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档案》优香来到我身边 15.孤独的晨曦（分支1）

高速路的收费站出口。 汽车停靠路边，我站在车门外，拿出手机查看时间。 黑暗中，只有屏幕亮起的微光，除我之外，再没有别人的身影。 23:47，夜已深了，微风拂过脸庞，带起丝丝冷意。 天边，半颗明月高悬，星星拱卫四周，白云流动之下，显出淡淡的朦胧。 大概傍晚，我在高速服务区吃了点东西，然后就一直在开车。 以前没经历过，从来不知道长时间驾驶原来这么累，身心俱疲。 （最近的酒店……离这不远，还好。） 开启导航，我把手机扔在档杆旁的小方格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钻进车里。 从导航信息可以得知，我选择歇脚的地方是一座小城市。 我们还没到家，只是中途休息。 优香自从下午睡着后，始终没有醒来。 吃晚饭时也是，无论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担惊受怕的感觉比想象中要轻，或许我已经逐渐接受现实……。 刚下高速，再直行百来米，就能看见一家旅馆。 旅馆总共七层，建在山脚附近，背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高山。 规则的石板阶梯不断向上延伸，直达山腰。 道路两旁，每隔数米就亮起一座路灯，站在旅馆门口向上看，呈现出一派瑰丽景色。 这倒让我很好奇，还是第一次看见山路有路灯。 我开车进入停车场，随后前往大厅办理入住。 深夜，只有看上去年逾四十的中年阿姨，坐在前台柜后玩手机。 她很热情，不停介绍旅馆里环境整洁、饭菜好吃、景点有趣之类。 也是从阿姨口中，我才得知那座山的情况。 本地人称其为“东升山”，在附近还算小有名气。 之所以沿路修建路灯，也是因为山腰处设有观景台。 日出东方、朝阳初升。 据阿姨所说，早些年曾有驴友来这里，然后上山扎帐篷。 因为景色壮丽秀美，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了。 对此我深表怀疑，大概率只是宣传手段而已。 拿上房卡，我返回停车场，将优香抱下来。 希望是错觉，因为我感觉她的体重又变轻了…… 走进大厅时，阿姨看见我怀里的优香，顿时面露狐疑。 我这才警醒目前的情况，有多么容易令人误会。 深夜，一个大男人、抱着陷入昏迷的女人、只开一间房。 这些条件无论怎么看，都是要进行犯罪。 阿姨甚至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老师……” 幸好这时，优香悠悠醒转。 她先是很费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小脑袋拱进怀里，双臂勾住脖子，嘴角牵出满足的微笑。 这一幕恰好被阿姨看见，她放下手机，不怀好意地掩嘴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得到。 无论如何，这波危机总算过去。 乘坐电梯来到三楼，我松开手，让优香靠在身上。 房间外有感应装置，我拿起房卡对准，“嘀”一声轻响后，房门自动打开。 我重新抱起优香，走进去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随后返回门口，将房卡插入墙壁上的一个插槽。 “嗡。” 轻微电流声响起，房间里顿时灯光大亮，空调也自动开始工作，徐徐送出凉风。 “呜……好刺眼……” 优香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嘴里嘟哝着。 我急忙关闭顶灯，只打开天花板外圈的几盏小夜灯。 关上房门，回到床铺位置，掀开另一边的薄被，将优香抱过来，再为她轻轻盖好。 酒店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双人床。 能够和优香同床共枕，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惜，不是如今这个状况就更好了。 我整理了下优香略有些散乱的秀发，俯身亲吻她脸颊。 并没有更多感觉，只是浓浓的怜惜充斥心里。 优香身上那股幽香，也彻底消失不见。 感受到心情又变得悲哀消极，我立刻起身，钻进浴室洗澡。 没开热水，而是任由那份冰冷打在身上。 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消除内心的烦躁。 见我独处，浓郁的不甘瞅准时机，化作深渊，迅速将我吞噬殆尽。 全身止不住的发抖，牙关打颤，凉意从脚底不断升起。 我双拳紧握，指关节捏的发白，指甲仿佛要钳进皮肉里，留下深深的印痕。 哪怕被父母赶出家门时，我也没有这么无助。 这不是通过努力、或者想办法就能解决的问题。 也正因此，那份哀痛几乎要将我击溃。 只要再有一根稻草压下，我脑子里的弦儿就会彻底绷断。 也许，这就是优香让我回家的原因吧…… 在浴室淋了近半个小时，直到身体冻得麻木，我才走出去。 房间内，和洗澡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优香紧紧抓着手机，脑袋上突然出现光环。 “优香？” 我还以为她睡醒了，结果下一秒，光环就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光环再度亮起，但紧接着，又很快消失。 就这么反反复复，在短短一分钟内持续大概十来次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光环，终究没有出现。 我坐在床边，伸手抚摸优香的脸颊。 