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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信系列】随机生辰日

2023-09-24 14:20 作者:林式LionSauce  | 我要投稿

番外5 随机生辰日

 

作者注:

本文当成独立短篇来看应该也没啥问题,毕竟正传那些前情若要补起来确实有点太长咯,懒得看就省点事吧。

不过实际上它在我的设定里还是属于42信系列的小番外,位于正传完结后的时间线。

 

——以下正文——

 

近来的日子真是风平浪静啊——早晨睁开双眼之际,罗德岛的博士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暗自感叹道。诚然,这片大地依旧残破不堪,上至移动城市,下至偏远乡村,随处可闻悲鸣与狞笑,但方舟骑士们驾着这艘小小舰船在夹缝中游走了这几年,早已深谙一个道理:越是理想崇高,越该脚踏实地。无论如何,罗德岛制药的矿石病抑制剂正在切切实实地为越来越多的患者带去福音——或者至少也算抚慰,这些都是在推动进度条嘛,这样就已经很好。

有赖于凯尔希女勋爵的名头、人脉与交际手腕,以及某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就是记得何谓兵者诡道的超级大脑,加上各有所长的干员们的同心协力,尽管这群人在拯救感染者的半道上时常“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事件又“迫不得已”地出手,好歹目前罗德岛制药明面上仍是一间人畜无害的跨国医药公司,本舰还是能自由地穿行在荒野里,停靠移动城市的入港申请仍然大多能获批,屁股后边没跟着张牙舞爪的舰炮,各地的办事处也没被意外失火烧掉。而近日大家或许运气不错,没遇到任何横生枝节的东西,各部门得以如此无趣地维持着有序运转,做着他们的制药售药日常,这样的生活对于绝大多数泰拉人而言,实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笃笃笃。”

干脆利落的三下敲门声打断了博士漫无目的的放飞思绪,随之响起的是一个朝气十足的年轻男声:

“博士!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结束短暂赖床的博士坐起身,不紧不慢地叠起毯子,“极境,早上好。”

“早上好,博士。”

刚走进办公室大门的黎博利青年挥了挥手,笑容和往常一般阳光灿烂。身为博士这周的轮值助理,他目前其实拥有这里的门禁权限,但正常人都明白,如果明知你的老板已经官宣了正式交往中的女友,自然不宜一大早不打招呼就直接闯进他的房间。

不过,看起来今天他无须有什么额外拘束,显然博士昨晚又在结束工作后独自睡到了沙发上,无视了与办公室仅一墙之隔的卧室——就极境所见,前三天也是一样的情况,这实在让人不由得有点犯嘀咕。

 

“今天来得挺早啊,我连咖啡都不用自己泡了。”洗漱完毕后,博士拖着脚步回到办公区。

“来得早就能走得早嘛,不是吗,正好我也顺便练习练习这个新学的冲泡手法。”咖啡机前的模范助理回头挤了挤眼,“还是无糖无奶?”

“没错,有劳了。昨天下午蓝毒投喂的蛋糕还没吃完,再来一块吗?”博士走向茶水柜旁的冰箱。

“不用了,我刚吃过早餐。”极境把刚泡好的咖啡放到博士桌上,接着若有所思地瞥着他刚端出来的那盘颜色独特的糕点,“唔……不得不说,蓝毒小姐的出品味道和它们的外观一样令人印象深刻,或许我该抽空向她讨教一下秘诀——我猜那些色素不可能是让蛋糕变得这么好吃的关键对吧。”

“嗯?又是赶着下班又是想学做甜点的,你约会了?”博士朝他打趣道。

“没有啦,其实博士你不用问也能猜到吧,我昨晚又嘴贱把队长给惹毛了。”刚回到工位的的白毛大帅哥一手支额,一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那撮宝贵的红毛,叹了口气,“这次她好像真的动怒了,所以我想着上门去道歉时再带点什么东西,希望能帮着消消气。”

“哦~那是得认真准备一番。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刚刚已经帮我泡了杯美味的咖啡,助理工作完成得相当不错——事实上你的工作水平一直以来都相当出色,所以偶尔提前下班也并不成问题。难得我们正停泊在科林尼亚这样的商贸名都,城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值得发掘。”

