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一艘在太空停泊上千年的飞船中，有一群并不知道飞船之外还存在其它世界的飞船居民，可当倒计时挂钟走到了最后，飞船启动前往了传说中的白星。

| 房泽宇 | 科幻作家，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台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好吃星球

第一章 白色星球（下）

全文约7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5分钟。

三

星雨感觉星尘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两个月前飞船发生过一次震荡后，星尘就变得爱问很多问题，问题有关于白星，也有关五号舱口。

“你知道五号舱口还能打开吗？”

“应该吧。”她当时这样含糊地回答，据说漫步者有时会从那里去太空巡检。

她没听父亲说过五号舱口有过什么故障，但对于他所说的白星，她不敢轻易相信。

弟弟曾有一次告诉她，现在飞船已经降落在了白星上。

真的？不会吧，她想。他说是艾由说的。

她观察过父母的神态，看不出这种肯定，他们拒绝谈论白星，如果是在白星，这两人肯定会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他们可不会自我镇定这项能力，情绪压抑不了太久，要知道他们最怕白星了。

可当发动机熄火后，这两人每天都在家里翩翩起舞。

“我说，只是发动机的自我修复。当大窗户再次打开，每个人都会明白！”那是她父亲当时说的。

但自从一年前发动机启动后，大窗就再没打开过。

半夜时星雨醒了，漆黑的房间里，她盯着黑色的天花板。

如果还在宇宙，大窗为什么不开呢？

她又想起祖先奶奶的日记，白色的星星仿佛在那墨色中亮了起来，由白色变成各种其它颜色，就像日记上所描绘的那样。

她下了床，走到桌子那，那未曾见，也未曾听说过的世界一直在困扰她，她把抽屉打开，又想读读那本日记了。

可她惊讶地发现，抽屉里空空荡荡，日记本不翼而飞了。

她立即想到星尘，那个调皮的弟弟，她告诉过他这本日记很珍贵。

她敲了几下门，弟弟的房间没动静，她推门而入。

被子是平的，显然，他不在床上。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一个大板子是上下颠倒的，上面写着——白星，我们来了！

她又绕到祖先爷爷的门外，不知道日记是不是被他收回去了，但祖先爷爷说过已经送给了她。

门开着一道缝，里面一样空无一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睡觉的时间两人一同不见了。如果只是其中一个那还好，弟弟本来就调皮，可能又是一次无聊的飞船探险。而祖先爷爷神出鬼没，有时会去左舱的晨梦居民那住上几天，他本来也是晨梦居民，做事并不打招呼。可两个人一同不见就不对了，她赶快披上衣服，没有打扰熟睡中的父母，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家。

她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巡逻员，这条通路几乎没出过问题，大家经常走，不必特意安排。可这样的话她就没办法寻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弟弟，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弟弟这段时间一定有什么事儿在瞒着她。

往常的探险根本用不着等到人们熟睡。

是去了禁区吗？比如，操作室？聚变舱？或者，尾部的发动机那？她边走边胡乱想着，希望不是，希望只是在曾提过的什么新地方……比如，五号舱口，她想到星尘问过的那些问题，毕竟那不是禁区，任他调皮也不会对飞船造成什么威胁。

经过废料舱时她进去看了一下，没人，通道口的螺丝也是拧紧的，这些都是星尘的大本营，可他不在。又通过歪歪扭扭的生活区大道后，她顺着悬梯下到下层，到五号舱口时，果然，里面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声音听起来人很多，平时这可是没人的。

但她有种预感，弟弟一定就在里面，她立刻打开门，也立刻被脚步声淹没了。

那幅画面就像一盆水猛得淋在她头上，把她搞懵了，眼前全都是人，挤在一起，一看到她，脚步马上乱套了，蜂拥而起，四处乱窜。

她感觉自己闯进了一片混乱的秩序里，而只踏进了一步，便立即被卷入了这人群的漩涡中，脚开始不由己地向前挪去。

星雨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这些人哪来的，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她想抽身出来，却被挤得更紧了，只能不停地向前走，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了面前大敞的五号舱门。

当震惊不断出现的时候，震惊本身就不会再带来震惊了，它只会让人变成一块铁疙瘩。星雨现在就是这样的铁疙瘩，好像嵌在水中的木头，并不明白眼前的瀑布是种什么东西，只向黑色的舱口不断接近着，没一会儿，白色烟雾涌到了她脚边，她就这样跟着人群穿出了门外。

当然，门外是太空，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会有一股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掉出了飞船却还能呼吸。

