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四部 三界归心（2022修改版）第二十七章 游梦仙枕（上）
从本章起，《昭明传奇》正式进入尾声阶段，后文将以柳玄通的案子为主线，渐渐揭示大人、先生在仙界真正的身份，让小展在波折与考验中，恢复凡间的正常生活。
第二十七章 游梦仙枕（上）
公孙回归开封府 钟馗夜会包龙图
“客官，里边儿请！”
“李爷，雅间给您留着呢！”
此起彼伏的迎客之声，遍布整条九桥门街，街市南面的卢家酒楼，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卢方与徐庆、蒋平，分别在酒楼雅间招呼四方赶来的江湖朋友，向他们打听有关千秋教的消息。
家奴白福一路小跑，赶到卢方身边，满面喜色道：“大爷，有贵客到！”扬手指向东边道：“他在天字上房，请您马上过去！”
卢方原本脱不开身，可是见他一脸神秘，不禁好奇来人是谁，于是跟雅间的朋友又谈了几句，便拱手与之作别。
走到上房门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拉开，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仁宗自亲政以来，可谓日日勤勉，毫不懈怠，即使盛夏的午后燥热难耐，依旧坚持批阅奏章。
陈琳唯恐仁宗中暑，命人将一对三尺余高的青铜冰鉴抬进殿内，才令酷热之气稍有缓解。
仁宗低头看着奏章，刚接过陈琳奉上的茶盏，便听一名小太监道：“启禀皇上，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求见！”
“展昭？”仁宗惊得一怔，忙放下茶盏道：“快！宣他进来！”
将一只蓝布包袱交给殿外的太监王喜，展昭撩袍进殿，下跪拱手道：“臣展昭参见皇上！”
“免了！”仁宗本想对他说些什么，想起陈琳等人还在殿内，于是看向案上的茶盏，吩咐陈琳道：“这茶不错，赐他一盏。”
陈琳心中会意，当即躬身称是，带领所有奴婢一同退了出去。
仁宗见他掩上殿门，忙问展昭道：“你是何时回来的？”
“臣刚刚回来。”展昭答道。
仁宗记得包拯说过，展昭当日身受重伤，是为搭救身为天王的外公，含笑问展昭道：“此次你去天界，想必已受封正神？”
展昭眸光一怔，忙道：“没有！臣在天界，只是无名小仙。”郑重望着他道：“臣此次回来，是想以凡人的身份，继续在人间历练。”
仁宗闻听，龙心甚悦，见陈琳走近殿门，将茶盏交给展昭，问道：“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茶？”
展昭浅尝了一口，答道：“是‘北苑先春’。”缓缓垂下长睫道：“这是公孙先生最喜欢的茶。”
仁宗看看展昭，敛眸问道：“公孙策的案子，你知道了？”
“是，皇上。”展昭把茶盏放在一旁的案上，回身对仁宗道：“此案的来龙去脉，臣已了解清楚。”
“朕知道，你想为他求情。”仁宗道：“可此案的原告是朕的皇叔，又有陈安作为人证，公孙策实难摆脱杀人嫌疑。朕虽为一国之君，亦不能徇私偏袒。”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展昭道：“臣此次进宫，并非是为求情，而是有件物证，想要呈给皇上。”
“哦？”仁宗道：“是何物证？”
“是一件宝物。”展昭道：“臣在进殿之前，把它交给了门外的王公公。”
仁宗扬声吩咐道：“把展昭带来的宝物拿进来！”
话音方落，殿门即刻打开，王喜手捧蓝布包袱，躬身走进大殿。
展昭接下包袱，将其打开道：“此乃游仙枕，是包大人的家传至宝。”
仁宗见玉质通透的游仙枕一到展昭手中便闪出淡淡金光，好奇地站起身来，走到近前问道：“此物有何神奇之处？”
展昭道：“此物法力甚高，只要枕它入梦，便能元神出窍，下可至冥界，上可达天庭。”
仁宗心中喜道：“原来凭借此物，竟能畅游三界！”接着，问展昭道：“此物如何证明公孙策的清白？”
展昭道：“皇上可派一名亲信带着您的手谕，借游仙枕到冥界面见阎君，阎君看到手谕，自会把小王爷的命簿交给此人，此人看过命簿，便能知晓谁是毒杀他的真凶。”
