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什么？
“这是一盒什么？”
我所在的街道人流量不大，但日积月累，在我的摊子面前问出这句话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我打开盒子，盒子里每次都会有不一样的东西。而当我独自一人，在床头打开它时，里面总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每当他们这么问时，我都只能以沉默回答。
大多数人会很快失去对我的好奇心，毕竟没有人是特地来找我和我的盒子的。只有少部分人会在我的默许下拿起盒子，打开盒子，然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一般情况下，这时他们打开盒子后，在我面前说的第二句话。
这个男人，领带松松垮垮，发型糟乱，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作为一个人最基础的精神气。他拿起那个盒子时，两条枯槁的手臂让我怀疑是否能承受住盒子的重量。
我把盒子接过来，里面是一只缺笔帽的中性笔，半截被折过的画笔，和一把生锈的口风琴。
“全是我学生时代的东西。”男人说，“那会我非常内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吹些自己写的调子。后来为了考大学......这些就再也没碰过。”
盒子给予每个人的东西都不一样，但绝对是对于他们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意义，那便与我这个外人无关了。我瞄了眼盒盖的内侧，上面是这些小玩意的价格。
“一百三十五。”我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收款码。
那个男人先是怔了一下，大概是对与这些破烂玩意毫不相符的价格而感到诧异，但男人没有继续说话，他默默付了钱，然后拿着那些东西离开了。
按一般规律，这个数字，应该是他过去三天的生活费。
“玲玲，玲玲后来怎么样了？？？”
女孩满怀激动地指着盒子问我，当然，我无法回答。
我接过盒子，里面是一个带小铃铛的发夹。看得出来被用过，但保护得很好，跟新的一样。
“幼儿园毕业之后，玲玲......就搬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女孩说着就抽泣起来，很让人怜惜。但很遗憾，对于张玲玲，我一无所知。我只能将盒盖完全打开来，然后报出里面的数字：
“一块五。”
女孩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高或低地诧异物品的价格。她只是翻了翻身上的口袋，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分别抠出了一个五毛钱的硬币，然后非常小心地从盒子里将发夹拿出来，抹了抹眼泪，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拼了命地一扭头跑回来，把领口上的塑料徽章小心地拆下来，递给了我。
“那个......如果玲玲也来了这里，麻烦你把这个给她，可以吗？”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我把徽章放进盒子里，再打开时，徽章不见了，女孩也不见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
少年直直撒下盒子，抓着我的领子，血脉喷张。
我的命说实话，也不值钱。我没有抵抗，依旧保持沉默。
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少年的态度软了下来，心里又有点歉疚。我把盒子捡起来看了看，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和女生笑得很开心，地点貌似是某个陌生城市的公园。显然，照片上那个男生不是眼前的少年。
少年想把照片拿到手中细看，可照片刚一离开盒子，就化成了灰。少年吓了一跳，连忙抽开手，照片才恢复原状。
“六十四块五。”
“你是不是故意——”少年听了抽手又想揪我衣领，可手臂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少年在街边徘徊了很久，好在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什么客人，我可以在这等他抉择等到天黑。
某个时刻以后，少年突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在借钱。几分钟后，他拿走了那张照片。走了几步，突然把它撕得粉碎，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少年哼起了熟悉的调子，消失在远处的路口。
老人步履蹒跚，花了很久才挪步到铺前。而这一次，盒子里面是一张白纸。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甚至担心盒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老人又哭又笑的表情打消了我的疑虑。
“诶——四蛋上学那会，天天拿这个纸跟我传纸条！害，好好的人，怎么就晚期了呢......”
我没办法说什么，也没法感同身受。只能把盖子完全打开，显露出里面的数字。
三百七十二。
老人想都没想就打开腰包，还因为太过激动而碰落了里面叮叮当当的药盒。
药片撒了一地，老人却完全顾不上捡，扫完码后他赶忙把白纸拿出来，这时，白纸上浮现出两行符号。
老人对着纸片细细端详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在手上的屏幕里输入了些什么，而后一幅投影显现出来，也是一个白发老人。
“哟！我就说嘛，你肯定会在骨灰盒里找到我的密码！”投影摆出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帅气的姿势说道。
“不要太过牵挂我啊，我会在这边等着你一块的，诶诶多等几年也没关系的啊！记挂我了就给我烧点纸，我在这边给你也提前存着——”
“我就没盼着手术能成功，害，到了这个年纪，还有啥不知足的。到这来肯定也不用担心病病痛痛的了，说不定还过得比你好呢！”
“到时候下来了记得来找我，我们一块走，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亲兄弟，哈哈！”
......
“你#&的，谁会翻你骨灰盒啊！”老人对着投影骂了半句，然后热泪盈眶。
看着白色的日影随老人西斜，我也要收摊了。
不同往常的是，一个长着翅膀，飞着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该拿走盒子了。”ta说。
我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渐渐地，我看不清ta的模样，周围的街道也开始变得模糊。
我拿起盒子，正要递到ta的手里，却在半途不自觉停了下来。
“能否让我也买一样东西？”我说。
ta没有说话，只是拿过盒子，然后把开启的那面朝向了我。
我打开盒子，盒子里并非像往常一样空无一物，却也没有东西。
透过盒子的底部，我看到一间洁白的病房。一尘不染的床单边上，几台仪器显示着各种复杂的数据，机器连着线，线连着床上的我。
原来是这样。
“我可以不回去吗？”我说。
果然，ta依旧沉默，和此前的我一样。
我掀开盒盖，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盒盖的内侧没有数字。
我所见过的每一个人，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上面的数字是微不足道还是天文数字，打开盒子的人最后都买下了里面的东西。而现在，不论我是买回还是买不回，我都无法做出选择。
恍惚间，ta突然变成了张玲玲，变成了我的初恋，变成了我粉过的动漫人物，变成了年轻的四蛋。
我看不清ta的模样，ta就像就是他们的集合体。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怀着笑意，心满意足和期待。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心中的一把锈蚀的锁忽然崩裂开来。他们忽的消失不见，而盒子上终于显现了数字。
零。
我完全明白了，我看着病房里的我，终于又从ta手里拿回了盒子。我紧紧地抱着它，就好像什么世间珍宝一般。Ta就在原地注视着我，而我，则坚定不移地朝着街道尽头白色的大门走去。
走到门前，我噗地一下笑了出来，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笑得这么轻松过了，就像我手里的盒子那样轻飘飘的。
我最后一次打开盒子，然后将它丢进了门里，门立刻发出闪耀的光芒，机器嘈杂的声音和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冲击了我。麻木的身体再一次有了生命的感觉。
我一头扑到门里去，在刺眼的光芒中，连同着我一齐醒来的，还有那自始至终所被我需要的——
一盒释怀。
不能再写这种了！虽然写得很爽但不能再写这种简单短小的故事了！
你的目标是长篇啊宿落！在想好第二部分之前，绝对不能再写这种没意思的随手小故事了！
除非两个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