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万物有灵的秩序起源:读荣格《金花的秘密》

方源野(别鹤)/书评
荣格的《金花的秘密》与他另一部炼金术代表作《精灵墨丘利》是同一个体系。前者根源于华夏黄帝之道家,后者根源于“赫耳墨斯的秘密”。
荣格揭晓“金花的秘密”,找到了个人意志与集体无意识之间的“虚点”:
普遍的个体意志,归根结底是万物权利的保护伞——宇宙母权:它孕育万物,又含于万物之中,所以它体现为大地,如黄帝《归藏》之表达;
虚点,则是能量的流溢过程中,出现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相互抵消的因果循环过程,这个过程会出现权势对普遍权利的侵犯,同时又会激起权利之让渡,组合为对等的权力,来抗衡权势,保护剩下的不可让渡的普遍权利,这就是从宇宙母权,走向世俗父权,又超越于世俗父权,凝聚于“天道父权”的过程。
这种无限制的世俗父权,以个人或少数人的封闭权势聚敛,荣格表达为“近鬼”;而世俗父权走向“天道父权”,则一方面继续保持普遍权利的部分让渡状态,另一方面又遏制了世俗权势的压迫作用力,取而代之一种精神性的反作用力,这种反作用力的“天道父权”就体现为一个民族的主权——同时凌驾于任何内部寡头与外来压迫之上。这就是荣格找到的另一种存在状态——集体无意识——他表达为“近神”。
在荣格发掘的道理中,精神和物质不是对立的,万事既不唯物也不唯心,而是如同陈立夫归纳的“唯生”,超越心物,直指同一个存在——精神和物质只是同一个存在的不同振动频率而已,由更高的振动频率,流溢出更低频率的振动。
中山先生在《民生主义》和《建国方略·知难行易》等若干总结中,提出“华胥(雌灵)—轩辕黄帝(雄力)—礼运大同篇(子女)”的三位一体,正如辛亥革命光复华夏之时,他题词黄帝陵的“世界文明,唯有我先”。这个“先”字,并不是绝对意义的“时间先于埃及、苏美尔”,而是指华夏唯一完整传承了上古起源的、天地人的世界文明普遍秩序,所以作为黄帝子孙的汉民族,历代祖先有“中华、夷狄之辨”,正是从完整的文明,和非完整的文明、乃至反文明的野蛮,区别而言。这个意义的“唯有我先”,是被中断的埃及、苏美尔所无法比拟的。所以《建国方略·知难行易》又言:“自古制器尚象,开物成务,中国实在各国之先。”——这是一句值得倒背如流的金句。究其根源,便是轩辕黄帝,缔造了呈现为“礼运大同篇”秩序的华夏部落联盟之神州,那是地球范围的人类史上,唯一一个从万物有灵的源头活水,传承于历代的存在力量,那种力量也一次次战胜了内部压迫和外来奴役,一次次光复、振兴、演化、进步,并光耀文明于天下、回收文明于世界。
在雅利安世界里,有如同轩辕黄帝在华夏地位的人,便是恺撒。恺撒在埃及斯芬克斯像前祈祷:“狮女啊,罗马不过是狂人的梦呓,这里才是我的现实,在这里我终于发现了它们的守卫者——这正是我的生命中永恒不变的那一部分的影子。”而斯芬克斯,在雅利安上古哲学中,与希腊阿波罗、罗马朱庇特、波斯密特拉、印度毗湿奴,是同一个太阳神。华夏的大量竹简帛书,甚至在文明史上与荷马史诗对标的楚辞,也有大量类似的表述。
毗湿奴里最重要的神祇——雅利安吠陀概要《薄伽梵歌》之“克里希那”,音译就是赫拉克勒斯,也就是赫丘力。无独有偶,恺撒正是在赫丘力神庙对亚历山大的雕像感叹和立誓,恺撒以几十年的大祭司身份写的唯一一部神学作品就是《赫丘力颂》,这是第一方面;
第二方面,恺撒在高卢战纪最强调的墨丘利,就是赫耳墨斯,也即埃及之透特,所以叫“三倍伟大的赫耳墨斯”,其与日耳曼之奥丁,也是同一个神祇。
第三方面,恺撒最推崇的女神,维纳斯/阿芙洛狄忒/福尔图娜(fortuna,命运或幸运女神)/密涅瓦(即雅典娜),又是同一个神祇,埃及大母神伊西斯的变体。
这里就有一个衔尾蛇闭环了——伊西斯和赫耳墨斯,连起来又是阴阳同体的一个专用词!荣格,正是从里面提炼出了分析心理学的“原型”——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英雄与母亲,阴与阳,地与天。
所以恺撒的执政改革,与古代地中海世界的其他征服者,截然不同,他公正、宽容、伸民之权,捍卫各个部落与城邦的自治,大力振拔平民与奴隶,最终也由于他“皆有所养”,惠济广博的改革,而遭元老院寡头封闭集团的反扑,壮志未酬而殉,奥古斯都仅继之一部分,便缔造二百年治世,未竟之业,则终沦于罗马覆灭而半球倒退之中世纪。