“不必如此麻烦！”仁宗扬眉笑道：“朕想得知真相，何不亲自前去？”
“万万不可！”展昭忙道：“元神出窍之事，难保没有差池。皇上身系万民，岂能轻易涉险？”
仁宗见他如此紧张，有些郁闷地叹口气道：“也罢，朕不去便是。”
展昭闻听，这才安心。
“不过……”仁宗微蹙眉心道：“纵然朕能派人查知真凶，并让此人上堂作证，也未必能为公孙策洗冤。”看到展昭眼中的诧异，继续道：“鬼神之说，素来难以服众。即便朕肯相信，天下臣民也未必肯信。朕若以此为由，判公孙策无罪，如何取信于天下？”
展昭垂眸道：“皇上所言甚是，可是……公孙先生在刑部大牢险遭妖人杀害，倘若继续留在牢中，恐怕……”
“他在牢中的确危险，”仁宗想了想道：“朕即刻下旨，命丁中加派人手，严加保护。”看向他手中的游仙枕道：“把此物留下。朕命王喜去见阎君，他的姑母是韩王妃的贴身侍女，他若得知真相，对于侦办此案，或许有些助益。”
诡异的血光笼罩之下，地狱的监牢如同可怖的密网，令淫魔感到阵阵窒息。
他紧抱双膝，缩在黑暗的角落，回想自己“不幸”的一生：他是皇亲贵胄，向来逍遥自在，为所欲为。不知从何时起，莫名交了厄运，先是被告奸杀民女，又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好不容易能恢复行走，却又中了蛊毒，蛊毒稍有缓解，就被关进大牢，牢中方过一日，居然毒发身亡。
本以为到了阴间，便能脱离苦海，怎料包拯竟是五殿阎罗。地狱的种种酷刑已令他苦不堪言，若是到了钟馗面前，不知又要受何等惩罚？
正在恐慌之际，两名鬼差拎着沉重的铁链走进牢门，锁住他的手脚，便把他拖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带我去哪儿？”淫魔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法逃脱。
跨出冷气森森的黑漆鬼门，鬼差带他一路向下，穿过重重地狱，落上一道孤崖，崖边高阁白若枯骨，崖下深谷黑雾翻腾。
两名鬼差放下淫魔，一同进入高阁，向身披红袍的魁梧背影拱手道：“参见伏魔帝君！”
“淫魔可曾押解过来？”钟馗问道。
“回帝君，已经押过来了。”一名鬼差取出纸笔，双手递上前道：“这是地狱的交接文书。”
钟馗回过身来，瞥了一眼被锁链坠得瘫坐在地的淫魔，对身边的柳含烟点了点头。
柳含烟接过纸笔，签好文书，交给鬼差道：“你们回去吧。”
“是！”两名鬼差退后几步，身形渐渐淡去，继而没了踪影。
钟馗迈步走出高阁，沉声问淫魔道：“你可知这是何处？”见他不敢答话，继续说道：“这是十八层地狱。”
淫魔二目圆睁，愤然对钟馗道：“我前世今生，杀人都不算多，除此之外，只是喜欢与人交合，即便有些罪过，也不至堕入十八层地狱！”
“万恶淫为首！”柳含烟怒斥他道：“你秽乱三界，害人无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钟馗放眼四周，漠然对淫魔道：“此处虽是地狱，却并非你的归宿。”神情肃穆，向上拱手道：“本君奉玉帝旨意，将你打入九幽之处。”
“九幽？”淫魔一脸呆愣道。
柳含烟看向崖下的深渊道：“所谓九幽，是十八层地狱之下，最为阴暗封闭的所在，那里既无边际，也无出路，唯有粗重的锁链和无尽的酷刑。打入九幽的阴魂，万劫不得翻身！”
淫魔惊得跳起身来，拖着锁链冲向钟馗道：“我有多大罪过，竟要万劫不复？就算我再十恶不赦，也不可能得罪玉帝，玉帝高高在上，怎会亲自下旨罚我？”
钟馗威然道：“你以鹿妖之血，毒害玉帝长孙，乃是不赦之罪！”
“我……”淫魔满眼错愕道：“我是用过妖血，可我害的是展昭，不是什么玉帝长孙！”
柳含烟道：“你所害的正是此人，他不仅是玉帝长孙，更是天庭储君！”
“什么？你说展昭……他是……”淫魔双目眦裂，拼命晃着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只不过是出身江湖的四品小官，怎么会是玉帝长孙？”死死攥着锁链，仰天狂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看着他疯癫的模样，钟馗眸光一沉，抽出伏魔宝剑，穿透他的阴魂，随即手腕一挥，将他抛入九幽。
