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sen und Blut(3):战役
写在前面:上一篇大约是一个纲要,想要看到大段场景描写的朋友大约可以在这一篇当中得到满足…一共四节的文字有三节是对战役的细节描写…还有一件事,接下来的第4篇是一篇准刀子…请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取关(当然你这么做我也是拦不住你的呀…)。或许很多人会问,这个系列是不是离碧蓝航线越来越远了?的确如此,笔者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这个系列更新完毕以后,我将会写作的大部分精力回归碧蓝同人本身。对于那些希望看到比较纯正的碧蓝同人的朋友们,我只能说一声:久等了。
OOC警告,虾扯蛋警告!
正片开始:
摘自 温斯顿.丘吉尔1940年5月25日的议会演讲《我们决不投降》
......我们将在法国作战,我们将在海上与德国人战斗,我们将在空中与他们战斗.......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卫我们的祖国和家园......我们将在海滩上战斗,我们将在德国人的登陆点战斗,在田野里与街道间与他们战斗!我们亦会在山区与他们战斗,我们绝不会投降!

IX.生存,还是毁灭
伦敦居民\自由鸢尾枢机主教,黎塞留
战争第2年的9月7日,19:20:28
伦敦,皮卡迪利圆环

伦敦城现在没有什么是准时的,大到整座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小到普通居民的奶箱里的牛奶瓶都是如此——被炸弹摧毁得坑坑洼洼的道路,倒塌的房屋的残砖败瓦堆叠在街道之上,有时还会有街道下铺设的天然气管道被炸开,形成一道咄咄逼人的火墙。有的时候水管被炸断,伦敦消防队经常会对大面积的由燃烧弹造成的火灾束手无策。所以浓烟时常会一直笼罩在部分街区的上空,烟柱从早上一直弥散到晚上,从一场空袭延续到另一场空袭,久久的挂在伦敦的天际线之上。而唯一准时的,就是哀号般的防空警报和重磅炸弹的爆炸声。
整个泰晤士河两岸都是相似的情景,如果一定要说昨晚的空袭有什么与之前的夜间空袭不同的地方的话,那么大概只有一个:昨晚有两枚炸弹落进了威斯敏斯特宫,造成了小范围的破坏。使得议会大厦碎了不少玻璃,一处尖顶遭到破坏。被炸弹严重破坏的,主要还是周边密集的居民区。你经常可以看见,政府机构所在的建筑物大多保持完好,而周边的一幢幢住宅则被炸得底朝天,有些屋顶完全坍塌,内部也被完全炸毁或者烧毁的建筑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毫无生机的望着天空,还有些只剩下几面被火和烟熏得漆黑的尚未完全在爆炸中坍塌的墙。而如果碰上持续的阴雨潮湿天气,这些墙很可能毫无预兆地倒下去——它们在受到冲击波和烈火的双重破坏之后,稳定性已经接近于零,而接踵而至,持续不断的雨水又将墙体内部的砖石泡酥了。倒下的残垣断壁重重砸在被同样烧得漆黑的地面上,发出炸弹爆炸般的轰响,打破夜的沉寂。
当然对于现在的伦敦市民来说,夜晚也完全不是什么万籁俱寂的时刻:铁血空军部队对伦敦的轰炸已经成为了持续的蹂躏,每晚大约从晚间7点整或者7点半开始,一直持续整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凌晨3点或者4点,铁血的轰炸机群才会离开伦敦等其他大城市上空,在持续数小时的高强度轰炸之中,他们扔下大批的常规炸弹和燃烧弹。在6月中旬到下旬,只有少量的铁血轰炸机来进行轰炸,可是伴随着自由鸢尾的最终陷落和其境内数座新的铁血军用机场的不断建成,每晚空袭皇家各大城市的铁血轰炸机编队的规模越来越大。以至于当9月6日夜间防空火力引导员理查德.威廉姆斯操作着一部伦敦防空区的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天空的时候,发现几乎整个伦敦的上空都布满了He-111中型轰炸机和Ju-88型中型轰炸机的影子,正扔下密集的炸弹:“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我想,我们就算是把整个皇家的防空火力全都集中在伦敦,也不见得可以击退这些飞机。”
由于灯火管制,整座城市都一片漆黑——除了那些炸弹和燃烧弹落下的地方,以及四处游移不定的苍白的光柱。在同样一片漆黑的皮卡迪利大街上,自由鸢尾枢机主教黎塞留正戴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上半圈的钢盔,手里提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和一群伦敦民众向离他们最近的伦敦地铁皮卡迪利线的皮卡迪利广场站(Piccadilly Circus Station)疏散。
野蛮的无差别轰炸已经持续了12天。伦敦城内受到轰炸破坏的地区面积也在逐渐扩大 ,但皮卡迪利广场似乎这一带像是有谁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一样,这些天只有不到10枚炸弹落在了这一地区。所以当黎塞留所在的队伍经过这里的街道上,几乎不需要绕什么路,也看不到令人揪心的废墟。但是,由于灯火管制,昔日繁华的皮卡迪利圆环静的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街道上一片漆黑,空无一人——除了他们。
