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鸟与蜜蜂

“翩飞？”晨霖问。

“怎么了，晨霖？”翩飞回答。

“我们是要去哪儿？”

翩飞站住，眨了眨眼。就在今天早晨，在短暂的深思熟虑之后，他们决定前往奔马镇——他们儿子居住的地方。但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慢慢偏离正确的路了。而奇怪的是，翩飞甚至都没注意到这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

他向他们目前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远处天上积了很多雷雨云。他看了眼晨霖。

“那边是无尽之森，是吗？”他有些困惑地说。

“又荒又野……看上去的确是。”晨霖说，“那么，能拜托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好像在往那边走吗？”

翩飞摸了摸下巴，“我的……虫巢就在那边。是它在召唤我。”在他意识到这件事了以后，他才发现他其实真的能切实感觉到这股驱使他的力量。这是他的本能，在催促他回家。

“你的虫巢？”晨霖问，“所以这就像是思乡病一样？”

翩飞摇摇头，“不是。我猜这是正常现象，当一只幻形灵变回原来的样子后，他应该回去，把收集起来的爱送回虫巢。”

“呃，翩飞亲亲，你就是幻形灵，为什么要‘猜’呢？”

翩飞摇摇头，“你得明白，迅星是我代替的第一只小马！我也是第一次好吗！”

“所以等一下，爱……你真的能储存爱？”她皱着眉头说，“我还以为你只是把它当食物。”

翩飞又摇摇头，“对你们来说，情感就像是品尝食物。你能在吃东西的时候感受到情感的味道，等吃完它就没了。为了再次尝到一样的味道，你就需要更多的食物。而对我们来说……它就是食物本身。我们吃的越多，我们有的就越多。如果有多余的部分，我们就会存起来。”

晨霖抬起眉毛，“就像脂肪？”

翩飞面无表情，“虽然不是我想用的那种比喻，但我猜这么说也没错。”

“哇哦。存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肯定是一只胖乎乎的小幻形灵！”晨霖说道，语气中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惊叹的意思。

“……对，对没错。”翩飞说着，心里却希望他还有能用来翻白眼的眼珠子。他已经怀念起小马的身体了。

“那么，正常情况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可以依靠野生生物的感情生存下去。也许不会那么安逸，但那些情感已经够用了。那么为什么要储存呢？为什么虫巢会需要——”

她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她盯着翩飞，“是为了繁殖，是吗？”

也就是这时，晨霖发现原来幻形灵实际上也是可以脸红的。

“我就直说了吧。”晨霖一边努力憋着笑一边说，“我们已经结婚二十年了，你在这二十年里已经非常熟悉有关小马繁衍的事情了。”

翩飞低下了头，但什么也没说。

“但我第一次提到幻形灵繁殖，却让你脸红得跟个小年轻似的？”

幻形灵轻轻点了点头，却惹来了天马的又一声笑。

她走上前蹭了蹭他，“那么，你们是怎么繁殖的呢？和我们小马不一样吗？”

“呃，嗯，也没那么不同，我猜。”翩飞说着，黑黑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红色，“只不过多出来一个额外的要素。幻形灵的卵，就算已经受精了，如果没有女王储存起来的爱的话，它们也还是没法生长。而雄虫把爱传递给女王也是一件非常……亲密的事。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好像能加固虫巢的联系。不过我也没亲眼见过。”

晨霖皱起眉毛，“所以……这就是你回去的原因？和你的女王羞羞一次？”

“我不知道！”翩飞绝望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清楚。但这种回家的本能……实在是太强烈了，我没法无视它。我身上带着整整二十年的爱！大多数幻形灵大概一次只能带回来一两个月的爱！这些爱就像是一种引力，驱使我回到虫巢。”

“那又怎么样呢？你是想把存货一扔，然后就出来？”晨霖说。她不知为何有些担心，“他们可能不会让你回来的。”

翩飞看着她说，“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不管什么古之律法了，如果我必须回去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就算是……和女王戚戚我我的时候？”她问。

“尤其是那时候！”他紧张地回答，“这种事情都快吓坏我了！”

她亲热地蹭了蹭翩飞，“别担心，亲爱的。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 * *

对于小马而言，无尽之森可真是可怕。植被茂盛，动物生长，云卷云舒，自成一体。有些小马说这是无序的杰作；又有一些小马说是梦魇之月一千年前使用的黑暗魔法的残留物；还有一些小马说只不过是因为小马们没法驯服此地罢了。

