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叁（碧蓝/贝企）第八章
目前的局面很诡异。
在皇家人面前脸红心跳，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的将军阁下相信各位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叠手压在心口，微红着脸，似笑非笑的贝尔法斯特真是当世的珍稀动物……
“企业sama……”女仆的笑意在脸颊、在弯弯柳叶般的眉间一点点晕开，她像是刚刚从教会学校放课的少女，点着脚尖慢慢走过来，贴近你，是礼仪压制下的雀跃，像是雪花悄然飘到身侧，紫色的眼眸对着你闪耀。
“你为什么要牵着我跑出来啊?”
真坏心眼。企业心想，啊不是，应该叫事后回想。
现在她正满心满意的为着自己逃避购物慌不择路，抓起人家姑娘的手往外走的鲁莽行径自我检讨。
一个十几年来只逛超级市场和海军杂货店的老人家像是乱入孔雀苑的昏头鹌鹑一样，珍珠、宝石、五色的玻璃、乱七八糟的镜子、反光的亮片、刺眼睛的射灯、珍异华丽到像是在发光的皮毛、过分客气热情的服务生、她听不懂的什么前调后调，简直要溺死在里面的香气，在皇家人的督促下无穷无尽的脱衣服……穿衣服...…脱衣服……穿衣服……脱衣服……穿衣服……简直是折磨!
在迷宫一样的乱七八糟的看不见太阳更叫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漂亮房子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好不容易贝尔法斯特领着自己从宛若天堂入口的大门前经过，她理智之下深层的渴望呼唤着自己——“快走!”
快走，离开这个她格格不入的地方，离开这个叫她的浅薄无知暴露无遗的地方，离开、离开、离开，她讨厌白眼和嗤笑，如果是别人那当然无所谓，可如果是贝尔，她可能会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快走!
很多年以后，她在那个和谐到异常的港湾里多少习得了些许常情与常识，才半懂不懂的少许理解这个午后的意义。
是不愿意丢脸的，即便再伟大的家伙，在一个在意的人眼前展示无用都会恼怒慌乱，就像皇帝永远不愿叫人戳破他虚无的新衣，不愿打碎自己的高贵和骄矜，都幻想在视线里，尤其是她的视线里金光万丈、无所不能，好像这样，自己就真的无所不能，好像孩子的威风凛凛的逞强能换来她的回眸和依偎，好像这个自己早就不再青涩，变得踏实又可靠。
不过身体总比头脑先明白的多。
她一步跨回了人间。
然后，清新冷洌甘甜的空气唤醒了智力，然后她想起来自己好像牵着个人，然后一看，十指相交。
两副惊愕。
“所——以——说——”
眼前是即便放大拉近依然无懈可击的漂亮脸蛋，不知道为什么，握过的手在她脑袋里居然觉得逐渐滚烫？
“你为什么要牵着我出来啊？”
苍天可怜见，她居然从这个女人眼睛里瞧出来羞涩？不不，肯定是恼羞成怒……还请贝尔小姐你不要再来质问我了，在下真的只是不愿意购物而已……
贝尔法斯特看着眼前这个人自欺欺人的妄图用纤细的一根手杖挡住脸，好像真有这么根棍子在就能藏住她高挑的身量。
和病房中宣告理解的握手不同，今天的这双手依然修长、骨感、略微粗糙，可也温暖，坚实，紧紧相合。
这也许就是圣克鲁斯海之前的这双手该有的温度吧，能射出凌厉的箭羽，却不带传说里天罚一样的严酷杀意。
方才她们的手就这样亲密的穿过漂亮的水磨地砖拼成的大厅，穿过由路人眼神组成的网，带着一份不自觉的惶急和一份突如其来的讶异，匆匆暴露在青天之下，哪个都没做好充分的准备。
掌中的温度随着穿街而过的呼啸海风渐渐流失，但贝尔法斯特又悄悄的紧了紧掌心，私心要把它留的再久一点。
她的心口刚刚被手上的力道轻叩，像是夏天总是到花园里闲逛的调皮松鼠，会约好了一样故意扣扣玻璃窗子，弄出轻巧的声响，期待着中人递出来的果子。
她想打破这个孩子样的家伙滑稽的掩耳盗铃。
不客气的拨开那根完全不管用的木头，直刺一双慌乱无措的眼睛，把脸上可疑的红云尽收。
“企业sama，快点回答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她们离得有些太近了。
不懂，真是不懂，她不懂这种若有若无的流光溢彩的眼睛，颊边不知道是风吹还是激动成就的嫣红，轻轻抿住的未知溜出下一句的唇角，还有自己这恨不得打碎肋骨的发了疯的“砰砰”的心跳。
温馨的烤饼香气和糖果的甜腻冲淡了常年萦绕在纽约上空的金钱味道，叫这个快捷又冰冷的巨大名利场展露了好些人情。
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花店的圣尼古拉斯正用气球扎出一座彩虹色的门，在灰蒙蒙的墙中间耀眼的叫人不肯轻易移开眼，穿着精致的娃娃们像是刚刚放出笼子去的小画眉，飞奔过来，小脸仰望着，母亲们在不远处无声的笑，看这些欢腾的小家伙让年轻的气球匠不知所措，年轻和稚嫩的碰撞像是要砸出可爱的肥皂泡来。
快餐车应该才刚刚经过，不然奶酪三明治的香味也过于浓烈了，黄油脆面包还有番茄浓汤，闻起来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四骸。
刚刚西移的太阳打在接天的玻璃幕墙上，一地金光流泻，脚底就是黄金的河，点亮所有本愿隐匿的表情。
铺天盖地的驼鹿铃铛声音中间她缄默无声，充实，巨大的充实感一下子洪水一样袭来，叫人瞠目结舌，更不要说她本来就拙于言辞。
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会说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可对上这个人，对上她的表面温婉的眼睛，对上她骨子里的坚韧，毫无招架之力。
我为什么要牵着这只手呢？
不明白。
只是有一点很清楚的，这只手，她方才慌张松开，如今有名为“后悔”的妄念浮上心头。
真是莫名其妙。
（图片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