今晚伦敦飘着小雨,小得甚至都感受不到雨滴的存在。丝丝雨雾拂过黎塞留的面颊,留下一层薄薄的水膜。她又用力抹了一把脸,才从住所里出来了不到15分钟,黎塞留的脸已经被雨好几次淋得湿透了。冰冷的雨滴让她感到很不快,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希望能尽快到达地铁站的入口处。直到有人的手电筒照到了那座伫立在这里已经有将近六十年的那座雕塑——皮卡迪利圆环的象征时,黎塞留心中的烦躁才有所消减。
在伦敦各处,这样的撤离和转移都在有序的进行着。在铁血空军部队持续不断的轰炸之下,伦敦四通八达的地铁线路就变为了现成的避难所。数百座地面之下的地铁车站为成千上万的伦敦市民提供了避难所,在中央线的地下车站里已经挤满了伦敦市民,还有更多的人顺着地上的地铁线路向郊外疏散。在伦敦地铁区域线的威斯敏斯特站,下议院的十几位议员和数位上议院的议员都在楼梯上的同一个地方摔了一跤,正当他们掸去身上的灰尘,满脸尴尬的走进地铁站大厅时,防空警报响了起来。时间是晚间7点20分,没有提前,也没有延迟。在夜间空袭皇家城市这方面,铁血飞行员将他们极端守时的优良品质发挥到了极致。
今天空袭伦敦的轰炸机编队由153架He-111型轰炸机和175架Ju-88型轰炸机组成——规模比以往任何一个轰炸机编队的规模都要更大。和以往一样,这支轰炸机编队从东南方向高速接近伦敦城。今天他们的目标是:皮卡迪利圆环附近地区,Ju-88型轰炸机飞行员居斯塔夫.默伦中尉在战后这样回忆道:“每次空袭伦敦之前,空军司令部的确会给我们以命令的形式下达作战目标,但是在实际作战的过程中,计划会出现一定的偏差。这时候我们就会视实际情况来调整重点轰炸目标。”他随后补充道,“那一年9月7日的夜间空袭,本来定下的重点轰炸目标是议会大厦,也就是威斯敏斯特宫。但是在飞行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皮卡迪利圆环那一片似乎一直都被我们的轰炸机群忽略了。于是我们临时决定将重点轰炸目标改为皮卡迪利圆环一带。”
当防空警报响起时,黎塞留所在的人群已经到达了皮卡迪利广场站的入口。当黎塞留和那些伦敦市民下意识地抬起头时,他们正好目击了机群向自己所在地区飞来的场景。她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上帝啊,那简直是我来到皇家之后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恐惧。即使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炮击和弹幕时,我也不曾恐惧过。可那天,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我的家园和我暂时的,也是唯一的落脚点都已经朝不保夕。我无法想象我被弹片肢解时的痛苦,于是只能处于本能的转过身去,向着地下逃窜。我周边的人也都被极深重的恐惧攫住了内心,以至于我们在到达站台层之后许久才有人说第一句话。”,在区域线的威斯敏斯特地铁站,两名端着步枪的警卫不安地看着飞越城市上空的轰炸机群。而在轰鸣声之中,刚刚抵达地铁站的一位上议院议员站到了长凳上,开始向周边避难的伦敦民众发表演说——一改一年之前的懦弱态度。“他讲得很激动,但也很克制。因为战时防空条例规定在空袭期间不允许大声喧哗,所以我们看到他的脸因为情绪激动但又无处释放而憋得通红。但看到议员们都充满了斗志,我们真的感到放心了。之前我们一直认为,那些议员和我们不过是同床异梦者罢了。”当晚不值班的理查德.威廉姆斯这样评论道。
晚间7点22分,第一枚炸弹落在了皮卡迪利圆环周边区域。随后,雨点般的,难以计数的炸弹从那些钢铁蝗虫的机腹中的炸弹仓里掉落下来。皮卡迪利圆环附近的建筑物被炸得支离破碎,消防员迈克尔.希姆斯时至今日仍然记得,一整个房子的屋顶就砸在移动消防站的帐篷左边大约25米的地方。整个皮卡迪利圆环地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不时有房屋坍塌所发出的雷鸣般的声响。一位没有来得及躲入防空洞的中学生目睹了一个停车场当中的一整排汽车在一次巨大的爆炸之后全都消失了——连任何一个可辨认的零件都找不到。街对面的一家油漆店和一家餐馆被两枚航空炸弹直接命中,炸了个粉身碎骨,连最基础的房屋框架都没能留下来。木材,砖石,行道树,金属碎片和弹片在空中四处飞舞,那位中学生被吓得几近晕厥。最后趁着轰炸的空隙,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皮卡迪利广场站,逃过了一劫。
由于爆炸实在太密集了,皮卡迪利广场站的站台层甚至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灰尘不断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吊在天花板上电灯忽明忽暗,这所有的一切在密集沉闷的爆炸声中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安。黎塞留的表情当时试图朝周边的一个大约只有8岁的孩子挤出一个微笑,然而这个微笑一定比哭还难看,直接把孩子给吓哭了。“我当时大约是太绝望了,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做的。”实际上,不用黎塞留自己说,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地铁站里当时每个人的表情都和她差不多。然而也有少数人,比如老兵埃德蒙德.斯坦森,在对铁血公国空军的野蛮轰炸感到胆战心惊之时,也显出了对敌人的极端仇恨。
又是仇恨!
