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02(忘羡双洁he)
如魏婴所料，陛下只是犹疑了片刻，一番假意说辞后，也算是痛快答应了。
蓝湛从勤政殿到宫门口，走了一路，思索了一路，只明白了一件事，魏婴是极聪明的。并不是传闻中那般，因是独子备受宠溺，娇纵跋扈，不通国事。或者，魏婴的确是千娇百宠之身，只是他举手投足，尽显皇族教养，见事透彻，又美貌非常，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人物。
想着想着，蓝湛骑着马到了将军府，魏婴已然换了一身姑苏服饰，等在大门口，浅笑盈盈的望着蓝湛。
蓝湛本还觉得有些“通敌卖国”之罪恶，一看见魏婴那双眼睛，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魏婴只穿了件单薄的云纹缥色外袍，银冠反着日光，冬日里倒不显得刺眼，寒风连连撩起他的发丝，掠过眼中潋滟水波，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疼了眼睛，衬得魏婴更加惹人恋爱。
“在这儿站着干嘛？”
“回家不就是因为家中有人等吗？我不站在这儿你如何知晓家里有人呢？”
蓝湛知道，这也许只是他为了留下讨好自己的漂亮话，说不定，自己一说出皇上不日赐婚的消息，他那张漂亮的皮囊就会换上另一副神情。
但是蓝湛不打算拐弯抹角，是出于坦率也好，是斩断自己不该生的念头也罢，都要速战速决。
“陛下答应了。”
“嗯。”
蓝湛仔细的观察者魏婴，可是他还是那般从容不迫，清晰简短的回应，像是根本不在意，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被敷衍。
“很有把握啊。”
“是啊，因为你啊。”
“我？”
“对啊。”
魏婴坐在正厅的花梨木椅子上，一丝不苟的理着广袍袖口，指尖划过云纹，掠过日光投下的斑驳。
“忘机，喝茶吗？”
蓝湛看着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是因为自己被当作棋子摆布了？还是因为他俨然嫁谁都甘愿的姿态？
“茶凉了……”
蓝湛刚刚走近，手背贴了贴茶壶，试了试温度，魏婴就一把抓过他的手搭在自己那盈盈一握的腰上。两人鼻尖似触非触，若是外人看来，定然是一个急色的将军向陛下强要了落魄皇子，一回来就迫不及待与之亲热的荒唐模样。
蓝湛面露愠色，本能的要后退分开，可魏婴竟抢先一步环上了他的脖颈。
“别动。”
“放开。”
“有人。”
魏婴一双瑞凤眼看似含情脉脉望着蓝湛，实则余光瞟着门外。可蓝湛明知他只是逢场作戏，还是一眼坠入他的温柔陷阱里，心甘情愿的，忘记挣扎的。
揽着腰的手臂稍稍一用力，便将魏婴轻轻提起一些，叫他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胸口贴胸口，嘴唇贴嘴唇，鼻吸贴鼻吸……
魏婴睁圆了眼睛，他未曾想到蓝湛会如此。他之所以会选择蓝湛帮助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看中他的分寸。
只是如今他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好了…走了……”
魏婴用力推了蓝湛一把，勉强与他分开。蓝湛也知是自己昏了头，回过身，看向门口，算是周全自己的面子。
“这是你的把握？”
“算是吧……你军功赫赫，任是再忠心耿耿，你们的陛下也不会放任你功高盖主……”
“这与赐婚又有什么关系？”
“你如此忠心，必不会让我这个亡国皇子有篡位的可能，同时，他又想让你耽于美色，不那么忠心。”
“他要你的忠心，也怕你的忠心。”
蓝湛苦笑，他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从未把府里这些眼线当作监视，相反，他们会成为见证自己忠君爱国的工具。
可是他的勤勉只会让陛下愈加忌惮罢了……
“那我还真是有荒淫无度的潜质……”
“人贵在糊涂，难在糊涂……”
“你觉得我该如何？”
魏婴看的出蓝湛心里的苦楚，他缓步上前，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语气像是穷尽枫林的秋风，萧瑟凄凉。
“随了他的意……做个无功无过的贤臣”
“无功无过，何称贤臣？”
“国泰民安时，无功无过即为贤臣。”
他二人眼前，粉墙环户，游廊蜿蜒，假山错落，家丁兴旺，只是这幻景背后有着怎样的千丝万缕。
然而他们如今不打算参透这些步步为营了，他们只要为彼此掩护，聪明的活着。
“又下雪了……”
零星的小冰晶乘着风，好像话本里来自天际的精灵，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融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再美的神明，一旦落入凡尘，也是要折了双翼的。
魏婴是这样，蓝湛自己也是这样。
“冬日冷，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好，那先种一池莲花吧，我喜欢。”
“太冷了吧。”
魏婴回过头，笑的耀眼。
“那要将军想办法了。”
蓝湛静静的望着魏婴，望进心里去。心里的苦闷得到一种石沉大海的归宿，杳无音信。
接下来几日，将军府请了数十工匠布局设景，光是画出图纸就花了小七日。府外各士皆听闻蓝将军要为尚未进门的夫人修池种莲，且还是在这草木不生的寒冬里，只为美人一句“喜欢”。自有那有心之人，将这等荒唐事传到陛下耳里，不出半日，这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蓝忘机，魏无羡接旨。”
陛下身边的老太监手持拂尘，尖声尖嗓的前来宣旨，正巧撞见蓝湛单手搂着魏婴站在院里看工匠们施工。
“蓝将军，接旨啦。”
“是。”
蓝湛还是那般姿势扶着魏婴，款步来到院子中间，太监面前，双双跪下垂首。
“奉天……”
“公公，劳烦您等一下。”
蓝湛将魏婴扶起来，差了思追拿来个软垫，给魏婴垫在膝盖下头，自己再原样跪下。
“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阿羡身子还没养好，公公宽容下吧。”
其实那公公本就是来进一步探探虚实，见蓝湛这般“目无王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怪罪。一口气宣了旨意，端着架子回去了。
“下月初就要完婚啊，挺早的呢。”
魏婴一边起身，一边随口说着。蓝湛收起圣旨，倾斜着身子，方便魏婴扶着靠着。相处了这几日，蓝湛摸清了魏婴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起身必要扶着，喝茶只用青白玉盏，喝酒只用青花闻竹杯……总之，都是些王公贵族的娇气毛病。不过，蓝湛堂堂将军府也不是用不起，便都顺着他了。偶尔故意让人给他拿错了，瞧他冲着自己耍脾气撒娇也是一种享受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