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淮】在冰之中 （1W3字一发完）

-1-

当风息与另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了感知中的时候，虚淮正在聚灵。

照理来说，虚淮并不应该在现在聚灵。只有在清晨，自然灵质才最为活跃，那也是最适合聚灵的时候——和洛竹那个整天睡懒觉的家伙不同，精于自律的虚淮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但风息的计划进行得比虚淮预料中快得多。快到虚淮都还没从那惊人的计划中回过神来，风息便已经将目标带到了自己身旁。

“你不是很喜欢猫吗？这倒也不错。”就在前两天，风息还这样和他打趣道。但当这计划中的目标如期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准备的虚淮还是只能选择用聚灵这一决不可能被打扰的事情来逃避——原因就在风息的计划之中。

在虚淮看来，风息的计划精妙且万无一失。无论是“领域”持有者的存在还是风息“豪夺”的能力，会馆一方都从未得到过消息，实施起来也是异常的简单：“领域”的操控方法虽然复杂，但只要成型后便再也无法被击破，而被“领域”所控制着的空间……

“那就是我们的世界。”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风息的脸上洋溢着近乎狂热的笑容。“无论是会馆还是人类，都再也无法干扰我们了！”

“那里，就是我们永远的家——！”

但这计划里，“领域”的持有人，将会成为牺牲品。

“领域”一旦成型，便再也无法被击破——除非持有人自行选择解除。一向精于计划的风息，是绝对无法容许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的。洛竹还傻乎乎地以为风息只是要去找一个很厉害的人来当伙伴，而更加熟悉风息的虚淮则明白，风息所需要的，只有“领域”而已。只要事情出现任何变化，他就必须夺取“领域”——并非是风息生性邪恶，只是这一次，他无法接受失败。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计划能不被干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被夺去能力之后，“领域”的持有者，会死。

“快来快来，开饭了，今晚是大餐哦！”洛竹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将虚淮从思考中唤回了现实。他使劲甩了几下脑袋来让自己清醒，缓步走向了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作为“客厅”的树洞。

落座之后，虚淮一抬头，便对上了洛竹那无时无刻都炽热着的目光。后者二话不说便将一碗清茶往虚淮手中一塞，随后又举起了自己那一碗，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旁领会了意思的风息和天虎也一同端起了自己手中的茶碗。

“欢迎小黑！”伴随着茶碗互相碰撞的声音，虚淮的目光也转向了那双手捧着第五只茶碗的“新人”。但当他真正看到那被称为“小黑”的小妖精之后，却不由得一愣神。

风息的信息没有错，那的确是一只猫妖。幼小的身躯，没藏好的猫尾巴与大大的猫耳朵，还有那眼睛里埋藏着的好奇与惊喜，都说明了这被称为“小黑”的猫妖还只是一只小猫。

虚淮的确是喜欢猫的。若不是被风息以“会破坏这里的生态”为理由拒绝，他甚至想把人类社会中流浪的那些野猫都一起带过来。而面前的小黑……不得不说，洛竹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做起手工活来倒是细心的不行。小黑身上那件衣服一看就是他的手笔——不仅贴合身材，还将这只眼里闪着碧色星星的小猫衬托得格外可爱。

但虚淮的愣神倒并不仅是因为小黑那意料外的可爱，而是因为风息的计划——他明白面前这只小猫最终的结局。虚淮望向了风息，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样一只终将逝去的可爱小猫，风息还能如此饱含感情地对待他。

当这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小黑在某一天被夺走了“领域”，生命随之枯萎，最终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当那原本橄榄石般的眼睛失去了亮光，彻底熄灭之后，现在所投入的一切感情，都将会变成一把把刺入心房的利刃。记忆里每一句温柔的话语，每一张幸福的笑脸，都会让这利刃在心中狠狠地绞上一圈。

特别是……夺去他生命的人，还是风息自己。

或者说，风息对小黑，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现在的一切仅仅只是伪装？亦或风息的心已经坚硬到如此地步，无论多锋利的利刃都无法令它再有一丝触动？还是风息的理想实在是太过坚定，能够支持着他背负着痛苦前行？

虚淮不想再在其中投入任何思考，只得转而看起了洛竹那在已经预演过好几次的漂亮戏法——他是真的把小黑当做同伴来看待了。

“你还真会哄小孩儿啊。”虚淮用一种佯装的揶揄口吻说道。

“你要不要来个雪花飘？”

