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五十七章 三
“关、关队？！”
刘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近期跟崔虎混在一起时间太长，以至于竟连说话强调重点这毛病都添上了。而她这种胸口热血翻涌的情绪显然就是从另一个人那里传染过来的——客观地评价刘音认为自己从前并不是这么容易激动，而是更偏向于圆滑世故长袖善舞，虽然内里吧，还有点正义感和侠气，但绝对不明显——就这么跟这群人混在一起才几个月啊？整个人都变得让她自己陌生无比。
就像现在这种，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的既激动又放松，高兴里还带着委屈埋怨，五官扭曲一点也不漂亮的大哭，在刘音自己的印象里，上一次还是在做心脏移植之前，就是得知自己年纪轻轻就时日无多，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就进入倒计时那会儿。
刘音心里一方面是天空雾霾尽散能自由呼吸的喜悦，另一方面是食不知味内疚忧虑好几天让自己老了好几岁的怨愤，两股激烈的情绪交缠涌动，简直难以自已。
“刘音？”电话那头的关宏峰显然懵了。就算是他身为一个刑侦奇才，但这种女人千回百转甚至根本毫无逻辑——对他来讲这是重点，这种复杂心理存在逻辑问题——的情绪变化他也根本理解不了，“出什么事儿了？”他问，听起来有点着急。
应该说，从他的话里能听出着急，那已经不是有点的问题了。
可刘音哽咽难言，张嘴就是抽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那声“关队”叫的声音又尖利又高亢，不仅蹲在通往洗手间的小走廊里捡画片的林佳音听到了，连人已经开了一半门的关宏宇也听到了。
关宏宇只觉得腿一下子就软了，就站在半开着门的门口顶着风一动也动不了。
就在前一秒他还觉得自己能勇往直前，力拔山气盖世，逮住什么就能灭什么，而刘音的一哭一下子破了他的功。
他发现自己很怕，太怕了。
跟之前拽着林佳音问的急迫一点不一样，他此刻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林佳音始终给关宏宇留着一线可能。
那时候他确实是有很多猜测，但他也还有希望，就是那种潜藏在心底的，虽然不明显而且在那么多可怖的想像里根本就不起眼，就像是漫天阴霾中的一丝隐约的光亮。
而关宏宇就像是个逐光的生物，在黑暗里枯萎，哪怕苟延残喘他也能奔着那一线阳光蜿蜒攀爬，只要一点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就觉得自己还能生长，能朝着那个方向伸出枝蔓。
——如果是一条死路，他还跑什么？他还追什么？
而刘音这一哭，他的眼前一下就黑了。
关宏宇想不出还有什么情况能让刘音叫着关队大哭。
光没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他已经没了垂死挣扎的力气。
林佳音站起身，快步走到吧台前，看到刘音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抱着电话抽噎着说不出话。
而林佳音很显然没有惜香怜玉的那根弦。
把手里的那叠乱七八糟没捋齐的图像往吧台上一扔，她探过身越过吧台伸手就把电话抢了过来，一点也没跟刘音客气，连废话的欲望都没有。
“喂，哪位？”她问。
跟关宏宇不一样，林佳音有一大半的把握这不是别人打来报丧的电话——林佳音昨晚刚跟韩彬互留了电话号码，她确信就算关宏峰那儿有什么……情况韩彬也会第一时间打到自己的手机上而不是音素酒吧。虽然从监控里她看到韩彬曾在酒吧附近出没，但她觉得刘音跟他们这个群体具体关系韩彬不可能知道。关宏峰不会告诉他，而韩彬看起来跟关宏宇的关系很不怎么样——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是关队自己打来的电话。
至于刘音为什么哭，林佳音不是一点也猜不明白。至少在她找来音素酒吧那晚，她是把这小妮子吓坏了。而之后的这两天，林佳音也看得出来刘音在尽力弥补……其实并不怪她的失误。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能知道什么？
这些天刘音也够受的。
“佳音，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关宏峰的声音有些急促地传过来，“是宏宇怎么了？”