有些粗糙，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营养。 我从另一边钻进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优香，忽然有种想将她拥入怀抱的冲动。 换做以前，我大概要下很久的决心，才会付诸行动。 现在，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背后紧紧抱住优香。 柔若无骨的娇躯，仿佛一片羽毛，没有任何重量。 手感依旧很好，只是有些微凉，让人无法升起任何邪念。 我探出手将夜灯和空调关闭，随后裹紧被子，企图用体温温暖优香。 恰在此时，舟车劳顿的疲累袭来，我打了个哈欠之后，嗅着优香的头发，沉沉睡去。 ……………… “老师。” 空无一物的纯白房间内，优香好端端站在原地，冲我挥手。 我呆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优香！” 紧接着快速向她跑去，双腿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老师，对不起啊……” 优香脸上满是抱歉的神情，声音哽咽着，说道： “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我不停狂奔，但始终无法接近优香分毫。 不止如此，她离我越来越远…… “优香！优香！” 我状若疯狂，几乎用出所有力量，高声呼喊。 优香很开心的笑起来，嘴巴张开，泪水在脸上滑出道道痕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掉落在地。 “优香！” 强烈的心悸感，仿佛整个人被弹上云端，又使劲砸落在地面，掉下万丈深渊。 大脑开始缺氧，脚步打颤，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向前滚了好几圈。 顾不上浑身作痛的伤势，我立刻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想要抓住离我越来越远的优香。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优香！” “别走……别走……求你……” “求求你……优香……优香……” 视线变得模糊，眼泪如同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优香的身影虚幻起来，从脚尖开始，逐渐化作点点星芒。 紫罗兰色的长发飘舞，无风而动，她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 就在这时，漫天华彩猛烈炸起，无数光点四散开来，如同夜空下的烟火。 但烟火终会飘散，就像酒杯碰在一起，而泡沫无法永远。 我空洞地盯着已经失去了优香的空气，呆滞地回忆着她曾经存在过的时空。 心脏被狠狠攥紧、捏爆，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沿着神经走遍全身每一个角落。 无数细胞在哀嚎，呼吸困难，呕吐欲在胃里疯狂翻滚，眩晕感同时袭来，顿时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我猛地惊醒！ 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又倒下去，嘴里不停干呕。 但视线还是向一旁看去。 优香——不在身边。 我直接跳下床，几步冲进卫生间。 “呕！” 趴在洗手池边，狂灌几口水再吐出去，以此强逼自己迅速恢复。 不一会儿就感觉胃里空空如也，好受多了。 撩起衣服随意擦拭嘴巴，我回到房间，打开顶灯。 骤然亮起的白光刺痛双眼，我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些，开始四下寻找。 然而，整个房间非常小，因此不到一分钟，我就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哪里都没有…… 优香消失不见了。 只有被子里淡淡的余温，以及她遗落的那部手机，向我展示着，这一切并不是梦。 或许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 反正经历过刚刚的事以后，我心情意外平静，并没有太多波澜起伏。 优香会消失，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我早已猜到这个结果。 没关系，反正我早已决定好了，会陪她一起。 会永远陪着她…… 不过，我手边没有利器，而且在酒店房间里不太方便，会给阿姨添麻烦。 这时，我想起那座“东初山”，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将优香的手机揣进怀里，小心翼翼贴身放好。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所以也不需要收拾，我拿上房卡出门，来到大厅。 阿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墙上的挂钟显示，此刻时间为4:44。 真不错啊，简直完美，再没有比这更符合此情此景的了。 蹑手蹑脚地将房卡放在前台，阿姨没有醒，我也不打扰她，就这么出门。 站在山脚下，抬头看一眼并不巍峨的高山，我开始闷头攀爬。 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上，不时停下来歇两口气。 还没到山腰，就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腹部针扎般的疼。 