“谢啦博士,不过我已经和棘刺约好了下午三点登陆口见,现在去敲他实验室的门只会看到一个头发蓬乱六亲不认的科学疯子,搞不好还会因为打乱他时间表而被砸上几管试剂。”极境说着打了个大呵欠,把略显呆滞的目光收回到面前的终端屏幕上,“我先把昨天初筛好的那批申请给你发过去吧,剩下的我也有信心在今天这八小时内完成。”

 

单调得令人感恩的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博士与他的助理闲聊着踱到食堂,加入了正在越来越喧闹的人群。

“……喏,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就是这样。”端着餐盘找到空桌坐下后,极境续上了两人先前的对话,“博士,依你看,一个足够好的道歉应该是怎样的?”

“以你的情商,这种问题用不着咨询我吧?除了一高兴就口无遮拦没完没了的时候,你一向是那种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单纯针对这次状况的话我是有一些想法啦,但我如果自负到认为自己这方面已经完全没必要继续思考和精进,那又未免显得智商不足。而且以往不管和博士聊什么话题总能有些新启发,就算现在没把重要的同伴给气坏,我也很有兴趣听听你的看法。”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谈谈我的观点,权当相互交流。”博士放下他刚两口喝光的蘑菇汤碗,又把勺子移向那盘兽肉盖饭,“涉及主观感受的东西,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想补救自己的过失,向对方表达歉意,首先还是要看收受者属于什么类型,看人下菜碟。”

“对,比如呢?有哪些类型?具体怎么对症下药?”

“你这架势是要开个研讨学习会吗……嗯,假使对面比较感性,比方说阿米娅啊,迷迭香啊,你知道的,看着明明是小小的脑瓜,情感池子根本深不见底。像这些尤其细腻敏感的人,优先要照顾的就该是她们的情绪,理论啥的不妨暂时往后站。起手我觉得可以这么说:‘也许我还没能切实体会到你的感受,但我已经明白你现在真的很难过,怎样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呢,我愿意尽力去做。’接下来无论对方提出什么,都不宜急于发表意见,至少不该立刻针锋相对地指摘,否则道歉到一半又要变成争论了。”

“什么都可以?”

“即使人家表达的观点你不认同,先含糊应对问题也不大,中心思想实际就是避免在风头火势上直接冲突罢了。当然啦,这里有个隐含的重要前提——值得我们认真道歉的对象,绝非不可理喻之人,即使仍在生气伤心状态也不至于提什么伤天害理的过分要求,更何况待她们恢复过来,必定还是可以理性交流的,那时再深入探讨事件原委不迟。在这之前,首要任务还是安抚情绪,表达你关心且愿意理解她感受、想积极尝试从她角度思考的态度。先打开这道门,后续才有望顺利进行下去。”

“嗯……确实,我觉得你说得对。”极境旋转叉子卷着他的鳞贝双拼烩面,缓缓颔首道。

 

“至于神经相对大条的另一群人,她们同样会有不良情绪需要消解,但更适用于另一种路子——若确认了是自己理亏,就诚恳面对声讨,让她把火气都发出来,发个够,说什么都听着,老实立正挨打,嘴巴拉链最好先拉紧点别忙着接茬,免得一不小心火上浇油。等她把胸中郁结都吐完了,再卖个乖说点好话,帮忙递个台阶方便她原谅你。”

“你是说,有些火冒三丈得看起来很可怕的画面只是表象?”

“这么说吧,假设你得罪的是那边两位——其实像她们这样寿命太长的种族,很难为了什么大地上每天都可能发生的事就真的置气,多数情况下的恼火都是浮于浅表的级别,不至于像前一种人那样一下子就击穿心防触及心底。只不过人家性格使然,情绪起来了总要声势浩大似的咋呼一场,实际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很好哄的。对了,附赠点小礼物助攻一下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台阶。”

“喔~礼物的话题我感兴趣,再多说点。”极境扭头看了看几张桌子开外的两个血魔,后者对这边的议论毫无知觉,正各自端着一杯也许是草莓汁之类的东西,继续着老乡之间的纵情谈笑。