林佳音翻了下眼睛。她不知道怎么评价好，无论是对刘音还是关宏宇，甚至是关宏峰。
“没事。刘大小姐忽然有点真情流露。”她调侃里带着刺儿——林佳音本来就带着尖刺。她可从没想过要讨谁的喜。“你还好吧？”随后她又有点紧张地问。
林佳音不可能不紧张——关宏峰可受不了刺激。而不管是昨晚拒绝联络关宏宇，还是此刻急于联络关宏宇，这两种貌似相悖的行为其实都只说明了一件事。
“我没事。”关宏峰的回答有着几乎固定的模式。
而林佳音都快后悔死自己提出了这么个问题。她真是应该知道的，而从前让她恼火的回复，如今却令她心痛难忍。
“关宏宇，你哥找你。”忍住不叹息，不皱眉，不流露出任何可疑的情绪，林佳音转向了门口，对着跟雕塑似的站风口里那个傻子说。
刚开始关宏宇都没反应过来。
就把耳朵听到的声音翻译成大脑能理解的意思花了他好几秒的时间。
“我哥找我？”他重复着林佳音的话，而随着最后一个“我”字的尾音落下，似乎就有什么一下子涌进他的身体，就像是摸不到的温度，像是重新活过来的意义。
等人都到了吧台前了，关宏宇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路走得就像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别的也顾不上，他直接把电话从林佳音手里夺过来，放到耳边。
先前关宏宇没敢吭声，秉着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美梦。等听到那边试探的声音在叫“宏宇？”时，浑身上下那种被桎梏的紧张感才豁然散去。
“哥你跑哪儿去了？”他抱怨道，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似乎不是他想说的话，根本表达不了他的心情，但这话就自己这么溜哒出来了。
其实他只想说——真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知道你好好的真好。
什么都比不上这一刻能让我感觉这么好。
听筒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但是关宏宇几乎能看到他哥的表情。
“你伤怎么样了？”关宏峰问。
好像放松得太厉害了，又或者是之前跟林佳音的对峙，还有憋着口气往外跑用了太多气力，关宏宇攥着话筒身子往下滑，得很努力才能趴在吧台上站住。
“你怎么打这个电话呀？”他继续抱怨。
现在关宏宇开始有羞耻心和虚荣心了，跟刚才什么都顾不上的情况不一样，他开始担心如果在这两个异性面前站都站不住会不会太丢脸。就像雄性的孔雀必须在雌鸟面前努力保持开屏的状态一样。
“你问我哪？”关宏峰反问。“你自己失联了你不知道啊？”
关宏宇刚想反唇相讥说“我说亲哥，失联的是你好不好”，而就在这瞬间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来，他为了装失踪把他哥那张卡直接从手机里拔出来了，目前他用的号码他哥根本不知道。
“你现在用的号码是什么？”关宏宇问，“我给你打过去。”掏出外衣兜里的手机，他庆幸自己从床上跳起来堵截林佳音时没顺手把手机扔仓库里那临时的床上。
关宏峰显然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
关宏宇当然是一秒都没耽误地挂断了座机，从吧台前站直的时候就已经在手机上拨打了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儿呢。”刘音这时候已经能控制情绪，她又失望又懊恼地说，自己也没法儿解释自己之前那突如其来的眼泪哪儿来的。
并不是说她不着急，也并不是不后悔自己之前默默地支持了高亚楠和崔虎的做法。自从得知关宏峰失踪后，她已经自我检讨了一万遍了，而听到关宏峰声音的那瞬间，她忽然间觉得好委屈，就好像是个被冤枉的杀人犯一样……或者走丢了的孩子见到父母。
林佳音目送关宏宇有点踉跄地往通往仓库的那扇门走去，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她实在是不放心——但直到那个傻子到底硬撑着直立消失在那闭合了的门后，她也没动。呆坐了半分钟，她才长叹了口气，转回来，“那你怪谁？”她说，从吧台上拿起自己之前放下的那摞纸，站起身想离开酒吧。
不经意的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张图上，林佳音忽然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