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物语】其十四 雪景
春节当天，城中骤降大雪，这雪来的没有征兆，就连天气预报也表示意外。
因着大雪的关系，在书房看书的我，将手中的小说丢到一边，兴奋地趴在窗边蹭着玻璃张望。虽然我不能开窗让雪落进来，但作为一个南方人，二十五岁的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重、壮观、动人的飘雪，所以就算是让脸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我也要竭力索取这罕见的景。少顷，我不再满足隔着窗户欣赏，拿起沙发上瘫倒的大衣便奔了出去。
我渴慕地伸出手，仿佛在祈求上天将这美丽的晶体赐给我，看着她们一朵朵在我裸露的手心上停泊，溶解，那些只存留片时的奇妙结构，在我脑海里绘出胜过初恋的图景。
出来看雪的人不少，有小孩、大人、情侣。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概即便是北方人，也很少见过如此的雪景吧。
次日早上八点不到，我被一阵敲门声叫醒。跌跌撞撞地披了件衣服去开门，对方的身份却让我困意全消。
“你好……警察先生？”
“能请我们进去谈谈么？”这位出示了警官证的男人提出的要求，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进屋后，我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茶，一共两杯，随后也坐了下来。
“你不冷么，就穿这么两件。”
“我已经开了空调，很快就暖和了。”
“那就行，我们想问几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十点以后在哪儿？”
“警察先生，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是这样的，今天早晨六点零五分，本小区有人报警称在六号楼门前的雪地里发现五具尸体。我们赶来后也确实了信息的真实性，所以先问问整栋六号楼的居民。”
“五具尸体？？怎么死的？”这个数字让我有点难以接受，太吓人了，“我昨晚九点多出门看雪，十点多已经回房休息了。”
“初步断定是冻死的，你的不在场证明有人作证么？”
“没有，我家除了我便是托尔，就是这只猫。”我将刚好路过脚前托尔抱起放在腿上，抚摸着它顺滑的白毛。
“那你看看见过这五个人么？”警察先生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五张照片在餐桌上铺展开。
我的目光慢慢地扫过那些照片，停留在最后一张，我拿起它说：“这个是张叔，就住在我对门。其他四个人我并不认识。”
“这个人就住对门？”
“是的。”
“你昨晚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么？”
“昨天雪很大，很多人都出门看雪，拍照。”
“好的谢谢你，那我们先告辞了。”两位警察说完便离开了，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我这才有机会看看窗外，从未想过命案现场就在我家门口，雪白的天地间，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横贯在小区门前的雪地上，将本为一体的空间，分割成生死相隔的两地。想起方才那些照片的其他人，我意识到凶手是何等的残忍，那不过是两个看着五六岁的小孩子以及两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呀。
在书房坐下，我心里倒有些苦闷了，因为我想向侦探那样参与到警方破案的过程中，但又深知这样的愿望在现实中不过是妄想。不想继续与这苦闷的心情纠缠，我索性拿了本侦探小说，翻看细细读了起来。
这书名是《雪景》，单看书面实在想象不出是侦探推理小说。书中讲的是一个沉迷于雪的男人在一场大雪中看雪时所发生的凶杀案。它的前几页内容倒是无聊，不过那男人的动机倒是怪得很。是的，这故事一上来就告诉你凶手是那个爱雪到痴狂的男人，他在一场大雪里借拍照的名义杀了五个人，我给各位念念他是怎么写的，怪得很。
此时此刻，我正在感受自己的肉体与灵魂是如何与这风雪产生共鸣，发生交融，就好像同恋人在肌肤的摩擦碰撞之中，体验两个不同的灵魂是如何在激烈中合二为一。然而这感受被意外的撞击所打断，一个拿着雪球乱跑的孩子撞到了我，交响乐的高潮戛然而止。短暂的失望过后，我本想再度重新奏响那荡涤灵魂的乐章，却总是进不去状态。快门的声音，情侣的嬉闹，小孩的奔跑，我的脑内不停地接收到异物，我感到灵魂被叨扰，被侵蚀。
“啊！”我快要疯掉了。就在我无处发泄情绪时，那对情侣请我给他们合影，我在给他们按下快门的时候，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告诉他们这雪景难得一见，大家不妨来我家里坐坐，春节热热闹闹欣赏雪景总不是坏事。当然，我不可能只邀请他们两位，还有那两个孩子，和那位吵闹的邻居。于是这五人来我家中吃喝赏雪，我也不过是偷偷下了安眠药在这饮料中。
夜里，这雪比先前下的更猛烈了，外面也不会有人了。我便趁着夜色，把五个人褪了衣服，挨个儿背出去放在雪地上。我把他们摆成互相依偎的样子，让他们的身体也能亲密的体会到与雪花交融的快感。我裹着厚厚的大衣，看着大雪渐渐把他们覆盖，看着白色的雾气渐渐消失，我觉得有些困了，便回去睡觉了。
这书合上，我顿觉无聊，太怪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作案手法，这手法过于拙劣，杀人过程也太过危险，但凡有一个人路过，不就暴露了么？这书读着着实令我恼火。
哦对了，我得告诉大家，这书的结尾是这样的。
命案发生的下午，警方再度来到了凶手家并向凶手出示了逮捕令以及证据，这证据就是住在楼上的一位摄影爱好者，正好录下了凶手邀请五名受害者的去家里的场景。
吃完午饭，我正坐在阳台上看雪景，不一会儿便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刚打开门，两名警察便立刻冲了进来，向我出示了逮捕令。我大喊：“你们有什么证据么？为什么抓我？”
“楼上的一位摄影爱好者正好录下了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