或许,也正是这铺天盖地的仇恨,逐渐改变了皇家政府对碧蓝航线-赤色中轴战争的态度:面对着铁血公国的残忍行径,面对着极端民族主义统治之下那悲惨的将来 ,那些曾经寄希望于和平谈判的议员们逐渐改变了态度,因为他们意识到:向一个用仇恨和偏见武装到牙齿的国家伸出橄榄枝的尝试时毫无意义的。
仇恨再一次改变了一切。
于是我们看到,在铁血空军的轰炸之下,在国内人民的压力之下,在邻国兼盟友的悲惨境地的震撼之下,命运将“生存,还是毁灭?”这个终极之问在这个动荡的时期追问到了极致,这问题朝向每一个人,朝向生活在铁血公国扩张范围内的每一个国家。而皇家最终选择的道路是:抵抗。我们不能说每个人都抱定了这样的决心,但是下面这句话或许正是大多数皇家公民的心态写照:如果抵抗必然招致国家机器层面上的毁灭,那么也总比在文明层面的完全毁灭要好得多。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当他们走出掩体,回到被炸得一塌糊涂的街道上时,还是忍不住感到颤栗。谁也没有想到铁血的轰炸机群会临时改变轰炸目标,来轰炸一个之前没有落下一颗炸弹的地方。这次持续了两个小时的饱和轰炸摧毁了以皮卡迪利圆环为圆心,半径1.15公里的接近圆形的区域。4200余幢房屋被彻底摧毁,173人丧生。其中大多数死者是因为怀有侥幸心理没有及时进入防空掩体的居民,但其中也有奇迹:商人勒克斯.阿尔芒的家就位于此次轰炸的中心区,这幢五层的居民楼被两枚航空炸弹击中,阿尔芒的家除了两间卧室以外全部被摧毁,然而奇迹般的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毫发无伤。但是从废墟中把她们接出来则费了一番功夫——毕竟要把三个人从楼梯已经被完全摧毁,而且崩塌了一大半的公寓楼之中救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阿尔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他的小女儿扑进他怀里大声啜泣的时候,自己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还活着,我最重要的亲人也活着。即使我的工厂因为持续的空袭而不得不关门歇业,即使我目前身无分文,在她们的生命安全,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而至于黎塞留看到的,则是完全的悲剧性场景:一个母亲跪在三个死去的孩子跟前。撕心裂肺的号哭着,或者说是人类的母性的寄托突然被毁灭之后,发自动物本能的哀鸣。当黎塞留走过时,那个女人拉住她的裙摆:“牧师小姐,请您不要走,我还要埋葬我的孩子们......”,随之而来是过度悲痛带来晕厥。黎塞留找到了自己的医生,照看这个女人直到她清醒过来。与此同时她为这三位逝去的小小生命做了最为虔诚的葬礼仪式。然后,她目送着三具小小的棺木像战争中的所有牺牲者一样被草草的埋葬。悲痛和彷徨充满了她的心,这第一波空袭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现在是晚间9点24分。“还有多少人会像他们一样呢?”黎塞留转身而去,默默思索着。
第二波空袭于当晚11点32分开始,黎塞留躺在自己居所的床上,感受着炸弹爆炸带来的震动——她执意不再进入防空掩体。如果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的痛苦,已经汇成了江海,我就处在这深渊之底。被压迫,被腐蚀,被肢解.......相比这种痛苦,我不再担心弹片了。”
起火的房屋和工厂,以及不远处还在熊熊燃烧的皮卡迪利圆环地区,将黑夜从伦敦和数个皇家的大都市的上空驱离。夜空似乎被熔化了,变成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人和马匹的哀鸣从城区的四面八方的传来,构成了似乎无穷无尽的毁灭的图景。黎塞留躺在这一切的中央,出于极端的绝望和恐惧竟然显出了超乎周围这一切的坦然。
尽管黎塞留内心早已清楚这是抵抗的代价,但是还是有两行苦涩的泪水滑过了她的脸颊。

摘自 亚历山大.M. 索洛诺夫《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посла Солонов》第十五章
我是最后一个撤离铁血公国的北方联合外交工作人员,甚至当时都还没有任何行将要开战的迹象......我们是一夜之间被驱逐的,然而直到启程离开柏林的最后一刻,我们也没能明白这将是战争的开端......

X.“我从未见过如此廉价的死亡”
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索洛诺夫,前北方联合驻铁血公国大使
战争第3年的12月18日,22:36:11
北方联合,基辅

这是索洛诺夫大使第一次到基辅,出生在车里雅宾斯克市列宁区的他除了到过莫斯科和列宁格勒这些北方联合境内最大的城市以外,还不曾去过这两千多万平方公里领土上的其他地方。然而命运的作弄简直令人不可理解:索洛诺夫大使这第一次来基辅是因为被迫。他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这座城市,铁血公国军队就包围了这座大城市。
铁血空军在不分昼夜地持续轰炸这座城市,从前线退下来的北方联合军队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疲惫不堪的神色。索洛诺夫大使朝一位气色稍微好一点的下士军官打听了这些部队的番号:“大使同志,这支部队的番号是北方联合第53步兵师第122团,临时团部就在几十米外。”
“第122团?”索洛诺夫想起了什么——然后脸上突然出现了笑容。12月18日是索洛诺夫被困在基辅城内的第27天,这是他27天以来第一次展现出笑容,“谢谢你,下士同志!”,说完,他一溜烟儿的朝着团部冲过去。索洛诺夫的中学好友,德米特里.谢斯塔科夫在几个月前的来信中曾经提到过他调任第53步兵师第122团的政治委员。
还没等到索洛诺夫走到团部门口,就听见了谢斯塔科夫的声音:“是你吗?萨沙!”
