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者》肆之章（下）
“呦。”
一名黑色短发，披围巾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冷不丁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他此刻正坐在大厅玄关处的一张桌子后，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若不是亚辛有所回应，少年都不知道他是在打招呼。
“呦，卢克。今天轮到你查考勤啊。”亚辛微笑着走到卢克身旁，拍着他的肩膀。
“少碰我，每次都是卡着点，真油。这么懒散的态度，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高级学士的。”卢克用力打走了亚辛的手，用魔力操纵着羽毛笔在他胸前的本子上划了两下。
“哦，不就是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卢克，你竟然附魔打我。真是……” 亚辛搓了搓那只被打的手。
卢克并没理会亚辛的抱怨，而是将目光向亚辛的身后看去，停留在了一个背着包，旅人打扮的年轻人身上。
“这人是？”
“早上好，卢克先生 ，我是露斯伊夫，是来申请外籍学士身份的，亚辛先生是我的引荐人。”少年礼貌的向卢克低了一下头，以示尊敬。
“外籍学士？”卢克半皱着眉头走出位置，面露难色，在沉吟片刻之后，他突然把手搭在亚辛的后背上带着他一转身，两人背对着少年。
“亚辛，潜水器撞进雕像才过几天，你又在乱搞些什么名堂？”卢克虽然在用气声说话，但显然由于情绪比较激动，声音没收的住。
“哦，露斯伊夫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哪里乱搞了？至于吗你。”亚辛不服气的说。
“申请外籍学士是要交研究成果的，这个露斯伊夫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的年纪，而且看装束是个旅人，他能有吗？”卢克反问到。
“唉，现在说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你还是等着看吧。”
“你！”
两人的姿势晃了晃，亚辛用力挣脱了卢克的手，在他诧异的表情中领着少年进入了大厅。
要用四个字形容这里的话，那一定是“乱而有序”了。学士们在大厅里用某种透明材料围出了大大小小的房间，只留出一条通往楼梯的狭窄小路。有几人正在房间里捯饬着他们的发明，看到跟在亚辛身后地陌生人，纷纷投来好奇地目光。
同样好奇的还有汐和少年。明晴左转右转，他们一同观察着路两边的透明房间。
“总管的办公室在第4层，你们就权当参观吧。”亚辛说。
“里面道具的设备摆放的十分整齐。虽然看不懂用途，但这里应该被改造成实验场所了。”汐缓缓地说。
“还真是寸土寸金。”少年感慨。
“寸土寸金？哦，这个词用的好，当时为了可用空间最大化，我们把雕像和喷泉都给拆了。”亚辛说着，手指指向左前方。“你们看，那里就是之前有喷泉的地方。”二人照着那方向看去，果然地砖在那围城了一个圆形。
在亚辛的带领下，少年与汐通过了一层实验层，二层理论层和三层资料层，在理论层的楼梯间，还遇见了正在下楼的露比，她换上了白色的衣服，刚刚清点完顶部仓库的材料。
“四层是一整个大房间，只有总管一个人在，他的衣食住都在这里，所以学士们都叫这层为总管层。你们在门前准备准备，我先去和总管说明一下情况。可别让我们失望啊，旅行者。”亚辛说完便挪入了总管层的大门。
关于待会要汇报些什么，少年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汐，明晴对于一个物体的最高放大指数是多少？”
“嗯…这个机型的话，是10-100皮米左右，”汐回答到。
“好。”少年淡定的吐出一个字。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我知道你待会要做的汇报是什么了，旅行者。这个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真“东西！”
汐兴奋的操纵明晴在空中转着圈。
“真东西么…我只是想提供一个新的角度，路还是要他们一步步走的。”看到汐的反省，少年有些迟疑。难道这个新角度太超前了吗？在思索片刻后，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说，就这样吧，启动明晴的放大模式，自动调节，再把观测点移至表面，待会如果总管和亚辛做不到这个地步，那就靠你了，汐。”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总管的办公室几乎要被数不清的长木桌占满。这些桌子造型优雅，并统一雕刻着奥萨斯的城徽。它们在房间里规整的排列着，其上照明用具，墨水瓶，空白纸张等办公用品一应俱全，各式各样的羽毛笔正同时奋笔疾书着，日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抛洒而入，纸张的“莎莎”声此起彼伏。
“看这架势，怎么也有上百支笔了吧……”少年默数着。
“包括最大个体上的，共有121支。”汐小声的说。
房间的尽头，一张更大更长的桌子横在墙边。亚辛此刻就站在桌旁，信心满满地看着少年。桌后充斥着统一规格的亮紫色圆形魔法术式，这些术式密密麻麻，包裹出一个人上半身的形状。
“我来介绍一下，桌后的这位就是凯普总管。总管，此人就是我口中的露斯伊夫了。”