面对洛竹的打趣，虚淮却并没有马上拒绝。他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目光——那是来自洛竹身边的小黑。与小黑那满怀期待的眼睛四目相对，虚淮下意识地微扬起了嘴角，一团雪花状的灵质聚集在了手中。

下一秒，虚淮猛地回过了神来，赶忙驱散了手中的灵质，飞快地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回了淡漠，用努力维持着的语气说道：“不了。”，随后便强行把目光固定在了面前的篝火上，不再向小黑的方向挪去半分。

即使不看向那里，虚淮也可以察觉到，小黑的落寞仅仅持续了一瞬而已，与洛竹他们带给他的幸福感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即使这一瞬间的落寞已经轻轻地刺痛了虚淮的心，他也只能这样忍耐着——为了逃避那更大的伤害。如此一来，和一旁热热闹闹的四人相比，虚淮倒是真显得有些落寞了。

这份道不明的落寞感一直持续到了宴会结束，把小黑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待到洛竹和天虎也回屋休息，风息叫住了正要回房的虚淮，说要同他聊一些事情。

“虚淮，你表现的可太过冷漠了一些。拿出你逗小猫的本事，和小黑好好相处吧，可别把他吓跑了。”

“……我明白了。”虚淮只能这样回答。

一直到回到房间之后，虚淮都未能想明白，自己究竟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小黑。现在想来，他真希望自己也和洛竹他们一样，能够相信那只可爱的小黑猫将会成为自己长久的伙伴——但他不能，因为他必任何人都了解风息。

他终究还是不擅长演戏，演那种真情实感的戏。

无论怎样思考都找不到结果。虚淮将身子重重地砸在了芏草席上，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所有想法，躲入梦乡，来逃避这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2-

次日，虚淮依旧是四人中第一个起床迎接朝阳的。在太阳初升的时候，站在水池中进行一个时辰的聚灵，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必须保持强大，才能保护那几个整天就知道玩耍的家伙。

但今天的聚灵并不顺利。一阵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忽然传来，虚淮原以为那是洛竹开玩笑用的种子。刹那后，他却猛地察觉到，那物体破空而来的速度远远快过洛竹那怠于修炼的种子子弹。

来不及多想，虚淮靠着常年磨炼的本能才堪堪躲过那飞来的物体——它几乎是贴着虚淮的脸飞了过去，虚淮甚至没能看清它的正体，只看见朝阳的刺眼光芒在其上从一边滑落到了另一边。最终，它死死地钉在了虚淮身后的树干中，发出了金属振动的尖利响声。而虚淮则感觉到有些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那是几缕被整齐切下的青色发丝。

虚淮很强。抛却风息那特殊的能力不提，虚淮的确是四人中最强的。但正是因为如此，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才让他无比惊慌——虚淮很明白，和能够发动刚才那样攻击的人相比，自己就如同乳臭未干的孩子一样弱小。

还未等虚淮开口询问来者的身份，另一次攻击到来前的破空声便在他的耳边响起——那来自他的背后，由同一个物体再次发动的攻击。虚淮这才察觉到，那并不止是用后即耗的子弹，而是被灵力所操纵着的可怕金属。

金系的御灵系，如此惊人的力量，以及能够躲过探查进入这里的能力，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来者的身份对虚淮来说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了。

这次的攻击比之前的更快，而且还出其不意地来自背后，以至于连虚淮都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带着恐怖力量的金属片一点一点地刺向自己的后背。虚淮几乎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身体被贯穿后，它带着血花从自己胸口出现的场景。

下一秒，虚淮却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出现在了自己背后——并不是金属片，而是另一种更加粗糙且坚实的感觉。

“————！”

随后，那东西如同气球一般，以虚淮的背后为中心猛地暴胀，一端狠狠地扎入了地下，另一端则直冲云天。虚淮只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从背后推了一把，不由得向前趔趄了几步。而当他回头看去的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然是一株参天巨木，树干的中间硬是被一块青灰色的铁皮硬是顶出了半截。

“还好还好，这也算是赶上了吧？我就说在你们衣服里塞几颗种子准没错。”被刚刚的动静所吵醒的洛竹快步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走来的，则是同样被唤醒的风息和天虎。在确认了虚淮无碍之后，三人的目光转向了那铁片飞来的方向。

清晨的迷雾消散，其中缓步走来的人也逐渐现出了身形。

“把风息，交出来。”几枚高速旋转着的铁片漂浮在他身边，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是无限，最强的执行者。

 

-3-

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以多攻少，还是被彻彻底底地压制，被迫退守到传送门前，仅剩风息一人还在与无限缠斗。