索洛诺夫一抬头,刚好看见正坐在卡车驾驶座上的谢斯塔科夫。
“米佳!”谢斯塔科夫从驾驶室里跳出来,一对已有5年未见的老友拥抱在了一起。
“情况怎么样?”索洛诺夫开门见山的问谢斯塔科夫。
谢斯塔科夫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凝固了,他搂着索洛诺夫的肩膀,走到了一旁,在确定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以后,谢斯塔科夫这才开口:“萨沙,听好了,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基辅城已经被那帮铁血杂碎给合围了,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前线可言了。整座城市很快就会变成战场,前线的每一支部队都在崩溃,负责任地说,现在已经没有第53步兵师可言了。我们是这整个步兵师最后的两个相对完整的团级作战单位之一。”
急急地把话说完,谢斯塔科夫望着朋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话,我真的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索洛诺夫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是的。”谢斯塔科夫除了表示肯定,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的朋友,“不过,或许几天以后会有一支医疗队伍在空军的掩护下离开基辅。我们这里有一批伤者需要撤离,你是外交部的重要成员,要获准离开应该挺容易的。至于疏散到哪里,我猜应该是塞瓦斯托波尔。”
“大使同志!政委同志!”先于索洛诺夫大使离开柏林的前海军武官帕维尔.康斯坦丁诺维奇.索科洛夫现在似乎是第122团的一名士兵,现在他正向站在路边的两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铁血的轰炸机来了!快隐蔽!快隐蔽!”,他的话音还未落,基辅全城就响起了防空警报。
街上挤满了焦躁不安的基辅市市民以及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北方联合士兵,一听到警报,便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基辅市居民几乎在耳膜接收到警报的一瞬间就开始慌张起来,虽说不算是夺路而逃,但是恐怕也算得上是十分激烈。第122团机枪手特奥多尔.谢尔盖耶维奇.西多罗夫被三个大约只有15岁的女孩撞得失去了重心,他手中拎着的的机枪三脚架拖着他摔倒在了地上。正在他试图爬起来的时候,西多罗夫看到了铁血机群:“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空中支援就好了,我从战争开始到现在还没看见我们的空军出现几次呢。”,他站起身来这样想,直到前面有士兵叫他:“同志!别掉队!现在非常危险!”,他才慌忙赶上队伍。
在城市所有的道路上,北方联合士兵排成的队伍开始急行军。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北方联合军队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实在是令人敬佩。但是,这种镇定却带来了更惨重的伤亡:在基辅城内的另外一支北方联合部队——第51步兵师第217团在空袭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士兵牺牲。这个团的通信联络官米哈伊尔.伊里奇.科兹洛夫中尉甚至到今天都还记得,铁血飞机扔下来的炸弹落在行军队伍当中的恐怖场景:“或许是因为我们平常的训练一直都强调集体主义,我们的战士都不愿意在陌生的环境里分散行动。许多战士甚至认为,在战场上单独的幸存下来比与战友一同牺牲要痛苦得多。所以当铁血轰炸机机群把重磅炸弹扔下来的时候,整个第217团的大部分人都保持着一种密集的急行军队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炸弹落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战士被炸得粉身碎骨。一条胳膊和一只腿就飞过我的头顶,一把托卡列夫手枪就掉在我们的旁边,我认出来那是团长鲍里斯.切尔诺夫的配枪。到处都是炸弹爆炸引起的或大或小的火灾,把我们周围照得一片明亮,根本用不着费力就能看见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威力巨大的爆炸使得弹片和建筑物的碎片四处乱飞,在我身边的一个战士几乎是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我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发现,一片极小的弹片嵌进了他的头颅,害死了他,可是从脸正面来看一点伤痕都没有!可是他就那么死了。”
索洛诺夫,谢斯塔科夫以及前来警告二人的索科洛夫一直匍匐在路基旁边,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炸弹落在距离这三人一百米以内的地方。炸弹落地的声音渐渐地稀疏了下来,索洛诺夫大使第一个跳出掩蔽处,站到了街道上。的确,这条街几乎完好无损。除了几座建筑物的玻璃被震碎了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损伤。要说与刚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停电了,不过就算如此街上也不算一片漆黑——因为这条街的那一端的所有建筑全部都被夷为了平地,正在猛烈地燃烧着。燃烧的产生的热量在索洛诺夫的位置都能明显的感受到,谢斯塔科夫第二个从掩蔽处离开来到街道上,几乎是在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景象千真万确的同时,谢斯塔科夫哀嚎了一声。
北方联合第53步兵师第122团团部完全被空袭摧毁了。除了3名参谋军官因为需要外出寻找合适尺寸的电缆而幸免于难以外,剩余的包括团长在内的26名高级军官全部牺牲。
“我认识谢斯塔科夫16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发出那样的声音。”索洛诺夫在向作者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这样说道。还没等索洛诺夫大使反应过来,谢斯塔科夫突然拔腿就向与团部的废墟相反的反向跑去。
“你要干什么?米佳!米佳!”索洛诺夫大声问。
“去找我的士兵!”谢斯塔科夫回头望着索洛诺夫,不耐烦地回答,“军官同志们全都死了!可我总得找到我的士兵们啊!”,随即他又转身向远处跑去,索洛诺夫跟在他的身后,他边跑边庆幸自己还完好无损的活着。
科兹洛夫中尉从一辆运兵卡车后面缓缓站起来,正是这辆卡车救了他。周围到处都是火,折断的木梁和被熏黑的碎砖铺了薄薄的一层。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目力所及范围之内没有看到一个还活着的人,四处都只有残肢:“周围静的可怕,除了木料燃烧发出的噼啪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没有求救,没有呻吟,我叫了十几个我认识的士兵的名字,然而他们一个也没有回答我。”
在基辅的街道上,科兹洛夫中尉平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绝望,他想起了自己原来在《圣经》里读到的一句话:“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可是试问他怎么不害怕?科兹洛夫中尉站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痛,他的小腿被一块弹片给割伤了,血液正汩汩的流出来。
不到10分钟以后,谢斯塔科夫和索洛诺夫也来到了这条街道上。
“有人吗?!”谢斯塔科夫高喊,索洛诺夫的呼唤紧随其后。
科兹洛夫中尉被叫喊声惊醒,连忙回应:“我在这里!请帮帮我,同志!”
