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同人】第一节 消逝的声音
入夜，黑黢黢的街道上人迹罕至，街灯忽明忽暗，令人联想到风烛残年的老人费力的喘息，好似稍不小心就会彻底熄灭。斑斑点点的白光投在地上，给清冷的夜幕添了些莫名的凄凉。
沉闷的咳嗽像一把刀子割裂了寂静的夜，鲜红的血液落在地上，刺眼而诡谲。
男人颤抖着、蜷伏着，慌不择路地窜进一条小巷，重重跌坐在墙根上。
他受了很严重的刀伤，细长的刀痕触目惊心，身上的西装被汗水和血液浸透，狼狈不堪。男人靠在街角肮脏的墙壁上，随意倾倒的垃圾发出腐烂的、下水沟一般的气味，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疲惫地靠在墙上，贪婪地喘着粗气。
疼痛，钻心的疼痛，仿佛只要动一下，这具身体就会散了架。
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
比起身体上的创伤，更严重的是内心的绝望。
男人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凝视着远处亮着灯的一所简陋的小房子。
“您跑的还真快。”
男人耳畔中传来木屐踩着青石板路的清脆的声响，像是一张催命符，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咬着牙，用尽了力气猛地坐直身子，抬头看去。
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像是如影随形的幽灵。她的左手握着一把漆黑的太刀，纤长而优美。
这就是在等他的人、来杀他的人。
“呵。”
意外地，男人露出了讥诮的笑意，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也浮现出一抹红光。
少女没答话。她戴着一层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从声音和体态来看年纪不大，雪白的和服上点缀着淡蓝色的波纹状装饰，如雪莲般一尘不染。
“动手吧。”男人说。
少女顿了一下，持刀的手动了动，但最终停住了，“您就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紧盯着少女，像是挑衅、又像是讥讽。
“落在雨宫小姐手里，怎么可能活下去呢——你说对吧？”
少女默默地站在那。
“我呢，最后还有一句遗言，希望雨宫小姐可以听完。”
“请讲。”少女点头。
“谢谢，”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很清楚——我死，是因为我反对你父亲。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的事情与我家人无关，希望他的报复到此为止。”
“家人......？”
“是啊，家人......”男人再次看向远方那座小房子——说是远方，其实并不远，只不过他明白，这点距离就是永远都无法跨越的生死线。
妻子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吧？自己一夜未归，她会不会着急呢？
女儿快要准备上学了吧？不对，这个时间她可能还没起床——不是可能，是一定还没起床，毕竟天都没亮嘛。
可是她们再也等不到自己了。
“说完了？”少女冷冷地问道。
“完了，”男人闭上了眼睛，“你还真是不懂人情啊，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告别不是更痛苦吗？”她反问道。
“.........”
“呵，倒也是。”
男人又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即将杀死自己的女孩子，他们原本是见过的，可惜这次她的美貌被面纱挡住了。
男人已经过了中年，他对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怀有的只是一种老父亲一般的心情——毕竟自己的女儿再过两三年也该这么大了吧？
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
“你小时候我们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你也很可怜呐......”男人喃喃道。
少女楞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那么，我之前说的那些，就拜托雨宫小姐了。”
“还有一件事——喏，这个给你。”
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香囊，递给她。
少女迟疑着，原地没动。
男人笑了：“不相信我？——也难怪。”说着，他捏了捏香囊，“就是很普通的东西，没有什么陷阱。”
他把它放在离自己挺远的地上，“待会自己拿走吧，如果你想要的话——要是不想要就扔了也没关系。”
“这是什么？”少女罕见地发问。
“是我妻子做的香囊——你也知道，她是东方人，心灵手巧的，和我们这些英国佬不一样。”男人答道，“我女儿的年龄和你也差不很多，你小时候那会儿，我以为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伙伴，就让妻子给你俩每人做了一个香囊戴着。”
男人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只是没想到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你，等到再见面竟然是现在——这些年你父亲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啊？......”
“............”她沉默了。
“我不想回忆那些事情。”
“不想说就算了，算了......”
男人长叹一声，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尽量坐直身体，又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仿佛等待着他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重大的仪式。
“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时钟塔的一家之主，看在同为魔术师的份上，给我个体面的收场吧。”
少女犹豫了几秒，走上前来，慢慢俯下身，在地上画着一串又一串奇怪的符文，连接在一起，仿佛难懂的天书一样。
良久，她站起身来，抽刀在符文上方划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随着迸溅的火星，青蓝色的火焰倏然间燃烧起来，如同跳动的小精灵一般灵动而活泼。男人坚实的身躯被火焰包围在中间，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沉寂的雕像......
............
少女收了刀，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香囊，嗅了嗅。
时间久远，香囊早已没了香气，但浅蓝色的绒布依旧整洁如新，上面还写着一个淡金色的“福”字。
这是......中国字。她默默端详着，收起香囊，回头看了一眼那燃烧得愈发旺盛的火焰，以及远处那座亮着温柔灯光的小房子。
“永别了......叔父大人......”
远处的路边，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正静静地停在那儿，车旁边站着一位老年绅士，老人穿着考究的深蓝色西装，鬓发花白，戴着精致的细纹眼镜，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精神矍铄，硬朗干练。
看见少女一个人走了过来，他很恭敬地拉开了汽车后座的门，鞠了一躬，随即自己回到主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小姐，辛苦了。”老人看了看后排闭目养神的女孩儿。
她没说什么，摘下了面纱，把太刀横放在脚下。
“里奇先生，告诉我父亲，”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任务完成——接下来的会议上，没人会反对他了。”
“遵命，小姐。那么您要去见老爷一面吗？”
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必，我累了。你把消息带到就好，直接送我回去吧。”
“遵命。”
里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汽车加速驶离了这个充斥着黑暗与腐朽的郊区。
伦敦东区——这里是神明都不会眷顾的地方，栖息着流氓、盗贼、贫民以及无数匍匐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着的人们。他们的血肉是构成城市的基石，城市却把他们踩在脚下，除了泡影一般的幻梦，什么都没有留下——希望比星空更遥远，绝望比生活更沉重。人们习惯于用酒精或是歌舞麻痹自己，在酒桌上、温柔乡里洒尽自己的剩余价值，回到家时，又是两手空空。日复一日，已经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只不过在这个时间，即便是那些喝酒的人也早已睡下了。还醒着的，恐怕只有那些有所等待的人们。
但等待，未必有结果。
整片城区一片死寂，漆黑吞噬了一切生命。少女看了看汽车中控台镶嵌的石英钟，时针与分针呈现出完美的九十度角。
凌晨三点了。
无事发生，今夜又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晚。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