虚淮很明白，这次的失败的原因并不是自己不够强，也并非是洛竹他们怠于修炼、真正的原因，仅仅是让无限找到了自己一行人而已——当无限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失败就已经注定了。即使是四人中最强的虚淮也清楚，自己在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根本撑不过两个回合——那被斩下的左臂便是铁证。

“————”又一声巨响从森林深处传来，虚淮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很明白，现在的风息决不是无限的对手。但为了掩护洛竹，天虎和自己撤退，风息放弃了脱离战斗的机会，选择了直面无限那恐怖的力量。

“小黑！”

洛竹的一声惊呼让虚淮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神，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了虚淮的视野之中，在树杈之间飞快地穿梭远去——那是小黑，前去掩护风息的小黑。

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仅是一瞬而已，那由小黑所变成的大猫便被重重地砸到了一旁的树干上，震得树叶如同雪花一般纷落。但就是这小黑争取来的一瞬间，让风息终于摆脱了无限的锁定，赶到了传送门前，与三人会和。

“你们先撤！”

面对风息的催促，洛竹却显然有些犹豫——为了阻碍无限的追赶，这次离开，必须要破坏传送门，而且还是连坐标点都需要抹去的彻底毁坏。在此之后，这里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于自己一行人去向的信息了——无论对谁来说都是。

“快走！”

风息的声音已然接近咆哮，而无限那标志性的金属轰鸣声也越来越近。

“走啊！！！”

这是唯一的退路了。

虚淮将半个身子探入了传送门之中，正要离开，一阵悸动却忽然从胸口传来，如同电流般传到了全身。他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了那曾经的乐园，以及那为了守护这乐园，为了守护他的“家人”，力竭后跌在地上恢复原形的小黑猫——即使他们只相处了半天。即使他们最终……

虚淮看不到风息的脸，也无法想象出他这时的表情。唯一能看见的，是一个带着凌厉气势，正在视野中不断变大的身影。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虚淮心中油然而生，使得他的身体忽而变得放松了起来。虚淮收起了目光，双眼轻阖，自然地由着引力将自己的身体向后拉扯，最终完全没入了传送门的另一端。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所看见的是密密麻麻陈列着的人类产物——这里大约是某个工厂，或者是仓库吧，虚淮并不清楚，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个了。他略带费力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旁的箱子上坐着垂头丧气的洛竹和天虎，而迟到一步的风息也坐在对面的箱子上，咬紧牙关喘着粗气。

看见风息的出现，虚淮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身边挑了个高度合适的箱子坐了上去。

“……”

周遭的空气冷得令人发颤，四人也陷入了一片怪异的沉默之中。

“小黑丢了……”洛竹用呢喃般的声音说道，语气中满是失落。

这话让刚刚才醒来的虚淮稍稍一怔，随后他才想起了那只昨晚才认识的，今天却为了保护自己而直面无限的小猫妖。但想到这里，虚淮的心情不知为何，反而变得放松了一些。

这样的结局，对那只叫小黑的猫妖来说，倒也是挺好的吧？按照无限的性子，应该会把他带去会馆。而在会馆，小黑应该也会和很多其他的小妖精一样受到保护与栽培，直至他能够独当一面为止。而这样一来，风息也再打不了关于他的主意了。

虽然牺牲者注定会出现，但不知为何，与自己的理想相反，虚淮总是期待着那一天能够晚一些到来——至少不要是今天，不要是在自己面前。他转过头去，看向旁边阴沉着脸的风息，希望从他的神态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放弃的征兆。

但是没有。

“你们去全力搜查小黑的下落。”

“而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虚淮稍一思考，便几乎明白了风息的意思。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陷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之中。

“你是要……？”

“我不想再忍了。”

“……”

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去做。因为这是他的梦想。

以及他们所有人的梦想。

“……我知道了。”

 

-4-

当虚淮再次见到小黑，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和他所预想的一样，无限的目的的确是将小黑带去会馆。但不知为何，他们前进的速度比虚淮预料之慢了很多，甚至还使用脆弱的人类交通工具，这也让虚淮一行人有了可乘之机。