再看伊西斯,她的配偶奥西里斯,与酒神狄奥尼索斯,又是同一个神祇,他的变体还有阿蒙,拉,也是太阳神。而作为伊西斯搭档与阴阳合体的赫耳墨斯,正是奥西里斯的主审记录者。可以说,从赫耳墨斯到奥西里斯,又是同一个神祇的传承。酒神狄奥尼索斯(巴库斯)和日神阿波罗,又是同一个原型,在宇宙母权和世俗父权那两个阶段的不同形象,他们都来自于,作为波斯前身的苏美尔的神祇——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又来自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又通过赫耳墨斯(透特)留下了翠玉录,翠玉录(《秘典凯巴林》这本书有解释)之于赫耳墨斯,正如河图之于《黄帝四经》。翠玉录又和《道德经》的原理结构,一模一样。翠玉录流传于华夏远裔——印第安人辉煌文化——玛雅的部分,又以霍皮书和波波尔乌等散卷留存,并保留于易洛魁联盟的轩辕黄帝祭天图中。
再联系到前文,中山先生《建国方略·心理建设》提到阳历之事,阳历难道是依附于闪米特的政教合一体系,譬如“基督教”吗?当然不是,其《内务部编印》曰“新旧二历并存”,并言:“我们的始祖轩辕氏以冬至为岁首,而现今世界流行的阳历,以冬至后第十日为岁首,两者相近”,而之前“闰月一层,不便国家预算”,但用阳历,他仍担心依附于西方历法,故补充曰:“光复之初,议改阳历,乃应付环境一时权宜之办法,并非永久固定不能改变之事。以后我国仍应精研历法,另行改良,以求适宜于国计民情,使世界各国一律改用我国之历,达于大同之域,庶为我国之光荣。”——显然,这种思路是:回归轩辕黄帝的历法之原型,吸取恺撒的《儒略历》之优点,将这两种万物有灵的起源秩序的共同点提炼出来,并与闪米特一神教的“政教合一”历法保持较远距离,这也正是辛亥光复时用黄帝纪年对接1911年的初衷。那么,与黄帝历法接近的恺撒《儒略历》,是按谁的历法进行修订的?正是埃及赫耳墨斯!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恺撒征战高卢时,发现凯尔特人也主祀“墨丘利”,这一罗马的赫耳墨斯?答案是,早年高卢血洗罗马,劫去了罗马城邦与罗马万民法的开山鼻祖——努马之圣书。而努马的精神导师,正是毕达哥拉斯与赫耳墨斯。毕达哥拉斯,则一方面传承于赫耳墨斯,另一方面又传承于吠陀,并且还受到吠陀的变体——蕴含前述“密特拉神祇”的波斯“琐罗亚斯德”的影响,而希腊之赫拉克利特、俄耳甫斯、苏格拉底、柏拉图,罗马之马可奥勒留,也是同样的师承。无独有偶,恺撒的精神传人,以万物有灵多神教,抵抗中世纪闪米特政教合一的最后罗马人——尤利安,正是密特拉太阳神的信徒。这也是为何,恺撒让瓦罗对整个地中海秩序源流进行整理的《神物古迹》,被闪米特一神教的中世纪大力摧毁,一如《四库全书》血洗无数华夏古籍,幸好后者尚有黄帝魂的多次复兴,而前者彻底断代。“瓦罗神物古迹”后续重光之文艺复兴,无论炼金术之牛顿、达芬奇,新柏拉图主义之斐奇诺,乃至将万物有灵重新秩序化于全欧洲的拿破仑,亦早非罗马拉丁之基本盘。
“东方”的黄帝轩辕之道,礼运大同篇,和“西方”的雅利安吠陀、赫耳墨斯哲学,这两个体系,于此构成了阴阳的互补。而由于前者主流完整,后者浪潮破碎,前者又证据确凿地通过“象牙之路”与后者相互影响,因此可以说,黄帝陵上的题词“世界文明,惟有我先”的存在状态,于此显明,前者对后者的内在驾驭,也由此一览无余。
这里面最重要的两点,也是荣格的关注点:一,万物有灵,所以权利天赋,权利遍在,权利长青;二,同样的原因,所以神灵也好,“第一推动力”也好,“历史规律”也罢,并不是依赖于哪个先天命定的先知先觉者,或哪个封闭的悬浮于共同体的僧侣巫师集团,去传达宇宙最高指示、去形塑一个造物主,再用这个本质为教主马甲的强迫力量去施虐于众人。神灵内在于每个人,人人都可通神,人人都可以、并只能通过不懈的行动、合作与斗争,去冲破因果能量的循环,去超越牛顿和荣格指出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虚点”,并最终合为民族内部权利平等、生生不息的主权体,在“集体无意识”中,扩充“个人意志”亦个体权利的最大自由——这也是人类解放的通途。
这也当然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