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丽娅塔 后记
隔天，我刚到火车站，就看到酒馆老板已站在这里等着我。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连同一瓶红酒一并带给我，并向我做了最后的道别。 也许你们会觉得这一切发生的过于唐突，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梦，但仅仅是我的讲述还不够。因为我也是谎言的一种，如果我告诉你，真实会在结局里落幕，你会不会相信呢？ 那么就看看这封信吧，这封波格丹娜拜托酒馆老板留给我的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信中揭晓： 亲爱的怀亚特：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境下读到这封信的，也许在你看到时我已经离开你寻求幸福去了，又或许我已身在地狱，以一种狰狞的姿态等待着幸福和爱的降临。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应该都已经不在你身边，你也应该找到了新的方向，发现了真正的自己。我很满意这种结果，纵使我在这短暂又梦幻的相处中并未与你有过深的交流，但我却很了解你，就像你很喜欢绘制我的裙角上的光芒，我也一样喜欢你不熟练的左手握着画笔，在纸上留下沙质的声音。这能为我不停操劳并深受痛苦折磨的心短暂地享受静谧，唯有在这时我才能放下全部，静静地观摩独属于你的作品。 我很喜欢看画。我和博诺最早相识就是在他的画展上。我能在他的画作中读出他内心的黑暗——狰狞、恐惧、憎恨。他是一个被情绪折磨的孤独的人，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出自一个天才，这个天才年少就能获取无数夸奖，甚至每年都霸榜第一。所以他爱好折磨他，看他痛苦、看他崩溃、看他失魂落魄、看他跌下神坛，他甚至驾着马车要夺取他的生命，可惜这位天才被命运女神眷顾，只是丢掉了一只右手。但我知道对于画家来说，惯用手是多么的重要，丢失就意味着将全部的努力与天赋抛之脑后。我心疼他、同情他，所以打听到他的下落，与他在一家酒馆前“恰巧”的相遇。他为我讲述自己的苦痛，那双含着迷茫与浓雾的眼睛如一双手紧紧地捏住我的心脏。在那一刻我就做出决定，如果不是我已经先爱上了博诺，那么我一定要用一生来好好爱他。我无法做到三心二意，无法做到同时去爱两个人，所以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守护他，就当是为博诺偿还犯下的罪孽，我一定要让你重新找回属于你的一切。 尽管你内心茫然，但天赋永远是属于你的，很快我就在你的习作上看到了从前的影子。是的，我看到过你曾经的画作，是博诺给我看的。他从来不吝啬对你的夸奖，但又因为沉醉于你的作品而让自己被嫉妒与艳羡折磨。他想撕碎你的画，却又不敢，我以及我经常能看到他像宝物一样捧着你的画，却又在片刻后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丢进垃圾桶——我并不是在说你的作品，只是形容他的姿态，这个充斥着矛盾的歇斯底里的男人最终还会将它们捡回来。他这种病态的情绪时常让我痛苦，我爱他，却无法为他做任何事，只能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样看着他发疯。我曾试图逃离这种令人恐惧的感情，可惜当他脆弱不堪地缩在我怀中时我又无法割舍。我能感受到他需要我，也需要你的力量。但我无法向你提起，我与这个害你潦倒的罪魁祸首有着难以斩断的联系。 我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你，只能尽自己最大可能的安慰着你们痛苦的两个人。但这种痛苦几乎要将我压垮，所以我选择向其他人寻求帮助——第一位就是肯尼。他爱慕我，我能通过他的表露清晰的感知到，所以我利用了他的爱，让自己得到短暂的休息，尽管我并不爱他。肯尼虽然身上有很多缺点，但确实是个好男人，对我万分体贴。但我并不喜欢这种体贴，它与你、与博诺都是极为不相称的东西，所以我很快就从中脱身。还记得我消失的那段时间吗？那是博诺的精神再度出现问题，我只好跑去他那里陪伴他，但他精神过于不稳定，我领口的那道伤口就是被他无意识留下的。我对你说什么都不要问，因为这确实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不可能让你与博诺相见，因为我既不想看你跌落泥潭，也不想让博诺被情绪支配。知道我为什么与你交流甚少吗？因为我害怕同你交流过多就会将事情全盘托出，我是那么不希望黑暗再次浸透你的眉目，毕竟你好不容易才找回站起来的勇气。所以我保持沉默，尽可能为你提供充足的物质需求，但那个晚上我真的感觉疲惫，才毫无顾忌的倒入你怀中。我知你木讷、自卑，并不会向我轻易阐释爱情，更何况还有肯尼的存在，所以那时我很安心，并感谢你再次成为我栖息的港湾。 然而肯尼死了，约安也是，我知道这两个人都对你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你畏惧死亡，因为你经历过死亡，那段痛苦的回忆哪有那么快就能被封印，更何况是心思细腻的你。所以我排除万难也要守护在你身边，让你今早脱离那段沉痛的过去，剥离博诺在你心里留下的厚重的阴影。其实我并不相称人这些都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你记住他，是因为不想让你怨恨他。你也许过的很辛苦，但博诺也从未活的明朗，虽然不得不说的是，这都是他自食恶果。但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就像对你一样，你们都是我珍重的人，我无法不爱你们两个。 只是我不知道，约安对你的影响能有这么大。当我得知你想要离开巴黎的时候既惋惜又幸福，你终于站起来了，这是我一直想看到的结果。但这就证明你将要离我远去，这个特地为你准备的阁楼终于只要留我一个人，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艰难与孤独。所以我向约安提出请求，能不能让他再多留一阵，没想到他直接向你点明方向。说实话我有些恨他，如果他没有这么多嘴，我们可能还会有更长久的未来。提到肯尼与约安，你一定会认为他们是我杀死的吧。但事实是我根本没有这样的勇气，杀死他们的其实是博诺，他那样一个拥有权钱的人才会让两起他杀案件悄无声息的隐匿吧。但你误会是我杀了他们也无可厚非，博诺的告密者确实是我，因为他当时被暴戾所控制。我想，如果他能杀掉一两和你有关的人，也许能从这种困境下挣脱吧。 即使我做了这么多，但还是只能看着即见的结局悄然而至。你和博诺终于见面了，而且你还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摧毁你学院生活和断你前途的凶手——我曾在你画中见过，那匹白额黑马，以及挂着属于他的坠饰，甚至那个马车身后的朦胧的黑影都有七八分像他。所以我断定你一早就知道，但你选择逃避，你不对任何人讲，甚至不对自己提起。就在你想把这件事淡忘的时候，博诺找到你了。所以你杀了他——我去找博诺的那个晚上，你就跟在我身后，对吗？ 我很爱博诺，所以我没办法抛弃他，纵使他死去我也不可能独留他一个人。他所犯下的罪过，我是从始至终的见证者，所以你不必对我的死惋惜。这是补偿，是我欠你的真相。我曾努力让自己学着去爱你，但我做不到。如果没有博诺，我们都是很单纯的相遇，说不定结局真的会不一样。但我并不憧憬这样的结尾，因为一切都会以和平的方式落幕，这就是我内心最卑微的期许。 我也是罪人，亦是说谎者。不知道这一封信能不能把真实带给你，也许你不想相信这一切，有着自己的判断。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只要你能在异国他乡好好生活就好。这封信我不希望你给其他人看，因为这样你就会成为新的罪人，被后世口诛笔伐。你是天才，你应该拥有一条光明的道路，我已陪你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靠你自己了。 如果可以，每年的今天，你可以送我一杯酒吗？ 爱过你的 丽娅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