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雷穆走投无路，梦姑娘出手相助

       雷穆的运气不错，谷底是一道溪流，两边是不小的树木，属于沙漠里难得一见的绿洲。溪流可以引导他走出这片峡谷，而树林则有利于隐藏形迹。他知道自己与清酒拉开了至少两千米的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并不足以保证他和耽梦的安全。
　　林间根本没有路，枝权横生，沙漠里的树没什么树叶，都是尖刺，雷穆此时又背着一个大男人，走起来自然是十分困难，身上被清酒的青龙箭擦出的伤口更是一直火辣辣地疼。他此刻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这时候他实在有些羡慕耽梦。一个人能昏过去，有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最少就算给树上的刺扎疼了，也不会感觉到。

如此沿着溪流的方向走了约摸又有两千米的路，来到一处小水洼。水面如镜，倒映着皎洁的明月。
　　雷穆无意间扫了一眼，却刚好看到一个黑影划过。他心中一震，连忙抬头，只见空中正有一只大鸟盘旋飞过。他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那必定是清酒座下的天权所豢养的逆天鹰，本是职业选手标配的宠物，可是天权的老鹰身上装了微型摄像头，平时用来偷窥别的选手的备战情况，进了时之沙，更是专门用于追踪。此时自己估计行踪已经败露，再顺着溪流走，无疑就是死路一条，他唯有改变方向。往密林深处而去。
　　水流向北边流去，应该是出时之沙的方向，如果能走出时之沙，运气好的话再找到一条船，也许就能摆脱清酒的追杀了。出了时之沙，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车手，赛场上称王称霸，但是论拳脚功夫，疾风恶鬼众可都是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的。想到这里，雷穆抬头望了望天空。通过月亮的位置判断了一下方向，向着北方飞奔而去。
　　就算这只逆天鹰已经发现了自己，清酒要赶上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有一个情况对他比较有利，黑夜中视线不明，清酒功力再高深也无法在树梢上飞掠，只能从林间穿行，这样一来，雷穆背着一个人的劣势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这也正是他敢于同清酒赌这一局的原因所在。
　　雷穆全力疾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中间又顺着水流向东转了个弯，终于快走出了峡谷，越来越大的水流让他确信自己快出时之沙了。但是他的好运气似乎也到此结束了。在他面前已经再没有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刚才是一个悬崖救了他的命，但是这一处悬崖却只能要他的命。因为五鬼运财这种高深的技术，并不是能够连续施展的，否则他哪里还用跑得这么辛苦?况且，连贴身的玉牌都已经玉碎了，自己身上历来身无长物，去哪再找个传世珍宝来啊。
　　那只逆天鹰已经如影随形般地追了过来，正在上边盘旋。雷穆面前有两条路：顺着悬崖速降，也许就很快能找到一条路通达江边直出时之沙的路；顺着两边的悬崖上山，看来只会离走出时之沙越来越远。但是雷穆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上山。虽然出口似乎就在眼前，但是要找到一条能出时之沙的路却不知道还有多远。无论从哪个方向下悬崖，都只会缩短与清酒之间的距离。
　　翻过这个峡谷，也许还有机会。一夜的奔波，连场的恶斗，这时的雷穆已经十分疲惫。但是他必须咬牙坚持。为一条生路，更为一个承诺。
　　但是在翻上这个山峰之后，雷穆发现自己的命运终于要走到尽头。他看到了天权。难道清酒终于还是追上来了么?但是雷穆马上发现天权并没有向他扑过来的意思，于是他知道清酒应该还落在后面。
　　这一瞬间，雷穆有一个强烈的冲动，他几乎就要扑上去击杀天权。只要杀了这个人，他的逆天鹰恐怕就再也构不成威胁了。但是雷穆马上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此刻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即使能够杀得了天权，恐怕也不是一两招之内就能得手。到那时候，也许清酒就已经赶上来了。
　　于是雷穆想到应该不理会天权，继续逃命。但是既然天权已经出现，清酒还会有多远?他又能再逃多久?一时之间，雷穆也几乎绝望了。
　　雷穆终于停下了脚步，并指为剑，终于还是决定要先杀天权。
　　但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琵琶声。雷穆立即意识到，同样的琵琶声，这个晚上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在这荒山野外，怎么会忽然出现琵琶声?难道这是专门为他而弹的么?第一次琵琶声，让他卷入了这个事件，这一次的琵琶声又将会带来什么?他又将何去何从?雷穆改变了主意，转身朝着声音来源处奔去。
　　很快雷穆就发现前面的山坡上有一个山洞，琵琶声就是从那个山洞中传出来的。雷穆不能多想，马不停蹄地跑了过去。琵琶声也在这时猝然而停。天权也看到了那个山洞，立即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叫声，告知清酒情况有变。雷穆全力飞奔，堪堪抵达洞口的时候，他身后的树梢上也同时出现了清酒的身影。清酒在这紧要关头，终于冒险选择了踏叶飞行，在最短时间内赶了上来。清酒一看到雷穆的背影，立即射出一箭，箭矢如流星般直奔雷穆而去。
　　雷穆疲惫不堪，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箭。即使发现了他也闪不开。
　　但是上天似乎还不想放弃雷穆。清酒出手时恰好一口气用尽，他一脚踏下，居然踏了一个空。这一箭匆忙出手，准头略失，擦着雷穆的左小腿飞过，只在洞口处留下了一溜血迹。雷穆刚一奔入洞口，洞内就忽然亮起了一点火光。一个人举着火折子在前面领路。向着深处走去。雷穆也不说话，只是紧紧跟在了后面。