呼吸并不顺畅，因为太挤了，可一穿出舱口就松快多了，她几乎是以一种旋转的姿态从这支队伍里钻了出来。

一下子，黑漆漆的世界向她袭来，就和太空里一样黑，她以为产生了幻觉，因为地上有一层无尽的白色烟雾，她的脚隐没在其中，但太空中是没有烟的。

而队伍的脚步声却清晰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看着队伍中的人，辨认出来，是晨梦居民，他们正踏着这些烟，身上背着包袱走向远方。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觉得惊奇无比。感觉脚像踩在了实物上，飞船之外的实物。

她又看向出来的方向，竟发现飞船——整个世界就立在身边，高大的深红外体，一动也不动的，她一阵眩晕，漆黑的太空为何有实物，又为何有烟？她为什么在飞船外面而没有死掉呢？

这些问题很快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弟弟曾说过的那些话。

白星？

她想。

对！是白星！

难道弟弟说的是真的？这里是白星？

星雨知道白星的传说。

白星是由一望无际的雪原和冰川组成的，那里一无所有，冷得能冻碎一切。而它的天空却是一团火，亮光能刺瞎眼睛，总得来说，传说中它是一颗相当可怕的星球。

她看着白茫茫的地表，的确，与传说中的很像，无际的白色。但却不是雪，她知道雪，风机出口处的那层冰人的白霜，但脚下的这些只是烟。

不过她确实冷得瑟瑟发抖，双臂交叉抱住肩膀。这是她头一次来到飞船外面，她看向远去的队伍，这些晨梦居民们离开了？他们要去哪？

这一刻，她感觉离自己与世界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世界变得不现实起来，她所了解过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她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跑向飞船出舱口，想逃回到可理解的世界。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孩子们的争吵声。

在飞船尾部，是的，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双手拿着长杆，圈住前面的一个，正用力把他向后拽。

前面的那个显然想挣脱出来，一边蹲下一边大叫：“你还不知道！得弄清楚才行。”

“你是想到爷爷那告状吧？”

“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胆小鬼。”

星雨听了出来，是星尘的声音。

她顺着飞船的外侧跑了过去，星尘这时也看到了她。

“姐姐？”他愣住了，可还是没放开挣扎的清二。

“哈！你看，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儿了。”清二看到星雨后很高兴。

星雨脑袋里只有一种预感，星尘可能闯大祸了。

清二立即告了状，“是他，就是他！还有艾由！”

“只是探险。”星尘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眼神一亮，“你看，这就是白星啊！姐姐，大人都撒谎了。”

星尘正说的时候，清二冷不丁把身子一缩，挣脱开了束缚，转头就要跑，星尘赶忙去抓他，意外的是一下就抓到了，因为清二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瞪着眼看向飞船的后尾另一面。

在后尾不远处的一块平坦地方，雾消失了，正闪起一团光亮。

清二像被电击了一样，“不好！着火了！”他大喊一声，拔腿就往那儿跑。

星尘拎着板手斧追了过去，星雨可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再说，她也看到了火，根据飞船安全守则第一条，任何飞船居民在看到火的时候一定要立即扑灭。

她跑到火焰边上时，坐在火堆边的艾由站了起来。

“星……星……星雨姐姐？”她变得结结巴巴，看着星雨满脸通红起来。

那堆火像是特意点起来的。

“木柴，是木柴。”艾由赶忙解释，“这样就会暖和多了。”她强装出一副笑容，揉着自己胳膊，她穿着三层衣服，像是特意准备的。

“你在说什么？你放火了？那可是重罪！”清二在火苗那转来转去，但因为没有水，他也无可奈何。

艾由瞪了他一眼，“只是篝火！”

“篝火？”

“把树枝围成一堆点燃，就是篝火……树枝你也不知道吗？一种植物……反正，树枝是树的一部分”

“树枝？”星雨惊讶道。

“对呀，难道姐姐你也知道吗？”

当然，她知道，可是，火焰下的那几根红黄焦白的棍子就是树枝？

日记里提到过树，一种白星上的植物。

不，她想，不对，日记上说，树是绿色的。

她忽然忘了这堆火，开始想树枝的事。

“不管怎么样你都惹大祸了。”清二才不理会什么树，什么植物，在他看来点火是最最难以原谅的。

飞船上有三件最危险也最让人担心的事：

1、维生系统失效；

2、袭来的陨石；

3、火灾。

飞船的维生系统一次也没坏过，陨石袭击也只有过一次记录，外壳上有它留下的一道痕迹，漫步者与陨石是个激荡人心的故事，但这一代居民没经历过。但火灾却发生过很多次了，由于线路老化的原因，每年最少都会出现一次火情，只不过自动消防设备是完好的，火灾的规模都很小，但因为频繁，火灾是头等大事。

“现在，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帮你，因为你点火了。”清二还在生气，下巴上的痦子快变成了紫色。

