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 双洁 HE】世外红尘 17心意决
“泽世灯不挑食,那便是别的人挑了?”魏无羡黑眸沉淀下多余的情绪:“蓝湛挑选给泽世灯的‘食物’,可你也曾说过,来到蓬莱的没有纯粹的好人,那挑选标准是什么?”
“要维持光便要以足够正向的执念,要维持暗便要以阴暗为食,泽世灯没有属性,它发挥的作用是以执念属性决定。而含光殿下,选了光。”温情眸中感激流淌:“他身为灵对光暗并无喜恶,只是看到了生命,所以选了光。但人性善恶难分,没有纯粹的善,也无纯粹的恶,只要善多于恶便会被留下,而恶念由含光殿下一力化去,只以善念供养。”
说至此处,温情也颇为自嘲:“但恶念沾染太多难受不说,还会移了自己的心性,所以不可越线。相较而言,若是选了相反的那条路殿下会轻松很多。偏偏太过唯一的执念总也以恶居多,渡过无涯之海的大多都是为了活不择手段之人,看不到善念便留不得。若是要光耀四方,便要拿天下人的善念供养,魏无羡,你也是人,你难道不清楚现在的人世间是个什么情况?含光殿下一人如何担得起天下之恶?”
魏无羡嗓音低了些:“便无人可替代他化去恶念?又或者用别的方式代替?一直,便要他一个担着?”
“你知道灵族如何诞生么?秉天地灵气而生,泽世灯为天下焰种所化,至灵至纯,”温情迎着魏无羡迫人目光,怡然无惧:“泽世含光,含光殿下本就出生于泽世灯。泽世灯出世之时,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灯座吸纳灵气化形,便是含光殿下。你是不是一直没见过泽世灯?”
温情忽然反问一句,却并没有等魏无羡回答:“天下人,哪怕是含光殿下的兄长泽芜殿下也是看不到的。它就在含光殿下的静室中,只有承托焰火的含光殿下本人可见。若是胆量足够,你可以在静室中细看含光殿下的眼眸,只有含光殿下的琉璃目,才可映出它的影。”
“正是因为此,他可替泽世灯择选执念,化去恶念,所以没人能在含光殿下面前隐瞒自己所执,同样也没人能代替含光殿下,连分担一二都不可能。”温情倦懒地垂下眼皮:“魏无羡,若要光耀四方,含光殿下必得散形归位,将意识定死在泽世灯上,不吝于人类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要怎么选?”
万物俱静,温情没有听到魏无羡的回答,也无意去看他的挣扎,自顾自道:“你和绵绵熟识,想必知道她是因何来到蓬莱的。但你应该不知道我。”
“我姓温,是温家的那个温。”她高傲面容下多了些怆然:“我是当时温氏医者一脉最有天赋者,生下来就被人耳提面命,要以己之身救得天下。而我弟弟温宁是温家中的异类,是温氏中唯一一个连凡人都比不上的法者,对所有人来说他毫无用处。所以阿宁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后来……”
阳光愈发烈了,刺的温情有些眼睛疼,疼的发酸:“我奉命去战场救人,因前线危险留下了他,却在城破之时阿宁和一批老弱妇人被他保护的人推出来送死,所有人都知道却谁也没有阻止。而在我收到消息回来打算去找他的时候,我救过的所有人都站出来指责我,说我自私自利,不顾大局。”
目中景象逐渐出现重影,影影绰绰间扭曲成各式各样的人形,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被所有人指着骂、被绑起来甚至于被打断腿,淋漓血色和漆黑天景,凝固成了她心中永恒的疤:“阿宁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对所有人来说他是没什么用,可在我这里,他就是我的依靠。可能是因为打断了我的腿,又或者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心,他们对我的看管松了很多,我生生拆了木板绑在腿上折回去找人,最终找到了阿宁的……残肢,就散落在老人们的尸体中。有个苟延残喘的老人还有口气,告诉我阿宁被吃的时候甩入了海里。她问我,她想活,错在哪里?她的父亲、丈夫、儿子都在杀妖魔中逝世,每一封遗书都写着要她活下去,她背负着亲人遗愿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别人想活就可以推她出来死?我抱着她死不瞑目的尸体,穿过散落满地的老人残肢,入海来到这里,和阿宁重逢。”
温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颤抖的尾音:“我不怪他们对我所做,也无怨恨。但我不能容忍我救下的人转头推了别人去死。环境恶劣,人族传续或有牺牲,可我不认可这种强行牺牲。”
“牺牲是牺牲者的选择,而非安在脑袋上逼人去死的理由。”温情敛去面上所有的软弱:“阿宁我错过了,对于予我们第二次生命,已经付出良多的含光殿下,我绝不允许有人再以大义之名伤害他。”
魏无羡始终沉默着,连姿势也不曾变动半分。
“我从见到你时就对你敌意深重。”温情承认的坦然:“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你一睁眼,我就看到了你眼里的光,对世间赤忱的热爱,还有……牺牲的决心。”
温情终于还是红了眼眶:“每一个来到蓬莱的人都带着死意,只有你,眼中盛着烈阳。我怕,我很怕你和他们是一种人,怀着大义,为了所谓大局,所谓天下苍生可以理直气壮的要别人去死。对,含光殿下一个灵,比不过天下万万人,所以他就合该牺牲?合该被人毫无愧疚所害?他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救了我们这些心死之人,努力给了我们一个新家,然后被人所知而已。”
魏无羡看着她:“那你为什么现在肯说这些?想借此打消我的念头?”
“此事的选择不在于我。”温情没有否认:“你以为含光殿下会看不穿你的来意么?”
她苦笑一声:“没有人能瞒过含光殿下的眼,他让你留下便是认可你的执念。他允许你以人间诱惑,便证明他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打动他为了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族去死,可我的私心也不愿此事发生。他本该高高立于云端之上,亘古永存,人世的苦楚和他半分关系也无。”
“我知道,若是含光殿下真的答应也是你的本事,可魏无羡,我仍然要做这种无理取闹的事,让你知道你将要通往的结局。”温情缓缓转身离开:“如何选,是你的自由。”
“你说错了一件事。”魏无羡忽然开口,他又轻缓笑起来:“命就是命,谁也不比谁高贵。蓝湛的一条命是命,天下万万人的命也是命,都是命,何来轻重?这又不是算术,可以加减量化。对不同人来说,命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温情身体僵住,听着魏无羡道来:“温情,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何来谢,不过一己私心作祟。”温情没有回头,径直离开:“枸杞子我会放到你家门前,在你作出决定前,不必再见了。”
背后,黑衣人静静立在灌木丛中,手里还拈着两枚红色的枸杞子。眸中没有纠结难舍的波澜,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决心。
想了想,他自怀中取出一块儿奶白色玉佩,红色灵气将其击散成粉末,化作一面水盆大小的镜面,对着另一边面容秀美神色冷厉的紫衣男人开口:“任务完蛋了,我过几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