　　前面那人点起了墙上的两盏油灯，这才转过身来。只见这人秀发如云，白衣胜雪，身形婀娜，怀中抱着一面琵琶，赫然竟是梦姑娘。雷穆一眼看到梦姑娘身后墙角处坐着一人，全身动弹不得，竟然是阿象。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梦姑娘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一定在奇怪。我带着一个俘虏。怎么还会跑到了你前面。”
　　雷穆确实有些奇怪。
　　梦姑娘说：“你虽然跑了半天，却只是无头苍蝇一样绕圈子。而我对这附近的地形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抄着近路就过来了。至于说带着一个人么……”她莞尔一笑。接着说，“你徒弟其实是自己跑过来的。我只是告诉他是来救你的，他跑得比我还快。”
　　这时阿象双眼中露出羞愧和愤恨的神色，显然是上了梦姑娘的当。
　　雷穆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梦姑娘说；“我不知道，我是跟着清酒的那只鸟过来的。”
　　世上的事都有两面性，飞翔在高空的逆天鹰固然具有无与伦比的追踪能力，但是也容易被别人所追踪。
　　雷穆解开布条，将耽梦放了下来。他侧耳听了听洞口方向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想必清酒的人早已经到了洞外。
　　梦姑娘说：“放心吧。这个洞府是我族中的一位长辈昔日闭关的地方，这一路上共有七道禁制。现在已经全部启动。清酒一时半会还杀不进来。”
　　雷穆说：“但是不可能永远杀不进来，是么?”
　　梦姑娘说：“清酒手下都是一些奇才异能之士，要想拦住他们实在不容易。”
　　雷穆说：“这里有没有第二条出路?”
　　梦姑娘说：“你以为我把你引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你一扇后门放你逃跑的么?”
　　雷穆心中叹气，说：“你想要那封信?”
　　梦姑娘说：“我只是想跟过来碰碰运气。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不是么?”
　　雷穆冷笑着说：“枭野自己为什么不跟来?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一来就与送死没有分别?”
　　梦姑娘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实在不能责怪他。”
　　雷穆说：“所以他就让你独自过来送死?”
　　梦姑娘微微笑着说：“你这样的挑拨离间并不高明……”
　　她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洞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震响。梦姑娘脸色微微一变，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突破了第一道禁制。清酒果真是名不虚传。”
　　她冷冷地看着雷穆说：“剩下的六道禁制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雷穆叹了一口气说：“那封信对我本来也没用，你拿去就是了。”他说着真的从怀中摸出那张手帕递过去。
　　梦姑娘接过手帕，举步走到一盏油灯前。她将手帕靠近火苗，过了片刻，那手帕上果然显露出一些字迹来。她定定地看着手中这张手帕，过了半晌，才仿佛喃喃自语地说：“经过这么多周折，终于还是拿到手了。”她言语中竟然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直到洞口方向又传来了“砰”的一声震响，她才回过神来。第二道禁制也被破了。
　　雷穆说：“信你已经拿到。是不是该考虑离开了?”
　　梦姑娘说：“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这里必定还有第二条路?你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决不允许我独自离开?”
　　雷穆心中一沉，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梦姑娘却像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她弯腰解开了阿象的穴道，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也没有骗你。如果不是我，你师父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阿象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回雷穆身后。
　　雷穆说：“谢谢。”他的这一次道谢确是出自真心。
　　梦姑娘淡淡一笑。洞府中散落着几块巨石。石面平整。可以当做椅子。梦姑娘在其中一个石椅上坐了下来，将怀中琵琶横卧膝前，伸出手指轻轻一拨，发出一声脆响。
　　梦姑娘低低叹息一声，悠悠地说：“你可知道，自由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重要么?”
　　雷穆无语。梦姑娘说：“你可知道当你必须承担替父母偿还恩情的责任，即使不是出于自愿，也必须与别人定下契约。这是怎样一种无奈么?”
　　狐族的二等契约虽然相对宽松，但是却没有时间限制。一旦定下，也许就注定了一辈子为人做鹰犬的命运。
　　梦姑娘接着说：“他答应只要我拿到这封信，这个契约就自动解除。还我自由之身。这一次即使再凶险百倍，我也是一定要来的。”
　　她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雷穆以为她定然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女子，万万想不到竟也有这种愤懑的心事。雷穆不由得有些唏嘘。但是梦姑娘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事?这与如何从这里离开有什么关系?
　　梦姑娘终于抬起头，看着雷穆的眼睛说：“你应该已经看出来，这个洞府没有第二条出路。我也没有办法可以离开。”
　　雷穆心中沉了下去：“你竟然将自己陷于必死之地?”
　　梦姑娘扬了扬手中的手帕，说：“无论如何我已经拿到了这封信。我只是答应叔叔要拿到信，可不是答应要把信拿给他。这虽然有些无赖，但是我已经算是完成了承诺，现在我已经自由了。”她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我宁可自由地死，也不愿再这样无奈地活着。”

