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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众神的晚霞

2023-10-11 10:23 作者:岐亦Kimata  | 我要投稿

  《众神的晚霞》   渡边淳一   94个笔记   ◆ 第一章   >> 清晨睁开眼时,外面正在下雪。我没有朝外看,躺在床上就感受到了雪的来临。遇上雪天,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会膨胀发白。雪下得悄无声息,但我知道,大雪已经覆盖了周围的一切。置身在清冷的空气中,我想起今天是元旦。   >> 或许是因为赶上了大雪,所以窗外看不到一丝人影、车影。如果只盯着阳台上的窗户看,落雪就像是一条白色的河流。   >> 元旦的报纸和从前一样,充斥着“希望”“奋进”“未来”等字眼。与此同时,“萧条”“失业”之类的词也不断地映入眼帘。   >> 因此,元旦期间的查房不像是查看患者的病情,倒更像是到各个病房走一圈,互道新年祝福。重复个几十遍后,我稍微感到有些厌烦。说是过元旦,但就我自己来说,昨天到今天根本没什么不同,其他患者或许也是如此认为。   >> 这样的患者即便住了院,病情也不会好转。我们只能不断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像是喂饭、换裤子等等。我也不是厌恶这样的工作,只是在完全没有看护设施的医院里,护士的人手严重不足,如此一来,必然需要患者家属承担一定的护理工作。   >> 可护士们说,哪怕是男人,既然做了陪护,就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不然她们就很难办。   >> 真的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后,内心的烦闷反而会一扫而空—不用再担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了。   >> 我也不清楚。可能一开始的时候担心的是自己把假牙吞了进去,听说问题不严重之后,马上又心疼起假牙来了。   >> “寄钱不能解决问题。既然两个人结了婚,就应该一起生活,彼此爱护。即便不爱她,你也已经选择了她。”   >> 你对待别人太冷酷了,与其说是把人当动物,倒不如说是当成一件物品。外科医生做久了可能确实会变成这样,但你的情况又与别人不一样。你没有惊讶,没有震动,面对一切都过于冷静,这一点让人喜欢不起来。   >> 然而记者一旦行动起来,情感就掩盖了真相,我想说的东西都变得毫无意义。   ◆ 第二章   >> 黄昏时分,冰雪覆盖的原野常常会出现万籁俱寂的瞬间,仿佛一切都凝滞不动了。现在就是如此。   >> 要说这两者中究竟是哪一个让我感到疲倦,恐怕就是前者了—空有闲暇,人却被拘在固定的地方。事实上,哪怕身体上得到了放松,值班还是会给人一种受到拘禁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可能就会不利于人的精神健康。   >> 病人不知何时就会无意识地抓脸,又或是咳个不停,把喉咙给堵住。就算有时无聊至极,时间又多得无从打发,诚治也不能离开医院。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好笑。医生与陪护过的是一样的日子已经很奇异了,而一方说教,一方乖乖听训就更为滑稽。   >> 日头落入西边的神社山彼端,群鸟从大叶桂樱林里齐飞入空。不知靠什么在指引,四五十只鸟追在领头的几只鸟身后,绕着雪原盘旋一圈,而后再次向着树林的方向飞去。群鸟的踪影一消失,雪地就迅速昏暗下去,夜色从四面围了过来。   >> 医生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撇开自己的体质问题,一味地单方面指责医生未免过于任性。   >> 早产儿的机能远低于足月婴儿,得脑瘫和智力发育迟缓的比例很高。我们外科医生常常会看到早产儿长大后的一些明显的缺陷,因此并不赞同养育情况极端的早产儿。与其做这种研究,倒不如思考如何使早产儿月份足了之后再出生。   >> “就算接受了别人的心意,你也没有惊讶、开心的样子;别人怎么对你,你完全不放在心上,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白了,你就是个冷漠的人。”   >> 她讨厌我不把情感表达出来,但实际上是我没法表达本来就不曾出现的情感。   >> 我解释说,那孩子生来就患有脆骨病,出生时子宫内部的压力都能轻易地折断他的骨骼。根据国外的病例报告,有孩子甚至在出生的过程中就骨折了十来处,还有人因此死亡,其中大概有一半人能存活下来。得了这个病的人容易骨折,不过相应的骨折部位也很容易重新黏合,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幼儿有适应能力,他们的内脏软组织与肌肉可以根据骨骼外形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在骨折后,重新接合起来的部位会变得奇形怪状,而他们就这样带着一副异常的骨相继续存活下去。我第一次为明朗诊治时,他全身上下有十多个地方发生了骨折,这些还只是X光片上清晰可数的部分,算上未能成型、在X光片上显示不出来的软骨部分,他骨折的地方应该会更多。与骨折并发的还有神经与肌肉异常。明朗的脑骨压迫了大脑,遗留下神经抽搐等症状。   >> “手术风险已经和孩子母亲说清楚了吧?”主任医师确认道。对于手术这件事,孩子的母亲比医生更为迫切。   >> 做手术的医生只要做好自己的手术就可以了,而负责麻醉的医生却要时时监控病人的呼吸,计算出血量,关注病人的全身状态。   >> 在漫长的手术过程中,总有一些时候,人的大脑会瞬时一片空白,又或是思绪飘到了别处。   >> 我一个参加过战争的叔叔曾经讲述过这样一段经历:即便你知道在某个地方有被机枪打中的危险,你也产生不了从那个地方逃离的念头。叔叔说,当时他并没有因为恐惧而僵硬,而是心里想着要逃,却又觉得被打中了也没什么。那种感觉像是渴望受虐,是一种想要接近死亡诱惑的心理。哪怕面对的不是战争这样的大场面,人一旦紧张过度,也可能会转而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   >> 确实,没人能保证那片刻的恍惚不会引发重大事故。但现实里,我们不会这么钻牛角尖。如果真要这么钻,我就会觉得过于苛刻了。并且,这种情感既然在人与人之间不会表现出来,也就不可能被其他人察觉了。   >> 我多次告知她手术风险很大,而她置若罔闻。听我说话的时候,她一言不发。我上一刻还以为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可下一个瞬间她就说出了一句“拜托”。表面上看起来,她恳切地低着头,似乎是在认真倾听,而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无视了我说的话,安静客气的态度中潜藏着一旦决定就绝不回头的执拗   >> 桐子的缺点,或许就是只能认识到摆在明面上说出口的话。她想知道我是否真的爱她时,也是一遍遍地问“你爱我吗?”等我不堪其扰,回答出“我爱你”后,她才会满意。可能女人就是倾向于相信这种明确的表面化的事物。   >> 明朗母亲当时的心情并不是绝对的,既非决然希望医生把孩子杀死,亦非决然希望孩子获得拯救。她只是不再无动于衷地等待下去,必须为孩子做点什么。即便是伴随着死亡危险的手术,那也总比袖手旁观更有希望。哪怕手术失败了,那也是孩子的运气不好,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明朗的母亲一开始并没有明确地盼望孩子死亡,可能是在思索手术风险的过程中,情感上逐渐接受了孩子的死亡。   >> 如果当时明明可以拼尽全力,我却消极怠慢,最终把明朗推向死亡,那我就是杀他的凶手。或许,我恐惧的正是自己将受到这样一种自责的折磨。而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我可能还会受到杀人罪名的指控。当然,在密闭的手术室里,即便我真的希望明朗去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况且,手术原本就带有很大风险,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即便明朗死了,也没有人会来治我的罪。如此看来,那个时候,可能我畏惧的不是被人问罪,而是凭自己的想法杀死原本有生还可能的明朗这件事带给我的罪责意识。这份罪责将折磨我一生。随即我想,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救回明朗。   >> 当时,我又是拉吸痰器,又是供氧,又是查探脉搏,无疑是为了逃离自己因消极怠工、有意害人而产生的恐惧感。   >> 反正看着眼前奇形怪状的字体,我还是不由得感觉到了明朗的怨恨。飞跃朝上的一个个文字,看起来像是明朗在控诉被强行留在人世的愤怒与悲哀。   >> “才不是呢。你是因为出于利己主义救的孩子,觉得心虚,才会把别人想象成受害者,错误地以为救人成了坏事。