“很简单啊,只要千万别想当然地选些大路货就好,城际网络上那种盘点最佳礼物TOP10之类的垃圾帖子不必浪费时间去看,投其所好收益才更高。这里所谓的‘好’可以是她一向喜欢的,或新近感兴趣的,也可以是她眼前正需要的,总之越能体现出你的用心程度越好,能击中痛点才说明有诚意嘛,例如——”博士略一沉吟,“例如给可露希尔买把趁手新家伙?我听说她前两天还在抱怨泡面杯的不合理设计以及市面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防水键盘。或者她上周转发过的那款耳机也好,毕竟挂在她脖子上这副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都是思路方向。而如果道歉对象是华法琳,唔,这个作风诡异的老吸血鬼……没准给她一管我的血会有奇效。”

“嘿博士,那是你才有的选项,我们这些流着她不感兴趣的没劲血液的普通人,又该怎么办。”

“那就找我讨一管?反正一点常规体检的量又没什么要紧。哦,还可以卖惨说为了拿到这东西你甚至和斯卡蒂打了一架。”博士戏谑地加了一句。

“话说得太夸张只会弄巧成拙吧,正常人就算把说法换成单方面挨了斯卡蒂一顿打也仍然离谱得一眼假好吗……”

 

各自大笑数声后,两人边吃边继续话题。

“聊了那么多感性人,接下来该轮到理性占主导的那部分。跟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不少女人其实也很爱讲道理,而且不是那种第一我是对的第二如果我错了则参照第一条的道理。对她们而言,被激惹的主要来源就是,她们基于客观事实的认知和完美秩序被你的愚蠢行为搅得一塌糊涂,那么赶紧拿出实际行动拨乱反正,便是最好的道歉,捋不顺这个逻辑的话,嘴上再天花乱坠也白搭,只会起反作用。哎说真的,人们的乱贴标签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呢,别的地方我说不好,但至少我们岛上就不缺这类人。”

“没错,一听到你的描述,我脑袋里一秒内就能浮现至少五个名字。”

“让我猜猜,那里面有凯尔希吗?”

“我不确定,她和M3在附近吗?”

有着丰富的作死无悔经验的两位同好说着又是一阵穷开心式的傻笑,然后博士才接着说道:

“玩笑话且不论,但若要应对一个生气的凯尔希,属实是可以形成一套教科书般的标准操作规程。第一阐述清楚对状况与原因的分析,表明自己已充分认识到错误之所在,第二拿出卓有成效的整改措施修正错误,越有效率越好,第三提出可行的预防方案避免今后重复出现同类情况,尽量考虑周全,再不然思维发散点,多提两套让她选也行。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砰,你立刻就重新得到了一个不再火冒三丈的同伴。”

“哇哦,不得不说,虽然这些东西我之前也隐约有所感,不过还从来没有像博士这样清晰地梳理过背后门道,果然每次和你闲聊总不会亏。诶,听博士说得这么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一副经验极其丰富的样子,该不会前边那几位都对你炸过毛吧。”

“说什么呢,除了即使我啥都没做也会日常给我看黑脸的那位女士——不过我们都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也挺好——其他人你几时见过她们给我甩脸色。我只是善于观察和思考,需要的话我可以用岛上任意干员来举例。”

“开玩笑啦,我当然知道,博士如果是那种可以三天两头气死人的家伙,我们的船舱怕是要空掉一大半。大家来到这艘舰船上的起因五花八门,但最终能长久留下来的理由,我觉得归根结底无非就三个。”

“嗯?哪三个?”

“你,阿米娅,凯尔希。”

 

“……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很容易让人感动得没法继续吃饭。”博士与表情突然郑重的青年对视了两秒,“谢谢你,极境先生。”

“得,我懂你意思了,这种事确实不适合我们俩,就像我也很难想象跟棘刺互相真情流露一样。”极境噗哧一笑,扔开了叉子,转而吸溜起他的冰果茶。

“是吧,还是无责任闲扯来得轻松愉快。”博士也嘿了一声,“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讲的这几种仅仅是冰山一角,何况实际上人也不能那么简单分类的,心境总会随着具体环境在变化,女人尤其善变。上面这些理论不过是一点参考方向,直接生搬硬套就好比纸上谈兵的指挥官,分分钟一败涂地。”