“你醒醒吧。”艾由哼了一声，“又不是在飞船，这是白星，而且守则也只对飞船居民有效吧？”她说着向火堆另一边看了一眼。

这时，星雨才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祖先爷爷！”她叫了出来。

作为晨梦居民的祖先爷爷竟然也在这，呆望着火苗，正把手里的一截树枝放进火里。

星尘和艾由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你们没想到吧’那样的表情。

“火是祖先爷爷点的哦，他有点火器，也还记得如何生篝火。”艾由好像已盘算好了所有的事儿。

星雨赶紧蹲到那儿，手在祖先爷爷眼前晃了晃，但和往常一样，他没做出反应。

祖先爷爷是星雨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的弟弟。按清二那个传说版本所说的话，他是第一代飞船居民，在星雨还未出生时就从冬眠舱醒来，和其它冬眠过的人一样，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要么是满嘴嘀咕着禁忌的话题，要么就很长时间一言不发，有一段时间人们还以为他聋了，哑巴了。

“你在害怕什么啊？”星尘露出奇怪的笑容问清二，“是怕满地的尖刺，还是怕怪叫着会吃人的白线啊？”

“什么会吃人的白线？”清二的声音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原来你不知道呀？”艾由附和着说，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相互挤挤眼睛。

“在白星上可不光只有白色哦，地上还长着尖刺，一只庞然大物就隐藏在这里面，它有一条翻卷的白线手，只要人碰到它，就会被吞进肚子里，嘘……你听！”

附近确实有一阵可怕的咆哮声。

“它要来了。”祖先爷爷忽然抬起头，望向黑暗处。

清二吓得魂飞魄散，他想逃走，却被那环绕的白烟吓退了回来，可他又不敢接近火堆，站在两者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了，便抱头蹲了下去。

这时，在遥远的黑暗中，闪现出了一片红色，是一片光，接着光变成了黄色，一望无尽的天边，柔和又明亮的光出现了，他们如同凝固一样看着那儿，此时，脚下的白烟正悄悄地在光中消失了。

祖先爷爷仰起头，向那光挥着手。

“早上好啊，太阳先生。”他打了声招呼。

四

太阳，白星禁忌话题之一。相传，它与冰雪共治白星。

不过看来，并不能把人烧着嘛，艾由这样想着。

太阳像是活的，圆圆滚滚，大腹便便地往天上挪，在黄白相间的阳光下，一只诡谲多变的怪物正翻涌出银白色的触手，拍散阵阵轻雾，它蔚蓝又深邃，发出哗哗的咆哮声，那恐怖的声音正是它发出来的。

艾由很满意，清二这家伙，现在可得意不起来了。

她才是飞船上最聪明的孩子，长老的接班人，不过可不像清二想的那样，她才不会做四区长老，她想做的是大长老。

那条白线离得不远，就在斜坡的下方，一眼看不到边，大地在那不安地起伏着。

“它要吃掉你了！”星尘还在继续吓唬清二。

不过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如果把他吓得尿裤子就有点过头了，艾由想。

“还是告诉你吧。”她扬起细长的眉毛，嘴角骄傲地微微上扬，“是大海。”

她偷偷看向星雨，得到了意料中的震惊表情。

“大海就是水。”她说着，却看到星雨看向相反的方向。

她也回头望去，地上那层白雾消失了，大地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即使是艾由也震惊到了。

她虽然从小到大一直在听嘴溜子描述白星，可此时那些想象中的景色融合为一体了，而画面却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或任何一个有关于白星的梦。

她一直相信白星，从不疑惑，嘴溜子知道很多事，可此时看来，它的那些描汇也都是粗浅的。

“哇！白星居然是活的！”星尘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啊，大片的青绿正在波浪中摇曳。

“被颜色涂满了。”

艾由感觉白星就像涂料箱。

“有……有毒！”

清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些颜色是如此鲜明。

而星雨则深吸着清爽的空气，“味道很香的样子。”她闭上眼睛。

一望无际的画景并不是传说中的白色，艾由看那遥远处高耸竖立着的，天空柔软着的，把光束下来的，还有连结成片的。

她大喊了出来：“是山！是云！是森林还有太阳！”她就这样随意地说出禁忌的词，在她面前，虽然山不是山字型，云也不是纯白，可它们比描述过得好看许多。

艾由高兴得不得了，纵身扑到大地上，她身陷其中，感觉如同睡床。

是草，她抚摸着那些所谓的尖刺，它们一点也不刺手，绿的鲜艳。

“你怎么知道……你，你又没来过白星。”清二可不敢去碰那些草，他是这里唯一还在害怕的人。

艾由盘腿坐了起来，用指尖把卷发卷了个卷儿，“我可知道的比你多。”她随风撩了一下头发，“来吧，嘴溜子，告诉他这是哪儿。”