谢斯塔科夫和索洛诺夫循着声音来到了卡车那里,发现了科兹洛夫。
“同志!你没事吧!”,谢斯塔科夫和索洛诺夫架住科兹洛夫的两条胳膊,帮助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二人的搀扶之下,科兹洛夫艰难的离开。他是当时在这条街道上的265名北方联合士兵中唯一的幸存者,其余264名士兵当场牺牲。
当科兹洛夫看到第一个活着的军官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一下子哭了:“那一天,我以为基辅所有的人都死了。看到他们真的让人感到宽慰......”
而尸横遍地的场景也深深地刺痛了索洛诺夫:“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廉价的死亡。这些士兵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射一枪一弹就这样惨死在空袭之下,我感到痛苦万分。我终于意识到在战火面前,生命向来都是极端脆弱,甚至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场空袭只持续了39分钟,深夜11点17分,最后一架铁血军机飞离基辅上空。然而在这场空袭之中,322名基辅市民和3763名北方联合第51和第53步兵师的士兵丧生。
值得一提的是,科兹洛夫和索洛诺夫都幸存了下来,两人于12月20日从基辅撤出,12月26日到达塞瓦斯托波尔并一直逃到了车里雅宾斯克州。索洛诺夫永远不会忘记,当自己离开基辅时,谢斯塔科夫像一尊雕塑一样伫立在街道上,望着他离去,久久未动的场景。
两人都清楚,这很大程度上应该是永诀。
索洛诺夫和科兹洛夫时至今日都还是好朋友,每年他们都会小聚几次,回忆战争年代的事。
而至于谢斯塔科夫,他和他的第122团坚守在基辅直到1月12日那里陷落。谢斯塔科夫最后被铁血军队俘虏并带离北方联合,从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27年后,居住在自己的故乡车里雅宾斯克市的索洛诺夫区委书记的家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当天他正好在家,打开门之后,他发现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眼熟,但是一时间就是想不出来他究竟是谁。直到那人开口:“萨沙,还记得我吗?”
索洛诺夫一愣,随即老泪纵横。
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谢斯塔科夫出人意料地活到了今日。
28年前,在离开基辅的公路上,谢斯塔科夫望着索洛诺夫离开那座即将成为炼狱的城市;
28年后,在索洛诺夫的家门前,两人再一次凝视着对方,泣不成声。
谢斯塔科夫,在铁血公国受尽屈辱的谢斯塔科夫,过了整整4年暗无天日,东躲西藏的可怕日子的谢斯塔科夫,接着又熬过了24年居无定所,家徒四壁的贫苦生活的谢斯塔科夫,现在又站在索洛诺夫的面前。
在这28年中,他有过很多身份,清洁工,保安,售票员,但他从没有做过任何与军警相关的职业。现在,在车里雅宾斯克,他抛弃了自己以往的一切身份和屈辱。重又站了起来,他现在唯一的身份是:北方联合早已不存在的第53步兵师第217团的政治委员,以及前北方联合驻铁血公国大使,现在的车里雅宾斯克市列宁区的区委书记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索洛诺夫的挚友。
“我终于能自豪地说,我没有背叛祖国!”,谢斯塔科夫高昂着头颅,向作者大声说道,可随即他又低下了头:“可是我没能保护好那些孩子们。”
第122团在基辅之战当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13名士兵活着撤出那里。
随着基辅城和塞瓦斯托波尔的陷落,战争进入了第4年。

摘自 提尔比茨2月27日的日记
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但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他们对北角海军基地的空袭是一天比一天猛烈了,今天皇家的胜利甚至来到了离基地不到2.4海里的地方对基地发动空袭。如果以后每次都是这样,那么我的结局恐怕是很好预测的。

XI.孤独女王的守望
提尔比茨,前铁血公国海上武装力量司令
战争第4年的2月27日,13:27:04
特罗姆瑟(铁血占领),北角海军基地

提尔比茨操控着自己的舰装,在北角海军基地周围的峡湾中进行巡航。就在一个小时前,皇家的胜利放出了剑鱼式鱼雷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对北角海军基地内停泊的驱逐舰和岸上的建筑物进行空袭。一个油罐和一座干船坞被炸弹击中,2艘量产型驱逐舰被鱼雷命中,一艘很快就沉没了,另外一艘的船体中部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舰体严重倾斜。
干船坞受损并不严重,混凝土的浇筑和结构修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只是起火的油罐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现在罐体还在猛烈燃烧,并且时不时有小爆炸发生。
北角海军基地(Die Nordkap Marinestützpunkt)是铁血公国海军在我们这个大洲的北部最大的海军基地,但是与偌大的海军基地相比,15.1公里以外的小城特罗姆瑟就显得与基地的尺寸不太搭了。基地主要有7部分组成,处于基地中央的是行政区和官兵宿舍,即Wohnbereich;最东边的是机场,即Tromsø Flughafen,其有一条350米长的跑道以及总计可以停放88架“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大型机库;最西边的是燃料区,由于长时间以来周边几乎没有有效的防空火力点,所有有士兵开玩笑说这是potenzielle Inferno(德语:潜在的地狱);干船坞区,或者说Trockendockviertel由22座干船坞组成,1年前,欧根亲王的舰装曾经就在这里修理过;港区,即Hafenviertel,是量产型驱逐舰和巡洋舰集中停泊的地方,有时提尔比茨亲自出海巡逻以后也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剩下的是两个能源区(Energieversorgungsviertel),为Wohnbereich和基地其他区域供电的两组分开的巨型发电机组分别埋于地下,上有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穹顶为其进行掩蔽。
