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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读红楼梦 | 小人物身上一样散发着人性之光

2023-10-07 08:48 作者:同读红楼梦  | 我要投稿

曹雪芹在设计角色时,也融入了自己的偏爱,就如红玉和贾芸都是容长脸面,长挑身材,而无情兽贾雨村,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中山狼孙绍祖也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

曹雪芹爱红,喜欢草木的芬芳,芸是指一种芳草,贾芸负责打理大观园花木,他也是爱惜花木之人。贾芸送给宝玉两株白海棠花,宝玉也十分喜欢,他也是作者中意的角色。



他在得知荣国府要盖省亲别墅,就想着去贾琏那里谋个差事,结果被贾芹捷足先登。他知道指望不上贾琏,还得去求凤姐,便想去舅舅家赊几两冰片麝香,反被舅舅数落了一番。


书中写道:

你只说舅舅见你一遭儿就派你一遭儿不是。你小人儿家很不知好歹,也到底立个主见,赚几个钱,弄得穿是穿吃是吃的,我看着也喜欢。

 贾芸笑道:“舅舅说的倒干净。我父亲没的时候,我年纪又小,不知事。后来听见我母亲说,都还亏舅舅们在我们家出主意,料理的丧事。难道舅舅就不知道的,还是有一亩地两间房子,如今在我手里花了不成?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叫我怎么样呢?还亏是我呢,要是别个,死皮赖脸三日两头儿来缠着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没有法呢。



贾芸不记事时就没了父亲,和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在舅舅半哄半赚的帮持下,贾芸一家也越来越难以生计。

贾芸的故事,或许融入了作者曾经的一段往事,敦诚的《寄怀曹雪芹》中也提到对无情亲戚的讽刺,卜世仁谐音不是人,也有讽刺意味,可见当初曹雪芹也遭受了亲戚的冷眼。


卜世仁和他娘子一唱一和虚情假意说了一通,贾芸求人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路上十分沮丧,低着头走路时,撞到醉金刚倪二,倪二抬手要打,一看原来是邻居贾芸,便客气了起来,可见贾芸的行事为人还是被倪二认可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醉金刚倪二虽然是放高利贷的地痞,但也有几分侠义精神,他听罢贾芸的遭遇,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贾芸后来从他手中借来了钱,倪二托他给女儿带信,说有事就去王短腿家找他,就不回家了,这也说明倪二很信任贾芸。


贾芸第二天买了麝香、冰片,希望借此讨得凤姐欢喜,也好谋个生计。贾芸几句话就把凤姐奉承的又是得意,又是欢喜,便让丰儿收下礼物。凤姐听贾琏提起过贾芸,也知道他的来意。


心下想道:“我如今要告诉他那话,倒叫他看着我见不得东西似的,为得了这点子香,就混许他管事了。今儿先别提起这事。想毕,便把派他监种花木工程的事都隐瞒的一字不提,随口说了两句淡话,便往贾母那里去了。贾芸也不好提的,只得回来。


贾芸知道这事不能强求,富贵人家要得是个体面。第二天贾芸又守在门前,前去请安,凤姐埋怨这点事不早说,弄得鬼鬼祟祟的。贾芸直言后悔没早来求凤姐多疼自己。凤姐很会拉拢人,见贾芸这么会说话,也十分喜欢,便让他去大观园种树。

贾芸谋差事的故事也是一波三折,他先去求贾琏,贾琏满口答应,结果凤姐还是将管理和尚道士的活给了贾芹,可见贾琏在这个家里也做不了主。贾芸得了银子,不像贾芹一样,有了钱就赌博潇洒,他拿了银子,先让母亲知道,很有孝心。


《红楼梦》不同于一般作品,不能以出身论英雄,就如探春虽然是赵姨娘的女儿,但是也很优秀,有远大的志向,所谓老鸹窝里出凤凰。曹雪芹喜欢瞒人,故意交代小红有意攀高枝,背后非议主子,地下传情,帮助她传递手帕的坠儿,又偷了平儿的虾须镯。她后来又投奔满口假话,心肠狠毒的王熙凤。在一些人眼中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红玉自然也应当是奸诈小人了。

《烈女传》说:“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贾芸借了重利贷,刘姥姥上门讨要生活之资,他们既不是志士,也不是廉者,但是他们却是最善良,最可爱的人,这也是对理学思想莫大的讽刺。


我觉得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把人打入深渊,不能因为心中喜好,就把人钉在道德的审判架上。有些事是人之常情,也是当时世俗文化所影响的,如小红也会思春,总想着攀高,宝钗也会猜忌,显得很是无情,贾芸也十分谄媚,要认宝玉作父亲。曹雪芹这么写也是对当时礼教文化的蔑视与讽刺,那些最卑微无耻之人,最后却成为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束光。

