHHis凭借精彩的清唱与舞蹈表演一炮而红,但随之而来的活动邀约,却全部集中在了日花身上。但有些过分的是,邀约的说法竟是“现在很火的SHHis里不太厉害的那位”,而邀请的理由,则是“虽然很普通,但是和她聊天很有意思”。

 

日花的偶像形象,向她始料未及、无法控制的方向扩散开来。不论行业内外均把她当成了舞蹈跳得不如美琴好,但相处起来却让人感到愉快,充满了交流乐趣的偶像。同美琴去唱片公司拍照的时候,给艺人化妆的STAFF们就特别乐意找她闲聊,反倒是对美琴摆着一副毕恭毕敬态度。她打工CD店的前辈觉得她俏皮可爱,不但给她取了个“日花花”(にっちー)的爱称,还推荐她去给熟人的饮品店做广告女郎,拍了许多清爽的果汁宣传照。感谢祭前夕,电视台导演又看中了她的伶牙俐齿,让她和一位搞笑艺人结成组合,主打两人互相拆台吐槽的漫才节目。

 

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偶然。心中留恋着幼年家人相聚的温暖的日花,本来就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孩子。她在日常生活中说话一直非常风趣,在先前与制作人相处时,就常常说出“我要张开防护罩了” “二三得10”“强强壮壮日花花”“三岁的我和三个我哪个更好”等听来奇怪却又让人会心一笑的名句。而她在惊讶激动时,又总是会不自觉地吐露出各种音调的“呜哇”“灭茶”“超”“Foooooo”等可爱又滑稽的口癖,表达出丰富的感情变化。

此外,因为她向来把综艺能力,视作自己追求偶像梦所必备的才能来看待,所以在这些名句、口癖背后,也可能含有她因喜爱偶像而汲取到丰富知识——比如“三岁的我和三个我哪个更好”这样的问题,就NETA自韩国偶像节目。滑稽间透露出的一丝认真态度,反而更加令人喜爱。

在这样充满个性的交流中,大多数人都很容易关注到她、喜爱上她,然后很容易就上了她擅长撒娇的“当”——比如,制作人摸头夸奖她,她会进一步要求更多奖励“要摸头夸夸的话,就把那句‘乖孩子乖孩子’说出来啊”;制作人祝她生日快乐,她就要趁机把网购愿望单发给制作人付款;零花钱不够买喜欢的偶像组合演的电视剧,她就说“想让制作人也看一看”劝制作人掏钱。

 

但当自己的偶像形象与生活形象重合时,日花反倒并不完全感到开心。她确实已经得到了宠爱,甚至可以说本该已经感到幸福——感谢祭取得MVP时,她出场向观众致谢,台下掌声雷动,即使这次她因时间不足和实力不济的原因完全没有跳舞,无数观众仍然发出了“日花不会跳舞好可爱”“SHHis里不太厉害的那位还在真好”的评价。这种无视才能强弱,近乎无条件的宠爱与支持,不但与家人间的爱相当接近,还满足了她从模仿八云菜实的舞步那时起,想要得到外界认可的愿望。

可她还记得自己在得到大量邀约时,没有得到任何邀请的美琴保持勤奋训练的身影,目睹了美琴在感谢祭准备期间肆意表演着当代舞,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窘态。就像《OO-ct. ——No Carat》中天井社长所举的陀螺队例子那样,日花眼中的道路已然分成了两条,一条是追随着美琴,不断精进舞蹈实力,却未必能在业界和粉丝间广受欢迎,更多地不过是满足自我和美琴对才能的认可;另一条则是参加各式各样的邀约节目,在这些节目里,只要她像日常生活那样与人交流,表露感情,就能得到他人的喜欢和宠爱。

在这交叉路口处,日花仍未能做出选择,虽然她更偏向美琴一边,但对另一边她也无法舍弃。所以她在推掉搞笑艺人的邀请去同美琴进行现代舞训练时,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而在参演搞笑节目后,又因想起美琴还在一个人坚持训练而自己了无长进,便发出了“我在电视上聊天引人发笑,即使舞跳得不好也能被宠爱,这样真是完蛋了”的悲叹。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现在的日花来说,“幸福”的含义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固然渴望被爱,但更想要变得优秀,想要像美琴那样,跳出精湛的舞步。缺失任何一点,都无法让她真正感到幸福。

 


日花登场的越境剧情《我深感十分遗憾》(アイムベリーベリーソーリー),曾以剧中剧形式描绘了一个因不懂珍视自己而日益衰弱的寡妇古董商形象。在剧中剧的最后,旁白如此说道“她所失去的东西——应该寻找的东西,大概就是她自己爱护自己的心”“爱并非分发之物,为了自己,可以自己去寻求它吗?”——剧情想要借此传达的,也许就是希望日花和美琴去懂得“爱”——爱惜自己,珍视自己——即使成果没有做到完美,也依然可以认可自己、接受来自他人的爱。

这会是日花将来变得幸福的方向吗?我们拭目以待……

 


当日花沿着对童年那段最美好记忆的依稀印象,走向偶像这条道路时,她一定是为了变得幸福而来。可成为偶像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本就弄不清楚幸福是什么的她更加迷失了幸福的意义。每当她自觉找到了变得幸福的方法,拼命地去努力,觉得自己更加接近幸福了的时候,接下来现实往往会回赠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而放眼她的身边,也存在着诸多的不幸:父亲曾长期在外奔波,在女儿还未长大成人时便撒手人寰;母亲住进了医院,不知从何时起便不能再与女儿相伴;姐姐是事务所的业务支柱,不但经常作为加班狂魔工作到深夜,还要为经济压力身兼数职,以至于累了就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入眠;曾经崇拜的偶像八云菜实,因为痛苦逃离了业界,却被外界当成传奇传颂二十多年;现在崇拜的偶像绯田美琴,虽然技艺精湛,却也一度不被外界青睐,由此养成了独立练舞表演的寡淡个性。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长期无法得到关爱。所以她一直未曾弄明白的是,如果她无法爱惜自己,无法珍视自己,固执地拒绝正视如同原石一般的自己,也许那像闪耀宝石一样幸福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到来。而当她抛掉那些让她拼命努力的压力,去和他人谈笑嘻戏,去述说对家人的愿望,去眺望夏末的大海的时候,任谁都无法否定,那个露出笑容、眼里有光的她,是感到幸福的。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还是想要去跳舞。当她跳起舞的时候,那舞一面向未来延伸,让她得以接近她所憧憬的、技艺精湛的偶像,一面又折返到过去,带她回望那幼年时曾给予她宠爱的家庭。在这连接未来与过去的舞中,也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看见了那个变得幸福的自己。

而那变得幸福所需的要素,时而是得到他人的认可,时而是掌握精彩的舞步,时而是交流陪伴的关系,时而又是家人团聚的房屋,如此种种。为了集齐这些事物,日花还在继续跳着。由此,她成为了家人们的小偶像,成为了283事务所的偶像,也成为了SHHis的一员,她不断试着抓住更多东西,走得更远……然后,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音乐永不停歇。所以闭上嘴去听。去听那奔驰而出的心之节拍,去听那无从抑止的旋律。

以及那我(she)为了成为我(she)而谱写的,耀如1000克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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