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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静霞薰《浪客剑心》官方小说卷一《左之助与锦绘》篇(上)

2020-09-03 14:29 作者:緋雨楓  | 我要投稿

左之助与锦绘篇,书中的插图用的就都是漫画里的原图了。我这里图片中如果有旁白和台词会从台湾东立版的单行本截取,但是正文中的台词翻译我会采用自己的版本,不会刻意配合东立版的翻译。如果图中没有台词的,我会采用扫描效果比较好的完全版的图源(除非是完全版中没有收录的图)。

之前的红葵篇,左之助完全没出场,这边就是左之助的主场咯。另外小说中也增加了很多“侦探剑心”的暗中调查,同样是看点!

左之助与锦绘

月冈津南

元赤报队准队士,现在是人气锦绘绘师。

 

警察署长

掌管东京府的警力,是少数知道剑心过去的人之一。

 

宇治木

原来是带领剑客警官队的警部辅,示现流高手。

 

晌午

午后的阳光洒在破落户长屋的小径上,相乐左之助正坐在家门口发呆。住在长屋深处一位憨厚木匠的太太路过的时候朝他喊话了。

“你怎么回事呀,年轻人?大白天就晒太阳啊?哼。怎么可以这么奢侈呢?”

“什、什么?”左之助应着,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这位语气尖酸的女人的丈夫是个工作非常努力的人。他为了挣钱一大早就出门,一直工作到日落。然而尽管丈夫几乎永远都满身锯屑,他的太太可算不上是个勤劳的人。即使在这穷屋陋巷,太太们中也有勤劳的,以及不勤劳的。她们早晨送丈夫出门上班之后,有的太太会快速地做完打扫然后干些补贴家用的工作,其他的则会围在井边懒洋洋地打发掉一整天。当后者厌倦了,她们就到别人家拜访然后喝茶聊天到太阳下山。聊天并不一定是件坏事,不过即使是以偏袒的目光来看待,这位憨厚木匠的妻子也是属于后者的——那种不工作的太太。她装备有不会因一直谈话而被削磨的厚嘴唇,健康的双颚,以及表现她很喜欢八卦的大大的眼睛和耳朵。

其实之前左之助是在以手作枕地打瞌睡,然而井边站着的太太们的尖声大笑以及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婴儿们的啼哭声搅乱了他的小睡。

——见鬼,别把我跟你们归为同类。

他想要和她谈谈,不过那位太太已经转过了她肥胖的身躯背对着他,很有精神地大步朝她自家走去。没一会儿便听到这位太太又响又尖的斥责她的孩子的声音,那孩子很可能犯了什么粗心的错误吧。

独自叹了口气,左之助改变了主意。也许他本来也应该接受一下长屋的太太的挖苦吧。当他还是西东京黑道的打架专家的时候,他是以挑选对手并当街打架为生的。收取打架的费用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人们因他那威力巨大的斩马刀——为了将骑在马上的对手连人带马斩开而设计的巨剑,称呼他为『喧哗屋 斩左』。当他打架的时候,左之助可以忘记一切。他的身心都能够得到解放,而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可是当打架结束之后,他便感受到难忍的忧郁和无助感。

被一种奇怪而无法解释的感觉所控制,孤独感朝左之助袭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忧愁懈怠,这与他英姿焕发的外貌形成了一种令人沮丧的反差。

——我也知道我得做点什么才行。

虽然他这么想过,却还是日复一日地过着放任自流的生活,一事无成。

——哼,算了,思考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很烦了。

 

浪客,绯村剑心,将这个迷失了道路、无法逃出自己所处的怪异处境的打手给改变了。幕末维新志士中无人能比的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人斩拔刀斋的力量,非同寻常。左之助找他打架而受了重伤。他珍爱的斩马刀断成了两截,他那引以为豪的结实身躯也满身创痍。他失血过多,最终被要求住院三个月。那是他打架生涯中的第一次败北,可是这样子被彻底地击败反而使他感到异常地爽快。那之后,他不再做打架专家,成了只是喜欢打架的相乐左之助。不过,现在他太闲了,会觉得有些不得其所。

——唔,那么,我就去赤别户吧。

出于习惯,他瞥了眼以前接待委托人用的大门,不过已经没有人再来雇他打架了。左之助踢开了因松动下垂而不易开关的小门走了出去。

相乐左之助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但赤别户还是一样的热闹。

“欢迎光临!”店员明朗而充满活力的声音迎接了他的到来,他走向了宽敞店堂的深处,四周飘荡着牛锅诱人的香味,以及满意的顾客们的交谈声。左之助爬进了一个隔间坐下,向头上包着手巾的关原妙点了一份标准的牛锅。

从他下单到吃完感觉上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连三十分钟都不到。在这期间,来吃迟午餐的人群也渐渐消散,店里开始陆续着手晚餐的准备。阿妙从里间走了出来给他又倒了一杯茶,然后把小茶壶摆在了桌上。

“那个,左之助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阿妙一边说一边不安地张望着店里,明显是有点焦虑。就在左之助的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时,她低下声音继续说了下去:“不介意的话,可以麻烦你帮我去买张锦绘吗?”

