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积埋千古之业（上）【纳西妲×空】
“你……你记起来了？！”在钟离带着云淡风轻笑意的眼神的注视下，派蒙瞪着双眼惊呼道。
“嗯，玉京台的误会，送仙典仪的操办，群玉阁的大战……可真是记忆犹新啊……”空双手叉腰，往事如数家珍。
“哦？看来的确不出所料。”钟离右手扶颔，看上去并未有所波澜。
“璃月的记忆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想必是那团元素力的作用吧。”空看向钟离，寻求确认。
“旅者果然才思敏捷，想必已是略晓一二，”钟离点头回应，“不过此地并非议事之所，诸位还请到堂内详谈。”
众人步入往生堂大厅，冬风随后将门扉带上，往生堂门口挂着的灯笼被吹得忽明忽暗的，像纳西妲眼里闪烁的微芒。
钟离示意厅内诸位侍者退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说道：“千年以来浮世沧海桑田，奇闻异事我亦屡见不鲜，此番情景在仙人和璃月众生中也并非亘古未有之事。
“据我所知，凡是生灵，接触全新事物[新知]时皆会消耗自身[智识]，所谓[智识]，大致便是你们方才所言中的[知能]，其来源于我们的记忆与愿望。
“失忆是[知能]消耗的表象，追根溯源其由更为复杂的机制所主导，扼要而言，被消耗的[知能]由两部分组成，其中大部分会用于意识正常秩序的维护，以避免[新知]的进入造成的思维紊乱，这部分记忆环绕包裹于[新知]周围，释放出部分[知能]，此时意识无法对其进行调用访问的操作。
“当然，这部分记忆的状态改变在一定条件下可逆，其中的原理是[置换]，通过输入具有相似[知能]的记忆便可恢复。旅者虽然并非此世之人，失忆之由亦异乎寻常，但究其根本实则别无二致。”
派蒙听罢，失落地摇了摇头：“虽然平时钟离说话就文绉绉的让人听不懂，但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次听不懂好像不太一样……”
空尴尬地笑笑：“派蒙你应该没错……这应该是须弥教令院学者论文的风格吧……满篇的专业名词，让人看不懂……”
“没错，教令院是有这方面的研究，这些名词的确也都有明确的定义，但对于其背后的机制能有这样一套自洽的模型……岩神前辈还是第一个……”纳西妲在世界树里找寻了一会儿，其中并未有类似的理论，“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只长鬓虎突然闯入了一群小狐狸里，为了保护其他的同伴不受到惊吓，其中的一部分小狐狸会把长鬓虎包围起来，其他小狐狸喊它们，它们也不答应，这时候突然加入了几只相似的小狐狸，它们对原本包围在长鬓虎周围的小狐狸说：‘好啦，该轮到我们啦’，这时候原本的小狐狸就又可以自由活动了。”
“记忆的真相一直掩埋于时间之内，时间的跨度会让无数事情明了，我也只是活得久了些，总结了些规律，占了便宜，要说研究，我还比不上须弥几十代学者的努力，有了他们的协助，这才得以发掘。”钟离并未感到自豪，该说还得是磐岩么，万事万物都可如此冷静。
“原来是这样啊！类似于兰那罗那种吧。可是钟离，旅行者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有记起你么？”派蒙两手一摊，提出异议，“还有，一开始碰到温迪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不就和刚才所说的矛盾了么？”
“派蒙所言极是，那请问旅者是如何记起那位酒鬼诗人的呢？”钟离双臂抱胸，并未有慌乱的神色。
“唔……我记得……当时旅行者还昏迷着，卖唱的好像是念了个什么咒语，然后嘛……又往旅行者的身体里注入了风元素力什么的……之后他醒了，就记起来了……”派蒙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也不知道重点是什么。
“等等！派蒙，你刚才说温迪干了什么？”纳西妲原本正沉思着，一旁的空突然冲了出去，抬头一看，看到空突然抓住了派蒙的双肩，紧盯着派蒙的双眼，派蒙一惊，眼神被空炽热的目光赶向一旁，脸也不经意间红了，纳西妲小嘴微张，愣了半晌。
“呀！干……干什么呀？他不就是念了个什么菠萝菠萝蜜，然后往你的身体里注入了风元素力嘛……有什么……啊！对哦！钟离也这么干了吧！”派蒙突然醒悟了什么似的，和空一齐看向了钟离。
“没错，接下来便如旅者早前猜测的一样，元素力也可用于记忆的[置换]，不过这种[置换]又有所不同。
“在寻常的输入相似[知能]情况下，记忆得到[知能]的补充，从而得以再次访问调用，而元素力可以使其被激发，此时的记忆能够达到较高[知能强度]并且脱离束缚，从而得以恢复。
“同时还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与神明有关记忆的[知能强度]更高，需要神明的纯粹元素力才可得以[置换]，至于多余的元素力，则会参与[置换]其他与该神明统辖地区相关的记忆。”
风随着钟离的话而停息，往生堂门口的灯笼晃了晃，停了下来，烛火亮得更用力了，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星星点点的，照亮了璃月的一角。
