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于纯白之上（2）

Ep7，

 

反对。存在。

不爽。不爽，到了厌恶的程度。

装模作样地活着的，矛盾的它们，是想要骗谁呢？

对于所有的它们来说，怎么能忍受矛盾的结系在自己的身上的呢？这让作品的美感打了折扣。

作为神明，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是啊，同样作为神明理应明白这些……结果那些该死的祂们只知道妨碍我，抱持着无聊保守的理念，真不配和伟大的呢喃主（我）共事。

其实呢喃主早就想去计划改变一些东西了。

一开始参与实验其中时，呢喃主根本没当回事，因为懒惰，怕麻烦，设计和构造几乎全甩给了他们三个，自己只干了些不用动脑子的工作，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哦。当想要认真地参与其中时，整个实验的内容已经跑偏的不像样子了。看到那么多歪曲的实验品们几乎已经爬满了头顶的空间，呢喃主总会回忆起刚刚醒来时，第一次见到已经歪曲了的它们时晕过去的场景。

嘿……嘿嘿，反正呢喃主的机会有的是，要知道，到了实验的后期，呢喃主的头脑可是实验中无可替代的一环。想到这里心情好多了，想想看，等待时机成熟再展开一个颠覆一切的计划，这太酷了。

在下一次阳光照在脚底下的时候，呢喃主就会离开树枝。

离开这里，暂时的。

 

Ep8，

 

甜美到令人发狂的全能感正从我身体内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走向她，扯起来她的衣领，视野被暴戾所占满。她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和被我拽过来的她靠近在一起，能让我直观感受到她的柔弱。

世界的组成，构造，这些像谜语一样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个虚无的地方只存在这二十四小时，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结束后会怎么样，但我想任我喜欢的存在于这里。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我在顺从我的本性而行动么？

 

我向来厌恶受到支配且无法反抗的感觉，在这个空无一物的世界里，让我的心中感到焦灼，看着谜一样的的她，心中泛起恐惧，再一点点化为了破坏的冲动。

我把手指环在了她的脖颈上，开始使用自己的力量。刚才还能向我踹出重击的她，现在只是在纷乱地呼吸着，无力地尝试着推开我的双手。我不断增加着手指的力量，她嘴唇不住的颤抖。在我感到我的力量到达极限的一瞬间，我松开并抽回了双手，让无力的她落在地面上。

我简简单单的做出来了，伤害他人的行为。

然后从伤害别人中，获得了满足。

我不由得开心了起来，这份心情一定，一定就如同当时，看着我死去的他们一样……

 

Ep9，

 

大家都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卓越又耀眼，就好像，突然就有了“梦想”这种要拼命实现的东西。

意识到身边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密教时，已经为时已晚。曾经亲切友好的朋友们，明明每天都能在教室里见到的同学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加入了密教其中。众人用后脑勺上的眼睛看着刚刚匆忙选择加入到这里，坐在最角落的我。

教室还是原来的教室，只是成为了密教的活动场所。同学们都是密教的成员，以前站在眼前的老师们也依然周期性地站在我们的面前。每天要进行的任务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身处于密教当中，我们所有人都要努力迎接审判日。

于是我将身上产生的强烈不适感改称为了错觉。

身处密教中的所有人，都在努力着，需要为密教做出努力而获得收获的人称为教徒，仅仅是存在于教徒眼前，不需要作出努力就能获得收获的人称为领袖，教徒的大家都在踩着自己需要走的路上，顺从着教义努力向前迈步。他们为了教义付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密教也给予了他们想要的回报。

所谓审判日，就是评判教徒的日子，只要能为密教而付出事物，就能收获正面的评判，拥有留在这个层级的机会。

我也像其他信徒一样，不断的努力着，走在他们的脚印上，期待着自己能获得肯定，够拥有自己的收获。

可在审判日，我送上了自己的一切，却没有收获到任何东西。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欠缺在了哪里？也没有人告诉我原因，我就这样失败了？

面对唯一失败了的我，大家在用悲哀的眼神，嘲笑的眼神，可怜的眼神，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为密教创造出价值，自然就是没有价值。

 

“真的很抱歉，作为我们的信徒中的一员，让你努力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收获……”

“就他还想获得收获啊？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和我们站在一起……”

“听说了吗？他承受不了打击¿¿¿了。”

 

而我的领袖伸出手，向我指了一个地方。示意我走到窗子的边缘：

“从这里跳下去吧。”

我茫然，连问为什么都张不开口。

“简单来说，因为你是密教的一员的缘故，才让你在这个层级待了许久，现在你已经不具备密教教徒应有的价值了，所以从这里跳下去，去次一点的层级，就这样在我们的脚下活着吧。”

 

