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
有一个男人 在地上种了一株花。
那株花起先并不是很大,种子深埋在土堆里,除了隆起的地面 早些时候甚至看不出这里种过什么东西。当它破土而出时,最先挣扎出地面的 是长满了尖刺的荆棘。
男人很少去给予它养料,每天只是坐在空旷的屋里盯着房门发愣,他情愿对着这扇腐朽的铁门,也不愿意拿起书架上的任一本书来读。
他也不单只是发愣,兴许他还会去听敲门声,是邻居的、对门的或是更远一些的,那些声音如出一辙,在漫长的时间中只响起一次。
男人重复着单调的日常,直到某一天,他呆坐在屋子里的时候。
再也听不到敲门声了。
男人死盯着那扇腐朽的铁门,仿佛要用眼神洞穿它,他就坐在屋子的中央一动不动。在等待了许久之后,男人期待的东西并未到来。
他只好缓慢的从窄小的椅子中爬起,迈着拖沓的步伐走向院子。那里,有他的花。
那株花已经长了许久,已经比男人能看到的尽头还要高上许多了,高到男人根本看不见它的花瓣是什么模样,在男人的视线里能看见的只有翠绿色的荆棘,他比男人的整个视野还要宽大,男人只能看见绿色,尖刺与荆棘。
‘我要爬上去,我应该要爬上去。’
从男人心底响起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召唤,男人伸出手攀住了这粗大的荆棘,尖刺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蔓延在翠绿色的荆棘之上,男人望着高耸入云的顶端,朝着那里爬去。
‘渴’
于是男人咬破了这株植物的藤蔓,贪婪的吮吸着殷红的汁液。
‘饿’
于是男人啃下了一块绿皮,忍受着怪异的味道将其咽下。
男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他仿佛不知疲惫,白天与黑夜对他而言不过是光线的交替,他宛如一具攀附在荆棘上的尸骸,顺着某种意志不知停滞的往上爬。
男人爬的越高,藤蔓也就越细,那朵花的影子在他视线的尽头若隐若现,那是一株十分美丽,却又让人心生厌恶的花卉吧。
男人离的越近,就越发如此觉得。
终于,可供男人攀爬的藤蔓变得如同蛛丝一般纤细,它仿佛不是从地下生长而上的,而是由天空中垂下的一根细线。男人已经能看得清那朵花的样子,它有六瓣殷红的花瓣,贪婪自大,随风而动时仿佛是六瓣不断咀嚼着的嘴唇,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生厌恶。
“你就去找一根蛛丝,拼命的往上爬吧。”
“要是摔下去了呢。”
“无非是又回到这里。
“可那根蛛丝上的东西只会越挂越多。现在只有我一个,等到我摔下来的时候,就会是十个,百个。
难道想象那副光景,还不够让人绝望吗?”
“可你已经踩在许多人的尸体之上了。”
这些声音在男人脑海中逐渐清晰,就好像是他说过的——他说过的。
这一刹那,或许是想起了什么,男人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惶恐,他连忙将这种惶恐埋在心底,让自己又变回一具尸骸,攀向那朵永远咀嚼着的花朵
荆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