不过,尽管是最大的海军基地,北角海军基地却也是铁血海军的基地系统当中最为偏远的一个基地。全年都笼罩在寒冷之中;12月8日到次年的1月6日那永远也看不到太阳的极夜,朦胧的暮光一直都晕染在墨蓝色的天穹;而最重要的也是最致命的,是孤独。语言不通,即使走上十公里也有可能看不到一个人。
提尔比茨不懂挪威语,除了“Hei der”(挪威语:你好)和“Ha det bra så lenge”(挪威语:再见)以外一句都不会说。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提尔比茨都沉浸在被解职和被姐姐抛弃的失落之中,她时常放声哭泣,也会小声呜咽。作息极其不规律的她有可能在凌晨4点将自己的副官叫起来陪她散步,也有可能一直睡到中午也不处理一份文件。从11月26日提尔比茨来到这里一直到战争第2年的5月份,提尔比茨的体重下降了6公斤。她的副官,海因茨.舒默尔少校在日记里形容自己的上级“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到后来,她的情绪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其实严格意义上这不是恢复,而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的产生。哀大莫过于心死,提尔比茨开始变得冷漠。这种冷漠体现在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上,以及对下属愈发刻薄的态度,但这种刻薄从来不会以大发雷霆的形式出现,而是以一种令人感到绝望,感到窒息的方式深深地嵌入与她对话的人的心中。仿佛即使有人告诉她下一秒这里会完全毁灭,而她则会以她所能想象到的最为痛苦的方式毙命,她也只是会冷笑一声,然后淡淡地回一句,同样是冷冰冰的“哦”。
这种保护机制,是提尔比茨所能给她的姐姐带来的最大的惩罚。7个月之后,当她倒在自己的指挥所前时,她留给她在柏林的,心痛欲裂的姐姐俾斯麦也只留下了一句:“永别了,恐怕你再也不会有妹妹了。”
她也终于不再提起她曾经的首席参谋,也是曾经的恋人约翰内斯.施密特上校。然而这并不代表提尔比茨放下了这段过往,她的转变恰恰说明她没有忘记的能力。在她的日记中,也有很多处回忆施密特上校的文字,只不过她从来不会写出那几个单词。在皇家军队完全占领北角海军基地以后,发现提尔比茨随身竟然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她4年前在柏林海军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与施密特上校的一张合照。那也是他们两个的唯一一张合照,因为施密特上校从小就不喜欢拍照。照片上,提尔比茨的头靠在施密特上校的肩上,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还有一张是和姐姐俾斯麦的合照,但俾斯麦的脸被提尔比茨的血给完全染红了。
这个意味深长且极富讽刺意义的场景被皇家随军记者克里斯蒂安.海尔蒙特的镜头给记录了下来。刊印在第二天的《泰晤士报》上,俾斯麦看到之后几乎崩溃。
提尔比茨的孤独还随着战争形势的恶化而越发深重。当战争爆发当年的11月她抵达北角海军基地时,欧根亲王,沙恩霍斯特和齐柏林都在这里工作。后来随着铁血公国发动了对北方联合的全面战争,前线的部队需要炮火和空中火力支援,于是齐柏林和欧根亲王便离开北角海军基地,回到了铁血公国境内的基尔。并于7月份奔赴东线为在北方联合领土上狂飙突进的铁血军队进行火力支援,但实际上她们的舰装也并没有几次真正被使用过,欧根亲王舰装上的主炮在为期6个月的作战任务中从头至尾只发射了不到150枚炮弹。
再后来,整个赤色中轴在与碧蓝航线军队交战的过程中节节败退。战局发展到了第4年的下半年,皇家和北方联合的军队已经可以威胁的铁血公国的本土了。柏林当局当然不可能再把大型的军舰布防在一个大洲最北端的海军基地,于是慢慢地,北角海军基地走向了衰落。如今,22座干船坞已经封存了18座,行政楼的大多数办公室也早已人去屋空,曾经停满量产型驱逐舰和巡洋舰的港区也只剩下了几艘屈指可数的舰船。这种明显的冷落连提尔比茨的副官舒默尔少校都无法再忍受:“我的这位上司看起来是被这个国家机器抛弃的无数零部件当中最为悲哀的一个,她几乎是从天堂一夜之间堕入了这个冰窟窿!”,我们并不指望这位只是将这项工作和这个基地看作是他升迁的累赘的少校能够理解提尔比茨内心的凄凉,但是这句话却对提尔比茨的处境做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准确的高度概括。后来这位副官如愿以偿的于战争第4年的1月18日调离了北角海军基地,回到了柏林海军部担任参谋,同时升军衔为中校。
从此,偌大的海军基地里,就只剩下提尔比茨一个人了。北角海军基地此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弃的古代神庙,毫无疑问,它是铁血公国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的产物。但现在属于它的时代已经过去,北角海军基地正在成为埋葬铁血公国的坟墓上方的一座壮观的方尖碑。现在看来,吊诡的命运选择了提尔比茨成为这个大洲上的其中一个铁血公国的守墓人。尽管悲壮,但也充满了深深的无力。
提尔比茨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慢慢展开了巨大的舰装。铁血公国的人工智能控制技术非常发达,所以舰装操控起来很灵活,像是身体的延伸。四座双联装380mm的巨型炮塔对称地分布在舰装的两侧,修长的黑色钢铁炮管伸向前方。舰体防冲击模式已经启动,炮弹也已经装填上膛。
冰冷的海风吹拂着提尔比茨冷峻的脸庞和白色的短发,她的军帽第一次戴的位置如此正确,带着某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正式和决绝。
她就这么悬浮在海面上,这一瞬间静得可怕,仿佛这个场景要凝固成永恒。
她的左臂慢慢的向前抬起,最终笔直地指向前方空无一物的海面。然后运起全身的力气,咆哮道:“Feuer!!!(德语:开火!!!)”
