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日光组]无题
作于2021.4，国设，无差，想不到取什么标题
若是要给那日的天空归个类，或许称得上很能引起回忆的类型。黪色的天空沉积了一层铅灰，向远渐浅化为云母白，几近透明。
本田菊坐在会议桌前，漫不经心地望着对面的窗，雕花的木窗棂对于此情此景并不合时宜，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意外地契合——胶着的谈判形势，各方打着各自的算盘，虚与委蛇而毫无信任可言，杂糅成木雕的图案，刻画得费心尽力，又全无用处。
他低头在会议记录的背面随意涂鸦，不经意间抬头，目光落在斜对面的人身上，后者恰好在此时看过来，眼神在刹那间交织，又如流云掠过太阳般移开。
对于此人，本田菊不甚了解，除去名字叫做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国家意识体外，知道的还不如关东情报局多，若不是针对停战协议进行谈判，两人断然不会有如此之多接触。
他注意到伊万又望向这边，低头假装做笔记，却悄悄抬眼关注着其动向，后者显然注意到这一点，声明要离席后，伊万向本田菊招招手。
本田菊在片刻流露出明显不信任和犹豫的神情，伊万对此报以笑容。
利落的关门声似乎讲压抑的气氛全部切断隔绝起来，凝固的空气又开始流动。早春于北国似乎与冬日无异，干枯的枝桠无言的立着，由沙俄时期风格的窗框像画框一样将其框出，显得格格不入。
“有何贵干？”
“没事哦，只是看到本田君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阁下不也一样么。”
“对啊。”伊万格格地笑起来，“这不是一起出来了嘛。”
两人沿着走廊踱步，从这边到那边，皮鞋踏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伊万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本田菊附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天色渐昏，云彩给夕阳染成绛紫色，金色的光从云的边缘和缝隙中漏出来，撒下一地碎金。暖黄的光晕染着回廊，别样的静谧在空中弥散。
本田菊忽地在这边的窗前站定，伊万脚步滞了滞，继续走向走廊的彼端，又悠悠折回，在他面前停住，紫色的眸子因背光而笼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想说什么，却缄口不言。
双方无言地立着。
会议室的门忽地打开，这派祥和景象随之消弥，伊万望向凝重的人群，抬起手，搭在本田菊肩上，后者没有躲闪。
几天谈判兜兜转转，好歹是确定了停战，几万人的性命在谈判桌前盖棺，不出意外，地界划分又是另一个维度的开战。
战壕的硝烟在破晓升起，谈判的战役直到星斗漫天仍未结束。
两人相对坐在末席，静静听着。
伊万从铺开一桌的资料中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本田菊，与后者恰好对上目光，从中两人读出相同的情感。
这些，是自己的人民……
出于别样的默契，双方无声地用目光和唇语交流着，与周遭好似不同的世界。
轻巧的关门声未引起任何注意，廊灯熄着，伊万领着本田菊穿过庭院，绕过门廊，最后登上一级级台阶，登上也许是中世纪就存在的塔楼的瞭望台。
微凉的晚风捎带着些许夜的湿气，云在天中铺展开来，掩住星月的辉光。本田菊与伊万并肩立着，露台边不高的护栏让人总有摇摇欲坠的不稳定感，他不禁把手搭在护栏上，大理石的冰凉感觉从手心窜上。
“你没问要去哪就跟来了呢，本田君。”伊万的语气略向上扬，隐隐有些天真的雀跃，“这是信任吗？”
信任……
本田菊怔了怔，眼前人的紫色眼眸中糅合着复杂而无法准确归类的情绪，也许是从莫斯科公国时期至今六百余年严冬积雪与战争之铁与尘的沉淀，却又熟悉恍如某年秋夜所见。
“……如果一定要这样说的话。”
“那就是喽？”
不想这样承诺。本田菊摇摇头，伊万深深看他一眼，一只手贴上本田菊的后背。后者身子僵硬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至少五十米——从这里到地面。”伊万话语中的笑意浓烈起来，颇有威胁的意味，而在下一瞬间又变得低落，“本田君，你会相信我吗？”
远方城市的灯火氤氲着，衬得此刻两人所处之处更要漆黑几分，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几乎将人吞噬殆尽，心中有什么东西逐渐消融。
在寥廓的寂静中，本田菊感受到贴在背后的手掌传递而来的体温，莫名的安心涌起，几乎让人一阵颤栗，他看向伊万，从眼神中读出相同的情感，却同样无法理解，也不知如何表达。
伊万收回手，搭在栏杆上。
沉默蓦地横在两人中间，任何语言的桥梁都无从架起，风匆匆掠过，发出嗤笑，惟余下彻骨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升起。
本田菊垂下眼眸，回想着方才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他忽地懂得那双眸子深处闪动着，应为何物——
孤独。
“嗳，本田君……”
伊万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只是低声唤着本田菊的名字，这声音最后也在渐渐滞固的空气中消散，不着痕迹。
云不知何时散开，亮度忽地增了几分，下弦月在天边笑得眉眼弯弯，月华空明澄澈，随时间流淌，洒落一地沙俄时期就存在的时光。
一时间梦境和现实在月的魔法中曲翘，模糊了界限，混淆成沉积千年的浓墨，在双方目光交织的瞬间好似三弦琴与拨片碰撞，回响。
孤独的灵魂低语着靠近彼方。
“信任无可避免变成背叛，人心无常如同月亮。”梦呓一般，本田菊移开目光，低声道。
“那不要对着它起誓就好，换成其他，永恒之物。”
“比如……？”
“永远不会熄灭的太阳。”
“您也许不相信，那个人会有如此温柔的笑。”
“是不相信……后来呢？”
“如您所见，他向关东出兵了——像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那样，干脆利落。”
“所以你宁可被我占领也不愿意向他投降？”戴眼镜的美国人咧嘴一笑，向前探出身子，“想报复他？”
本田菊扫视着协议书上的文字，语气不甚明朗，“琼斯先生，您问得过于多了吧？”
“哈哈哈哈大可不必。”阿尔弗雷德摆摆手，似乎颇感遗憾道，“签吧签吧，他先背叛你的，别有心理负担，这下不就扯平了嘛。”
“……呵呵呵，是啊。”
本田菊随意应和着，在最后一页签上名字，他瞟一眼窗外，黪色的天空。
不，背叛了约定的是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