“我懂,内敛深沉的人也会有猛然爆发的时候,反之亦然,原本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同样可能忽然闭紧大门连骂你都懒得开口,而且,谁说平时极为理性的强者就一定没有想要情绪优先被照顾的柔软瞬间呢,瞧瞧我这回闯的祸。”极境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没事的,我对你们都很有信心。”博士拍了拍他胳膊,随后不经意似的转头看往另一个方向,“确实啊,情况总是错综复杂,情绪也总会融合波动,哪有某个人就固定只需对应一种打法的,始终要等事到临头了才好分析抉择。”

 

“那个——既然说到这里,我问个事你别怪我冒昧。呃……我们这船上难道就没有干员真的被博士惹恼过吗。”

“怎么没有,W不是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以前记忆缺失的部分姑且不计,尽管我怀疑当时也好不到哪去——从我在切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不就一直摆着那副想把我炸飞的架势嘛,还有炎客也是,虽然他们又从来不肯告诉我那份恼火从何而来……”

“博士~”黎博利青年斜过眼看向故作滔滔不绝状的男人。

“行啦,不跟你东拉西扯,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有没有给斯卡蒂道过歉,需不需要哄她,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走得越近的人,才越容易有摩擦,若是只存在工作关系或者顶多平淡的君子之交,只要双方都是正常人,保持适当距离客客气气地相处,哪会有那些多余的事。”

“所以我就忍不住要好奇多嘴一句了——你最近不会刚好也有需要给人家道个歉什么的吧?”

“何出此言呢?”博士似笑非笑。

“你明明如此显眼地坐在这里,旁边也还有空位,而且今天的供应菜单还刚好轮到有海洋风味套餐,按某个放荡不羁的阿戈尔人的说法,算是做得蛮符合他们口味的。但刚刚走进来的斯卡蒂似乎完全忽略了这一切,直奔快速打包通道抓了个三明治加饮品转身就走,匆忙得就像急着去做什么似的。”

“既然你的洞察力这么敏锐,那应该也能留意到我和她的短暂对视致意。”

“是,如果没看到这个,我会觉得她的行为和姿态更像是急着要躲开谁。但这样一来就更让人困惑了啊,这几天我就没见你们在一块吃过饭,事实上,刚才那个读不出笑意的眼神还是我这周第一次看见你们有所接触,加之你还天天独自睡沙发,我都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把博士也拽到城里一块挑选哄人的赔礼了。”

“嘿,有心了,我俩关系目前仍然稳健,这一点可以确定。不过老实说,我自己最近同样有点困惑,你所见的状态并非这几天刚出现,而是已经持续快两周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也挺纳闷她这阵子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之前问了一下又说没事,那就且等着。”

“哈?就这样?问一句就行啦?”极境瞪大了双眼。

“事实上在我问之前她自己就预先通知过,‘最近有点事忙,需要个人空间’,原话如此。”

“那你的回应是……”

“——‘哦,好的’。”博士摊手道,“然后我们就这样各忙各的了,她不来我房间,我也没上她宿舍。但是这么过了一星期我也感觉情况有点非比寻常,明明没出工只是单纯在舰上备勤,却好像失联一样全无往来,实在前所未有,所以就又去确认了一次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有没啥我能做的。”

“然后呢?”

“——‘没事不用操心迟些再说我很忙再见’,语速起码有五分之四个阿消那么快,接着电话就挂了。”博士半是好笑半无奈地呵了一声,“那行吧,我就继续在这坐等谜底揭晓好了。”

“不是我说,博士,您可真坐得住啊。”

“这是信任,也是自信。”这位罗德岛的指挥官露齿而笑,比了个甚为欠扁的手势,“当然我们这种做法,对于匿名版的情感区里那些多到泛滥的案例帖子来说毫无参考意义就是了,若按常见套路,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就应该是,蠢笨男方想不起自己做错了啥,死活猜不中人家不愿明言的心思,而纠结的女方则在苦等中越等越气最终爆发以致关系就此分崩离析。”

“行行行,其实我也明白,你俩谁都不会无聊到玩那种冷暴力,无非忍不住白操心一句罢了。毕竟你们这对虽然赔率很低,但算上利息也称得上一笔值得长线持有的稳健投资,所以博士你可别哪天阴沟翻船突然恢复单身……”

“等一下,什么赔率什么投资?”

