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琴：我，三十五岁（二）
世界顿时破晓，温柔明亮的光芒将黯然失色的眼瞳点亮，同时身周的风景急速失去色彩，闪闪发光的只有一处，宛若舞台上聚光灯唯一眷顾的主角。御坂美琴呼吸骤然变得短促，口齿舌尖的苦涩潮水般褪去，愉快甜腻，如同最高级蜂蜜的柔和味道满溢出来，颇具年代感的爱情歌曲明快愉快的吉他前奏在脑海中漾起樱花色氛围。
走到车站出口停下来的人正是上条当麻，他穿着一身仿佛从战火中逃出来的旧西装，风尘仆仆的脸庞上透着疲倦，整个人似乎比以前更加清瘦，颧骨凸得老高。御坂从土御门那里听说他已经很久没回到国内了，但是他好像没有染上丝毫异国风情，站在故土的人群之中马上就会被遗忘。
御坂举起手，胸口震动的火热没能鼓舞声带，嗓音像是想要通过意念传递，“哟……”
舞台上扎眼的聚光灯缓慢移动，代表世界意志的视角将御坂一同包裹。那个男人的直觉一直很强……上条熄灭手机屏幕转头看过来，惊诧的表情在黝黑的脸颊上逐渐夸张，不断张大的嘴巴遵守着公共场合不能大声的规则，只是蓄力，没有爆发。
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燃烧的火焰腾的爆发，收不住的怒火差点又要催动电流，接着身体一阵虚弱，五脏六腑举手表决否决出击计划。
“哟……”御坂再次尝试打招呼。”
上条显然还是没有从刺激到神经中枢的愕然中醒过来，淡淡回了声“哦”，又继续表现惊讶。
御坂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点什么……欢迎回来，或者路上辛苦了这些话似乎都不太适合他们之间的距离——二十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改变……抑或更加糟糕了。
“……御坂？”许久之后，上条才想认命似的接受现实，向御坂走过来，艰难地确认。
“嗯，是我，你倒是没什么变化，上条先生。”御坂压低的声调还是不自觉散发出不友好，她不觉得自己跟最后一次见面时候变化很大，没经过考虑就说出来的话言下之意就是对上条忘记她的面容表示不满。
“才没有……老了很多呢。”上条自嘲般苦笑，脸上的倦色更深，“抱歉，我记忆中的你还是个小孩子……突然见到……我们多久没见过了？十年……”
“是二十年！”这个人的时间观念偏差未免太严重了，御坂忍不住大声吼出来。
“二十年？那么久了吗？”上条习惯性抓抓后脑勺，这一次接受起来倒比较快，“确实呢……我都快四十岁了。”
抬起下巴，上条看向车站距离不远处那栋中世纪欧洲风格的钟楼，仿佛就在刚才才真正感受到时间流逝。
上条抿起干燥的嘴唇，低垂眼帘，过了好久才艰难挤出一句，“你长大了啊。”
“这句话未免说得太迟了吧，而且你也不是我的长辈……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奇怪？”御坂慌忙低头，脸颊不知为何突然升温，时隔多年的对话正让她寂静的内心涌起大海上的狂风暴雨。
“是吗……抱歉，毕竟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一不小心就……”
“二十年前我也不是小孩子！”
上条当麻无意间重复的话语让御坂美琴的怒火遽然举起反抗的旗帜，竟要以一己之力宣布身体进入战时条例。
“啊啊，嗯！”上条的直觉拉响警报，连连点头。在他的记忆中，短发女孩此刻已经将毫不留手的强烈电流释放到他面前。
苦苦叹息一声，上条偷瞧御坂，见她没有动手，才试着小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接你，不然来散步啊！”
听出御坂仍在气头上，上条摸摸下巴凌乱的胡茬，自己在脑袋里拼接造成眼前情况的全貌。随即土御门元春欠揍的贱兮兮笑脸便浮现出来，各种信息马上串联到了一起。
“那个金发混蛋！”上条小声咒骂，他总算知道一向不在明面上关心他生死的土御门为何这次坚持说要亲自来接他。
御坂瞧出端倪，马上猜出八成，“那个金发混蛋没跟你说？”
“嗯，我说我一个人能找到住的地方，他我不熟悉路，要来接我。”
上条想不出土御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但是肯定不是好事。
“我想揍他。”
“我也想。”
“改天一起？”
“好啊。”
达成共识的两人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御坂紧绷的胸口蓦然缓和，她仿佛这才注意到两个人都已经不是二十年的模样，不管怎么样，成为大人一定会变得跟过去不一样。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御坂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和他都……
“土御门本来说带我去的，他没跟你说吗……”上条从御坂的疑惑中知晓，土御门一定什么都没跟她说，包括接的人是自己这点，“我打电话问问他，不过……”
“他多半不会接是吧？我觉得也是那样。”御坂接着上条的话说下去，他们俩都被土御门蒙在鼓里，既然他已经得逞，便没有必要还特意接听两个人肯定要发泄怨恨的电话，“算了，一会儿雨就要下大了，我给你找地方住吧。”
“谢……谢谢。”
“话说你多久没回来了？”御坂迈开脚步，往打车的站点走去，上条紧跟在后，行李箱的车轮咕噜咕噜响着。“有几年了吧。”
“哼~原来这二十几年里你还回来过啊？”上条没有听出御坂音色中的不满，想了一下回答道：“回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带着任务，每次很快就回去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御坂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放缓，上条几乎走到她身边。
“各种各样……的工作，解决一些麻烦……调停一些事情什么的……”
“很不容易呢。”
“嗯……确实很费劲，语言上的障碍一直解决不了。”上条叹了口气，尽管一直在国外，然而却不断辗转，结果他薄弱的语言学习能力到现在都没能让他好好掌握一门外语。
“要不要……我给你当翻译？”御坂发出的声音很轻，上条还没来得及感受便以消散在雨水浸润的冰冷空气之中。“我开玩笑的。”御坂后脚跟施力，转过身来对上条露出甜美的笑容……掩饰不住虚假。
“对了，你赶时间吗？我要先去接一下孩子。”
“不着急，我这次要长住一段……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