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阿肠宇宙】我,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有时候我总是怀疑阿肠并不是一个程序猿,而是一个手工耿。
我接过一副眼镜,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疑惑道:“你管这,叫滤镜眼镜?”
“嗯哼!”阿肠一副兴冲冲的表情。
“这有什么特别的?”
“你戴戴试试。”阿肠说着,摆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将信将疑地带上,一抬头,就看到阿肠表面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但是这副表情好像一个透明度很高的面具或者说头套罩在他的头上,透过这个面具才是阿肠真实的表情,阿肠却撇着嘴,一副“就知道你丫不识货”的三分鄙夷,五分骄傲,当然还有两分欠抽的表情看着我。
我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爆栗敲在了他的脑门上,面具上的表情和他真实的表情一下重合,他的五官马上缩成了一团。
“你什么意思,啊?”我说着,作势还要往他头上敲。
“大小姐息怒。”阿肠连连求饶,“我就是让你试试效果。”他委屈地往后退了一下,“看样子还是蛮成功的。”
“您的奶茶好了。”服务员小姐姐及时赶到救下他的狗命。
“快喝奶茶喝奶茶。”他把服务员小姐姐递过来的奶茶推到我面前,然而另一杯奶茶被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奶茶杯底和桌子的一下重重接触让我注意到这个高个子的服务员小姐姐显然心情不太好。
我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只看到小姐姐虚浮的面具上的表情是标准的微笑,而真实的表情却是一副大大的不耐烦。
我连忙摘下眼镜,只看到小姐姐笑吟吟地对我们说道:“感谢品尝,如果满意的话可以再丑团和小众点评上给我们点一个五星好评哟。”然后迈着步子风一般地离开了。
“怎么样,明白这个‘滤镜眼镜’的厉害之处了吧。”
“难道,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表里不一?”
“没错!”
“可你不是程序猿吗?”
“你忘了我加的那个人工智能实验组啦,这是我们的最新成果。”
“你们……?”
说实话,这副眼镜有趣是有趣,但是,除了阿肠,我相信理工科大佬们是想不到做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实用功能的小玩意的。
“那肯定是我来牵头,请到别的大佬帮忙啦。”阿肠打了个哈哈,“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这有什么用呢?”我再次观察起这两片薄薄的看似普通的镜片,才发现上面泛着淡黄棕色的细密纹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和普通的眼镜有什么区别。
“我可是特地为你发明的。”阿肠说,“你不是总是说,你在社交的时候,很容易敏感地感受到别人隐藏的情绪,或者过度解读别人的微表情,久而久之,就总是会陷入到无意义的精神内耗当中,把自己搞得很累,然后来跟我抱怨:‘生活太难啦——’”
“哦……我明白了。”听了阿肠这样一解释,我恍然大悟,“之所以叫做‘滤镜眼镜’,是因为这幅眼镜就像装了一层滤镜一样,可以把人表层的伪装过滤掉,看见他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对吧?”
“bingo!”阿肠打了一个响指,“今天下午孔子广场不是有秋招双选会么,你不总是拿不准hr到底怎么想?”