“龙门那位Missy前阵子开了个盘,主题就叫谁会结……哎慢着!差点忘了,当事人不该知道这个,你什么也没听到,快把我的话忘掉。”原本越说越兴高采烈的大帅哥猛然间如梦初醒,双手在博士眼前连连胡乱挥舞,“岛上谁有能力让人睡一觉就把某些想法丢开吗,调香师?夜魔?直接找嘉维尔给你脑袋上来一拳有没有作用?哎队长的话是真理,我怎么老不长记性……”

“——‘你本来挺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是吧。行了别闹,我已经被你的激进提案直接吓到失忆了,可以吗?时间不早,吃饱干活。”

 

时钟指向下午四点半,博士从他的工位上站起,稍稍活动了一番各处关节,又环顾了一圈冷清的办公室,接着突然啪地熄掉了面前的三连终端屏幕。

这是本舰停泊休整的第二日,不少干员都选择了报备离舰游玩以作小憩,通往宿舍区的走廊显得比往常更安静。

博士的脚步与心情同样很平静,他并不认为自己目前有什么需要担心,但这点与他此刻想见一见女朋友也不冲突。

“斯卡蒂,还在忙吗?”来到某间单人宿舍面前,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舱门。

“等一下。”

房间的主人几乎立刻作出了响应,她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并无异样,然而过了将近一分钟,大门才向旁边滑开一道缝,且在身手敏捷的深海猎人闪出门外后又立即合拢,根本不给人看清屋内情况的机会。

 

“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家进门,我是不是该觉得你屋里藏着别人了。”刚被她推得退了半步的博士不禁哑然失笑。

“乐意的话你就当是那样好啦。”斯卡蒂戳着他胸口皱了皱鼻子,“突然过来干嘛,我记得自己跟你说过最近有事需要独处了,两遍。”

“我的大脑已充分知晓这个事实,又不妨碍我的身体依然很想亲近你。”男人顺势握住她的手,交叠着贴到自己胸前,“事情不要紧吧,有没有时间和我去个下午茶?”

“很要紧,所以没时间。”阿戈尔少女朝男友扁了扁嘴,“你很闲哦?抑或是准备无情地抛下助理在办公室独个儿干活,自己出去潇洒?”

“我的助理这会子估计都已经和他兄弟在科林尼亚的集市上试闻过十几种香水了。”博士笑道,“最近这两个月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的,清闲肯定谈不上,但那些没要紧的杂事哪天做都差不多。怎么样,我们也出去转转嘛,之前就听铸铁说这个城市有一处看夕阳特别美,现在出门应该刚好来得及。”

“听着很吸引,可是很抱歉,我现在真的没空。”仍被按在他胸膛上的纤指稍用力地揉捏了两把,“下次我会主动邀你看日落,看完再请你喝一杯作为补偿,好吗,现在先回去。”

 

“等等——”博士五指一紧,捉住正要从他掌心抽离的清凉指尖,“其实我是觉得啊,我们好像有阵子没深入探讨一些和情感关系相关的话题了,想想不由得还有点怀念某些与你彻夜长谈的过往片段呢。”

原已转过半个身子的斯卡蒂叹了口气,重新面向对方的同时手腕一翻,轻巧地反将他握在掌心,另一手随之柔和地抚上他手背。

“你到底想探讨什么呀,我的博士?”

“也没什么,只不过先前偶然跟人聊到安抚情绪的方式,就回忆起我对你用过的路数可真不少。”

“啊呀,莫非是特地来跟我算总账的?”白发的少女半带认真半顽皮地淡淡一笑,骤然贴近他的红瞳忽闪了两下,“过去真是辛苦你费心了,那我现在再道歉还有救吗?”