巨响撕破了寂静,八枚炮弹一齐飞向前方,足足过了45秒才落入海中。巨大的不祥的水柱在海面上腾空而起,提尔比茨怒号着,将炮弹连续不断地倾泻在海上。
这呐喊和炮弹发射的声音是提尔比茨生而为人最后的宣誓。
风力加大了,提尔比茨仍然站在那里。像是带来毁灭和死亡的女神,要审判这所有的一切。
这呐喊包含着她的屈辱,她的悲伤,她的愤怒和她的绝望。她将这所有的一切重负熔炼成了冷漠,而这呐喊,是足以吞没一切的冷漠中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寂静中的也是最终的爆发。
它可以是任何东西的爆发,苦涩的失意也好,刻骨的仇恨也罢。
这一声声经历了无数痛苦的,孤独的,彷徨的,抑郁的,疯狂的日日夜夜以后的凄厉的呐喊怎能不令人颤栗?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而她提尔比茨已经在寒冷之中沉默得太久太久,但所幸,她还没有忘记如何呐喊。
笔者思考了许久,只有一句话可以描述她此刻的心境。
“如果我的命运要求我孤独地死去,那么在这之前,我要先对这命运发出震撼天地的怒吼,以示我永远不会低头!”
等到最后一发炮弹打光,提尔比茨开始无声地哭泣。
要想理解孤独和悲哀能将一个女性摧残到何种程度,或许我们应该了解一下北角海军基地这几年所发生的悲剧故事。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柏林获得了一个绰号叫:“北方的孤独女王”。
于是提尔比茨的守望,就变成了孤独女王的守望。
最后,在本节所要叙述的故事进入终幕之前,笔者想要最后记下一些对提尔比茨的诽谤之词,其中以白鹰海军史学者约瑟夫.维尔茨纳的观点最具有代表性:“这位海军元帅小姐似乎从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夭折的爱情之中,如果没有她恐怕北角海军基地的命运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然而,对于这种长期以来的指责,我们竟无力去反驳什么。因为提尔比茨的确没有参加过自战争爆发当年12月以后的任何战役的谋划,也没有用自己强大的武力为铁血公国做出任何战术和战略上的贡献。我们唯一所能辩解的,只有一点,所有指责提尔比茨的这些历史学者都忽略了这一点,那就是:究竟是谁造成了这场悲剧?
这个问题无解。
从各自的角度出发,谁也没有过错。
爱是一个自由人的权利,而服从最高指挥部的命令又是一个军人的天职。同样,对自己的妹妹严加管束,尽管方式极其粗暴,但这种事情在当时的铁血公国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正处于转型之中的铁血公国必然会伴随着新思想和旧习惯的碰撞,像俾斯麦这样在政治上思想十分先进,但在家庭和私人关系上想法却极端保守的人在当时的铁血公国国内有很多。旧铁血社会认为监护人对被监护人具有相当的权力,甚至在某些方面例如被监护人的爱情具有绝对权力。而俾斯麦所在的铁血军队更是保守人士云集的地方,所以她具有传统的铁血式的思维并不奇怪。
因为是所谓长久以来的传统,所以俾斯麦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提尔比茨会理解她的暴怒和不理智。但一向以考虑周密在柏林最高指挥部著称的俾斯麦这次却失算了:提尔比茨不仅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反而因此对她充满了强烈的怨恨。
最后这根本上的对立让我们看到了一出万无可能和解的家庭悲剧。

摘自 奥托.热娜尔特霍芬《铁血帝国衰亡史》第2部 第16章
发生在柏林的权力变更标志着铁血公国日后的战争之中变得毫无理性和人性可言,俾斯麦的离职可谓是点燃整个国家的地狱之火的最后一颗火星......从此碧蓝航线军队对铁血公国的打击变得更加决绝和不留情面,我们也失去了最后一点正确的判断力。

XII.陷落的序曲
俾斯麦,铁血公国政府总指挥
战争第4年的4月30日,23:57:56
铁血公国,柏林

俾斯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政府成员领导的政变给推翻。在这场被后世称为“四月之变”的未遂政变当中,将会有342名平民,议员,警卫和政变士兵丧生,最后以俾斯麦被迫辞去铁血公国政府总指挥一职而告终。
极端民族主义者与俾斯麦政府的矛盾由来已久。正是在极端民族主义者的支持下,俾斯麦才有可能如此顺利地取得政权。我们前面说过,极端民族主义势力在战前的铁血公国国内可谓是出尽风头:不论是在政坛上,还是在军事发展上都是如此。
虽然在战前和战时四年这段时间当中,俾斯麦政府和极端民族主义势力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毕竟本质上俾斯麦的目标和极端民族主义者的目标是有很大区别的,笔者不妨在这里再提及一次。俾斯麦的目的是利用铁血内战之后国内极端民族主义和仇外情绪高涨的时机促使国家机器进行短时间内的改革,而极端民族主义者的目的则是要求铁血公国在通过改革国力变得强盛以后向自由鸢尾和皇家以及其他他们认为与铁血内战有关的“无耻的敌人”。
在开战之前,军方和政府中的极端民族主义者(而且他们往往是要员)就以集体辞职的方式逼迫俾斯麦发动对自由鸢尾的全面战争;现在为了战争能够持续下去直到“诸神的黄昏”,他们不惜发动一场政变来推翻俾斯麦政府,建立他们自己的统治。
