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噩梦
灰天黑雨，滴答滴答，打在我身上，浸透了我的白色衬衫。社畜的下班时间我想随意支配，于是任由自己淋在雨里。
靠着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它自动切换的广告让我忍不住抽抽嘴角:这年头连“深海鱼干”都能上大广告啦？
最近几年，人类文明早就通过科技手段，实现了商品自助化。只要付得起信用点，每个人都能随手从平面广告内直接拿出来商品。
看着这几条被拿出来打广告的深海鱼干，我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
“不愧是深海鱼，长得真丑。”
不过我还没尝过深海鱼呢，要不……尝尝？
心下一动，把手指按在广告旁的支付码，立刻悬空生成一个支付平台。
“黑心商家，还捆绑消费！要买就要一口气买四条！真的是……要是不好吃我就全都给你们放生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完成支付。
下一秒，四条鱼干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是我贪了小便宜，选了最简包装，不过这也太简了吧？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雨依然在下，四条鱼干躺在地上，散发着浓浓的鱼腥味儿。
我捏了捏鼻子，深海鱼都这么大味儿吗？还是卖的品质不好？
我拎着四条鱼干走进雨里。
淋雨是我个人的一大爱好，反正最近大气污染都不严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全身过敏。
我正哼着小曲儿，突然觉得手里空落落的，而鱼腥味儿却越来越重了。
回头一看，就是我难以忘记的画面:
原本干瘪瘦小的四条鱼干，淋了雨后体积暴涨到原来的十几倍。身上的鱼鳞又黑又暗，油光水滑的。它们正悬浮飘在空中，露着一排尖牙，恶狠狠的盯着我。
跑！
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而身体的本能远快于大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出去好几米了。
身后的鱼群紧追不舍，路上的人对眼前的景象并不在意，毕竟AR技术这么发达，在街道上上演生死速递也不是罕见的事儿。
我只得一路狂奔，边跑边留意空余的悬浮车。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滑铲就翻滚上一辆悬浮车，连忙将车的保密系统调到最大。对于现代车辆的保密功能我还是很信任的，等我坐车走了一段距离后，身后已经没有鱼了。
我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我皱了皱眉头，可那些鱼呢？它们会往哪儿去？它们要干什么？作为星际元年的合法公民之一，我想我有义务做些什么。
手指敲击片刻，我拨通了星安部的电话:
“是我，我想上报一个异常情况……”
……
午夜，22点28分，我正驱车赶往市中心医院。
我的眉头紧锁，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据下午他们上报的情况来看，这四条鱼在附近的水族馆、标本展徘徊，却一直没有做其他动作。如果它们都在还是干尸的情况下，沾水就能活，那它们应该可以很轻松的召集一大批同胞。水族馆和博物馆的防爆防盗系统虽然很先进，可不能排除一些馆的设备已经年久失修，有被攻破的可能性。它们现在不攻应该是势单力薄，它们需要一个最简单的捷径来获得大量人手。菜市场这个时候是不营业的，它们等不到明天早上。
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存放着大量鱼类标本的市中心医院。我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暗脑上震动作响，是医院生物实验室的负责人打来的通讯。
接通后是最新的情况:
“部长，我们已经转移了大部分鱼类标本至储藏室，还有小部分正在展览的标本也正在紧急撤下，五分钟之内可以全部转移，储藏室钥匙已经发给您了，请及时接收。”
我正准备回应，对面却突然传来巨大的水流声——噗呲，碰——。
“最后一批鱼类在转移时出现了故障！有鱼通过暗脑闯进转移室了！尚未被转移的鱼类共8条，均为小型深海鱼种，闯入鱼类为海鳗，体积是正常海鳗的五到七倍！部……”
通讯在一瞬间被切断，焦急迅速蔓延在胸口。暗脑的通讯只有两种方式可以切断，一种是一方主动挂断，而另一种……
我一瞬间踩紧油门，牙咬切齿。
是宿主死亡！！！
转移室内——
一身白大褂的短发青年悬浮在咸涩的海水中，脸色青白。手臂无意识下垂，左手手腕上的暗脑破裂，生死分明。
在海水中欢快移动的海鳗似乎不是很满意自己行尸走肉的同胞，不过有聊胜于无，它领着一群呆滞的鱼冲出室外。
室内的显示屏依然正在工作，可深蓝色的海水里却不再有任何一条鱼，幽邃的海水中，只有偶尔冒上来的一串气泡。
深蓝色的光打在已死青年的身上，他像是死在深海罕见的光芒里。