然后，简单的总结下一切就是：

我在某件事上失败了，从此就要以低人一等的姿态活着。

那些曾经亲密，友善，与我并肩的人们，将要成为凌驾我之上的，拥抱着美好生活的成功者。

而此时，又要让我必须接受这些。

 

我单膝跪在窗沿上，用手扶着锈蚀的栏杆，望着斑驳的地面，身后站着饶有趣味看着我的人们，他们对能见到有人被淘汰掉饶有兴趣。

想着今后将要永远仰视着他们，就痛苦不堪。连这样跳下去的自己将会粉身碎骨，都没想象到。

“成为比我们低一等的人之后，我们还是会下去找你玩的！”我最好的朋友这么说道，然后隔着厚厚的空气，有些嫌弃的做出了示意我赶快跳下去的动作。

我的双手开始发软，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栏杆，身体倒转过来朝向地面，同时手臂缓缓地垂向下方。我的指尖慢慢的触及到了眼前的，坚硬冰冷的地面，并被一点点被靠近的它挤得粉碎。由指尖，到全身。

 

Ep10，

 

“发呆，发够了没有？”

她坐在躺着我的胸口，漂亮的，圆圆的脸朝向着我。

“这个世界就是，你内心深处的世界，有够老套的吧？可这就是我一直生活并存在着的地方。我就从这里眺望着你的世界。而就如你刚才听到的某位神祇所言，我们成为了这位神明随机抽样选中的实验品，得以相见。”

“而我则是你的半身，是自你出生开始就栖于你心中的狭缝中，与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的，你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也就是我。你因在外界不断的成长与变化，而不断的塑造修改着理想中的那美好的自己。那就是我。”

“源自某位神明的一时兴起，才让你来到了这个你可能永远不会触及到的，里侧的世界，我也得以见到自己的另一半。说实话，能和你相见已经是我在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里，收获到的极为幸运的幸福了。”

“还有什么，在意我是个女孩子么？和自我认知啊性转什么的无关，我既然是你理想中的自己，那就自然会是符合你幻想的模样。我想我既是你想成为的模样，也同样更像是你所渴望的理想中的倾慕对象的样子，就像你所期盼的所有可能性都汇聚在我的身上那样。”

 

我得知了这世界中，与我相关的全部秘密。

 

看着这样的……自己，满是美好与魅力，深深吸引着现在的那个残缺的我。单是知道这样的她存在于我的心中，就让我很满足了。

但是站在眼前的她，和我又是那么的不同。基于现在我和他共处于这个世界的情形，我不愿意将她当做另一个我，我希望我和她就是共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是么？那也很好。我们就这样分成你和我，两个人在这样的世界里度过一段时间，很美好呢。”

“分成你和我……”

我所苦恼的那么多的事情，都是源于对自己的纠结。将因对现实的不满而生的对自己的苛责消解掉，在心中塑造美好的内在，我一直以来在做的，想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抬头望向天空的倒计时，本来没做多少事的我们，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为了我们能把握住这段时间，我想留下微小的意义，但又……

“……唔。”

“……你心中所想的东西，貌似自你出现在这里以来，我都是清楚的。”

正如我所渴望，但又总觉得难为情的那样，她走上来，抱着我，轻轻念出了我的名字。就如同做着广义上的“梦”一样。

 

ep11，

 

我们继续存在于这充满隐喻的世界，头顶上的时间也行进到了约了14个小时的地方。

和她一起在这里，就这样耗尽这最后的时光吧。

平日浪费了不堪细数的无数时间的我，现在要尝试在这空无一物的地方，以不抱有过去的经验，也不为留下未来的记忆的想法，用这段时间刻下意义。和她一起。

出于我和她源头的统一性，我和她开始了对这段时间共同的享用。

我和她用一只手掌相合，掌心也贴在一起。脸的朝向与心的朝向在此时少有的重合。我的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耳朵。在触及到的一瞬间，我感到某种类似于波的东西，在我和她之间荡漾开来。

之后我们两个人牵起手来，并肩沿着这片四方地面的边缘，环绕着慢慢的踱步。我们走了一圈又一圈，这小小的地面成了我们走不完的旷野。我们以我们两个人的最舒适的步伐来漫步，并随性的数着我们走完这四条边缘的步数。

有一个人在身边同你一起共同浪费着共有的时间，可能真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如果我们是世界上仅存那两人的话，那就这样迎接世界终结吧，虽然我们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终结……

她以双臂攀搭上我的肩头，手指也游离到了我的颈部，我舔舐着她的耳廓与颈部，我们交换异化了的触觉，交替着亲吻对方的身体与唇，立足于现实上的我，理所当然地就像这样狂恋着那一个自己。