她闭上眼睛等着它说出答案，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

嘴溜子还在盯着太阳，它落在地上，大眼一动不动，帽子的金属边上正微微发光。

“喂！”她对它又喊了一声。

可是，嘴溜子就是不太爱理人的，艾由说它喜欢沉思，可大家知道，它又不会真的思考，只是艾由三岁时的生日礼物，不说话是因为机械故障的原因。

但艾由却觉得不是那样，扑过去把它抱起来，用力摇晃着，“说啊！快说！”

星尘吓得赶紧扯住她的胳膊，艾由太容易激动了，她经常和这台不喜欢说话的机器人吵起来，虽然只是她一个人吵。

“草……是菜吗？”星雨忽然这样问了一声。

艾由听到，马上放下那两只爪子在不停摇摆的嘴溜子，“菜？”她思考着，“唔……应该说，是一种植物吧，有点像藻泥……但藻泥是菌类……植物嘛……可恶——嘴溜子，快点回答问题啊。”她又摇起了它。

嘴溜子挣脱了她的束缚，又落在草地上，依旧盯住太阳。

一直不说话的祖先爷爷好像在想着什么，这时他从地上拔起了一束草，把它放进手上的食盆里，那盆子是从飞船上带来的，平时用来装没吃完的藻泥。

他端着盆子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向大海。他的行动很突然，大家一下急了，赶紧喊他回来，可他没听见一样，跑到那翻滚的海浪边上，低头往盆子里舀了一些海水，又蹦跳着，像个小孩子似的，回到了火堆边，捡起树枝在火上支起个三角形，把装着海水的盆子放在了顶部的叉上。

星雨看了片刻，“煮？”她脱口而出。

艾由嘟囔起来，这个字她同样没听说过。

但星雨像来了兴趣一样，一扫刚刚的疑惑，蹲到盆边，和祖先爷爷一起看火苗在盆底撩拨。

大家也都围了过来，十分好奇地看着。

“这就是做菜吗？”星雨问祖先爷爷。

“做菜！”星尘大叫一声。

“什么叫做菜？”艾由一问出口脸马上就红起来，她不应该显得这样无知。

“祖先奶奶在日记上写过。”星尘从腰上的袋子里取出了那本偷偷拿来的日记。

祖先爷爷看到，便把日记拿了过去，粗糙的手掌抚摸那棕色外皮。

日记的硬皮光滑干净，没有任何时间带来的痕迹，但它却是时间的产物，可能已有一千多年了，它曾如宝物似地沉睡在冬眠舱里，睡在一代代人对宇宙的回忆中。

如同在挖掘美梦，祖先爷爷小心地翻开日记，几道彩色弧线画在第一页，简单而美丽，这一页只写了两个蓝色的大字——好吃。

没错，这本日记就叫好吃日记。

它是祖先奶奶留给祖先爷爷的，现在爷爷又送给了星雨。

“好吃日记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白星上有一种美味叫做菜。”星尘听姐姐念过日记了，可艾由却没听说过，不免显现出失望。

“你们不会是想吃白星上的东西吧？”清二紧张地问，“我劝你们千万不要，在搞清楚之前会害死自己的，能吃的食物只有一种，那就是藻泥。”

“不，我知道菜。”艾由嘴巴一翘，“就是……就是……对了，菜就是植物嘛。”她装作很懂的样子，当然，她对菜一无所知。

海水在盆里沸腾起来，草正在水中上下翻滚。

祖先爷爷取下食杯，倾斜着舀了盆子里的海水和几缕草，他把鼻子凑到杯子边上，好好闻了闻，之后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星雨。

星雨只犹豫了片刻，也取下了自己的食杯，和祖先爷爷一样舀了一点。

马上，星尘也重复了这样的动作。

不过，这东西真的能吃吗？虽然是星雨姐姐说的，但艾由还是有点怀疑，可她当然不会退缩，大大方方的取下杯子，盯着沸水看了一眼，也装了一杯，学着星雨的样子，在上面吹气，又用鼻子闻它。

该怎么形容那味道呢？艾由不由皱起眉，有点像放坏了的藻泥。

而清二说什么也不肯尝试，缩着肩膀，紧抱膝盖。

祖先爷爷先举起杯子，“干杯！”他和每个人的杯子碰了一下。

艾由深吸一口气，不能露出胆怯，她想，于是闭上眼睛，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嗯了一声，便把这杯混着海水和草的东西倒进了嘴里。

哇地一下，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把嘴里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太难吃了！艾由咳出了眼泪。

这下清二可开心了，“我早就说过了吧！”他拍着巴掌大喊。

什么好吃的东西嘛！艾由一边咳嗽一边看向星雨，她也吐掉了，惊讶地看着杯子，嘴角轻轻蠕动，竟像还在品味那难吃的滋味。

这时，嘴溜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它的螺旋桨又转了，不再盯着太阳，而是转过了身，用它那大眼睛望向身后叠落的大地。

片刻。

“地球。”它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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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湮灭》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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