你只是在畏惧自己的幻想,就像杀人凶手伪装得再怎么平静,却还是过不了死者那一关。”   >> 每年的祝福一成不变,唯有表示年龄的数字在逐次增长。   ◆ 第三章   >> 对于那些没有意识的植物人,我们往往会采用鼻饲的方法,然而千代并没有彻底丧失意识。她虽然不能答话,也不能积极主动地与外界沟通,但对于我们的试探,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大声唤她,或是敲她手的时候,她尽管反馈迟缓,但还是会把脸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凝视着声音的源头,有时还会微微带笑。按压她眼睑上的压痛点时,她会皱起眉头,意图把眼皮上的手格开。医学上将这种状态称为“重度意识障碍”,也可以说是意识缺损,距离意识丧失只有一步之遥。   >> 如果是完全失去意识的病人,有时就可能误将食物送进气管,引发危险   >> 哪怕是真的植物人,他们损伤的也只有大脑皮层,像消化、吸收、排泄这种人类生存必备的基本功能都在正常运转。顺应卵巢活动,子宫壁黏膜增肥增大,随后剥落的生理现象自然也会如常到来。生理期还在,排卵现象就还在,特殊情况下连怀孕都是有可能的。事实上,国外就出现过瘫痪在床、失去意识的女性诞下健康男婴的案例。仅就生理期来说,恐怕当一个大脑受损,没有不安、忧虑、烦躁等心理活动的人,反倒比当普通人好。   >>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篇报告,里面说植物人的平均存活时间在两年左右,一旦过了两年,存活率就会急速降低。统计者认为,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无论血亲还是远亲,他们能认真照顾植物人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年。两年一过,照料的人就会渐渐变得敷衍了事。统计者推测说,相比小地方,大城市的植物人更加短命,可能就是因为城市里的核心家庭越来越多,没有小地方那种根深蒂固的家族制度。   >> “是负担又怎么样呢?那个人毕竟是一家之主。妻子得了病,丈夫照顾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我们看那个男人可怜,还尽量帮他做些琐碎的事情,他却利用我们的好心,偷懒到那个地步,反过来给我们添麻烦。”   >> 在大学附属医院或公立医院,一开始就不用考虑不必要的治疗措施,施行真正有用的治疗就可以了。然而,私立医院却不得不考虑盈利的问题。   >> 一个病拖久了,生病的人和陪护的人都会渐渐失去理智。   >> “要像这样下去,医生的时间恐怕不是花在治病上,而是花在写材料上了。”   >> 至于数年究竟是多少年,没有人知道。这是我费尽心思想出的消极抵制办法。大家彼此之间互不了解、敷衍搪塞,政府机关和医生就能卸下一些包袱。总而言之,政府要的只不过是形式规整的材料而已。   >> 傍晚,蔓延至医院背面的雪原被夕阳染成了红色。余晖在一片片雪花的反射下,向窗边投来了令人目眩的亮光。那一瞬间,我生出了一种仿佛正站在大海边的错觉。染成红色的雪地就像折射着阳光的大海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没过多久,太阳就落入了防雪林的背端,仿佛景观转场一般,冰雪覆盖下的原野一下子浸入了夜色之中。   >> 从成为医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想过要带着什么荒唐的人道主义精神。有患者来了,我能做的也仅仅是用我业已掌握的知识和技术为他们提供治疗,不会做更多,也不会做更少。至于拉帮结派和院长分庭抗礼,那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 男人说,父亲去世后他才感受到了父亲的伟大。以前做生意,处理人际关系,父亲总会像一堵墙一样挡在自己身前。而现在,自己要直接面对社会的风浪。   >> 他从前一直觉得父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到父亲去世后才明白父亲的价值。   >> 当时,他满脸泪痕,话都说不清楚。现在,他对于父亲的离开已经这般释然,可见人类这种生物是很可怕的,或者说是不可思议的。   >> 大脑单侧受损时,因脑神经交叉相接,症状就会出现在相反一侧的肢体上。惯用右手的人,控制语言的语言中枢在大脑左侧,惯用左手的人则在右侧。因此,右半身瘫痪与语言障碍通常会同时出现。