“锦绘?”

锦绘是彩色的浮世绘木版画,也被称作江户绘。在江户时代,歌舞伎演员和风景是很受欢迎的主题,但到了明治时代,绘画的题材变得广泛了起来,很快就成为了东京的特产。在明治十一年那个时候,幕末和西南战争时期的英雄、武士、美剑士题材的画作最为畅销。据当时的报纸记载,大苏方年、歌川国贞、国辉、广重三代目、芳盛、升斋一景等人,都算得上是『当今绘画的好手』。

“是,今天绘草纸屋(※1)会有新的作品到货,但是受欢迎绘师的作品马上就会被卖完。我很想去买,可是不能从工作中抽身。”

“所以你就想要我去帮你买。”

“是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阿妙热切注视着左之助。她的目光中有种不可名状的魅力,使左之助一时紧张了起来。被人依赖可不是件坏事,但是替人跑腿……?

——我看起来一定很闲。

左之助心里这么想道。

“这种事情何必拜托我,叫弥彦不就……”左之助忽然想起弥彦在赤别户干杂活领日薪。不过他这话说的可不是时候。

“喂,我也在工作啊!笨蛋!”

弥彦突然出现,他拿着扫帚和簸箕,和服袖子用襻(※2)绑起使其不会妨碍工作。一边低声抱怨着,弥彦朝着里间走开了。左之助看着他离开,用手抓了抓脸,做好了委屈自己去跑腿的打算。

“好吧,那么你具体想要什么画?”

“月冈津南作,『剑客 伊庭八郎』。”

虽然不熟悉画师的名字,不过即使是左之助,也是听说过这个被称为幕末第一美剑士的幕府游击队的伊庭八郎的。

据《伊庭氏世传》记载:“秀颖(八郎是他的别称)其人白皙美好,平生读书习字。其诗必读。”

八郎生于弘化元年(1844年),是家禄白表的御家人伊庭军兵卫(秀业)的嫡子。八郎的父亲是下谷和泉桥大道上的心形刀流道场的第八代师范,因此自幼便修习剑术。最终,他被选入幕府直营、专为幕臣所开设的讲武所剑术方,曾在第14代将军德川家茂一次前往首都京都的旅行中担任其护卫。

他从一名江户城守卫被提拔到了奥诘的职位,也就是将军的私人保镖。在军制改革之后,八郎被编入了游击队,在鸟羽伏见之战中英勇奋战。他的表现使得与之敌对的萨摩藩的野津七左卫门(镇雄)都为之赞叹:“真不愧是幕府军的伊庭八郎。”然而为幕府而战本来已是处于劣势,战败的幕府军决定撤回江户。八郎留下了愤怒的泪水,对这个决定表示反对,据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所感动。尽管他还是一度回到了江户,八郎坚持主张彻底抗战,并与官军在箱根的关门外起了冲突。庆应四年(即明治元年,1868年)五月二十六日下午,他于箱根山崎一战中于汤本三枚桥附近受到左臂断去一半的重伤。尽管如此,八郎的战意也没有受到动摇,以他身为幕府直属家臣的荣耀与骄傲为誓,直到虾夷(北海道)都在持续地彻底抗战。据历史记载,他是因受伤而感染疾病,死于明治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享年二十六岁。

左之助是元赤报队的准队士,但尽管是敌对的立场,他并不讨厌伊庭八郎的生存方式。也许正因如此,他随意地跟阿妙开玩笑说:“你这种人还有这么肤浅的兴趣啊。”

就在左之助准备离店的时候,三条燕叫住了他。她明显想问什么,但这个内向的女孩儿却不能下决心说出口来。她有点紧张的样子和急得发白的脸蛋像是要向左之助传达什么讯息,而他终于也意识到,小燕一定也想要一张伊庭八郎的锦绘。

“好吧,那我就把月冈津南的伊庭八郎,买个两张回来吧?”左之助说着,离开了赤别户牛锅店。

※1. 代卖插图和通俗读物的店,玩过浪客剑心的RPG《十勇士阴谋篇》(PS)的读者们应该不会感到陌生;

※2. 日本人穿和服工作时,为了把长袖子撩起来,斜系在两肩上,在背后交叉的带子。

 

两个人的重逢

当左之助站在铺面前,看着店里所展示的锦绘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叫了他。“左之?”左之助回头,看到剑心和小薰站在那里。