不管如何，这座森林壮丽无比，既可怕诡谲，又充满生机。翩飞能轻松融入这片环境中。他曾经也是这片森林的一个居民，狂野和恐怖的一份子。翩飞发现他的昆虫翅膀比晨霖的翅膀要灵活多了，因为他能够轻松地在原地悬停。他在等她，他绝不会留下她独自一马。

现在已是夜晚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洞口，旁边有两只幻形灵在站岗。看见翩飞晨霖他们俩，这两只幻形灵看上去挺惊讶的。他们困惑地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又看了看翩飞。他们嗡嗡嗡地说了些什么，晨霖并听不懂，于是她向翩飞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虫语。其实城市里的那只也说过，但我听不懂他的方言。”他转身看向那只幻形灵，也对他嗡嗡说了些什么。现在他们俩看起来更加困惑了，但看起来他们打算拦住翩飞不让他过去。

翩飞不以为然，他又短促地嗡嗡了一声。这两只幻形灵看向他的眼神里立马多出了敬畏，然后他们就让到了一遍，让他们两个进去。翩飞微笑了起来。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晨霖问。

翩飞微笑着对她说，“二十年。我不知道他们在这方面有没有记录，但就算有我也肯定全打破了。”

晨霖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在虫洞里回响。

虫巢看起来和她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在看见中心城的幻形灵是如何对待小马的以后，她还以为虫巢里肯定到处发着绿光，到处都是恶心的粘液。然而，虫巢里其实很干燥，地面上长着一层红色的苔藓状的东西。纸片一样的六方形建筑从岩壁上伸出来，有些六方形被盖上了，里面装着黄色的什么东西，正发着温暖的光。直上直下的通道就和水平的道路一样常见：毕竟是飞行生物的一大优势。

看见翩飞落在了苔藓覆盖的路面上，晨霖也跟着落了下来。苔藓表面感觉挺干燥，但当她的蹄子稍稍陷进去后，又能感觉一点点濡湿，带来一阵美妙的清凉感受。她怀疑这些苔藓是用来为虫巢储水的。

在他们行进的时候，路边六边形的房间里，投来从深蓝到天蓝的各色蓝眼睛，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一些幻形灵激动地在翩飞身边嗡嗡着，看起来正向他问着什么问题，有一些还时不时地变成晨霖的样子。从翩飞回答他们的口气来看，晨霖能听出来，他是在驱赶他们。而当其中一些幻形灵用晨霖的声音发出激动的嗡鸣时，晨霖尤其感觉非常古怪。

“我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可他们是怎么学会我的声音的？”她悄悄问翩飞。

他只是微笑了一下，“声音也是你外表的一部分。”他说，“我们通过你身体散发出的魔法场模仿你的一切，而并不只是你的外观那么简单。”

晨霖再次看向在空中飞着的一个个“自己”，叹了口气，“还远吗？我感觉有点不自在。”

“不远了，应该就在前面。”他说。晨霖看了看，发现这话一点也不错：一条通道笔直向上。

* * *

他们走进的这个空间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只不过这个地方可能更加朴素一点。墙上并没有幻形灵的住所，只有一对发着光的六边形建筑作照明用。

然而，坐在房间正中的那个生物，却是威严之尊。幻形灵女王和塞蕾丝蒂亚一般大，脑袋上顶着一根遍布孔洞的独角，背上生出好几对翅膀。她发着绿光的眼睛里似乎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的身体看上去却既健康又强壮。她用一双宛如祖母看着儿孙打闹般好奇又慈祥的眼神打量这对夫妻。

“翩飞！”她说。她的话语清晰且不带口音，但就和翩飞的声音一样，带着点嗡嗡嗡的虫鸣一样的感觉，“你好久没回来了。”

“幻蝶女王，”翩飞低头行礼，说道，“是的，很久了。而且我也不会逗留太长时间。”

女王好奇地挑起了眉毛，“你身上能量满溢。我觉得你带来的这只小马就是那能量的来源？”她并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看向晨霖，“没错……即使形体相离，但情意却不散。而最让我好奇的是，”她再次看向翩飞，“现在，你自己甚至都能自给自足了。”

