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天河水卷》第三十三章
那日，咸南衡又梦到了那个场景。金光一闪，僧人手中的金色令牌散成无数碎片，宛若一朵金色花苞忽然绽开。碎块飞扫，穿过他身体。咸南衡只觉浑身一阵刺痛，他瞥过一眼从脸侧擦过的碎片，金色的铜镜下映出的竟是方扬牧的脸庞。
咸南衡倒吸一口气，从睡梦中惊醒。
不等他反应，他的身上已经缠着无数丝线。
“牵偶丝。”这三个字从他脑海中闪过。
咸南衡飞身一扯，凌空转了个圈又落回地上。他用脚勾起细棍，抽出细剑，接着飞身一扯，将连身牵起的丝线尽数斩断。
他赶紧将睡在一侧的明鸿摇提起，从四方抽出的牵偶丝正巧缠在众司愉的身上。
他接着把丝线斩断，护住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在夜里对我们下此狠手。”
孟阳棠传来笑声，“凭你的武功，我白天里出手岂不是自讨苦吃。”
“阁下可是为了天河水卷而来？”
“既是为了水卷，也是为了杀你。”
说罢，牵偶丝从四方飞出。
咸南衡带着明鸿摇飞身避开，飞出的牵偶丝正巧打在刚才睡着的大石块上。石块碎开，好在他们躲避及时，若正巧打在他们身上，岂不碎成了肉沫。
孟阳棠见豪夺不成，将牵偶丝织成细网，朝咸南衡追了过去。
咸南衡甩开明鸿摇，引牵偶丝往树上落。趁着丝网和树枝相勾，他从底下的间隙飞出。
刚一转身，前方又飞来几道丝线。他回身一踩，顺着树干往上跑再翻了个跟斗跃过。径直飞去的丝网将树干一切，竟把一棵百年老树给锯断。
树枝倒下，咸南衡带着明鸿摇躲开。
如今他一人护着两个，又不见出手人真身，根本没法下手。
咸南衡带着明鸿摇和众司愉往一处逃跑，这一次孟阳棠将丝线织成巨网，迎面朝他们裹去。
咸南衡刚一劈开，丝网一收，竟成了两张，接着从两面夹击。他将两人推开，左右各劈一刀，丝网一收，又成了四张网包裹而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
“本门叛徒孟阳棠，岂能容你毁我碧肆的清誉。”
黑暗中，几道丝线飞出将丝网缠住，只瞧着那几条细丝忽然拨动，一弦一勾，惊起片片树叶。
树叶飞散时，咸南衡忽然寻得一丝气息。他踏上细丝，翻身一转，落剑一斩，一个戴着红白面具的男子从树后面落了下来。
“阁下住手。”
剑抵到孟阳棠的脖子又停了下来。
一位头戴纱帽的小公子坐在竹椅子上，四位白衣白面公子一人抬一角，步履翩翩，每走一步都好似脚下生了一道风似的，踏着轻风走了出来。
咸南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一门派名叫碧肆，门中弟子各个如春林初叶，闻春风初生，步履姿态有春水之柔，踏如趟水，脚底生风。今日一见，果真同传说中的一样。
坐在竹椅子上的，应该就是碧肆的公子竹眉栖。
他缓缓道：“他是我本门弟子，还请留给我亲手解决。”
孟阳棠对此人是多有畏惧，连爬带跪的求饶道：“门主饶命，弟子再也不敢了，还请门主饶命。”
只瞧他面不改色，道：“我问你，那日你争夺紫金流星鉴，没能得手。后来当日在场的东摩高僧、清白道人都相继被杀，你又为何能活下来？”
“回门主，是弟子侥幸得东凰宫主的庇佑，才没死。”
“朱迩的宫主？”
“是。”
“他平日里并不露面，为什么要救下你？”
“他让我在暗中替他拿到天河水卷。”
“他既有无若光这大护法，为何还要你这小喽啰替他办事？”
“大护法在明，宫主在暗。”
“所以那日你就在商搁城用牵偶丝出手，让我平添背信弃义的污名。”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遵照吩咐办事。”
“原来朱迩早已经暗自行动。还有什么事，是你没告诉我的。”
“弟子……弟子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在我废掉你双手之前，再给你一次机会。”
孟阳棠连连跪地求饶，“弟子真的不知道，还请门主饶命。”
牵偶丝一出，孟阳棠的五指被断成了五根。
咸南衡赶紧将明鸿摇的眼睛遮住。想不到碧肆的门主虽看着秀面稚嫩，出手却是毫不留情。
孟阳棠捂着断指跪下求饶，“还请门主赐弟子一死。”
“还剩另一只手。”他冷冷道。
到这时候，孟阳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倒不如说个清楚一了百了。
他道：“弟子只知道无若光有私心，与东凰宫主不合。所以东凰宫主才私下结识一个名叫宗韶秦的人。此人对天河水卷知之甚明，抛出一个鱼饵说天河水卷就在冬蜓山庄的小公子身上，所以宫主才让我去商搁城助他一臂之力。”
众司愉听到宗韶秦三个字，又惊又怒地一把抓住咸南衡，道：“宗韶秦就是推我下山的那天晚上和师伯在鹅镜峰说话的人。”
竹眉栖心思灵敏，一听这话当即猜到是拾唯骨在暗中谋划。
“看来你还有事话还没和我说清楚。”
牵偶丝从竹眉栖袖口飞出，一抽将孟阳棠的咽喉隔断。
孟阳棠刚一死，竹眉栖就口吐鲜血。看得出来他是身负重伤，刚刚只是在佯装无事，好骗过孟阳棠。
碧肆的弟子将竹椅子放下，一个弟子向他递过手帕。
竹眉栖擦了擦嘴角，略带喘息地道：“我早该猜到，拾唯骨这人表里不一，心存野心。谁能一夜之间杀死众多武林高手，也只有他这一派的掌门师兄能办得到。可我已经被他重伤，怕是命不多时，要报仇也等不到亲自动手了。”
说到这时他看向咸南衡，“我知道你们要去青鹘山见道师兄。但就在今日，方扬牧被敕金令封了魂，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也只是撞了正着。可是拾唯骨忽然翻脸不认人，抢走流星鉴，还对我们几个掌门施以困仙术。我破术逃跑，元气大伤。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定是道师兄。”
想不到事情已经发展的如此迅速，众司愉慌道：“我们快去琉邀峰将这事告知师尊。”
“慢着。”咸南衡一把将众司愉拉住。
他摇摇头，“就凭我们几个，即便日以继夜的赶，也来不及了。”
“如果只是你一个，或许还来得及。”竹眉栖道。
咸南衡瞧了一眼明鸿摇，他不可能丢下这个孩子。
“我有办法让你今晚就赶到琉邀峰，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竹眉栖忽然道。
“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你带着我的尸身上琉邀峰，替我手刃拾唯骨，让他亲自跪倒在我的面前。”竹眉栖咬牙切齿。
看来这事是躲不掉的，他应道：“我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