刘姥姥在大观园大吃大嚼,躺在怡红院仰天大睡,林黛玉说她像个母蝗虫,不能说这就是奸猾卑鄙。彩云为了贾环偷了玫瑰露,也不能说她就是坏人。这尘世人人心中藏着一份私情,认知都有局限,也难免陷入迷茫,犯了一点错就将人打入深渊,也显得太无情,太严苛了。

黛玉不小心提起了彩云的盗窃官司,也不好意思起来,他们都知道贾环的脾性,也了解彩云的为难,后来彩云主动承认,心中亦有担当。彩云和贾环闹掰后,得了无医之症,她也是被贾环耽误了的薄命之人。


曹雪芹从小和女孩子玩,也培养了他的人文精神。他并没有将那个时代的小人物写得多么卑鄙,像彩云、小红、晴雯、袭人、柳五儿和小戏子她们都是那个时代的苦命人,也都是值得我们同情的。

曹雪芹喜欢瞒人,不看到故事最后,也看不出他们真正的秉性,就如晴雯脾气火爆心直口快,最恨偷懒耍滑一心想攀高的人,听了秋纹碧痕的话,过来把红玉狠狠奚落了一通,只看前面的故事,也让人难以对晴雯产生好感,到最后我们才发现她是如此忠贞痴情,可敬可爱。如尤三姐,她起初那么放浪,但最后她为了心中的真情,放弃眼前的一切,她的行为和她接触的思想,及身处的环境有关,但她的秉性,要比那些虚伪无情的卫道士好一万倍,在绝境面前,她热烈的性子,要比其他人更有担当。


刘姥姥知恩图报,心怀大义,忍耻救下巧姐,有菩萨般的心肠。贾芸奴颜婢膝的奉承巴结别人,但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有侠义之心。


小红眼空心大,一心想着往上爬,总想在宝玉面前现弄。虽然她这样想,但是在自己位置上,还是规规矩矩的,面对晴雯奚落时,她据理力争,不露怯色,当面对不公时,她也能看开,心胸宽广,有侠女风范。她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也有不平凡的勇气和智慧。


小红与贾芸暗中传情,不合礼数,可曹雪芹哪在乎什么礼数规矩,他对吃人的封建礼教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反对假仁假义的假道学,对于真性情的小人物不遗余力的赞赏,他怎么会批评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人呢?

贾芸刘姥姥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只好舍弃面子,忍下耻辱。谁不想有尊严的活着呢?可是在那个不讲理的世界,没有收税的亲戚,和作官的朋友,他们也无能为力。那是一个不平等的时代,就算是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小红这样干粗活的丫鬟,是不能随便进主子屋里的,即便看似和平的怡红院,也都充满了等级歧视。

刘姥姥固然知道求人可耻,但一家老小过冬都成了问题,她也有自己的无奈和酸楚,面对刁难,她更愿意相信别人的善良,她的谦卑是发自真心对人的尊重。


贾芸并不把面子上的虚礼看得有多么重要,他只是希望真诚的对待每一个人。他自食其力,待人接物都是出自心底的尊重。贾芸喊宝玉叫父亲,小红认凤姐做干娘,他们都是十分谦逊的人,他们对权贵俯首帖耳,极尽奉承之能事。

贾芸的乖觉是对他人天然的尊敬友善,而不是看人下菜碟,只对比自己地位高,只对有价值的人阿谀奉承,小红也不是只想着往更高位置攀爬的势利眼,她结交的朋友大多是下等丫鬟。他们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也因此当宝玉陷入危难之时,他能挺身而出,冒险去帮助凤姐和宝玉,做出让人钦佩的义举。

小红看似心里藏奸,行为也不检点,但她也是个守信正直的人。贫穷让一个人失去尊严,但不能磨灭他们心中的正义,在紧要关头,那些平时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壮举,因为她们心中还有着情,还没有放弃情。

曹雪芹有高尚的情思,和慈悲的心怀,他对于底层人民,抱有同情心。因为贫穷被压弯的腰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为银钱忘骨肉,可耻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忘恩负义落井下石。

反观贾雨村则生性狡猾,斯文好色,十分看重自己的脸面,伪装成正人君子,如果有人不小心触动了他的利益,身上就会凸起逆鳞,当危机来临之时,他就会揭掉虚伪的面具,露出丑陋肮脏,残忍冷酷的真面目。


越是自爱,就容易陷入欲望的深渊,越是懂得照顾别人越是良善,对人尊重也是对己尊重,这也是心中为他人考虑的善意。真正的自尊自爱,是让自己牵绊的人过的幸福,是保护所爱,尊重所亲。

自尊自爱要用对地方,贾芸对无情无义的狠舅横眉冷对,为了自己家人的生计,对他人俯首帖耳,对母亲百依百顺,他们不是轻贱自己,而是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自己所看重的是什么。

贾芸和小红也为自己的生存谋求利益,也有自私的一面,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尽其所能为他人多考虑一点,这就是正的力量。无论多么卑微的人,只要心中还有情,就能散发出人性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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