大和田老师的症状就是左脑受损的典型症状。   >> 一个人并不是简单地想死就能死得了的,更何况是以绝食饿死这样的方式。只有意志力相当强大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 大象在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行了,快要死亡的时候,就会离开族群,独自消失在热带丛林深处,为自己寻求死亡之地。   >> 人往往是嘴上说着想死,真到那时候了又怎么都死不了。   >> “死法”这个词,无疑是指那些彻底而又壮烈的死亡方式,但是那种壮烈对我来说有些烦琐了。   >> 即便是在这样的一座小城镇,也汇集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各式各样的死法啊。   >> 只要你去探寻背后的故事,就会发现一张张死亡通知书里也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活法和死法。这一点毋庸置疑。   >> 那个懒惰的、对任何事情都敷衍的男人,正在拼了命地往前走。这样的身影给我带来了震惊和感动。   >> 但凡是梦,自然虚无缥缈,毫无起承转合一说。   ◆ 第四章   >> 流食里有盐,不过因为食物被调配成了速溶粉末,实质上就相当于人工饲料。能量确实是有的,但味道完全不敢恭维。要是每天都被喂进这样的东西,想都不用想,病人肯定会觉得难吃、腻味。   >> 接受鼻饲的人,几乎都是没有意识、瘫痪在床的病患。他们无论被喂进了什么,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也不会表示拒绝。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流食才应该喂给那些完全没有意识的病人。照千代目前的情况来看,给她输送流食或许还太早了些。   >> 癌细胞一旦增殖就没有减少的可能。癌真正的意义是指细胞增殖异常,而可控的正常增殖叫作“发育”。换句话说,癌就是不规律的发育。增殖的部分压迫了神经,往后的状况不会比现在轻松。   >> 癌细胞可以转移到身体的很多地方,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它不会进入大脑。这不是说癌细胞绝不可能出现在大脑,而是说进入大脑的情况极其罕见。由于大脑未受侵害,病人直至濒死时依然保留着清晰的意识,并因此深受折磨。   >> “减轻痛苦,同时也是相当危险的举措。”   >> 患癌的人年纪越小,患癌的部位就越往上,病情的发展也就越不利。   >> 部位往上的说法有些笼统,其实就是指嘴周边,比如说,喉头癌、食道癌就是身体上方部位的癌症,肺癌也与之类似。再往下就是胃癌、胆囊癌,接下去就是小肠到直肠的一段。这些癌症都发生在身体的下半部分,情况相对来说会好一些。不过,虽说情况相对良好,但毕竟还是癌症,最好还是尽早摘除病灶。一旦延误时机,癌细胞就会转移到其他部位,医生也回天乏术。对待直肠癌,放射线疗法和抗癌剂往往都能起到相当大的抑制作用。   >> 子宫靠近直肠等部位,子宫癌的性质相对来说没那么严重。当然,如果延误了治疗时机,就回天乏术了。与此同时,治疗效果还取决于病人的年龄。   >> 即便自己真心认为死亡才是病人更好的选择,应该早点让病人得到解脱,但那终究只是医生自己的主观想法而已。在没有得到患者本人及其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我不能擅自左右他人的性命。   >> 不懂医术的人杀人就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他们要么掐脖子,要么下毒,要么用刀砍人,用的全是残忍的办法,而医生就可以用药物或是打针的方式让病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 然而无论方法为何,哪怕是重病患者自己想死,剥夺还剩下一段时光的人的生命,依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即便不被问罪,我也没有办法轻易地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于方法,而在于人的感受。一个人明明还可以活,却要人为地将他杀死,这会给医生的心灵带来沉重的负担。仅仅因为医生杀人简单,就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医生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做法是不合理的。