无限的确很强，强得有些无法理喻，但也并不是无可战胜。换句话说，虚淮他们本身的目的就不是打败无限，而是“接走”无限身边的小黑。

若是无限带小黑抵达了会馆，就算做再多的努力也无力回天。所以这一次，他们必须成功——他们也没有理由不成功，能够通过金属传导声波的薄音、能用墨分身闪避近身攻击的画灵、远距离起爆进行牵制的滞爆，风息按照获得的会馆名单所豪夺来的能力全都是用来针对无限的，剩下三人也分别针对无限的能力进行的针对性的训练。这一切的目标，仅仅是拖住无限而已——只要无限被拖住，哪怕只有五秒钟，他们就可以带走小黑。

他们的确成功了。无论如何，人类终究是无限的软肋，他没有理由选择弃数百条人名于不顾而来追赶自己一行人。

“小黑，有没有想我呀~”看着一旁对着小黑又摸又抱的洛竹，虚淮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猛地感觉心头一紧：风息为了夺回小黑所作的事，不可谓不出格，简直是赤裸裸地在向会馆与人类宣战，想必现在已经有很多会馆的人已经在搜索自己一伙人的路上。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已经再也没有时间留给风息，让他去指导小黑主动开启“领域”了。

虚淮本想别过头去，但却还是下意识地，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场吸引着一般，看着蹭在一起的小黑和洛竹。

那每一个亲昵无比的动作，都让虚淮感到，自己的心似乎正在逐渐皱成一团——并不是因为小黑，而是因为洛竹。虚淮实际上是很不喜欢看到别人伤心的，特别是洛竹这种平常就乐呵呵的家伙。当他最终亲眼看着小黑走向那早已被预定好的结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虚淮不敢，也不想继续往下想下去——也没有必要.

毕竟……这一切，马上就要发生了。

“吱呀呀呀——”那是树木生长，树干相互摩擦的声音。

虽然情感上想要逃避，但虚淮那敏锐的观察力依旧残酷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他清楚地看见，洛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愕然，随后转为困惑，尔后眼睛忽然瞪大，在闪过了一丝恍然大悟后又瞬间僵住，最终缓缓坍缩为了微张着嘴巴，不住打着颤却什么都说不出愤怒，以及颤抖的瞳仁里深深的难以置信。

“小黑不是我们的……我们的伙伴吗？”洛竹问道。

“风息，不要啊……”

“风息，我来和他说！”

“风息！不要啊！！！”

当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虚淮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控制住洛竹，不让几近失控的他前去干扰而已。

至于那即将面对自己残酷命运的小猫……

“我必须得到你的能力。”

反正，的确也只认识了半天而已——而且自己还明智地拒绝了任何感情的发生。虚淮似乎是庆幸般地如此想到。但实际上，即便如此，看着被藤蔓缠绕，却依旧睁大着那双明亮的绿眼睛的小黑，他也无法真正保持安然面对。所能做的，只有一分一分加大拉着洛竹的力道——这个平时怠于修炼的家伙，现在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风息将手伸到了小黑面前。直到这一刻，他还依旧直视着小黑那满怀疑惑的大眼睛，毫无波动。

瞬间，刺眼的白光如同白凤仙一般绽放，一道道耀眼的光线从小黑的胸口迸射而出，傍晚的天台在这一瞬间恍若白昼。随后，那暴涨着的光芒却又像是被引力捕获一般调转方向，向着风息的手中流泻而去。随着无数光线的注入，风息的手中缓缓了一个不断变大的白色球体。

“————！！！”

耳边咧咧的风声，天虎的叹气声，洛竹夹杂着咆哮的话语声，以及小黑那稚嫩却痛苦的喊声，四者在虚淮的耳中混淆在一起，令他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黑的声音愈发微弱，终于再也听不见了，“豪夺”的白光也渐渐止息。洛竹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对赤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风息，以及风息手中，那在退却了光芒之后显出的，没有任何反光的黑色球体。

那就是“领域”。

“风息，这……是我们最初想要的吗？”

“我们必须这么做。”风息收起“领域”，回过头来，微沉着声音说道。

“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洛竹。”

“……”

洛竹微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重重地甩开了被虚淮拉着的手，走到一边的墙角处靠着，再也没有望向过风息和小黑的方向。

“轰”

伴随着水泥地被轰击的声音，无数的灰尘与碎屑飞扬而起，尔后渐渐沉息，一个人影从中渐渐浮现。

是无限。

“分头行动。”话音刚落，风息便带着“领域”蹿向了预先计划好的方向，天虎紧跟其后。洛竹微微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向着那名为“小黑”的躯体所在的方向快速地瞟了一眼后也离开了。而虚淮，则是最后离开的——虚淮将小黑从树枝的禁锢中取了下来。