“哦,是你们啊……”

左之助向剑心和小薰打了招呼,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但是他俩的脸上却尽是疑惑。这也不难理解。对于他们来说,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像是一个酒鬼来到了糖果铺前。不过,两个人也充满了好奇。他们死死追问他来绘草纸屋是要买什么,以及为什么、为了谁。不过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觉得一点也不有趣。左之助要了两张月冈津南作、伊庭八郎的锦绘,一边听到身后传来剑心和小薰失望的叹息声。

“您运气真好,先生。就只剩两张了。”绘草纸屋的老板得意地说着,因为月冈津南的画作非常有人气,他的生意很好。不过对于左之助来说,这种说明和他将被要求支付的金额相比可是一点也不重要。“一共是十钱。”

左之助根本就没有钱,他的口袋里一钱也没有。他在赤别户从来没有付过帐,还把这种生活方式当成是理所应当。“哦,我没有钱。”左之助抓住了小薰在场的有利机会,让她付了这十钱。事情办好了,左之助便和剑心、小薰他们一起随意地浏览了店头的锦绘,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某一张画作上。

『赤报队一番队 相乐总三』

“这是……?”错不了的。那上面标明了『赤报队一番队 相乐总三』。那就是他,相乐队长,左之助始终所敬爱着、连做梦都不会忘记的男人。在这张画中,相乐总三一只手握着出鞘的刀,身后还有两个少年。剑心皱起眉头,表情严肃起来;小薰漂亮的脸蛋上也突然爬上了紧张的神色。

——事情不妙。

他们对于左之助为何会成为一名打架专家的原因,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比伊庭八郎大四岁,相乐总三生于天保十一年(1840年),原名小岛四郎。他擅长国学与军法,在他积极活跃于幕末的风云舞台之前还曾创办过私立学校。

历经周折,总三结交到了萨摩藩的西乡隆盛,并被要求负责制造江户的治安混乱,这是勤皇倒幕派的战术之一。在鸟羽伏见一战之后,他组织起赤报队作为官军东征军的先锋队,自己担任一番队队长。

出阵前,总三被授权向农民们允诺地税将会减半,以确保部队在农村地区的安全。换句话说,无论部队走到哪里,有此保证便能赢得当地人的支持,使他们站到官军这一边来,同时还能取得资金,并收取武器和粮食。而之后,新政府由于财政困难,便单方面放弃了维新的思想,撤回了削减地税的承诺,并且不顾一切地,将在收服民心方面立了大功的赤报队宣布为“伪官军”。当赤报队的一番队没有接受命令返回首都时,政府便将一番队的全部队士在信浓之国下诹访这个地方逮捕。包括总三在内的八名干部被斩首,其他人则被流放。据说总三被带入刑场的时候,只有二十九岁。

“弱者受压迫而不能反抗、只能接受不幸的日子结束了,没有等级之分、四民平等的新时代即将到来。”身为准队士,年少时的相乐左之助反复地听到总三这么说。“我们赤报队,是先驱,新时代的到来要靠我们的表现。一年就行,或是十年才能到来,都看我们的了。”

左之助是那样的崇拜总三,以至于他提出当四民平等的时代到来之时,能否以队长的姓作为自己的姓氏。可是相乐总三,以及赤报队,都遭到了抹杀,做了新政府的弃子。

总三等八人的头颅被示众,那场面使左之助悲痛万分。为了不忘记事情的真相,左之助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寄托在了他现在所背负的恶一文字中。

——为了队长,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

说左之助从那以后开始的人生方向,都是由那些情绪,以及这种强烈的意志所决定的,一点也不夸张。

——明治政府是牺牲了赤报队才创建了明治时代。要是他们忘了,我就要让他们记起来。

当然,赤报队也应该为他们的一些挑衅行为受到指责。他们为了在江户城制造骚动,有过好几次残暴的行动。可是因为不像萨摩和长州那样有藩这样的社会背景,他们是被迫担任这种令人厌恶的角色的。

可尽管这样,他们渴望建立新日本的热情,依然驱使着他们努力地为了维新的完成而拼命,这是不能用伪官军这种将他们描述为目的不纯的词语来书写的。然而人们却并不关心这样的事实。

 

——匹夫不可夺志。人们要忘记赤报队也没有关系,但我是不会舍弃我的匹夫之志的。

左之助就是怀着这样的人生观而活到今天。他周围的人曾多次劝他放弃复仇的想法。但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复仇的渴望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他在哪里?”左之助将视线从锦绘上抬起,向绘草纸屋的老板询问道。

“呃?”