翩飞摇摇头，“并不是。你不能单纯地为了自己而生产爱意。只有当我们两个情意相合时才行。”

女王微笑了起来，“而在向她散发出爱后，你把爱存了起来。多么高的效率啊。”她再次看向晨霖，说，“你好，小马。我叫幻蝶，是这个虫巢的女王和母上。你的名字呢？”

“呃……清晨雨霖。”天马有些慌张地说。女王似乎很喜欢自说自话，除非她想让其他小马说些什么，要不然他们根本插不上话。

“清晨雨霖，”女王很快地接上了话茬，“你照顾了我的小翩飞很长一段时间。”她撇嘴笑了一声，“你们俩的未来会是如何呢，嗯哼？”

再一次，她没有等她回答，就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在了翩飞身上，用自己的独角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角。她的眼睛瞪大了，闪起了明亮的绿色光芒，“如此庞大……你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

翩飞惊讶地把角缩了回去，瞥了眼晨霖。他脸红了。

女王用一种古怪的二重音笑了起来，“啊，如此成熟，却又如此稚嫩。”她再次用角碰了碰他的角，这次，她完全闭上了眼睛。一阵亮白的光芒照亮了整片黑暗。翩飞脸上彤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在半分钟，又仿佛是永恒过后，女王收回了角，闭着眼，慢慢舒了一口气。翩飞却猛地缩了回去。

女王亲热地蹭了蹭他，向他投出一个魅惑的眼神，“你愿意尽父亲之职，抚养你的孩子吗？”她问。

翩飞盯着女王，惊掉了下巴，“不要！”他喊道。他看向晨霖，却发现她和他一样慌张。翩飞迅速飞到那只惊呆了的雌驹身边，坚定地抱住了她，寻求一丝支撑。

女王坐了下来，脸上写满疑惑，“不愿意？”她很快就回过了神，变回了刚才圆滑老练的样子，“好吧，其他雄性会乐意帮忙的。但你为何会有如此古怪之举？”

眼看状况缓和下来，翩飞又在身边，晨霖终于缓过劲来，“我们小马是，呃，一夫一妻制的。”她说，“翩飞向我许下了誓言。这也就是说我是他唯一的伴侣。”

“是的。”女王说，“但他是一只幻形灵。他是在伪装时说出那些话的。”尽管女王之前还说他们之间的羁绊“牢不可破”，但幻形灵女王似乎觉得幻形灵伪装时说出的誓言是理所应当地完全没有意义的。

“但我还是认真的。”翩飞说着，眼里甚至带着一股挑衅，“我向她给出的诺言完全是我发自肺腑的。”

女王看起来非常吃惊，“你明明有一个伴侣，你却还是把你所有的储备都给了我？我不明白！”

巧了，翩飞也是，“啥？”

“只有多出来的那部分才应该分给我，”女王说，“你难道根本不想养孩子吗？”

“她是一只小马。我以为小马和幻形灵是没法……结合的？”

“只有在伪装时是如此。”女王说，“但幻形灵的后代若是得不到爱的给养，是没办法成长起来的。而你攒了二十年。”

晨霖看向翩飞，“她刚刚是说我们可以生小孩吗？我们两个？”

翩飞眨眨眼，“我觉得是吧。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把爱传递给还未出生的孩子。我还以为这是女王的任务呢。”

“谁都能做。”女王说，“虫巢里能有后代的雌性可不止我一个。”

“半马半虫，”晨霖喃喃着，“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女王冲他们微笑了一下，“谁知道呢？也许是一只拥有真正小马外表的幻形灵。也许，就是一只普通小马，又或者是一只普通幻形灵。也许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她看着翩飞，说，“但你把所有的储藏都给我了，你得取回去一些，好让事情能成。”

晨霖和翩飞相视一笑，然后一起看向女王。

“我们会继续存的。”翩飞微笑着说，“就当做是离开前的礼物吧。”

“比以前存的还要多，”晨霖补充道，微笑着说，“只需要再给我们几个月的时间。”

女王点点头，“我明白了。好的……你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的。”她从她那朴实至极的王座厅里走了出来，示意他们俩跟着她，走向王座厅后面的一条幽暗通道。晨霖立马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了起来。等他们越走越深，眼前的黑暗慢慢被一阵绿色荧光取代了。一道闪着绿光的黏滑隔膜从墙壁延伸出来，把这块区域分割成了好几块地方。虫巢的这块地方就和晨霖以前的幻想一毛一样。