实际上，虚淮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并不在计划之中。但是，看着这样一条曾经活泼而可爱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流逝，看着小黑那已然苍白的头发，紧蹩着的眉头，一阵又一阵仓促而不稳定的呼吸，虚淮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明明方才还在庆幸自己对这只小猫没有任何感情，现在的这股感情却是如此的强烈——他想将小黑从禁锢中取下，带着小黑一起逃跑。

实际上，这是虚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小黑，第一次感受到小黑的体温，第一次对小黑不再刻意抑制自己的感情——却是在这种时候。

小黑那幼小的身子微微地蜷缩着，抱在怀里真的像是抱着一只小猫。一双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虚淮的衣领，被风吹起的头发像是猫毛一般轻轻搔弄着虚淮的脸颊。虚淮笨拙地理顺了小黑那因为挣扎而略显凌乱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但虚淮明白，不久之后，这具温暖柔软的身体之上将再也不会承载着灵魂，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了，留下的，仅仅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一份若有若无的思念而已。

至少，在这生命的最后，不能让小黑就这样孤零零地留在那个冰冷的天台。

虚淮用手托着小黑的后脑勺，让他的脸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至少，可以有个人抱着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予他含着歉意的温暖。

“小黑，我的名字叫虚淮，你好。”

“以及，再见。”

感受着怀中逐渐流逝的温度，虚淮抿紧嘴唇，闭上了眼睛。

他终究还是喜欢猫的。

……

熟悉的破空声传来。虚淮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看见的则是以骇人的速度冲来的无限。

无限的出现让虚淮微微有些出神——照理来说，无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领域一旦展开就再也无法收回，无限应该做的，是尽快前去收回领域，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无限却出现在了这里——为了小黑。

虚淮以最快的速度聚集起灵力，铸成了一块坚实的冰块横在自己与无限之间作为缓冲。但下一秒，他愕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现在的无限头发被来不及躲避的风吹得如同乱舞一般，圆睁的眼中仿佛能够喷出火来，浑身上下包裹着无与伦比的凌厉气息。即使一言不发，那股严酷的肃杀之意也如针芒一般扎入了虚淮身上的每一处。伴随着金属的轰鸣声，无限以神明或是魔神般的姿态直直地向着虚淮冲来，如同泰山压顶一般。面对那厚重的冰墙，只是将手向着它一指，“嗵”的一阵巨响过后，一个光滑而巨大的圆形缺口便瞬间出现在了其上。几根金属条趁机穿过缺口，化为了铁柱的形态，如同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了虚淮的身上。就在虚淮吃痛失力的一瞬间，小黑从虚淮的手中脱出，被加速冲来的无限揽进了怀里。

跌落在地上的虚淮，所看见小黑的最后一眼，是他被无限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的样子——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抱小孩子啊。大约是为了缓解疼痛，虚淮如此自嘲般地想到。

他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捂着胸口，在治疗伤口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那衣襟上残留的温暖，不禁闭上了眼睛。

尔后，他迈开步伐，用最快的速度赶向目标位置，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任务。最终被某个连样子都没看清的家伙在一瞬之间打败，并且五花大绑了起来。

……

伴随着领域的消失，树干掀起地面，裹挟着大楼，最终形成了一颗参天的巨树。虚淮明白，他们所筹划如此之久，牺牲了如此之多的计划，终究是失败了。

他与同样被束缚着，拖着步子走来的洛竹对视着，一时失语。

“……”

这一次，是虚淮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自己脑袋里，不断地回想着那些人的名字。

闵先生，画虎，天虎，洛竹，风息，还有，小黑……

对不起。

 

-5/后日谈-

虚淮正在聚灵。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聚灵并非是在离岛森林里的水潭，而是在妖灵会馆龙游分馆的监狱——冰云城之中。

在风息的事情彻底落幕之后，除了将自己化身为巨木的风息以外，剩下的三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开始了作为处罚的监禁生活。

和预料之中的小黑屋不同，会馆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明亮而宽敞的大房间。其中有着完备的生活设施，柔软的床铺与大沙发，除了侧边那一堵用于视察的玻璃墙之外，这一切都和虚淮了解中普通人类的住处一模一样——当然，也包括了人类所发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用电道具。

能够看见各种各样画面的显像镜、按下按钮就能发出音乐的声匣子、可以按照要求吞吐冷气或者热气的冰火箱——虽说身份是犯人，但当负责人向自己如数家珍般介绍着这“牢房”里的一样样东西的时候，虚淮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来参观的客人了。