“初次见面，凯普总管，我是露斯伊夫，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旅人。来此申请外籍学士。”少年礼貌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嗯…………亚辛已经告诉我了。”一个男声从中传出，所有术式在瞬间往远处一列，暴露出凯普饱经沧桑的容颜。本以为亚辛口中的总管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或老奶奶，但现实与想象不同，首先映入少年眼帘的就是那一头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就像用了多年的老拖把一样长短不一的披散在肩上。凯普正挤眉弄眼，怪笑着看向少年，他的下巴颏高高地翘起，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了，所以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他表情诡异，给人一种疯癫的感觉。少年不由自主地摸了下下巴。这人简直满足了110100001101对一个疯老头子的全部想象。
“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个疯子对吧？呵呵……一般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这么想。”凯普轻笑着说。“嗯…咳咳……”他咳嗽了几下，用手招呼少年靠近一些。
“其实当个疯子挺好，疯子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疯狂，不像教会里的那些傻子，做蠢事也不自知。”凯普的眼神轻蔑，语气也充满了不屑。
“那么，露斯伊夫，你今天要展示些什么？”凯普发问。
“展示一种认知世界的方法，凯普总管。”
听闻少年发言，凯普的眉毛揉在了一起，把目光转向了亚辛，而亚辛只是摇摇头。
“嗯…咳…嗯……你暂且说说看。”凯普将信将疑地示意少年继续。
“亚辛告诉我，法术的力量根源来自于想象。想象中的细节越多，术法也就越强。因此，即便是相同的魔法，释放出的结果也因人而异。”
“不错。所以呢？”凯普追问到。
“所以，想象是基于现实的，因此一名法师对于事物的理解程度会极大的影响他的实力，相信这也是学士们做研究的根本原因。”
“嗯………”凯普对少年的分析表示认可。
“凯普总管，您试过把一件东西放大了看吗？”少年试探着问。
“当然，不然我老眼昏花的，还怎么处理文书？”
“这种程度太小，您可以在日光下试着再放大看看，比如我在路上随手摘的这片叶子。”少年拿出一片树叶递给凯普。
“太小？”凯普接过叶子，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圈术式。
“我看到了这叶片的脉路，它们一片一片的，大小不一，纹理也不相同。”凯普说。
“还能再放大吗？”少年问。
“再放大？不能了，这已经是老夫的极限。亚辛，你试试。”凯普把树叶举至亚辛面前。
“哦，这个……惭愧，我也做不到。”亚辛不好意的笑了笑。
少年见状，便明晴放在桌子上，从凯普手中取过叶片放置在明晴的正下方。
“凯普总管，请您把眼睛放在这里察看。”少年指了指明晴表面的一个透明处。
“这！嗯……这是……什么？难以置信！”凯普睁大了眼睛，身旁的术式几乎同时消失殆尽，上百根羽毛笔硬生生倒了下去。他先是左右拖动树叶，然后又把树叶拿开，直接把手放在了下面，之后又揪了几根自己的头发拿去看。“不可能！”凯普像疯子一般，几乎将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放在明晴下面看了一遍后才有片刻停歇。随后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小刀，眼看就要向粗糙干枯的手指割去时，拿刀的手被亚辛一把抓住了。
“总管，不管您看到了什么，请冷静一下。”亚辛一脸震惊的看着凯普。他从未见过总管如此疯狂过！
“嗯…………”凯普深出了一口气，将小刀缓缓放下。
“露斯伊夫，现在你就是奥萨斯的外籍高级学士了，在城市时每旬薪水25银币，旬末发放。你若不方便来拿，让亚辛给你带去也行。其他权利都在这书上了。”凯普的手颤抖着，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和一支胸针扔在桌子上。“拿去吧。”说完，他便抬头望着天花板陷入了呆滞。
“这东西竟有这么神奇？”亚辛见状拿起刚才那片绿叶放在明晴下仔细观察。“哦………”一声惊呼后，他接下来的行动与凯普之前别无二致，只不过这次是少年出手制止的。
“亚辛先生，不管刚才看到了什么，你冷静一下。”少年抓着亚辛拿刀的那只手说。
亚辛这才如梦初醒，一脸彷徨的看着之前观察过的物体，陷入了迷茫。整个房间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少年伸手取回明晴，否则待会恐怕拿不回来了。他将书收进包里，随后拿起胸针仔细观察，其花纹款式与亚辛的那支一摸一样。
“露斯伊夫，你待会把原理给亚辛交代清楚后就可以继续忙你的事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话要和亚辛说。”凯普终于回过神来，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好的，凯普总管。”少年领命转身离开，回到了总管办公室的大门前。
“旅行者，你现在感觉如何？”汐将明晴变化回了默认形态。
“感觉……我好像还真是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啊......”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回想刚才的所做所为，一种说不上来的慌张感涌上心头。
强制冷静生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