“好主意!”我眼前一亮。
双选会两点开始,我在一点半的时候就早早赶了过去,很多人在布置会场,还有很多和我一样早来蹲点的。带着这幅滤镜眼镜一眼望过去,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非常滑稽。
我看到有人在和同学讨论的时候,表面一副“哎呀我啥也没准备愁死了”的表情,真实的表情却是一副轻蔑的“谁跟你们几个菜鸡似的”。
我还看到有一个大声嚷嚷的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表面上神采奕奕,真实的表情却无比疲劳,让我觉得他高跟鞋踩出来的脚步声都显得拖沓起来。
一点五十分,教学楼铃声响起来,外面的一切也变得没有那么吵闹,准备进入正式的开放环节。我排在队伍里,摘下因为不适应戴得有点累的滤镜眼镜,揉了揉眼睛,今天的阳光很好,稍稍抬头都觉得刺眼。
然而视线里楼顶和天空的分割线上,却突然冒出一个黑点,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那个黑点就从楼顶坠落下来。
紧接着,我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我前面不远处的人群突然炸开,响起几声尖叫。
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眼见有人围过去,有人往外跑。我被人群推搡着来到了教学楼底下,看见眼前的景象,周围的声音才恍惚钻入我的耳朵。
“有人跳楼啦。”
我脑子里面“轰”的一声。
我戴上手里的眼镜,眼前那层淡淡的黄色终于将我的思绪拉回来,保安挡在人群前面,这幅眼镜却把眼前的所有人的表里展现在我眼前。
我回过头去,外围的很多人表面上面色焦急,大喊“怎么了?”,而表面之下,却只是一副好奇的神色,我相信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还有一些人高举着手机,嘴里喊着“不要挤不要挤”,却努力把脖子往前抻,这些人其中的大部分,表面之下的真实表情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我的目光收回来,有几个近处的女同学表现着真实的惊恐,也有几个赶来的老师脸上居然写着不耐烦,有一个壮硕的保安表面一脸威严与冷漠,表面之下的那张脸却泪流满面。
但是在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孩却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的脸上居然没有那一层表层的面具,不是和有些人一样的表里如一,而是真的没有那一层面具一样的东西。
女孩好像也注意到我看着她,转过头来和我四目相对,一瞬间,我感受到她眼中摄人心魄的清澈。
我觉得不礼貌,想要把目光转移,却眼看着看到她穿过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
“和你没有关系对吧?”她问我,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很难形容,“所以你并没有多么伤心。”
“我……”突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搭讪,我有些不知所措,舔了舔嘴唇,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
我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我哭了?我是在为那个跳楼的人伤心吗?但如她所说,我好像也并没有感受到有多么伤心。
难道我是一个这样没有同情心的人吗?我的内心质问我自己。
“不过也可以理解啦。”女孩突然好像安慰我似的,“被这样的场景冲击到,害怕或者恐惧才是本能,这不算没有同情心,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
我惊讶地看向她,她却转过头去不看我了。随后她盯着前面事故的中心,竟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对有些人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呢,你说,会有人理解这样的想法吗?”她问我。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我好像在乱点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明白生活的确很难,大多数人也都是靠假扮成正常人才过得下去,可是,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并不适合这样活着吧。”
她在我身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话,“我想你肯定也生活得很辛苦,但是你很勇敢,不像我。”
她话音刚落,我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看向她。
她同时也看向我,再次和我四目相对:“没关系的,我现在很快乐,祝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哦。”她冲我灿烂地一笑,这个笑容在我毕生所见的所有笑容里,是最最开心纯粹,没有负担的一个。
我摘下眼镜,如我所料,我身边并没有什么人。眼前依然是熙攘吵闹的人群,我业已被挤到人群边缘,无法再去验证在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否是刚才那个笑容的主人。
这时阿肠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我的手远离了喧闹的人群,然后不停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回答他。
“你怎么哭了?”他笨手笨脚地来给我擦泪,“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不知道……”我看向他,他满脸的不知所措。
我突然想到,我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呢?刚才那个女孩看到我的时候,我又是什么表情呢?而她看到的是我面具上的表情,还是我面具之下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样子呢?
我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丝陌生,我有时候真的了解自己吗?
阿肠看我沉默了,也看到我手里拿的那副滤镜眼镜。
“你是不是戴着这幅眼镜看到什么了?”阿肠问,“可能技术还不太成熟,你等我拿回实验室再改装一下。”
“你就不为那个人伤心吗?”我问他。
他楞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会感觉……有点可惜吧。”他说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我看着他,想,我现在又是什么表情呢?
“重阳?”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看向教学楼那边,很多人从各个地方不断向那边汇集,已经看够了热闹的人也已经开始三两散开。
我把眼镜递给阿肠:“不必改装了,我觉得这东西还是不怎么实用。”
阿肠:“没事,你拿着好玩也行,本来也是做给你开心的。”
“算了。”我还是把这幅滤镜眼镜塞到他手里,叹了口气。
既看不清自己,又何需看清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