“这里是育卵室，”女王轻轻说道。周围的墙壁似乎把所有声音都给隔开了，“翩飞，我会向你展示，怎样疏导爱。”她好奇地瞟了一眼晨霖的肚皮，“不过我也不清楚如果是小马的话还能不能管用。”

她轻柔地走向其中一个卵室，暗淡的光线从卵室里幽幽散发。她转身对翩飞说，“你能感觉到吗？”她问。

翩飞点点头，“嗯。正在孕育的新生命。”他皱起眉，“它需要更多滋养。”

女王向他流露出了老师面对学生般的赞赏之情，“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听从你的本能。”她向卵室里点点头，“试试喂养它。你应该还留了些爱的。”她瞥了眼晨霖，“反正一时半会也饿不着你。”

翩飞点点头，把自己的角对准了卵膜。让他惊讶的是，这看起来满是粘液的卵膜实际上硬得像玻璃一样，他的角碰在膜上，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幻蝶女王说的没错。根本无需教导。卵中的新生命向他索取，而他则给予。就是一件如此简单，如此自然的事情，如同妈妈给新生的宝宝喂奶。爱之能量顺着他的独角传递进了卵膜，喂给了卵中的幼虫。

等他收回了角，他却又皱了皱眉头。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不过没多久，他就明白过来了。幼虫并没有把爱回报给他。和多年前的小宝宝蓝图不一样，即使他做得毫无差池，幻形灵幼虫也不会回报以感激的情绪。他觉得这对于幻形灵宝宝来说非常正常，不过感觉还是挺奇怪的，照顾后代的同时却无法和它建立情感。

“都还正常吗？”幻蝶问道。她看起来有点担心。

“哦！”翩飞用力点点头，赶紧回答，“嗯，没有问题。”

“但似乎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你。”女王说着，好奇地打量着他。

翩飞看了眼卵室，“只是感觉有点奇怪，我以前也和它一样，一个毫无情感的生命。而小马的后代一出生，就一直在散发出巨大的爱的情绪。”

“不过马驹需要的关爱也更多。”晨霖说，“这些小家伙似乎待在茧里就已经够满足了。”她歪着头，看着卵室，“他们几岁的时候才破茧而出？”

“三十个月大。”幻蝶回答，“两岁半。在那之后，他们就要和融入虫群，在巢里搭建自己的窝，学习古之律法，然后就会被送出去收集爱。”

晨霖皱起眉，看着翩飞说，“等一下……迅星是你的第一个伪装身份。你那时候是几岁？”

翩飞面露滑稽之色，“现在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你以前是和一个五岁小朋友同床共枕了。不过我得说一句，我那时就已经是一只完全成熟的幻形灵了。”

晨霖满脸惊容地看着他。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她眨眨眼，然后闭上了嘴。

翩飞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里带着一点担心，“嗯，是你要问的。”他说。

晨霖伸出蹄子揉着太阳穴，然后叹了口气，“是……没错。”她看向幻蝶女王，“那我们现在能，呃，走了吗？”她问。

“当然了。”幻蝶轻轻点点头，说道。她领着他俩走出了育卵室，回到了之前的王座厅。

“不过我在想，”她慢慢看向翩飞，说，“是什么让你放弃了用了二十年的伪装呢？我感觉应该不是你自愿的吧。如果你有家可回的话，你的本能就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吧。”

翩飞摇摇头，“的确不是自愿的。一个幻形灵女王入侵了中心城，想抓住城里所有小马。我是被小马们用来当做反击手段的一个强大的护盾咒语驱逐出去的。它还抹掉了我的伪装。”

幻蝶的眼睛瞪大了，“另一个幻形灵女王，向小马族宣战了？这太糟糕了！”

翩飞摇摇头，“我不能理解他们的动机。毕竟你散播恐惧之后不可能再收获爱吧？”

女王看着他，脸上流露着痛苦之色，“实际上，”她说，“还的确有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违反了所有古老的条例，甚至都违背了常理，但一个陷入绝境的女王有可能会去尝试。”她停顿了一下，很显然对这个话题不太舒服，“这个办法叫做‘梦蚀’。”

