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潜藏》(2023.11.5)
注:一次午睡途中不停出汗反复热醒,突然有的灵感。原本先是写了四百字的初稿,又花了点时间补充细节扩写至一千五百字。
学校里那个人还在里面瞎逛,我见过他,但我一次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巨大的管道里,而且我还记得,那是建在空中的管道,没有水流没有气流,毫无意义的巨大管道互相连接直到天空,它们弯弯曲曲,我的摸索和思路也开始弯曲。而他不断在这些管道里奔跑,用他脏到发青的脚底板轮番踩踏,还有次是在早市,他跑过来,拿给我一捆刚炸好的馓子,趁着他站住脚的短暂几秒,我更加仔细去辨认,别的五官没有认出,不过看清了他头上长时间不修剪的脏乱的长发,他把馓子递到我这,绕到我身后便没了踪迹,路人们嘴里都喊出了加油的口号,拍手挥臂,对着不同方向喊出相同的话,“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到最后这些观众喊的很不整齐,话说回来,他们这是对谁喊的?这学校让我感到失语,我明明在这上了两年多的学,却对这些人这些楼房没有丝毫印象。这里楼层就跟大多数的现代建筑一样,正方体,长方体,同样的六层楼。我坐在校门口台阶边喝了口水继续观望里面的情况,这里没有一台钟表给我时间参考,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学校里没有一个人,除了他,一直在各个楼层里像头疯山羊似的跑。我根本不想遇见他,我之前遇见他时,他朝我扑来,我用更大的声音驱赶走了这个家伙。我为了回教室取回我的东西还是走了进去,听吧,莫名其妙的由小军鼓演奏的声音传来,敲的节奏很乱,没有一点凌厉或者活泼的意思,而是只有乱和更乱,是那些酸麻的肢体,它们在血液通畅的瞬间所带来的神经之间的错乱知觉。刚到走廊的一端,我就看见了他在另一端来回的弯腰跑。我想通知门口的保安大叔赶走这家伙,但是学校里早没了人,对啊,我一开始是怎么进来的?等我思考这些悖论时,才看见校门口的伸缩门已经关机了。我从一个教室里的桌屉里翻出几支锥形笔尖的圆珠笔,这些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问谁,因为这里压根没一个能像我一样组织完整语句的人。我的教室在四楼07号,等我走到二楼时,他的脚步声毫不掩饰的传遍楼道。等我走到三楼时,他的如同猿猴一样的嘶叫声就已经让我感到极端的厌烦,我的手紧紧攥着口袋的圆珠笔,我的后槽牙不停咬紧再咬紧,咬肌在脸颊两端鼓起。心跳和呼吸都是热烈强劲,我拿出圆珠笔,随时等着他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扑过来。他凌乱的长发,灰白色的眼睛,油滋滋的皮肤以及骨头突出的脸和身体,他半弯腰在楼里跑步的滑稽样子——都在我脑里呈现。我走到教室里,找到我要拿的东西。真安静,天已经黑了,学校里黄橙色的路灯亮起,我走到伸缩门旁边的栅栏铁门,这门也就到我腹部,我完全可以翻过去。他追过来了,我知道是谁在后面,他像坨静置的流体,我走哪,他流到哪。我左手扶着栏杆,力气更大的右手缓缓拿出圆珠笔。我迅速转身,脸上也露出比他还狰狞可怖的表情,我咬紧后槽牙,没有犹豫,拿出圆珠笔狠狠刺向他的头部和颈部。“什么?你是哑巴吗?叫不出声?”他不出声,我刺的更狠了,我脸上是表情也在帮我用力,这些都发生在这块路灯照不亮的地方。我也意识模糊了,强烈的耳鸣让我倍感不适,我半靠在墙边等着天亮。一会儿的时间过后,学校里的路灯灭掉了。我的身上开始起了鸡皮疙瘩,很不舒服,有几只细长的蜈蚣不停的往我身上爬,忍住恶心感,我捏起它们扔在地上用脚踩碎。他活过来了,等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坐起来,那具僵硬的肢体缓缓开始活动。他摸着自己脸上脖子上的伤口,他的血液就像没有水分一样,扎破了也不会流出。又是一阵耳鸣感袭来,半夜来换班的保安拿了个巨大的手电筒照向我。“小同学,你怎么还没出校?”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有的思维已经停顿。我看向身后方,手电的光也照着他,他起身后依旧驼腰弯脖,又朝教学楼里跑去了。等我再恢复思考能力时,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我已经不在学校了,但关于他的画面还是记得的,我是在天花板上看到的,他没有处理伤口,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同学们没有注意过他,他最后在学校的厕所中安息,如同伤口脓液中牺牲的细胞们一样。直到臭味把所有人赶走,而我也会再次去到那里。他坚持用西班牙语反复的对人们说“casa……casa……” “是啊,我怎么还得去那啊,真不想再去看他那邋里邋遢的鬼样子了。”对着这些画面,我开始抱怨。 “我也不想让你来。谁说的一定得来,而且我也不喜欢死在厕所。”他用他独特的纸质嗓子反驳我。 “那随你便,嗯(伸懒腰)——我是得睡觉了,喂,你关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