关于会馆的想法，虚淮倒是明白得很——除却食人族那种特例外，自己这样与人类相处不好的妖精，对会馆来说，堵不如疏。会馆真正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给予自己一行人惩罚，而是通过监禁，创造一个必须接触人类文明的环境，让自己去主动适应人类的生活，最终认同会馆的观念，融入人类社会之中。

不过，这对虚淮来说效果甚微。原因之一，是虚淮的确对这方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其二，则是因为在这个地方，虚淮有另一件更好的事情可以做——聚灵。作为一个大量妖精聚集的地方，妖灵会馆的灵质极为丰富。对于以聚灵为法进行修炼的妖精来说，这里简直算得上是修炼的胜地——其中就包括虚淮。

为了让他们更多地接触到人类的工具，在这个监狱里，连牢饭都是需要通过会馆统一发放的千里传音器来选择和呼叫的——虚淮不愿意使用，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洛竹的头上。一来二去，这家伙反倒是把那个小小的千里传音器使得很熟练，一天到晚就捧着它啪嗒啪嗒地玩着。对于虚淮来说，这一点倒是并不例外——洛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热闹的性子，通过那个千里传音器，正好能够和很多很多有着共同爱好的人一起聊天，也难怪洛竹会这么喜欢它了。

但其实，虚淮也并非一次都没有用过它。每次饭后的休息时间，三人都会默契地一起拿出千里传音器，在被禁言的情况下坚持一条条地翻阅论坛，想从各色各样的帖子中找出哪怕一丝蛛丝马迹，来推断出事情的真相。而能让三人一同寻找答案的，只有一件事情——

小黑，究竟怎么样了。

大约半个月之前，也就是计划失败的几天后，论坛上忽然出现了一篇帖子，帖子里说，最强的执行者无限已经找到了一个新徒弟，现在正带着他在四方游历。因为这个帖子既没有照片也没有其他的证据，回帖中尽是质疑和不相信——毕竟，无限已经有四百多年没有收徒了，现在忽然说他收了个新徒弟？这种事情毫无预兆地说出来自然是没人会信，何况发帖的人还是以爱捣蛋而出了名的狐狸精若水。

就这样，这篇帖子没多久就沉了下去，但虚淮一行人依旧每天刷新着其下的回复以及其他可能相关的帖子，希望从中看到哪怕一点关于小黑的消息——直到被馆长叫过去为止。

到了这时候，虚淮才知道，原来通过这千里传音器进行的操作，浏览的东西，和说过的话，都是可以被监视的。而同样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洛竹，已经开始双眼飘忽了。

不过所幸，馆长这次似乎不是来就网上发言兴师问罪的。

“我观察到你们似乎一直在寻找关于无限和那只小黑猫的消息……我没说错吧？”

“错了。我们对无限没有兴趣。”事实上，虚淮再也不想看见无限了——特别是之前那样的无限。

“……总之，会馆愿意为你们提供关于小黑的信息。但作为交换，你们即使监禁结束，也要为会馆工作一段时间。”

“好的！”还未等虚淮思考完其中的利害关系，洛竹那边瞬间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条件。得到肯定回复的馆长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看见馆长的这副模样，才刚刚兴奋起来的洛竹又像是蔫了一般垂下了视线，用牙齿咬着嘴唇，十指不自然地交叉着，俨然一副等待审判的犯人模样，就连一旁的虚淮，脸上也不易察觉地渗出了细密的汗滴。

在计划已然失败的今天，若是小黑真的因此而牺牲……即使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但那个没头没尾的帖子却给了三人一种微小却确凿存在的希望。但是现在，真相即将揭晓，一切迷雾都将散去，那持续着的希望终于将坍缩为残酷的现实。

虚淮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接受所有后果。他甚至想就此叫住馆长，让他不要再说——但，仅仅是看见馆长这紧锁着的眉头，敏感的虚淮便几乎已经知道了一切。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却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手掌中，几乎要渗出血来。

“……唉。”

伴随着馆长的叹气声，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牢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冰针一般寒冷刺骨。这种时候，就算是想流泪，泪水也会在眼眶中就结冰吧。

“哒哒哒”在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之后，一只不知名的小妖精跑到在了馆长身旁，毛手毛脚地拿出了口袋里的小纸条瞄了一眼，随后对着馆长说道：

“馆长，无限大人说他三天后就到。他还希望那时候能够短暂地向他们开放监狱的空间点，小黑一直念叨着要来监狱里看洛竹他们。”

“……我知道了，下次不要说这么大声。”