翩飞皱起眉，“那是什么呢？”

“我们幻形灵有影响其他生物大脑的能力。”女王说道，估计主要是在向晨霖解释，“梦蚀拥有相同的能力，可以对整个族群释放，催眠他们，将他们的梦境连接在一起，让他们在梦里继续进行他们的日常生活，把他们变成虫巢的食物来源。”

“这……听上去还挺仁慈的。”晨霖说。

女王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是无奈之举。一条死路。睡着的小马可以继续活着，但他们却没法生出后代。梦里的小马永远没法遇见梦境网络之外的小马，而就算在梦里，他们也没法有后代，因为就算是幻形灵女王也没法完美充当多只小马的角色。”

她看着晨霖，眼睛里满是悲伤，“无论对那一边来说，这都毫无仁慈可言。生活在梦境里的小马最终会发现幻象中的不合理之处，他们会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他们会慢慢失去理智。爱最终会变成恐惧，女王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维持梦蚀，而她的臣民却会忍受饥饿之苦，等他们死了，或者逃跑了以后，小马们也会饿死。”

“这太糟了！”晨霖叫道。她摇摆着后退，靠在了翩飞身上。

女王点点头，“是的。而就算现在她的计划破产了，全小马国的独角兽也会开始释放伪装解除术。那个疯子女王的行径殃及了所有幻形灵。”

她肃穆地看着她的两位来宾，“我必须警告我的幻形灵们，他们会被追捕。幸运的是，你把如此巨大的力量带给了我。我需要你的馈赠把他们召回来，这些爱的能量应该能让我们撑个几个月。”

她看了看翩飞他们来时走过的那条通道，然后又看了看他们俩，“但你们接下来怎么办呢？”她看着翩飞，“你已经不能回去了。”

“哦，我会回去的。”翩飞说，“我得去见见我儿子。”

“你儿子？”女王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抚养他长大的。”翩飞的表情非常坚定，“所以他是我儿子。”

女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她点点头，“不过你们今晚都得留下来过夜了。太阳落山后的永恒之森就算对幻形灵来说也是危险至极。过了二十年，我也不知道你的窝还在不在，但这里应该还有几间可以用的。”

翩飞担心地看了看晨霖，“我们呆的越久，消息从中心城传到奔马镇的概率就越大。”

晨霖摇摇头，“反正今早报纸上肯定就刊出来了。毕竟谁都想读读有关那场婚礼的文章。他们已经知道了。”

“那你觉得睡在这里……没问题吗？”他犹豫地问着。

晨霖微笑着回答，“当然没问题了？你都已经用小马的方式过了二十年了……让我看看你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 * *

晨霖被一阵讨厌的嗡嗡声吵醒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这嗡嗡的响声并不是她脑袋里的，而是从他们过夜的房间外面传来的。尽管这纸膜结构又轻又结实，但它的隔音效果可真不怎么样。她把脑袋探出了六边形的洞口，看见足有两打幻形灵正激动地围着他们转圈，他们要么落在了他们暂住的房屋顶上，要么落在地面上，要么就在入口处飞舞徘徊。他们都变成了她的样子，露出了最开心的微笑。

“他们在干啥呢？”她一边搓着眼睛一边问。

她身后传来一声笑，“他们在进食呢，当然了。”翩飞说着，走到了她身边，蹭了蹭她的脖子，“就连我都可以生产爱了。这地方真的被爱浸透了。”

晨霖回想起了前一晚，不由得红了脸。女王抽出了翩飞积存多年的爱，这只幻形灵其实比他看上去要兴奋的多，而且他们住处温暖的岩石也给这里提供了一个非常温存的气氛。没准有关他们俩能生孩子的消息也添了把火。

“浸透了。是的。”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翩飞，“他们把我们的亲亲热热当做食物，感觉还真是奇怪。”

“别担心啦。我已经为我们的小家伙存了好多了。”翩飞微笑着说，“但你得明白，情绪更像是某种气味。不管你吸进去了多少，你周围的空气闻起来还是一个味道。”

不出所料的，当翩飞又一次提起这个地方满是昨晚春宵一刻留下的气息时，晨霖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转载者注：原标题Birds and Bees在外国被用来指代那些“性知识”或“和性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