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的店主的这种反应,让左之助感到全身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不过最接近的词汇,应该就是纯粹的愤怒吧。

“津南那个家伙住在哪里?快告诉我!”他咆哮起来,朝对方吼道。

“邻、邻镇的沟板长屋!不过他不喜欢见人。即使你去了,恐怕他也不会见你。”老板吓白了一张脸答道。

听着店主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的同时,左之助也在喘着气。一种从未有过、却势不可挡的感觉在体内泛滥着。他屈服在了那种头昏眼花的感觉之下,将自己置身于混乱的思绪之中。终于,他冷静下来,缓缓地迈开了脚步。

“他当然会见我。他没有理由不见我。”

“左之……”剑心用一种恳求般的眼神望着左之助的背影。左之助没有回答。他紧紧地抿住双颚,他在努力压制着那种随时可能从心底爆发的强烈情感。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左之助站在了长屋的屋檐下,开始叫门。

“月冈先生……月冈先生,你在吗?月冈先生……”左之助小心地克制着自己,耐心地叫着,可是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他意识到他早就该狠狠地捶门,一时感到血都朝头上冲过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元赤报队准队士,月冈克浩!”他的声音,和他那拳脚小子所特有的拳头,一齐打在了门上。在这可怕的巨响终于取得了回应,门开了,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内。他的头上扎着额带,也许是为了别开过长的刘海吧。他有着又高又挺的鼻梁,薄却不失力度的双唇,深深的眼窝,以及轮廓分明的消瘦脸颊,仿佛他脸上的肉是被切掉的。他的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好像他很多年都没受到过阳光的照射似的。

“果然。”左之助说道,像是要再次确认一般,相乐总三的锦绘依然攥在手中,“于是画了这个的就是你吧。”

“左之助,你怎么……?”津南的视线一度望空,然后才看向了左之助。他似乎反应不过来。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的震惊使他的脑海一阵翻滚。

“我一看就知道了,站在队长身后的,便是昔日的你和我。”

“原来如此……是啊,你说得对。”津南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隔着门框在交错着。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的剑心和小薰看到这一幕,才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月冈津南同左之助一样,也是赤报队的幸存者。

剑心朝小薰催促道:“我们回去吧,薰殿。”

“他是左之助的老朋友啊。你不想去见见面吗?”

“我们是因为觉得左之助的样子不太寻常,才跟着他来的,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剑心停顿了一下,向小薰微笑起来,“而且,从那恶字对他的意义就可以看出来了,赤报队对于左之来说,是一段特别的回忆。在回忆的世界中,是不需要外人的。”他说着便在夕阳的光辉中转过了身,小薰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到了什么本该是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东西。

 

炸裂弹

剑心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感觉到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长屋间的小道上有几个人,但监视者并不在其中。剑心缓缓地转过身子,装作是要和小薰说话,若无其事般查看了四周。他注意到有一个人独自站在长屋的屋檐下,身着时髦的洋服。

——嗯……拙者见过他么?

剑心想不起来。

男子看起来大约在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长脸。他眼里的某种东西,以及他站立的姿势,使得剑心感到一股寒意。那男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没有一丝感情地盯着剑心。他的双腿略微打开,左手藏在身后,很可能藏着武器。也许是剑或杖,甚至是手枪。他的架势表明他已准备好随时使用这几种武器中的某一种。

——他在监视月冈津南吗?

凭借直觉,剑心知道了情况。他随意搭了一只手在小薰肩上,一边谨慎地将另一只手放在了逆刃刀的刀柄上。剑心想要让小薰移动到他身体的另一侧,好以自身为盾保护她,不过小薰可没理解他的意图。她早已因为被剑心搭了肩膀而慌乱不堪了。

“剑、剑心,你干什么呀?”她心跳不已,喃喃地问着,不过剑心可没有时间解释。那男子有可能拿着手枪,如果他拔枪,剑心必须也要拔出逆刃刀来对抗。

那男人看起来很眼熟,可剑心还是记不起他是谁。但不管怎么说,男子是在监视着津南,而尽管剑心对津南没什么了解,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名监视者是个危险人物。退一万步讲,这名男子可不是个剑心希望出现在身边的人。

男子朝剑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就转身迅速离开了。很快,他的背影便离得远远的了,只留下了小薰迷乱的情绪。

“剑心……”小薰一边说着,一边用热情的目光注视着他。

“哦咯……?!”这下轮到剑心不知所措了。

 

将左之助请进屋之后,津南关上了纸门并上了锁之后,用火石点上了行灯。尽管进口的煤油灯正在东京府慢慢攒起了人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它们。有个笑话说,学校宿舍里昏暗的行灯突然被换成了煤油灯,结果学生们非但不欢迎这种进步,反而抱怨说煤油灯太亮了!不过煤油灯毕竟是便利的用具,它们最终必然还是要普及的。

《开化新作度度逸》(※)中还以这样的歌词赞颂了这种发展:“门外立着瓦斯灯,家里点着煤油灯。人们坐在马车上,畅游三筋街。”