“嗨,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确属我做得不好的时候本来不就该我想方设法找补么。”博士从眼角快速瞥了瞥突然搭上自己肩头的那双手,“好虎鲸,除非我的记忆扇区又有所损坏,否则我确信自己现在应该是没什么需要补的锅,但你最近真的很反常,这样下去即使理智再清醒我情感上也难免会患得患失,今天还刚好有朋友提醒我别阴沟翻船呢。到底怎么了,能不能跟我透露一点,稍微一点点就好。”

“我让你不安了?”斯卡蒂略微歪过头,清澈的红眸又眨了眨。

“有点吧。”

“对不起,我不像你那么擅长计划,所以进展没预想中顺利。不过现在应该也快了,再等等好吗,完事之后我会马上来找你告诉你一切。别担心,Dr.,你一直很好,我爱你。”一口气说完之际,斯卡蒂又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捧住他的脸,往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朝有点发愣的博士嫣然一笑,不等他有所反应,旋即回屋。

 

“……嘶,都忘了从几时开始,我以前那只在房间以外跟人家贴得稍近都会害羞的虎鲸就不知哪去了。”博士在原地对着再次紧闭的房门呆立了片刻,摇头轻笑,“也好,至少这下真的安心了。”

他刚转身走出几步,背后忽然又传来舱门开启声。

“博士?”垂着瀑布般银丝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我这样古里古怪的,你有推测过原因吗?”

“确实好奇,但还没开始认真思考,怎么,猜中有奖?我可以立刻开动脑筋。”

“没有,你能不能先不要猜?一点也别去想。”

号称巴别塔恶灵的罗德岛智囊与一脸诚恳的少女四目交汇了片刻,接着微笑点头:

“好,我把程序关掉。”

 

三天后的中午,正在教助理下棋作为工间休息的博士忽然接到了女友拨来的通讯。

“晚上有空吗?”

“有,其实现在就有。”

“半个多月都等了,还差这半天,把你指挥作战时的耐心再分出来点。今天也是常规时间下班吧?到时去找你。”

放下便携版PRTS终端,博士看向桌子对面有着聆听绝技的下属,又坦然笑笑:

“放心啦?我就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嘛。”

“我可没故意偷听,是你们的音量对我的耳朵而言太响了。”极境十分无辜似的耸耸肩。

“怎样都好,总之我相信你的赌局不会输,虽然我们暂时也还没计划过几时让它赢。”

“什……喂不是说好了你失忆了的么,违规泄密的人会被取消参与资格的啊!”

“嗯?你说过什么吗?我只是自己偶然梦见一些奇怪的事罢了。”博士若无其事地挤挤眼,捏着手里刚吃掉的棋子敲敲桌面,“赶紧决定你的下一步,我才好继续讲解。”

 

傍晚时分,卸任本周轮值助理的干员交班离去后不久,一个轮廓大得有些异乎寻常的身影踏入了博士办公室大门。

“离冬季还有好一段时间吧,瞧您这阵势,若换上一套红衣服再加副白胡子,就是活脱脱一个传说中的冰原信使老爷子了。”正坐在茶几边悠闲沏茶的男人顺口调侃道。

“又没人规定只有圣诞节才能收礼物。”斯卡蒂将肩上的大旅行袋卸到一边,再放下手中捆成一摞的盒子,坐到他身旁。

“怎么了?”察觉到一丝非同小可的气息,博士不觉也转过身来,和对方一样正襟危坐。

惯于内敛的红眸一眨不眨地望了他一小会儿,眼底柔情才随着面上微笑一同逐渐浮现:

“生日快乐,博士。”

 

“……诶?”这话来得太过于出乎意料,即使是罗德岛的博士也不由自主地一怔,“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对啊,没人知道,所以哪天都可以。”一脸理所当然的阿戈尔少女靠过去在他面颊边轻轻一吻,接着回身动手解开那一大串食盒,“你想先吃晚饭,还是直接上蛋糕?”

“不是你等一下……”惊讶中的博士仍是半张着嘴合不拢的状态,“什么叫哪天都可以?”

“你每年都那么重视我的生日,应该说,对周围所有干员的生日你都很上心,可自己却从来没庆过生。一次两次还能当作是太忙顾不上之类的,年年如此,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记不起来就算了嘛,这种事情对我又不重要。”

“很重要,人怎么能因为丢失了记忆就把过生日的资格一块丢掉。”斯卡蒂横了他一眼,“我最初考虑的是自己挑个日子,但仔细想想又总觉这样不妥,而且何谓好日子我也没思路。后来想起那次去萨尔贡支援一个和当地武装势力陷入僵局的小队,队长联络本舰请示时,你的回复是,‘如果做什么都有错,那就是什么都可以做’。那么同理,如果不清楚哪一天才对,就当作哪一天都对。”

“这两件事也能算同理吗。”博士闻之不禁莞尔,“不过也好,反正对我而言,是你选的日子就对。如此说来,你就随机挑中了这天?”

