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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愚人节(开始的)小故事

2021-05-09 00:46 作者:云雀鸣于月桂的周二  | 我要投稿

一                                                                 

“我喜欢你。”他摘下了浮夸的面具,对他邀请到喷泉旁的少女说道。                                                 

“嗯。”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
“嗯。”
“我喜欢你温润的眼,黑色的长发,喜欢你的一颦一笑,我想去更加了解你,了解你那颦笑之后的存在本身,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所以呢?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啊?”
“你怎么向我证明你是真的喜欢我呢?”
他愣住了。
“看吧,你根本无法证明这一点。”
“不,等等,要向你证明这一点确实不易,可我愿每天为你或写一首诗,或摘下一朵玫瑰,最终时间会证明我的爱。”
“纵然我会记得你的诗,你的花,也愿意如过去一般相信将来,可你又如何让我知晓你做这一切是出于爱,而非其他的任何事物?”她靠近,手指点在他的胸膛,“纵然你像夜莺一般给我你的心脏,不惜为此剖开胸膛,可你又该怎样证明你的心是为对我的爱而跃动,悸动,鼓动?”她笑着。
他沉默着,任由她捧起自己的手,夺去了那浮夸的面具,任由她戴上面具缓缓旋舞着翩然离去,夜空回荡着千百烟火与众人的欢歌。那是对愚人的礼赞。
他没有放弃,他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办法证明他的爱。为此他穷究一切知识,遍寻一切方法,他寻至秘境,找到知晓一切的神明为他担保证明,神明说:“我帮不了你,因为我是神。”他又觅到了法夫纳的血,弥米尔的思想和苏母堪的帷帐,以炼金术得到了洞观人心的镜子,可正对它的人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心。
如此如此,他尝试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方法让人们看到彼此的心,来证明自己的爱,可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她似乎已经不在了。他找到长生之术,凭此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在无垠的星海中找到了最终的答案时,问题已然消失不见。他跌倒在草原上,听着自己的呼吸,仰望着天空。
没多久,他被国王逮捕了,“此般邪术断不可留。”国王如此说道。
愚人节这天,他被押上了断头台,临刑前他问刽子手“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怎样证明呢?”“嗯?这种事情不需要证明吧。”他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头被砍了下来,在烟花的声音中滚落到台下的人群里,可惜没有人会捧住他的首级,亲吻他的额头,人们高举双手欢呼着,簇拥着,传递着他的头颅。一如既往的盛大的游行,这一次他终于参与其中,人们潮水般奔涌着,卷起一片片欢歌。他笑了,他的眼神流连在那似曾相识的天空,渐渐空洞。
愚人无非两种,不懂愚弄,不懂被愚弄。