但我并没有太多知觉，身体上的痛感，远远比不过优香消失带来的心死。 我就像失了魂的行尸走肉，只知道麻木地登山。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手脚并用地爬到山腰。 这里距离山脚少说几百米，已经足够了。 我坐在观景台的木制长椅上剧烈喘息，从怀中拿出优香的手机，紧紧攥住。 我在等，等晨曦到来。 届时用优香的手机拍下，就当做最后带她再看一次，这荒唐而又美好的世界。 我安安静静坐着，心脏逐渐恢复平静，缓缓律动。 脑子里从优香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不断回忆。 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逐渐亮起一丝光明，我才如梦初醒。 有生之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火红的骄阳并不刺眼，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露出小半个圆盘。 黑暗被一扫而空，万丈光芒驱散阴霾，照耀整个世间。 观赏日出果然是正确选择，我原本麻木至死的心，也变得激动起来。 它重新恢复跳跃，“扑通！扑通！”诉说着欣喜。 “咔嚓。” 我拿出优香的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在最后能够保持好心情去见她，今天的运气真不错。 有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泥土和青草腥味儿钻进鼻腔，我放下最后的眷恋。 随后抬起脚步，颤巍巍地向前走去。 要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但优香还在等我呢，身为“老师”，又怎么能扔下学生不管？ 天光大亮，迎着朝阳，我来到观景台的护栏前。 真好啊……真好啊，天边的太阳升起来了。 属于我的太阳却落下了。 我双手撑住栏杆，手臂用力，就要翻过去。 “老师。” 哈哈，我终于彻底没救了，居然幻听优香的声音。 也好也好，能够这样离开，仿佛她就在我身边。 “老师，听听录音吧。” “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立刻停止动作，站在原地。 从怀里取出优香的手机，它还在不断重复刚刚的话。 屏幕上是定时6:00的闹钟，不知道优香什么时候设置的。 我打开手机，果然在文件里发现了一段音频。 手指悬停在播放按键上，犹豫好一会儿之后，才点击下去。 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在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后，那令我魂牵梦萦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老师……” 这个瞬间，我眼眶变得湿润，原本彻底干涸的泪水再次流淌。 “老师……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看样子，优香早已看穿了我的想法，第一句话就是劝诫。 “对不起……”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我要走了……老师，老师……” 优香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老师，我好舍不得你……我好舍不得你啊……” “不想走，不想离开……” “老师，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优香一句句的道歉、话语中浓浓的不舍，无不化作利刃，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将它血淋淋地剖开。 “呜啊啊啊啊啊啊！” 深陷悲哀绝望的情绪旋涡，我再也按捺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老师……” “呼——” 音频里忽然传出优香深呼吸的声音。 “老师，我喜欢你！！！” 她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只为了传达这句心中的爱恋。 “我相信，即便我不在……” “但老师的话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变得幸福起来！” “再见了，老师……” “再……见……” 音频至此结束，非常简短，只有不到三分钟。 但这三分钟时间，却饱含了少女说不完的爱意、道不尽的眷恋。 我将手机紧紧抱在怀里，像拥抱着最重要的生命。 手掌抓住肩膀两侧，跪倒在地上，整个人匍匐下去。 “啊……啊啊……呜呜呜……” 嘴里不停抽噎，胸口难受到极点，我连好好哭泣也做不到。 额头抵住地面，细碎的砂石摩擦，带来轻微疼痛。 “优香……优香……优香……” 我麻木而又空虚地不停重复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心脏传来阵阵麻痹般抽搐的疼，脑海中充斥填塞的，全是她的身影。 “优香！！！” 最后放肆地嘶吼，直到肺里的空气全被抽空，我眼前阵阵发黑，晕了过去。 自从优香来到我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恍然如梦。 而现在……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