“没有,我想的是哪天把礼物准备完毕,就定在那一天,当然还得确认你有空,没空再顺延,很简单吧。”

“简单,简单,简直太有你风格。”刚刚知悉自己确切庆生日期的男人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既然原计划是哪一天都无所谓,用龙门人的话说,长命功夫长命做,你又何必赶工赶得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不肯抽出来,就算不来找我,也用不着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连三餐都吃速食嘛。”

“战线拖得太长被你发现了怎么办,难得我想出一个制造惊喜的点子,而且还是生效机会仅此一次的那种,要是执行失败了我接下来一年都会睡不着觉。何况你这人的脑子好用得可怕,但凡和你接触就有被捕捉到蛛丝马迹的风险,肯定得能免则免。”

“好好,尽快完工的理由很充分,我明白了。”博士说着伸手想去抚摸她的柔顺白发,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压了下来,显然对方目前还不允许他在对话中分神。

“还有。”

“还有?”他眉毛稍扬。

“分别那么多天又不是只有你会挂念我,人家也想见你的呀。”少女小嘴一扁,“礼物没备齐就得每天都一个人待着,我也很急的好不好。”

“是~我知道~”博士无声地轻笑着,张臂将她揽入怀中。

 

相拥的两人贴在一起静静地感受了片刻对方的心跳与气息,接着博士又开口道:

“先吃什么的问题一会再说,还是赶紧告诉我辛苦了这么多天你到底做了些啥礼物吧,我都快好奇死了。”

“一点普通的日常用品而已,既不贵重也不精美,不要太期待。”

斯卡蒂说着便直起腰来,抓过旅行袋放到膝盖上,但在打开拉链前又扭头看向他: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刚得知劳伦缇娜清醒后换上的第一套衣服里有我出的一分力,某人就开始酸溜溜地念叨说他怎么就没有这种待遇。”

“嗯,而且我也记得,当初某人一边整天嫌弃我裹着这身制服像个黑色垃圾袋,一边又只会每月订阅购物目录就完事。”一说到这个,博士又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哎,之前去多索雷斯出席晚宴的那种礼服情况特殊不便帮忙也就罢了,连件T恤都不肯裁给我啊,明明人家劳伦缇娜穿上的可是优雅美丽繁复精致的一整套新装呢。”

“行了行了,不要又在那里表演委屈。”斯卡蒂嗔怪地打了一下他胳膊,“都说了那套衣服又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的裁缝功底只有业余消遣级别,离专精水平还远着。不过好吧,既然有那么怨念,那就让你穿个够,事先说好,不要后悔。”

 

说罢,她唰地拉开这份硕大的包裹,逐件掏出内容物塞到男人怀里。

“短T,短裤,既是居家服也是睡衣,所以就算我不在家你也给我好好回卧室躺着不准老是在沙发上凑合,做了两套方便换洗,不用看我,这么写意的图案我画不出来,必然是拜托夕代笔的。打底衫,用来塞在你的白大褂底下,比你那两件破衬衫舒服,反正你又不讲究专业形象。秋裤,从清流和桑葚那里听来的概念,据说能有效避免你下次再去萨米时又冻掉半条命。还有这套,商务休闲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一个无论跟皇帝还是乞丐谈生意都裹着垃圾袋的家伙做这种东西,大概是因为杂志上穿这身的模特照片确实拍得很帅,虽然我的仿制出品不见得有那效果。”

“哇哦~这实在是……我一时间真有点说不出话来。”博士捧着已经快从他大腿堆到下巴的衣物,感动地凝望着女友。

“与你过往所做一切相比,这算不上什么。Dr.,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我也想让你更快乐。”

“我早已是全泰拉最幸福的男人了。”说到这里,博士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探过头看了看。

“没啦,就这些,你还想要怎样。”眯起红瞳的少女把空旅行袋扔向一旁。

“哦,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这么体贴,会不会连内裤都帮我做好了。”