推开牢狱的大门，牢头躬着腰，指向牢中道：“展大人，公孙先生就在大牢尽头，右边那间牢房。”
迈步跨入牢门，展昭便感到一股阴郁的潮气，牢房中的苇草更是蓬乱污秽。
牢头看到他的神情，忙陪笑道：“展大人放心，公孙先生跟其他人犯不同，他用的是上好的蒲席，连恭桶都是崭新的。”
展昭诧异地看看牢头，暗想：“丁尚书虽与大人交好，但行事一向公正，为何如此厚待公孙先生？”
远远看到公孙策盘膝坐在蒲席之上，借着墙上的烛光，聚精会神地读书，展昭忙加快脚步，走到牢门前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听得一怔，逆着烛光看向门外，惊见来者真是展昭，连忙丢下书册，起身上前道：“展护卫……”
待牢头打开牢门，展昭大步进去，紧握公孙策的双臂道：“先生……”见他清瘦了不少，蹙眉道：“您受苦了！”
“不苦。”公孙策淡然笑道：“此处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而且闲来无事，尚能读书怡情。”
“先生不愧是当朝雅士！”展昭由衷赞道。
公孙策瞥了一眼外面的狱卒，问展昭道：“你在‘家中’过得可好？”
“很好。”展昭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当真？”公孙策凝眉审视着他道：“可是两日之前，古今盆突然显灵，大人亲见你在夜幕之中，走入一面铜镜……”
“铜镜？”展昭心下一惊，暗想：“难道大人看到了混元宝镜中发生的一切？”忙问公孙策道：“那后来怎样？”
公孙策面色凝重道：“后来，铜镜被一团烈焰化成了灰烬！”
展昭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公孙策问道。
展昭略一迟疑，笑着答道：“没什么，是小狮王贪玩儿，不慎打翻了烛台，烧毁了书斋的铜镜。”
公孙策眉心一紧，并未深究起火的缘由，而是直接问道：“你可曾受伤？”
“没有！”展昭笃定答道：“当时我在卧房，不在书斋。”
公孙策仔细打量着他，见他身子健朗、眸光闪亮，缓缓舒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转而又对他道：“今日你为何回来？”想起当日在冥界的相遇，问道：“莫非和上次一样，因为有事要办？”
展昭含笑道：“是外公准我回来的，而且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
公孙策喜道：“如此甚好！”想起方才牢头亲自带他进来，不解道：“自从那日，我遭妖人行刺，丁大人就颁下严令，禁止任何人前来探视，你为何能进来？”
“是皇上恩准我来的。”展昭道。
“皇上……”公孙策道：“你进宫了？”
展昭叹道：“可惜证据不足，无法救先生出去。”五指伸入袖中，取出一块发黄的绢帛道：“这是《多心经》，只要把它带在身上，无论任何妖邪，都无法伤及先生。”
“不必了。”公孙策从腰间取出一物道：“这是相国寺的护身灵符。上次妖人前来行刺，便是此物救了我的性命。”
展昭想了想道：“先生常陪大人去相国寺，与了然方丈对弈，这道灵符定是了然方丈所赠。”
“不，”公孙策道：“这是普阳公主亲自到相国寺，向方丈求来的。”
“思恩……”展昭垂眸道：“原来是她救了先生。”
“不仅如此。”公孙策道：“我在牢中的吃住用度，都是公主派人关照的。”指向蒲席上的书册道：“这本书也是她派人送来的。”
展昭心想：“难得她如此费心。”
公孙策转头看看窗外，催促他道：“天快黑了，你快回府去吧，我不在府中，驱魔法阵定会失效，柳玄通随时可能行刺大人。”
“好！我这就回去。”展昭拱手道：“先生保重！”方一转身，却见牢头匆匆来报：“公孙先生，丁大人下令放您出狱了！”
“什么？”公孙策诧异道：“案情水落石出了？”
“那倒没有。”牢头道：“听说，放您出去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展昭心想，皇上方才还说不能释放先生，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