歌曲中所描写的摩登生活,正渐渐落实在庶民之中,可是津南就像是拒绝着这些新出现的便利一般,选择去过江户时代的旧生活。

“好久不见了。”津南终于开口。一瓶冷酒很快溶解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画家啊。想想看,以前你就很手巧,无论是调和火药,还是操作复杂的火炮,你都是手到擒来啊。”左之助高兴地回忆着过去。可是津南却没有叙旧的兴趣。他吸着杯中的酒,看起来烦恼而愁苦。

“你现在干什么?”津南唐突地问道。

“没干什么。”左之助移开了举在嘴边的酒杯,他的眼圈已经发红了。“游手好闲罢了,不过,我过得还挺好的。”

“是吗?”津南应道,“你说,你过得很好,对吗?我这十年,可是没发生过一件好事。直到刚才见到你,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笑过,一次也没有。”

“……”不知道该说什么,左之助又喝了一口酒。

“我十年来,一直憎恨着那些让相乐队长和赤报队蒙上污名的家伙们。”

“津南……”左之助举起手,打断了津南。房间里飘荡着昏暗的气息,让左之助感到脊背一阵凉意。面前的这个人是不会说谎或吹牛的。对很多人来说,赤报队只是幕末时的一个小插曲。但是对于左之助眼前的这个男人,那是他所背负的沉重的十字架。

虽然没办法知道津南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左之助感到自己必须对他的这个老战友负责。

“你所尝到的痛苦,我也有。”左之助低声回应着,把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津南专注地望着左之助,咬紧了双颚。他的细目微微上扬,明亮的眸子和坚定的嘴唇,都表现了他强烈的意志,但却让他看起来有点凶恶。津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啊……”津南声音低沉地开口了,“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津南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他转移了话题。很明显,他还需要再准备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

“……”左之助保持着沉默,等着津南再度开口。

“真想不到,就在我将一切都准备就绪的这一天,能够与你重逢……也许这是天上的队长在引导我们也说不定。”

“阿克……?”一时口误,左之助用了以前的名字叫了津南,他的这位朋友的表情变得这么严肃,左之助感到后背上凉飕飕的。

——不可能吧。

他这么想着。津南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像是终于要把话说明一般,继续讲了下去。

“左之助,我们重组赤报队吧?”

“什么?”左之助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他吞下一口冷酒,直感到喉咙里升起一种不安。

“我们把毁了赤报队的维新政府给干掉,然后创造相乐队长所为之奋斗的新时代。”

“阿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左之助的语气里有着不满和指责,但是津南似乎并不介意。

“你问我打算做什么,赤报队的目标可向来只有一个啊!先消灭碍事的明治政府,然后建立真正四民平等的新时代——”

“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直忙着画画,连西南战争都没听说吧?连维新的大豪杰西乡隆盛,和跟随他的那些个个身强力壮的萨摩隼人们,都没撑过六个月啊。”左之助瞥了津南一眼,十分不痛快地说道。怒气在他的身体里搅动着,可是津南并没有被他的话所惹恼。

“西乡举兵的地点是鹿儿岛,处于日本的边界。要从那里攻到东京来实在是太远了,终究不过是徒劳。我要直指日本的中心,就攻击这里,东京府。”津南冷静地说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首先,袭击统辖内政的内务省,使它的运作彻底停滞。可能的话,我希望可以同时击溃陆、海军省和大藏省,不过我一个人很难搞定一切啊。”

“一个人?”左之助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尴尬。他觉得这想法太荒唐了。津南该不会有夸大妄想症吧——事实上,似乎已经可以确定他有了。“一个人能做什么啊?”左之助嘲道。想要颠覆政府的计划并不使他感到惊讶,可是这么一场大政变居然要由一个人来执行,这让他目瞪口呆。简直是轻率到了疯狂的地步。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先不管以后会有什么人随着我起义,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所以所有的计划都是我一个人进行过来的。”突然,津南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朝壁橱走了过去,“不过尽管我是一个人,但我有这些……”他说着打开了拉门。行灯柔和的灯光照进了壁橱黑暗的内部。

“!”