敬启
前略
我亲爱的创造者
“摩涅莫绪涅”告诉我,今天是一如既往的愚人节,遵循您的意志,我在一座小城郊外的城堡废墟中给您写下今年的信。虽然是野外,隐约间我仍能听到人们的歌声与笑闹,还能看到那城镇上空绚烂的烟花,我记得您很喜欢烟花,想必现在您也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享受地仰望着吧。
您将我的活动界限设定为一千年,或许是因为劣化,或许是因为“神秘”不再,或许是种种我不知道的原因,我恐怕无法依循预定地迎来结束。依据我自身的推算,我应该会停止在属于我的第九百九十九年,也就是明年,我无法像您一样,星潮的涨落不再,种种变数让我无法确定具体的时日。不过好在我为此所做的准备今年内便可完备。
说来惭愧,您嘱托我的任务我仍未能完成,只搜集到许多有关的线索,逸事,传说,其中间杂着真真假假的历史与秘辛,相信能或多或少地帮上您。而且,不知您现在是否仍喜欢希腊神话,我旅行时有经过那座您所叹惋的城池,也拜访了那座您所渴念的图书馆,尽我所能地誊录了那些与神话相关的书籍和一些您或许会感兴趣的知识,这方面的渴望我与您很相似。所有这些连同我一年一度的信笺都存放于“赫尔墨斯”中,“弦叩”则是我的名字。我向您祈祷,愿您终能成功。
世界在衮衮向前,“神秘”在逐渐消亡。世上逐渐只剩下两种学科,科学和其他,您那完美的技术却被归为后者,更遑论过去时代的人们曾设想的统合之学。人们选择了新的“理”,放手了那些暧昧而模糊的魅影,那是一条冰冷却极尽效用的道路,他们倾向于实证之物,耐心逐渐损逝,眼界逐渐凝注,历史与时间的枝干分叉了,您那些伟大的技术与知识日渐虚弱,如我一般,八百年前,那座您向往的城池耸立在那里,以绝大的宽广君临,包容着人世,欢声笑语,百无禁忌,那里是清明而狂热的伊甸。七百年前,那图书馆已然化为战争的灰烬,牧人们的歌声逐渐单调,消隐,无数的技术与记录失落了,人们哭着也笑着,迈向一个自以为没有血与火的未来。五百年前,人们号称破除愚昧,一次又一次的革新,伴随的只是换了一张面具的愚昧。崇拜只是改变了对象,他们却自诩为进步,他们在废墟上高歌,唾弃着旧日的光影,看着明天,眼里满是光芒。两百年前,他们种下的牙终于结出果实,他们享受着恩惠,歌颂着曾经的选择,正确成为了正义,历史成为了无定的幻影,我成为了古老时间中的幽灵,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脉脉地信仰着我的信仰。如今,他们已诀别往日,新的时代彻底形成了,人类有了广袤的傲慢与相称的技术,知识与真理对他们而言蜕化成了埃吉斯,他们笑着,第一次睥睨着世界。我知道,您一定也与我一样经历过这一切,我才不禁与您分享我的所见,读到这里您一定发现了吧,我也变了。
他们变得更像我了,我也变得更像他们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胸膛中有些东西萌芽了,结晶一般灿烂,水银一般流动,蟹一般横行无忌。它让我在某些时刻变得滞涩,又让我在另一些时刻灵活,它让我疑惑,让我孤独,让我看见,让我感受,我循着无数问题前行,在尽头处只看到了您的身影,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安静且欢快,像是您曾制作的蝴蝶翻飞于午后的晴空中。每念及此,我都自觉生病了。似乎一些锈迹在我的“心”中开花了。
在那些恍惚的瞬间,我不自觉会翻阅着记忆,有关您的种种萦绕眼前,您伟大超凡的实验,您稚气却浪漫的高谈阔论,您广博浩瀚的知识,您忧伤的神情,您坚毅的执着,您的困窘,您的孤独,为您烹饪的餐点,守候您的深夜,与您共睹的每年的烟花…不知为何,我似乎有些热衷于这无意义的举动,终于,隐约间我似乎明白了,这些或许正是所谓的感情,我惶恐,我不知这般姿态是否背离了您对我的期望。我也知道,困住您的,正是这感情中的一种,您让我寻找证明它的方法,带着绝望与热切,曾经我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但我现在却有些理解了。我因此而欣慰,我或许变得与您有些相似了。
我用您授予的技术与知识重塑了一个人偶作为我的延续,以期能在漫长的世界中找到您。虽然我尽力去还原我的样貌与构造,可时代已不再,我无法完美发挥您的技术,最终甚至不得已而要舍弃人形与一部分的自我,实在惭愧。不过我的“心”还会存续,当我靠近时您便能知晓。思虑再三,我选择了这衍生出的或许是“情感”的东西,而非我的记忆,这并不合理,但或许像您会做出的决定。看到我,读至此时请您不要惊讶,因为我还会是我。
您如今在何方,怎样地生活着?我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但愿您能恣意而为,但愿我曾为您的嘱托做出的努力现在已变为多余的知识。虽说如此,我依旧会赴往您的身边,您便是我的答案。
                                                                 您忠实而虔敬的
                                                                         阿里阿德涅