自这同一颗因病态而发热的心脏分裂而出的我们，此刻，除了反复交换各自满溢的热量以外别无选择。

 

然后我们身体平行，方向相反地躺在一起，让头部与对方挨的很近。

“真是丑陋呢。”

“嗯，是啊，恶心到现在就想去死。”

“哈哈哈，一样的感想呢……”

“……”

“在这之后，你就不存在，我也不存在了啊。”

“要是以后能够再遇到你就好了。”

“哼哼，要是能像别人那样用随便的廉价的话语安慰你，我也不必故作轻松了。”

“之后，应该是我会从这里消失吧。”

“算是吧，有点残忍的退场安排啊。这样你会害怕吗？”

“会很痛苦吧，但应该来不及害怕。”我想，尽管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此时我也许就有所预感了。

“再见了。”

“如果能再来一次，你和我要一直存在下去。”

 

然后溶于这个平滑的，满是棘刺的世界。

 

在睡眠中迎来世界末日吧，我如此打算。于是我便慢慢闭上眼睛，就这样睡去了。因为之后的事就不是我用眼睛或心就能感受到的了。

 

Trash End，

 

眼前的赤裸着的人，就是睡着的我，不属于这里的那个我。

你的呼吸轻的像纸，又像此时此刻我的那一半心脏。

用手轻轻碰你的皮肤，具有和我一样的温度。

你若从这里死去的话，就会在离这里最遥远的地方复生。

所以在一切结束后还请醒来，这样才能你记住曾遇见我。

我枕在头偏向一边睡去的你的侧腹部，那里特别的柔软，脆弱到总觉得我可能会伤到你。

同样赤裸着的丑陋的我，就这样望着遥远的天空中的倒计时，一点一点走完。

“……睡不着啊。”

 

我就这样等到了倒计时快结束。

 

睡的真沉，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睡觉。站起身来的我，用脚踢了踢那个自己，然后用脚趾在他身上划过几下。

“呃唔……”

这是为了感知自己的重量。

我想好了，就这样向你道别好了，我超喜欢这个方式。

“54321！”算好了时间，我以我喜欢的节奏做出了最后的倒数。

将他，从边缘踢飞了出去。

 

然后下方的尖刺抖动了起来，也许是等待许久的兴奋所致，它们将自己对准半空中的他，争相着贯穿了他的身体。

伴随着眼前激扬的血液与传来的狂奔的疼痛，我跪坐在此时只有我一人的这片平面上，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一切被撕裂的触觉。

倒计时已归零，我也渐渐眠于这纯白之上。那残存的最后痛楚，就是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的终焉了。

 

Happy End，

 

“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这是呢喃主的狂笑。

由某个忙碌又无趣的家伙定下的在这世界中称为“物理定律”的东西可知，一个人从高处坠落的时间在呢喃主的时间尺度上只占了一小小部分。也就是说，在呢喃主开启实验的一瞬间，正好处于他从高处落下的那一小段时间当中。

完美的巧合，完美的实验现象，完美的样本。

这值得呢喃主耗费时间期待他的实验结束，呢喃主想知道实验结束后的他，会有什么存在方式上的变化。

所以呢喃主在这里等待着。

在这二十四小时里，一切都是静止的，他以随意的姿态在空中悬定着，呢喃主只需要在这世界上的其他观察任务结束了，再回到这里就可以。

神明们的存在应该是自由的，呢喃主会永远去证明这些。

而现在已经是这二十四小时所剩的最后几秒钟了，呢喃主如约而至前来观看与采集。

刹那后，那时间恢复了流动，呢喃主怀着难掩的兴奋立刻出现在了附近，将那人坠落的姿态留存了下来。

呢喃主看着，看着他体内积攒起的速度在落地的一瞬间归零洒满地面，连接着他的头颅与身体的名为期望的部位被碾碎断裂，位于头部的那用于抵御外界烦恼的勇气裂开，里边柔滑的希望也碎的像泡沫从裂缝中流淌出来，身上应该有二百零六块的记忆也相继折断粉碎。

呢喃主捡起来一颗自于他身上并滚落出来的球体，拾起来含进嘴里，然后传来了一幕飞速逼近大地的景象与微苦的味道。呢喃主再捋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向前，那线连接到了躯壳的内部，于是呢喃主伸手，打开了他的身体，摸索到了线的源头之处，将深处的他的心脏摘了出来。这就是呢喃主想要的。

需要的就是这些了。呢喃主将手中的心脏贴近头部。将夹杂着黑色笑意的话语送进去道：

“当我利用完你之后，再让你回来一次吧。”

没听到什么回答，这也难怪。呢喃主伸出形状纷乱的翅膀，将他放进口袋，朝着与这个世界相反的方向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