那里面是津南在赤报队时所学知识的成果——壁橱里的架子上,堆满了手制的炸裂弹。

津南的炸裂弹

※度度逸是一种俗曲,用口语由七、七、七、五格律组成,主要歌唱男女情爱,不过这首《开化新作度度逸》,顾名思义是以发明和进步为主题的,但我翻译得太白话了,好像没法让大家感受到歌曲的格律呢……

 

奇怪的左之助

“这些都是我的杰作。十年来我万分小心,以避免被发现。你觉得如何?一定没人会想到,一个画家居然会制作这种东西吧。”左之助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是惊惧之色,而津南则继续说了下去。“我要用它们依次炸毁各省厅,消弱国家的中央力量。然后,心怀不满的士族和农民们一定会在全国各地自然地起而响应。政府刚经过西南战争的消耗,根本不堪一击,到时候绝对无力回天。我们只要等着看它像雪崩那样崩坏就行了。”

津南十年的孤独岁月都献给了他所念念不忘的计划。他一个人将这计划完成到了这个程度,没有和谁商量,也没有人帮他指出计划的不足之处,他就这么确信着他独自一人的起义便能颠覆天下。津南像是被什么凭依了一般继续在往下说——很可能在他独力准备着这个惊人的计划时,他每日都是这样持续地自言自语着渡过的吧。他深信不疑,在大混乱之后,真正四民平等的时代就会出现,队长以及赤报队的污名也会被洗刷。左之助没有打断津南,作着倾听者的角色。

“我已经有了一张手绘的内务省内部的平面图,计划就决定在明天进行——既是新月之夜,又是星期天,很少有人会出门的。”津南没有看左之助,只是盯着手里的酒杯,然后像是打马后炮一般,他好不容易,从嘴里说出了他早就很想说的话,“左之,因为你过得很好,所以我也不想强迫你。作为元赤报队的一员,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要执行这个计划。但是,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在明天傍晚之前给我答复呢?”

不久之后,左之助踏上了回程。

——根本做不到。

左之助这么想着。无论怎么看,明治政府都不会因为省厅遭到爆炸袭击,和各地的一些零星暴动而倒台。即使计划被实施,显而易见,不过是重蹈神风连和萩秋月之乱失败的覆辙罢了。

——那家伙,十年间就一个人活在要帮队长和赤报队复仇的念头之中,根本看不清『现在』。不过……

左之助转念。

——十年间……么……

他仿佛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条长而笔直的道路,然而一旦踏上,便绝不容许他回头……

 

左之助迈着步伐,一边抬头望向夜空,试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管他的心底正在涌起一种激烈而使他眩晕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愤怒还是悲伤。“明明已经是春天了,怎么还刮起这么冷的风?”虽然说的是风,但这或许是在隐喻自己的无奈命运呢。

左之助感到身体力开始爆发出火焰。要是他对事态置之不理,非但不能为相乐队长报仇,他还将永远失去他的老战友。这些情感催促着左之助作出决定。当然,旁人是无法猜到他此时脑中的想法的。

 

神谷道场里,小薰和弥彦正拿着练习用的竹刀,摆好了架势对峙着。他们俩穿着道服裤,但是脸上和手上都没有带护具。距开始练习已经快一小时了,不过他们并不像是要很快结束练习的样子。

朝阳的光线从高处的天窗倾泻下来,将他们额上留下的汗珠照得闪闪发亮。时间差不多接近七点,阳光正渐渐地强烈起来。

剑心抱着臂坐在一边高起的师范席位上看着两人的训练。不对,他只是假装在看,其实他是在打瞌睡。就在他的脑袋要沉下去,身体也开始晃动的时候,小薰尖锐的喊杀声激化了道场中的空气。

弥彦也以他自己的喊杀声作出回应。两人的身影迅速的交错着,竹刀相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然后小薰的呐喊声又一次传遍了道场。弥彦那矮小的身躯朝后方飞了出去,有点艰难地落地站稳。

“怎么了,弥彦?你已经认输了么?”小薰的声音中只有轻微的喘息声,被击败的弥彦握紧了竹刀,再次摆好架势。

“哼!我是故意让一大早不肯起床的丑女打到的啦。”弥彦回嘴道,一边重重的喘着气。他冲上去攻击小薰防御的空档,那是小薰故意放水给他的机会。剑心以前就在称赞弥彦的进步时指出过,他操使竹刀的速度确实很快。不过小薰比他更快,脚下轻轻一移便避开了弥彦的袭击,并在错身之际在他的肩膀上敲了一下。当弥彦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早已又踩进了攻击他『面』(※)的范围。小薰无声地释放出自己的气,一边挥下了竹刀,击打弥彦的头部。她尽量控制着力道,以免下手太重。可是弥彦的个子比她矮得多,结果本该打在额头上的一击却正中了头顶。弥彦一时眼冒金星,他眨了眨眼,便仰着身体倒了下去,发出了砰的一声。

剑心和小薰被他倒地的巨响吓了一跳,赶紧查看了他的情况。弥彦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小薰给了他好几个耳光都没醒过来。剑心一着急,抓过一边打扫用的水桶,毫不留情地将洗过抹布的脏水浇在了弥彦的脸上。

“呀——!”弥彦马上恢复了意识。然而让剑心和小薰没有想到的是,弥彦在跳起的一瞬间马上又摆好了架势。

“我还没被打败呢!”他们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将生命赌于剑上的年轻武士的雄姿。

——弥彦……

剑心和小薰不约而同地把他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练习时间之后不久,他们便吃了早饭。饭后,三人正在热闹地聊天之时,左之助来了。他看着他们的脸,说了些昨晚和津南再会时无关紧要的部分。

“啊?!”小薰突然夸张地惊叫出声。配合着小薰,剑心也是一副惊讶过度的样子。

“就是说,月冈津南是左之助的老朋友?!”