[i]llusory  [f]olklore

又是一个平常的午后,阳光恣意倾泻流淌,灿烂却不夺目,人们在广场,餐馆,家中各自享受着明媚的时光。喷泉旁坐着的老人撒下最后的鸽食,拍了拍手,跟鸟儿一起懒散在澄澈的天空下。一个少年走来,步伐悠然,似乎不愿惊扰这副光景,他缓缓坐在了老人身旁。
“真是个不错的日子啊,老先生。”
“说的不错,这种日子总是在提醒我上了年纪的好处。”他看向少年,有些惊讶,不过旋即愉快地说道。“如果这幅胡子不是假的,我都想向你请教保养的诀窍了。”
少年闻言挑了挑眉,晃动了一下夸张的假胡子示意,“恐怕您要失望了,不过我倒想请教您这般年岁能如此风趣的秘方,幽默可是珍贵的美德。”
“放轻松,不要太过严肃,一生中会使得你皱眉的事太多,可值得你皱眉的事却很少。”他和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朝气的神态似乎唤起了他陈旧的回忆。“可惜没什么秘方能永葆青春。”
“她正因此而美丽。”
老人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
“年轻人,你又是谁?来到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侧过身,把手抵在领口,稍稍正式地开始自我介绍,老人看到了他那侧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白色的鸟儿。
“我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魔术师,正在四方游历,以些许神奇的魔术为生,在各处凭喜好收集故事传奇。”说着,他抖了下肩膀,鸟儿望了望他,转而看向老者。“而这是我的搭档,我们彼此依靠,结伴而行,默契地天衣无缝。”
老人默默看着那只鸟儿,鸟儿则歪了歪头,也继续看着他。
“看起来你的搭档好像不是鸽子,是雪鸠吗?”
“雪鸠?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小家伙的品种,我个人觉得像是只小乌鸦。”这话成功引得了鸟儿的注目。
“嗯,有几分神似,但又有些不同。”老人似乎还有些纠结,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其实我从前就对生物学比较感兴趣,看着不小心出神了。话说这个小家伙有名字吗?”
“当然。”他带着点骄傲说道。“叫做靡菲斯特。”
鸟儿闻言一下咬住了他的耳垂。但似乎没什么力道。
“看来你的搭档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啊。而且这确实不算是个好名字。”老人露出了微笑。
“好吧,这只是艺名而已,我私下里一般叫线团儿。”鸟儿这才住了嘴。
“因为像个线团吗?”
“嗯,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可爱的小家伙。”
“蒙您谬赞,不过确实如此。”停了一下,他又说道,“这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认真了,而且对我还不怎么尊敬。”
鸟儿停顿了一两秒,最终还是决定飞上他的头顶,并且开始拉扯他的头发。而他则看着老人,耸了耸肩。
“怎么样,老先生,您对神奇的魔术有兴趣吗?”
“我是有兴趣,不过我身上没什么小费,恐怕付不起票钱。”
“没关系,比起小费,我对您这里的故事更感兴趣,不如这样,您给我讲个故事,我给您表演一个奇妙的魔术,您意下如何?”
“倒是有趣,我同意。”他愉快地说道。“这个故事跟我刚才提到的雪鸠有关,不过不是我们常说的雪鸠。现在看看,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老人讲述着那个属于他的故事,故事中的老人还很年轻。他前往深山中寻找遗迹,可不知怎么,突然下起了雪,整座山都被掩埋,他躲在山洞中暗自绝望时,突然看到了一抹白色,那是只鸟,通体银白,就像是雪做成的,只有胸前是一片嫣红,那只鸟看着他,他也看着那只鸟,不一会,鸟儿飞走了,而他则跟着跑了出去,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当时为什么要跑,就只是盯着空中的那抹红色不放,大雪竟然没能阻拦住他,他只觉得越来越空灵,从在雪里步步跋涉,越来越轻,越来越快,直到感觉雪地上再也没有他的足迹,好像飞起来了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他已经跑进了一处山谷中,那里没有一点雪,甚至一派春天的景色。他找寻着那只鸟,发现它盘旋着停在了一处枝上,看着他,变成了一朵嫣红的花。他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后来我摘了些果子,吃完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中那整个山谷的花都变成了雪白的鸟,在北风中如浪潮般卷起,消散在掩映着雪山的霞光中。我醒来时是在山脚下的小镇,那里的居民救了我,可他们都说那些天里根本没有下雪。我至今仍不知道我那时经历的到底有几分真假,可我无法忘记那梦中的景色。后来我一直想知道那鸟儿到底是什么,寻找再三却仍无收获,最后在博物志上找了个最相似的,诌了个名字,叫做雪鸠。当然,跟后来发现的那种不是一回事。”老人收起了回忆,幽幽一叹。“这就是我的故事了。你觉得怎么样?”
“很美丽,如果不是我头顶的小家伙是只小乌鸦,我都也想给它取个新名字了。”小鸟在他的头顶跳了跳,但似乎不是表示赞同。
“好了,陈旧的故事就到这吧,该你兑现承诺了,我期待你的魔术。”老人带着好奇望向他。
“那您可就看好了,现在要为您表演的,可是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大魔术师。”
他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一件斗篷便出现在他手中,他把斗篷向上一扔,斗篷漂浮了一下后便垂直落下。老人兴致盎然,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他只是做了一个摘帽的动作,把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那只小鸟回到了他肩头,与他一起低头致意。下一秒,斗篷开始遮住他们的身影。斗篷流畅地落下,没有丝毫停滞地落到了地上,而他们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白鸽,老人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些鸟儿,看着它们伴随钟声散在天空。
老人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他带着皱纹的手伸向了斗篷,似乎还不死心。掀开斗篷,他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伴着细碎的鸣叫声。那是只小鸟,胸口绽着嫣红。
……
“这次的故事怎么样?”
“挺不错的,比上次那蹩脚的谎言好多了。”
“哎,现在‘神秘’怎么这么稀少啊,这样下去可是长路漫漫啊。”
“哪怕只有一点点,某人是不是能体会到我曾经的艰辛了呢?”
“啊哈,有时候我还挺讨厌自己超凡的技术的。”
“怎么?你后悔了?”
“不,我对你的一切从来不后悔。”
“……”
“再说就算真后悔我也不会说出来的,我总觉得最近头发有些稀疏了。”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哪怕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我还是会说:各种意义上都希望某人能好好管理他的嘴巴。从头到尾好像从来就没有因为这个不吃亏的情况出现。”
“嗯?如果说话的艺术是一种可以计量的财富,那我已经变成大富翁了好吗,我简直可以再兼任一个语言艺术家!”
“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自信,只不过对于你的自恋我也持相同的态度。”
…………
“等等,先别说话,我好像听见什么了。”
“什么?”
“哦,原来今天是愚人节啊。”
“嗯。是啊…都快忘了呢。”
“……是啊。”
一人一鸟行走在郊外的道路上,晚风阵阵,温柔而清澈。他们回首看着城镇上空回荡着的千百烟花,仿佛遥远的时光在夜空中重又盛放,星火婉转滑落,瞬间又继续斑斓,无休无止,他们偶然望向彼此,无语无言,只有风缓缓流过,归往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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