 雷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梦姑娘忽然把手帕捏成一团，一甩手扔回给雷穆，说：“那个梦伊米在决定和耽梦一起逃走的时候，想来也是抱着和我同样的心情。这已经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你应该还给耽梦才对。”
　　雷穆想不到她居然又把手帕还了回来，不由有些愕然。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难道你已经放弃了希望?”
　　梦姑娘只是看着怀中的琵琶，一言不发，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
　　耳边又传来“砰”的一声。这一次梦姑娘却是出奇地平静，只是淡淡地说：“第三道了，还真快呢。”
　　雷穆说：“难道你忘了我可以放精血喂养你?这样你可以施展大瞬移术。”
　　“是么?”梦姑娘转过身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淡淡地说，“你当我是傻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雷穆只得叹气，说：“不错，我这一路逃亡，确实身上多处受伤。但是我受到的多是擦伤，并没有失血过多，拼着失血昏迷，还是能够凑满喂养你需要的精血的。”
　　梦姑娘脸色微微一变，说：“你想切自己的大动脉?你不要命了?”
　　雷穆说：“用我一个换你们几个，这岂不是很合算的生意?”
　　梦姑娘却蓦地一把将琵琶扔在一边，跳了起来，冷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俩?就算你你的精血足够喂养我，难道我不会自己逃走?一个人逃走成功的机会岂非更大?”
　　“你……”雷穆懵逼了。

“你什么你，难道你以为我是正人君子?”梦姑娘冷着脸打断他的话。雷穆只好闭嘴。他想不出她为什么忽然生这么大的气，但他却知道女人一旦开始无理取闹，无论再说什么都不管用。
　　梦姑娘冷冷地盯着雷穆，雷穆心中也莫名地来气，毫不示弱地跟她对视。第四声“砰”的震响传来时，两人都吓了一跳。
　　梦姑娘脸色缓了一缓，说：“我只是说我没有办法可以离开。可没有说过我们没有办法可以离开。”
　　雷穆一怔：“我们?”梦姑娘的脸色当真变得比六月天还快。这时她眼光一转。居然又露出了那种阳光般的笑容，说：“难道你忘了只要能催动灵狐珠，我就可以施展大瞬移术了么?”
　　雷穆皱皱眉说：“你要与我定一等契约?”
　　“就知道你不愿意。放心吧，那都是骗人的，只是为了骗叔叔解除契约而已。”梦姑娘吃吃笑着说，“你当时如果答应了，我也只不过会跟你定一个假的契约。难道真的以为我想嫁给你?”
　　雷穆禁不住脸一红，尴尬不已，低咳了一声，说：“那就快点把灵狐珠拿出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梦姑娘摇摇头说：“所谓灵狐珠并不是一颗珠子。狐界狐仙每一万年会孕育出一滴‘狐仙涎’。初生的婴儿吸收了这滴‘狐仙涎’，就会成为灵狐珠。”
　　雷穆愕然：“所以灵狐珠其实就是……”
　　梦姑娘说：“灵狐珠就是我，我就是灵狐珠。”
　　雷穆说：“那要如何才能催动你这颗灵狐珠?”
　　梦姑娘说：“这个不难。你只需要从我头顶的百会穴以自身精血慢慢滴入，片刻之后，我的眉心处就会出现一个血红印记，这就表示灵狐珠被催动了。”
　　“还是要精血，有什么区别吗？”

       “割大动脉跟滴几滴血能一样吗！”她盘腿在地上坐下，解开头顶的发结，一头柔顺长发立即披落下来。她双手在身前捏了一个印诀，双目微闭，说：“你别再犹豫了，剩下的三道禁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