“喂,你们这么吃惊感觉很假啊?”左之助觉得这两人的反应有点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去追究这种小事。“嘛,算了。我想开个宴会庆祝一下我们的重逢。今晚能借我用下道场吗?”

剑心听着左之助说着他的打算,变成了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不过小薰和弥彦却都怀着同样的顾虑。

“道场借你是可以啦,”小薰回答,然后她直视着左之助说了下去,“可你说你想开宴会,你开宴会的钱要从哪里来?”左之助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自己得出了结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你又打算压榨我们了吧?不行,道场不能借你!绝对不行!”

左之助被小薰的气势压倒,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最后还是露出了笑容,回答道:“别担心,钱的事情我会搞定。”说完他便准备走人。

三个人愣愣地盯着左之助离开的背影。就在那时,剑心猛然想起了什么。

“左之。”像是解脱了咒语的束缚一般,剑心叫住了他的友人,“呃……那月冈殿说他几时会来呢……?”

左之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答:“他说他要先把一张没画完的锦绘完成,然后下午把画送到出版商伊吕波屋那里。应该会在晚上六点到这儿吧。”

左之助又踏出了脚步,可刚走了五六步,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把阿妙和那个小女孩也请来吧。她们应该会很高兴。”说着左之助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道场。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对劲。

“怪了。他的的样子好怪啊,太奇怪了!我说他是生病了,对不对?!”这就叫女人的直觉吧,小薰对似乎于左之助这种不寻常的一本正经的举止非常怀疑。

“请、请冷静一点啊。”剑心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小薰现在离他很近,她正抓着他的领子,摇晃着他。

“因为春天来了吧……”弥彦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一个人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他对于剑心和小薰的担忧毫不关心。

三十分钟之后,神谷道场里没有了剑心的踪影。

※剑道中击中头部。

 

意外的拜访

大门边的小偏门被打开了,之前帮剑心进去通报的书生再度出现,将剑心请进了警察署长的宅邸,并为他带路。书生将剑心领到了一个面对着宽敞的花园的会客厅。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书生端来了茶和点心。剑心一看到端上来的东西,顿时感到口渴,于是便伸手拿了茶杯,津津有味地品尝起了芳香的热茶。

房间里有一只火桶(※),但是里面没有点起炭火。房间和走廊上与庭院相隔的纸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是这早春的天气并不让人感到寒冷。剑心看了看园子里,红梅和白梅零星地开在各处。

“绯村先生,让你久等了。”警察署长戴着黑框眼镜,他五官端正,脸色看上去很健康。不过,他打招呼的样子好像有点紧张。尽管今天是休息天,他还特地换上了制服来接待剑心。不过这也没办法,剑心突然登门,让应门的书生传话说要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了。

“拙者知道今天是休息日,却还到署长家来拜访,真是很抱歉。但是如果拖到明天早上再去警署找他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

所以署长出来见剑心的时候,由于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表情很是担忧,因为剑心的话已经表明了事件的严重性和机密性。草草地打了招呼之后,剑心便坐直身子,单刀直入了。

“拙者想要请教一件事。”剑心说道,“署长,恕拙者直言,请问您是否有听说什么大规模的,比方说,密谋要推翻政府这种事呢?”

署长透过他那圆圆的黑框眼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剑心。他那有气质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线条。“这个嘛,并没有那种事情……”署长支支吾吾,不知要如何回答。

署长知道,面前的这个绯村剑心,是元长州藩的维新志士,有着人斩拔刀斋称号的传奇剑客。他还知道,在维新之后,剑心拒绝在政府担任官位,而是以浪客的身份流浪全国。不仅如此,之前有好几次,在遇到难以解决的案件时,警察们有向剑心求助过。而且,署长的上司,陆军卿山县有朋,也多次向他说过剑心的为人。无疑,这两人已经熟识,可尽管如此,剑心的来访实在突然,而他的问话则更是令人感到唐突。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绯村先生,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不,那倒没有。”剑心这么说的时候,宅邸里的女佣又端了新沏的茶和与先前不同的点心来。谈话不得不暂停下来。为了消磨时间等女佣退下,署长向剑心推荐起了新端来的这一批点心。