……

在这微妙的寂静之中，三人面面相觑。

……小黑？

“馆长，那个……”

“没错。”为了掩饰尴尬，馆长轻轻地咳了几声，随后做出了肯定的回复。“正如你们所听见的一样。”

依旧是寂静。

小黑……还活着？而且还要来这里？！

和预料之中的狂喜不同，在真正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三人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洛竹张开嘴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还忍不住地抽着气。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进了嘴里，咸咸的——那是……眼泪？

他连忙转过身紧贴着墙角，不想让自己流泪的样子被人看到，但随后却顿了顿，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当那脸庞再次出现在虚淮视线中的时候，却是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被泪水所濡湿的笑脸。

“看吧！我……我就说小黑会没事的！他那么可爱，肯定能好好的！”

而虚淮，则闭上了眼睛，也轻轻地笑了。

三天之后，正是今天。

“吱呀——”

伴随着监狱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边吵闹着的洛竹和天虎二人瞬间噤了声，就连虚淮也挑起了一边的眼皮，三人齐刷刷地地望着玻璃墙外那靠近出口的方向，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抱着纸笔的小狗妖踏着碎步啪嗒啪嗒地跑来，从虚淮他们的房间前经过，跑向了监狱深处的值班室——那是专门对犯人们进行心理评估的心灵系妖精。

洛竹轻轻地叹了口气，和天虎一起重新背过身去，继续聊起了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而虚淮也再次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思维沉入了灵质海洋的深处。

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和吵嚷着的二人不同，虚淮听得很清楚。

“……你一个人进去好了，注意安全。”

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逐渐变大。

“……”

略带急促的喘息声。

“……”

“洛……洛竹？”

稚嫩的轻喊声。

那声音并不大，但在听者耳中，却如同洪钟轰鸣一般响亮。

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不止是声音消失了，连动作也停滞在了上一秒。在洛竹那怔住的脸上，无数的感情在眼神中飞速地流转。伴随着视线重新转回了玻璃墙的方向，那赤红眼瞳中闪过的光彩才最终定格了下来。

那是喜悦。是不带任何计谋，任何伪装，任何表演的，真真正正的喜悦。

洛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玻璃墙，双手先是重重地拍在了墙上，尔后轻轻摩挲，隔着玻璃抚摸着小黑那同样贴在玻璃上的脸颊，一阵阵止不住地抽噎着，汩汩涌出的泪水混合着涕水毫无形象地淌在了玻璃上，就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大声喊着小黑的名字。

“小黑！小黑！！！”

“我在！洛竹，我在！”

依旧是那个稚嫩而充满朝气的声音，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黑，你还好吗？！有什么地方伤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我很好！我没事的哦！他们说，我有两个灵质空间，所以就算丢了一个也完全没有问题！我厉害的！”

“但你的头发……真的身上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有哪里感觉不对劲的话要马上告诉我们，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帮你找到办法的！”

“真的没问题！我感觉很好呀！而且白色的头发反而更好看——这是师父说的！”

“对了对了小黑，你真的认他当师父了吗？认那个无限当师父？！他没有打你骂你欺负你吧？这个人生气起来超可怕的，小黑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被欺负了的话就告诉我们，我们会去帮你讨公道的，听到了吗！”

“没有啦，师父对我很好的！最近一直带着我在游历，去了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不过……做饭太难吃了，和天虎烤的肉可差远了！”

说到这里，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咧开嘴大声笑了起来，洛竹更是笑到扶着一边发着愣的天虎，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开了花。

“对啦洛竹，以后你会怎么办呢，会回到离岛上去吗？”

洛竹重新把表情敛回了微笑，微微思考了一会之后，说道：

“唔，应该不会吧？我感觉，龙游这个地方很美，人类的都市也很美。”

“人类……也很美。”

“美。”天虎总算找到了个能插上一句话的地方。

“所以，我以后有可能会住在龙游吧？以我的能力，大概能开家花店什么的——活下去肯定是没问题的啦。”

“嗯！我以后会常来龙游看你的！到时候要给我烧好吃的！”

“哈哈，肯定比无限做的好吃~”

“肉。”

“天虎做的烤肉最好吃！”

“哈哈哈那是当然了——”

微微挑起眼皮瞄了一眼一旁其乐融融的小黑和洛竹二人，虚淮轻笑了一声，随后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重新开始了聚灵。