空气里又是一阵沉寂。
“你们……听懂了吗……”派蒙颤颤巍巍地问道，空在一旁也是呆滞着，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不解。
“唔……类似于这次来叫小狐狸的是巡林官，这巡林官不只喂给小狐狸食物，让小狐狸可以快速逃脱，并且会在原地留下一处栅栏，看住长鬓虎，至于多余的巡林官，则会去找和小狐狸一个族群的其他小狐狸。”
“那……纳西妲？”空转过身面向纳西妲，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来吧。”
纳西妲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满心期待，手上渐渐凝聚起草元素力顺势推入空的身体中：“愿蔓草终至星辰。”
空的眼神再次迷离些许，片刻过后又再一次站定，身上的饰品散出的金黄静静地亮着，像往生堂门口灯笼的火光。
“记起些什么了么？”纳西妲着急地询问道。
“额……”空皱了皱眉，用力地回想了一阵，“提纳里……赛诺……迪希雅……然后……好像没有了……”
钟离听罢难得漏出了吃惊的神色，腹诽道：“这个顺序……不好……难道是……”
“诶？怎么……”纳西妲不禁有些失落。
“是不是用量不够？再试试呢？”空看到纳西妲垂头丧气，一下子慌了神。
“嗯……好。”纳西妲手中再次凝聚起草元素力，推入空的身体中，“愿蔓草……终至星辰！”
往生堂门口的灯笼还是那般亮着，没有风的夜安静得可怕。
“记起来了么？”纳西妲抱住空的双臂，眼神在空的脸庞上游走。
空的眉头皱成一团，挣扎的许久，最后还是泄了一口气：“抱歉……”
“为什么……”纳西妲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地摇着头仿佛拒绝接受，手上再次凝聚起草元素力，“再……再来一次？”
“不必了。”钟离突然开口，阻止了纳西妲。
“为……为什么……”纳西妲眼角一酸，身体不由得向后一倒，连退几步艰难立住，看了看满脸自责的空，又看了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的钟离。
风可算是刮起来了，往生堂门口的灯笼在风中凌乱，烛火在起伏摇摆中苟延残喘。
“布耶尔，我们借一步说话。”钟离蹙眉沉吟半晌，挥手示意纳西妲来到另一个房间。
“岩神前辈……这是……为什么……”纳西妲的大脑嗡嗡地响，所有的力气都被用在把泪水憋回眼角里，腾不出多余的来思考了。
“布耶尔，刚刚我对于记忆的机制进行了部分阐述，但从旅者的状况来看需要剩余部分的解释，可这会有些残酷，你……”钟离沉稳的双瞳中意外地流淌出汩汩的慈祥，右手搭在纳西妲的左肩上，默默地支持着纳西妲。
“没事的……岩神前辈……你请说……”纳西妲紧闭着眼睛，想要从视觉上逃避这一切，但还是在耳旁为真相留下了一条小径。
“既然如此……那好。之前我提到，被消耗的[知能]由两部分组成，而这另一部分会通过[湮灭]的方式释放自身全部[知能]来与[新知]对抗，其量级与[知能强度]与[新知]的理解难易程度成正比，这部分的记忆将会以永久遗失的代价提供吸收[新知]的所需[知能]。
“旅者所接受的[新知]大概非常难以理解，因此，所需的[知能强度]必须足够强大，也就是说这部分的记忆必须足够重要。如此说来……你在旅者心中应该就是这最重要的存在吧……”
“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小狐狸会直接被长鬓虎吃掉，这样长鬓虎就不会去打扰其他小狐狸了，至于被吃掉的小狐狸和长鬓虎的大小相关，对么？”纳西妲悲哀地给出了比喻。
“嗯，你果然和她一样爱用比喻啊”钟离点点头。
“那……这个过程……可逆么……”纳西妲有气无力地问道，瞳孔暗淡而离散，两肩塌了下去，双臂无力地垂下，眼角已经可以窥见些许泪光。
“不可以，整个过程由[新知]的具体性质决定，旅者他……没的选……”钟离没有选择给纳西妲希望，毕竟这个现实就足够令人绝望。
纳西妲低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身体不停地颤抖，钟离叹了口气，拍了拍纳西妲的肩头，迟疑了片刻，走出了房间。
寒风砰的一声撞开了窗户，呼啸着，神似命运的讥笑，纳西妲的秀发在风中乱舞，尽显无力与渺小。
纳西妲喉咙上提，哽咽感瞬间袭来，牙齿紧紧攀住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记忆的机制如此，情有可原…但我宁愿……
“在你心里，我宁愿……
“没那么重要。”
突然一个泄气，一切努力前功尽弃，化作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等等……也不对……我应该高兴才对……
“但空他记不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没有那些我们共同的记忆……我在空的眼里……是否还是那么重要呢……”
往生堂门口的灯笼熄灭了，它被初冬的寒风冻结，稀拉拉碎了一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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