“你想尝尝吗,绯村先生?这些是字母饼。这种点心最早在本芝附近被贩卖还是明治五年的时候,一时还流行过一阵子。除了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以外,现在有些还带有『文明开化』一类的成语。虽然我不认为什么事都走西欧风是件好事,但我相信『文明开化』对于日本人民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剑心拿了点心,看了看花园里的水塘。午前强烈的的阳光经水面的反射,形成了细小而闪烁的光晕。在确认女佣已经走远之后,剑心才再度开口。

“署长,尽管西南战争已经结束,社会上却依然骚动不安。如果拙者是那种对现政府在心中积压着许多不满与不平的人,现在应该就是采取行动的机会了。”

“……”署长低头听着,眉心渗出了汗珠。虽说没有确定的证据,但对方可是以只剑讨伐德川幕府的人斩拔刀斋。他那凭借经验所养成的敏锐直觉,已经捕捉到了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可以一笑置之的小事情。

剑心的话有着异常的说服力:“有一个对于拙者这个浪客来说,非常珍惜的人,他从昨晚开始就表现得很奇怪。这个人并不是什么会因为寻常小事而轻易动摇的人,但他今天早上的样子表明事情并不简单。连对身为朋友的拙者,他都不愿吐露一点讯息。想来他一定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之中。署长,拙者已经不再是维新志士了,但是只要可能,拙者想要尽力去保护拙者所遇见的每一个人。拙者并不奢望麻烦警察出动。然而,怎样也好,拙者需要一些情报,任何线索都行。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拙者也会无计可施。”

“绯村先生……”署长垂着的脸上尽是忧虑之色,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署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眉毛上的汗珠,消瘦而清晰的五官失去了元气,他吸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下决心一般地说了,“我马上将要告诉你的事情,绝对要向任何人保密——你可以答应吗?”

“是,当然。那么,您想到什么了么?”

“不,也并非是什么明确的线索。”署长说着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正如你所推测的,西南战争结束了,但是府下以及全国各地,骚乱仍然在折磨着我们的社会。为了保卫政府和国家,警察们每日都在奋斗着。我们是为了实现维新中尚未完成的思想,为了一点一点地使庶民们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为了让百姓的日子能比在旧幕府的时代过得好些而奋斗的。

“西南战争使得在野的一些反政府团体得到了镇压,可另一方面,原来并不明显的政府内部的反动力量,近来却出现了迅速的扩张。比如,在陆军省,一小群对于他们在之前战争中的赏赐有所不满的人已经开始了秘密的集会。虽然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但是有一些尚未确认的情报,说这些人正在计划武装起义。”

“……”剑心静静地听着,压制着他震惊的情绪。他开始了解到,面前的男子所生存的,是个怎样的世界。警察们常被人们诽谤为『国家权力的走狗』。署长的周围有着内外两个方面的敌人,他每天都在与他们交战着。这就是这名男子的生存之道。

“并不是说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目的。在西南战争中,反叛军再三地抱怨说‘要不是他们有有红帽子和大炮……’凭良心讲,官军确实是依靠着以红色帽子为象征的近卫军和他们威力强大的军火才取得胜利的。

“找过你麻烦的宇治木警部辅和很多其他的剑客警官们,原来都是西南战争时候的游击剑士。战争一结束,为了平衡财政收支,必须对临时雇用的军官和士兵进行裁员。被选上的精英留在军队,而退伍的人中,有才能的便收为警官。

“可是今年,政府公布了削减陆军省年间开支的方针。尽管这也是迫不得已,但许多退伍的人都对政府此举非常气愤——没退伍的军官和士兵之中,不满者也是大有人在。”

“……”剑心听着署长的话,继续保持沉默。他心中疑惑的影子,已经慢慢显现出了清晰的形象。

“还有,除了这个……如果是把范围缩小到目前对政府来说,企图将其颠覆的最近的威胁的话,我觉得可能还有两群人。”署长说出了一个盗窃走私团伙的名字——他们原来是士族,在浅草田岛町有一个叫『瓢』的据点,然而他们现在却在窝点以外的地方有了武装行动。他还提到了一伙人,藏匿在千往北组的养善院,那正是获得政府批准而举办的剑术比赛『击剑会』的会场。

这些并没有在剑心的脑海中激起什么反应。月冈津南的职业是画家,他要是和盗贼窝的人有什么关联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昨晚他看到的另外那个人,他可一点也不觉得像个普通的暴徒,况且那人还是个能从正面释放杀意,却又不露出破绽的高手。

——他绝不是击剑会,或是盗窃走私团里的人。

剑心思考着那名监视者的真实身份,他感到胸口被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所抓紧。

※木制圆形火盆。


【自译】静霞薰《浪客剑心》官方小说卷一《左之助与锦绘》篇(上)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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