“……再这样恶趣味我就给你缝个胸罩,然后强迫你穿给我看。”斯卡蒂作势欲拧他耳朵。

“真的吗?你敢做我就敢穿。”男人嘿嘿一笑。

“假的!你敢我不敢,满意啦?”斯卡蒂无奈地白他一眼,“礼物收完了,吃饭吗?今晚食堂有好几个你爱吃的菜式。”

“且放着,感觉你已经快被我气饱了,先切蛋糕吧。”博士笑嘻嘻地抱着他的新衣服站起身,“我先把它们搬进隔壁去。”

 

待他套着其中一件礼物回到外间,斯卡蒂已打开其中一个保温食盒,精美的冰淇淋蛋糕望之令人垂涎。

“哇——”

“慢着,别夸错人,这是安德切尔做的。”阿戈尔少女抬手止住他话头,“中午问你今晚有没空,就是为了确认今天能不能去找那几位甜品大师订做,刚好他有空档接这个急单。”

“很好很好,拉特兰出品,绝对有保障。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连这个也自己做了呢,毕竟也是跟着蓝毒学过两手的人。”

“蛋糕有重要的象征意义,还是留给专业的人来比较好。”斯卡蒂边说边取过另一个稍小的盒子,“但如果你还想要出自我手中的甜品,这里有个没什么保障的新尝试。”

“这是……炎国人的月饼?”博士本以为自己今晚已没法更吃惊,但他似乎错了。

“老鲤这几天不是带着他的事务所办了个应节兴趣班吗,我就去参加了一下。”

“我昨天路过门口时有瞄到你的身影,还以为你是去负责试吃的。”男人又坏笑道。

“你很烦诶,认准了我很馋是不是,那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它们全吃光。”

“哎哎,我错了,再饶我一回。”

 

“不跟你玩闹,再磨蹭蛋糕要融了。”斯卡蒂把月饼盒塞到他手里,又回头去摸蛋糕盒里的配套物品,“你想插几支蜡烛?”

“不是几岁生日就插几支吗?”

“我上哪给你找一万多支蜡烛去?”

“啧,那种史前旧账就别管了吧,日期都随机了,我就不能再随机选个零头数字?”

“随便你,所以到底多少?”

“我们岛上干员的平均年龄是多少来着?”博士望向天花板沉吟了半秒,“唔,24岁吧。”

“什么?根本不止好吗,想装嫩就大大方方装,还找个烂借口。”

“不是,我前后两句话其实没有关系,刚才我是忽然想到,今天不是24号么,就选它了,感觉很合适。”

“哪合适了,要点脸行么,现在还是9月呢,你怎么不选9岁,我明天就告诉巫恋爱丽丝说她们从此可以做你姐姐。”

“我还没说从1096年底出土那阵开始算呢,其实这个选项也不错,好歹四舍五入那同样算一场重生。”

“行,我低估了你脸皮厚度,这下你管铃兰泡普卡都可以叫姐姐。”斯卡蒂边说边往蛋糕上插了两长四短的六根蜡烛并逐个点燃,再拿起他的终端,遥控关灯,“唉,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果有源石技艺该多方便。许个愿吧,我24岁的博士。”

 

一番固定仪式后,两人各自享用着盘中的美味蛋糕,斯卡蒂随口又问:

“所以明年该给你过25岁生日?”

“那不就单调得很无趣吗,我刚才已经想好了,明年我35。”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那后年是46?”

“非得有规律?到时再挑吧,没准我会找那帮桌游爱好者借个几十面骰。”博士边说边顺手抹掉女友唇边的奶油,再舔舔自己的手指,“如果你那么好奇往后的事,我这倒是有个更遥远的——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听很多人说过,许的愿事先讲出来就不灵了。”斯卡蒂皱起眉头。

“本事不足的才爱把一切不幸归于不可知之力,本大爷专职打破各种宿命。”博士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

“行吧,那你说。”阿戈尔少女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语气似是无奈,眼里实则尽写着信任与依赖,因为过往经历与见闻早已表明,她所爱的这个男人并非只会空口说大话。

“我愿与你相伴度过余生的每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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