极端民族主义势力再一次争取到了奥丁和最高国防委员会当中的三位重要的委员:彼得.施特拉塞,欧根亲王以及罗恩——就像当年俾斯麦在上台之前所做的事一样。不过我们在这里要再一次歌颂强权和暴力的力量:如果不是极端民族主义者用尽了一切手段(包括各种为人所不齿的卑鄙行径),将这三位委员的个人生活搅得一团糟,那么他们实际上根本无法要求这三人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
在一切做足了准备以后,他们决定在一次最高指挥部全体会议上向俾斯麦发难。
这个机会落到了战争第4年的4月30日,那天最高指挥部召开了一次极其冗长的全体会议。会议从4月30日早晨7点35分开始,一直到接近5月1日午夜都还没有结束。
讽刺的是,这场会议讨论的正是有关于铁血公国是否有必要继续战争的议题。来自东京的每日新闻社驻铁血公国记者山城康正(Koshu Yamashiro)正在国家议会大厦的会场内,和他的几位铁血公国和撒丁帝国的同行在会议厅右后方的记者席位上处于昏昏欲睡之中。山城是为数不多的从会议一开始就参与旁听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没有离场的外国记者之一,这使他成功地身陷险境,并且成功的报道了铁血公国史上伤亡最严重的一场军事政变。
“那是深夜十一点五十七分,我们正前方的演讲台上方是一个直径大约2.4米的巨型挂钟。我们突然听见了枪声,在铁血公国最高规格的国家会议上听到枪声可不是什么常有的事。我们都从半梦半醒之间惊醒过来,但却发现局势已经失去控制。”,战后,山城在他的自传中这样描述道。
负责会议厅安保的35名警卫之一,34岁的莱因哈特.迪特里希上士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英雄。面对着政变士兵,他下意识地抬起新配备的STG44自动步枪,开火击毙了冲在最前面的3名持枪者。后面冲上来的人为倒下的三具尸体所阻塞,为他争取了关闭会议厅四号门的时间。可是,政变分子从二号和三号门突入会议厅,向着与会官员任意扫射,当场有16名官员被打死,23人受伤。迪特里希上士和另外一位配备有一把G43半自动步枪的警卫隐蔽在会场第17排座位,朝着冲进来,但还未来得及散开的14名政变士兵开火,当场击毙了9人,击伤3人。
正在讲台上发言的俾斯麦呆住了,迪特里希见状,立刻冲上台去将俾斯麦扑倒。一名政变分子迅速接近演讲台,眼看着就冲了上来,试图杀死俾斯麦。迪特里希掏出瓦尔特手枪反手连开两枪打死了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击毙了另一个试图冲上演讲台的鲁莽家伙。
这时,又有一伙大约20人的政变分子涌入会议厅,其中两人还携带了MG34通用机枪。迪特里希一摸自己的身上,竟然还有一颗手榴弹!他毫不犹豫,拉开引信,将其掷向入侵者。
手榴弹击昏了一个手持MP40施迈瑟冲锋枪的政变分子,并在那伙人头顶爆炸。11人当场丧命,还有5人头部受重伤,后被警卫全数击毙。受轻伤的4人逃出了会议厅来到走廊上,杀死了一名来增援的会议厅警卫,然后逃了出去。迪特里希和刚才那位持G43步枪的警卫一起合作,组装起了那挺MG34通用机枪,并将它对准国家议会大厦的中门的大门口。而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迪特里希后来说:“那只是一种直觉。”
但这直觉救了俾斯麦。他们两位刚把机枪架起来,政变分子的第二波攻势的75名士兵就从东门,西门和中门三个门冲了进来。结果从中门冲进来的31名政变分子正好撞在了这挺MG34的枪口上,27人直接被机枪火力击毙——由于MG34射速很快,所以根本来不及躲避。
“Das sind Verstärkungen!(德语:这是增援部队!)”,迪特里希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是柏林武装警察部队采伦多夫区支队的长官,他的老朋友瓦尔伦.瑟登海姆中校。在他身后跟着240名全副武装的武装警察,他们全部手持G43半自动步枪和非常罕见的MKB42突击步枪,或配备有MG42通用机枪。
武装警察很快在国家议会大厦内建立了火力点,并打退了政变分子的数次冲锋。
迪特里希掩护着俾斯麦从一个偏僻的后门冲出了国家议会大厦。
时间是5月1日凌晨0点27分。
山城康正从自己的记者席位上站了起来,带好自己的笔记本和随身物品,也从后门冲了出去,当时武装警察还在和那些政变分子激战。来到大街上,他才看见那些极端民族主义武装分子的暴行:“有大约12名警卫死在台阶上,还有二十几位市民——大约只是路过,也被无情的杀害了。”
到了凌晨1点04分,交火才陆续结束。
有342人在这场未遂政变中死亡。包括18名铁血政府官员,15名会议厅警卫,26名柏林市民以及283名被煽动的士兵和极端民族主义武装分子。与会并一直出席会议到最后的的5名记者全都奇迹般地毫发无伤,让在这个5月初焦头烂额的铁血公国政府不用再在处理国内矛盾的同时还要应对汹涌的外事风波。
俾斯麦不得不因此在5月3日引咎辞去铁血公国总指挥一职,出任巴伐利亚州州长,国家大权就此落入了极端民族主义者之手。
至于那三名被收买的国防委员会委员,她们并没有遵守与政变分子的交易。
最后她们也被排挤出政府高层。
现在,铁血公国的航船已经彻底在战争的风暴中迷失了方向,由一群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把持着,驶向注定是毁灭的深渊。
-End?...

封面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