如此一来,往往就只有医生会背负刽子手的角色。普通人不想做的事情,医生同样也不想做。这是我想说的。   >> 我们看到病人痛苦,就想给病人解脱,可病人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当然,他们确实会控诉自己的痛苦,还会高喊着让人杀了自己,但这些也许并不是他们在一切场合下的真实想法。   >> 但一旦疼痛止住了,他们可能就会忘记自己曾经叫嚷过希望有人来杀死自己,转而会思考如何活下去。病人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去死,这个问题很难确认。人的想法总会不断地起伏、动摇,通过病人临近死亡的精神状态来断定他们真正的想法,有很大的风险。   ◆ 第五章   >> 正常成年人嘴唇到胃部的距离在四十到四十五厘米之间。千代体型小,插进去四十厘米应该就能抵达胃部深处。但如果插得浅了,营养餐会从导管漏入食道,所以最好还是往深了插。不过就算插得深,导管也只会卷起来,不会影响到喂食。所以,导管插到五十厘米刻度的时候,我开口叫停了。   >> 人的咽头部位汇集着特殊的神经,非常敏感。这份敏感在我们插拔导管时会起到阻碍作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平时才不会吞进过多异物。喉咙的排斥反应是人体具备的合理反应   >> 生理学和解剖学教导我们,人体是以巧妙而合理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会对外界自动做出防御。比如说,有灰尘即将飞到眼睛里的时候,人就会自然而然地闭眼;身处亮处时,瞳孔收缩,身处暗处时,瞳孔扩张;水喝到气管里了会呛着;热的时候会流汗。还有其他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做出的种种下意识的反应,全都是合乎生存这个目的的合理反应。   >> 有一支麻药使用去向不明,监督人就会被严厉追责,因此药剂师对麻药的使用格外小心谨慎。需要用麻药时,药剂师必须经过医生的许可,请医生签字盖章,还要一一写明麻药是给谁用的,要用多少剂量。   >> 我又提起了法务大臣不在准予死刑的文件上签字盖章的事情。在日本执行死刑,必须经过法务大臣的审批。审批通过后,一周之内就可以执行死刑。当然,宣判死刑的人是法官,法务大臣只需要签字盖章即可,那只不过是他们职责之内的工作内容之一而已。然而,历代的法务大臣似乎都对盖章这件事犹豫不决,如果任期是一年,就一直逃避签字,拖到离任,然后再转交给下一任处理。因为这个缘故,没能及时执行死刑的囚犯越来越多。   >> 不同国家的法案,内容多多少少会有所不同。不过,安乐死协会认证的安乐死的一般条件大概有以下几条:第一,病人得的必须是不治之症,并且已经到了病危或者临终状态;第二,病人的痛苦非常剧烈,本人强烈希望执行安乐死;第三,安乐死执行时必须选择尽可能无痛且不残忍的方法;第四,以上三条标准必须得到两名以上医师的认可,并且须由诊断医生亲自执行安乐死。大体上只要满足了以上四点,就可以同意实施安乐死了。   >> 在听到杀人事件时,人们下意识的情感反应只有邪恶、残忍等等,却忽略了事件背后凶手所倾注的艰辛努力。在某些情况下,凶手所做的事情可能比救回濒死的病人还要困难。   >> 只看表象是靠不住的,关键还要看是不是真的挨了致命的一击。从这一点来看,人们把要害部位保护得很好,不至于挨了一拳就与世长辞。要说具体部位,头和心脏是最重要的地方。头被厚厚的头盖骨保护着,心脏被肋骨保护着,人的双手还可以轻巧地护在自己身前。血液也是天生一接触空气就会凝固,自然止血。如果血流速度很快,来不及凝固,血液量减少,血压就会下降,来自血管的推挤力就会逐渐消失,自然也会止血。   >> 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为了活着、得救而精密地打造出来的。想要违背这一规律,让人走向死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 病人陷入濒死的危笃状态时,呼吸会变得短促,那是为了向体内输送大量的氧气;人的体温上升是为了尽快将热量散出去,维持正常体温。人体的所有器官和组织,从心脏到毛孔,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全力运转。   >> 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了活下去而竭尽全力,杀人犯却必须挥舞着斧头,单枪匹马地搞破坏。