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波旬花到断肠草——虚竹与常发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我们总能见到一些神奇的植物。
不论是《书剑恩仇录》里的天山雪莲、《神雕侠侣》中的断肠草或情花，《连城诀》中的金波旬花，或是《天龙八部》里的山茶……哪怕戏份不多，它们也在小说情节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有没有好奇过这些“跑龙套”的花花草草们究竟是何来历，如果它们存在于现实中，又是什么模样呢？
在《连诚诀》中，金庸写了一种美丽的花，名“金波旬花”，“波旬”就是魔王，又名“摩罗”，他是佛教中的大反派“第六天魔王”，专管欲乐，诱人沉溺于欲乐而不可自拔。佛经中说，波旬曾派三个美丽的魔女(有一种说法称是波旬的三个女儿)引诱佛祖释迦牟尼，这就是佛教中著名的魔女诱僧故事。
据金学家陈志明老师分析：《天龙八部》中，金庸在乔峰段誉虚竹三男主身上，都用了“魔女诱僧”这个梗。马夫人和阿紫之于乔峰，王语嫣和木婉清之于段誉，银川公主李清露之于虚竹，都是“魔女诱僧”。
再读《天龙八部》，我突然“顿悟”了书中原先不理解的一段：虚竹和银川公主李清露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为爱鼓掌？这似乎太轻率太直奔主题了，一点都不符合中国古人的“发乎情止乎礼”啊。
其实，金庸之所以安排虚竹和银川公主第一次见面就为爱鼓掌，原因也不复杂，主要是因为虚竹和李清露不仅民族不同而且语言也不通！银川公主李清露虽然姓李，她可不是汉族姑娘，她是西夏皇族公主、党项人，她的母语是党项语，她会说汉语，但用汉语表达起来却未必流畅自如；而虚竹是在北宋少林寺长大的汉族小和尚，从小读佛经，对西夏党项话，虚竹不仅不会说，甚至连一句都听不懂。虚竹和银川公主这一对儿恋爱要是再“发乎情止乎礼”，只谈只聊天，那可就有麻烦了，两人连话都说不清楚说不利索，根本鸡同鸭讲，谈情谈个毛啊，那得谈到猴年马月去了。但与语言相比人的身体最诚实，感觉有时甚至超过千言万语，虚竹和银川公主两个直率坦诚的男女，身体交流一下，就知道彼此是不是琴瑟和谐，胜过千言万语啊。
从《天龙八部》中虚竹与银川公主这一段，我想起了权延赤小说《狼毒花》中的一段类似情节。
《狼毒花》是由权延赤创作的一部现代革命战争小说，写的是一个绿林出身旳名叫常发的警卫员，跟随“我的父亲”甄一然，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北方草原“剿匪”这一时期的战斗故事。“狼毒花”是作者权延赤对笔下男主常发性情作风的形容，在书中是常发的象征。
狼毒花是一种植物，花骨朵是火红色劰，开出的花是雪白的，无巧不成书，狼毒花在金庸小说中也曾出现，不过不在《天龙八部》中，而在《神雕侠侣》里，它在《神雕》中出现时，也不叫“狼毒”这个名字，而是用了它在江湖中如雷贯耳的名字“断肠草”。没错，在中国北方，“断肠草”指代的就是“狼毒花”！
小说《狼毒花》先后有几个版本，在最初的版本中，抗战胜利，男主常发作为警卫员，与“我的父亲”、政委甄一然随八路军大部队从西北挺进东北，准备解放全中国。我军部队来到东北进入城市后，遇到了先期进军东北消灭日本关东军的苏联红军部队，甄一然政委带着常发一道去跟苏联红军方面联络。苏联人的民族性格，无论男女，都豪爽好酒，千杯不醉，甄政委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不胜酒力，在筵席上疲于应付，而常发虽出身中国绿林，不懂俄语，却很快就凭着自己的海量、野性和江湖豪气，跟苏军官兵们斗酒比拼，把酒言欢，欢歌热舞，打成了一片，从此甄政委就派常发专门负责与苏军联络。
苏联红军部队中有一个漂亮的女秘书，她虽从事秘书工作，身上依然有俄罗斯女人一贯的野性和豪气，巾帼不让须眉，无酒不欢，不服输的她和常发也斗起了酒，虽然苏联红军女秘书的汉语水平实在一般般，出身中国草莽的常发更是“野蛮”、“没文化”，也不懂怎么说俄语，但好在两人都是野性酒徒，自自然然喝了个酣畅淋漓，从此就常相约对饮，喝着喝着，一来二去，他俩就情投意合，喝到了床上，为爱鼓掌，爱得如火如荼。想想也是，跟金庸笔下的虚竹与李清露这一对儿类似，常发与苏联红军女秘书这一对儿语言也不通，他俩仅用言语同样不能完全自然顺畅的交流，既然无法聊个尽兴，那就只有特立独行，用身体交流，去超越千言万语，尽情达到身心和谐了。常发与苏军女秘书的这段跨国恋情，肯定不符合当时两国两军各自的纪律与政策，他俩最终也只有无奈黯然分手……
在植物学上，狼毒花一旦出现，就标志着当地草场开始退化。“断肠草”草如其名，它在大地上一出现，地里别的什么花花草草都不长了，只剩这一种草一种花。狼毒花虽江湖名为“断肠”，但外表娇小的它生命力却异常剽悍，它拥有出色耐寒抗旱能力，在已经荒漠化的草原，百花断肠，只有狼毒却依然欣欣向荣，漫山遍野，花开不败，那些从沙漠里走出来的旅人们，看到娇艳茂盛的狼毒花，无不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看到漫山遍野的狼毒花就看到了生命和希望，只要穿过断肠草草原，前方就是绿洲和人间烟火！
同理，《天龙八部》中的虚竹和银川公主李清露，《狼毒花》中常发和他的女人们，也就像金波旬花和断肠草那样，异花同工，同样是自由生长，狂野“疯魔”，充满了直率坦荡的热情和强悍炽烈的生命力，或许，这就是这些英雄儿女共同的生命底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