“我叫李门，现在用第三人称解说我，旁白。”怒气冲冲的我……额不是，怒气冲冲的李门来到了医院，他没有走电梯，而是楼梯。
随手扯了几件保安室的衣服，简单易容一下，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混迹在人群里。
“小良死了，他肯定不会把钥匙和地点给这群鱼，那现在唯一拥有钥匙的人就是我了。假设这群鱼有智商，那条死电鳗看到了我的样子肯定会来找我。直接找体型太大而且明显，所以……”
李门压低了帽檐，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群。那个长得丑还一身鱼腥味儿的长条男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门心想:完了！
哪怕是果断开溜，他也被电鳗发现了。
而李门走楼梯的目的就是为了……偶遇大佬。
“哟，这不是赵三刀赵大哥吗？许久未见了啊！”
李门盯上了一个身边有四五个小弟的大哥，反正也被认出来了，索性直接拆了伪装，跟这位“赵大哥”叙旧。
“您是……”赵三刀面露诧异，刚要继续说时。李门拦住了他，指指自己身后马上就要来到的长条男人“麻烦赵大哥帮我一个忙，把它拖住。”
赵三刀往他背后一瞧，抬手就抓住了试图摸上李门后背的长条。
“没问题，李部长去忙吧。”李门见状放心了许多，连忙往大门方向跑去。
一边给下属发任务，一边开门坐上一辆车。
“李部长也不看看是谁的车就敢上？”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装作风流倜傥的说了一句。
李门一句话破了他的防:“整个成平市能有这种古董车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出来，我上错车的概率比你这辈子找不着对象的概率还小。”
陆川磨了磨牙，一踩油门，往郊外去了。
“你是想去找那个广告的总公司？”
反正说不过他，陆川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对，我觉得这次异常的根源还是在那里。”李门点点头。
“现在还只是跑出来几条鱼，用激光枪和传感器足以应付它们。再多了可就不好收场了。”他接着补充。
李门指挥着陆川开快点，郊外还是有点远。陆川闲着无聊打开了广播:
“一男子虎口受伤，导致其情绪易怒……在极端情绪下杀死了与他同车的一名女子。却因为女子的风评不好，经常对人又打又骂，导致其挣扎的时候路人误以为是她在殴打他人，所以没有得到重视……希望大家抛下刻板印象，谨防此类悲剧再次发生。”甜美的女声正在播报时事新闻，可谁也没有心思听了，他们刚刚收到了一条让人心脏骤停的消息:豆豆被抓了。
“送你到地方之后，你继续去郊外，我回医院救豆豆！”
陆川咬着牙，“小良已经牺牲了，豆豆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有自闭症，他绝对不能出事！”
李门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在翻阅消息。
陆川半天没得到回应，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喂！给点反应啊！”
“我觉得你不用去了。”李门点开暗脑上的消息投屏给陆川看。
“根据监控显示，豆豆是自己跑出去的。”李门冷静的说。
“而且是主动找上的那条电鳗。”李门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
现代监控已经先进到不仅可以以各种比例进行影像的AR投影，还有当时的气味，声音等所有细节。李门把监控一投出来，就闻到了浓浓的鱼腥味儿。
他们俩都亲眼看着豆豆本来在科室里待的好好的，却突然从二楼的中医室里自己走出来，径直抓上了门口一个男人的衣服，就是那条电鳗。
安静的空间里几乎无声，所以他们清晰的听到了豆豆说:
“带我走。”
午夜，1点37分。
两人从郊外赶回医院时，原本停下来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
整座医院寂静无声，李门手有点颤抖的发起强行唤醒暗脑的通知。这是极其适合搜救时使用的一种手段，部分安全部的高级官员有权限强行唤醒附近所有活着的公民的暗脑，暗脑会在一瞬间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光线和信号，以便于救援队展开救援。
可李门手点下去的一瞬间，整栋医院和刚刚并无二样。
……
郊外的一条羊肠小道上，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撑着一把白伞正走在雨中。灰白色的天空作为底色，大片大片的渲染在纸上。男孩身边游了一群鱼，它们或大或小，或凶狠或可爱，全都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他慢慢的走着，像是不习惯说话一样，语速缓慢的说着一句话:
“我很讨厌世界，但我很喜欢下雨时，灰白色的天空。”
至此，一场旷日持久的人鱼大战，从此开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