就像一大群青鳉鱼向右游动时,如果只有一条向左游,它就会受到非常大的阻力。杀人者也必须抗争这一切阻力。   >> 在讨论安乐死之前,连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杀人、怎么消解杀人之后的感受等问题都不加以考虑,只单纯地论述自己赞成还是反对,未免有些轻率。总之,和安乐死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单凭自己的想象去讨论这件事情,是没什么意义的。   ◆ 第六章   >> 父亲侵犯了女儿,应该受到谁的斥责我并不清楚,但至少似乎不应该由医生加以斥责。相比之下,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他作为陪护人,是否真的有好好照顾妻子。如果是在这个范畴内,他做得不够好,我就必须基于自己的立场对他严加训斥。   >> 我问了他一个近来常被提及的话题,就是福利会不会让人变成废人。他说那种例子极少,而现实中确实有需要救助的人,如果剥夺了他们的福利,他们就只能陷入深渊。因为福利变成废物的人确实也有,但那只是一小部分,不能因为那一小部分人的问题就说福利保障没有必要。先不说正确与否,作为实际从事福利保障事业的工作人员,野崎说出这样的意见理所当然。   >> 处于癌症晚期的病人,皮肤会因为所谓的恶病质而发黑,这种现象十分常见,但身体浮肿却是肾脏功能低下的表现。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她就会因尿毒症而陷入昏睡,面临死亡的危险。   >> 比起意识清醒地体验死亡的痛苦,对她而言,在沉睡中死去或许才是一种幸福。   >> 当下有效的治疗措施可能是心脏按压加人工呼吸,需要切开肋骨,直接用手接触心脏并进行按摩,如此一来,心脏怎么都会继续保持跳动,血液会继续在全身流动。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还可以进行人工呼吸,同时在肋骨上方按压刺激心脏,同样也会起到不错的效果。如果采取这些措施,她的生命或许还可以延长一到两个小时。   ◆ 第七章   >> 看到床垫上遗留下的人形凹陷,就会觉得当事人在存活时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都毫无意义。阪田夫人忍受着痛苦,抵抗着恶寒与颤动,这一切的努力究竟算是什么呢?已死之人付出过的艰辛努力,就在病床周边的方寸之间失去了居所,惶然徘徊。   >> 重病患者去世后,我常常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茫然若失。这种感觉不同于病人家属的失落或寂寥。我会在误以为病人还活在世间的错觉下走进病房,然后再重新意识到病人已经死亡的事实。病人去世后我所感到的,就近似于这种被人辜负了一般的空洞感。   >> 黑色瘢痕是皮下出血造成的。在人死后压迫皮肤,并不会出现这种发黑的瘢痕,细小的静脉与毛细血管断裂出血的现象只会发生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换言之,它是活人的生理反应,这是法医学里非常基础的知识。据此推测,缠绕在千代颈间的血斑,必定是在她还活着时候,因为受到某物压迫而产生的痕迹。   ◆ 第八章   >> “起点”这样语义含糊又装腔作势的词我并不喜欢。它里面好像包含了某种意味,又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   >> 身为医生,我总是习惯性地对治愈无望的病人说一些带有希望的话   >> 生病也好,残疾也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再怎么想东想西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命。人能做的就只有守着命活下去。   >> 进一步来说,我救了他这样的说法就是一种僭越,是命运让明朗活到了现在,并且还要让他继续活下去。   >> 在燃烧正炽的落日前,其他一切光辉都被湮没其下,黯然失色。在寂静的落日里,一切的语言、争论、思想都欠缺了精彩,失去了意义。现在我明白了,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接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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