这一次，虚淮是真的在聚灵吗？——并不是，他依旧只是在逃避，和第一次见到小黑的时候如出一辙，仅仅是为了让被晾在一边的自己不显得像个傻瓜而已。

虽然心里明白这结果都是自己的咎由自取，但听着耳边热热闹闹的声音，又想到现在自己这样只能靠聚灵来逃避尴尬的场面，虚淮还是微微叹惋了一番。

为了不因为小黑而悲伤，他几乎与小黑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过小黑。就连唯一的一次接触，也是在那种情况下……

结果，为了逃避失去爱的悲伤，他反倒是连爱的机会都失去了。

如此想来，倒是挺悲哀的。虚淮叹了口气，不易察觉地蹩了下眉头，随后再次沉入了聚灵之中。

旁边的话语声渐渐止息。大约是时间到了吧——虚淮如此想着。到了现在，他倒希望小黑快点离开了。

对于虚淮来说，仅仅是让他知道小黑还活着这件事，就已经是最大的宽慰与恩惠了。除此以外，他无法再奢求任何东西——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细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在某一瞬间，虚淮想要叫住小黑，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自己并非真的冷漠，告诉他自己想他，告诉他所有所有的缘由。但下一瞬间，这份狂妄的想法就被理性所掐灭了——他并没有这么做的资格。他所能做的，就是这样闭着眼，听着小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不，是渐行渐近。

 “……虚淮？”

虚淮猛地睁开眼睛，那对一向如海一般沉稳的眸子现在却剧烈地颤动着，一瞬间便将视线牢牢地锁在了自己面前的玻璃墙上，锁定在玻璃墙背后，那个自己曾经避之不及的身影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小黑，像是害怕他在某一瞬间忽然消失一样，

被虚淮这样无声地凝视着，小黑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什么话都没有继续说，只有一双无所适从的小手在身前不断地拨弄纽扣，天河石般绿而闪亮的眼睛低垂着，偶尔快速地抬起视线瞄上虚淮一眼，随后便像受惊一般马上闪开。

“……”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虚淮终于松开了嘴唇，努力维持着寻常的语气，梦呓般地说道：

“你……还记得我？”

“当——当然记得！”小黑总算是抬起了视线，直视着虚淮那如冰一样深邃的蓝色眼睛。“虽然你之前一直不理我，但师父向我说过你的事！”

“无限？他说什么了？”

“师父说，你在我昏迷的时候很温柔地抱着我，还说你一看就没抱过小孩子，姿势完全不对。”

“……”

一时间，虚淮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把头别到一边，不让小黑看见自己那奇怪的表情。

“虚淮，你……不是真的讨厌我，对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虚淮总算是整理好了表情，重新转向了小黑所在的方向。但虚淮最终露出的表情，却把旁边的洛竹给吓了一跳。

虚淮在笑。

并非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眯起眼睛的，真真正正的笑。

“我不知道。”虚淮笑着说。

像是被虚淮感染了一般，小黑的嘴角也翘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我就知道，你也不是坏人！”

“趁着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快点熟悉一下现代文明吧！人类的城市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比聚灵有意思多啦！”

“还有还有，不要总是板着个脸嘛，像现在这样笑起来超好看的！”小黑越说越开心，用手指提起自己的嘴角，做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小黑，时间差不多了。”从入口处传来的，是无限的声音。

“好——”回应完无限的催促后，小黑重新将视线转回了虚淮的身上。

“唔，最后的话——”

小黑微微地歪起脑袋，一对猫耳朵使劲抖动了两下，背后的尾巴不安分地来回甩动着，双眼已经眯成了两道上扬的弧线，却依旧闪着明亮的光芒。

就这样眯着眼睛看了因为有角而没法贴着玻璃的虚淮许久，小黑忽然低下头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终于微微张开了嘴巴，同样贴着玻璃墙面，像是耳语一般，用那满是小猫味道的声音轻声说道：

“虚淮，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会尽力的。”

小黑重新仰起了脑袋，凝视着那对像是冰块一般折射着蓝光的眸子。

“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给我看雪花飘吗？”

如此熟悉的询问。

曾几何时，虚淮为了保护自己，而拒绝了它。

但这一次，他没有必要，也再也不会让这只小猫失望了。

虚淮俯下身子，学着洛竹的手法，隔着玻璃，像是爱抚小猫一般轻轻抚摸着小黑的脑袋，。

“可以吗？”

小黑问道。

“当然可以”

虚淮带着笑意回答道，眼中满载着笨拙的温柔——没有必要掩饰，也没有必要踌躇。

因为，这一次，他再也不用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