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暗鸦之主.克拉克斯》合集2
菲丽妮娅这生来的好脑瓜已经被她的复仇欲给糊住了。如果她脑子算清醒的话,那她就不会在炸弹引爆之时傻站在爆炸圈里了。菲利尼娅在这场自由解放运动中已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她想见证那些压榨他们的吸血鬼受到惩戒,她也更想亲手按下引爆键,来看着那些明焰吞掉她的仇人们。
高塔上的一间行政办公室让她看到了无与伦比的广场俯景。大楼的工作人员都出去参加游行了,所以没人会发现她的。那在长街另一端的克拉克斯雕像正会意地盯着他,好似已看清了她的藏心把戏。
挤在人行道上的万数号人,涌进了车行道。交通业务在这一天都被令停了。除了关键职工外的所有工务都被倒为了一班。受到了这种自由小利的人们变得欣喜若狂,他们在这种没有什么亮点可爆的无聊活动里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旗帜,一边又在那里欢呼雀跃着。长期以来,基瓦赫兰和救赎星就是两片无乐之地。革命都过去三十年了,可他们的人民现在才学会享受自己的生活。他们的幸福虽为真实,但却扎根于无知。他们没有什么喜事,没有真正的自由,更没有真正的快乐,除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能活过一天后,他们也没啥乐子了。他们,都被老板画的大饼和做工间狭的片刻暇时给骗住了。
“真是可怜,”非利妮娅低声叹道。
简乐自克拉夫街巷撺起,高涨的欢呼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队伍。前场的游行乐队绕过了雕像底座,‘流’过了自由广场。
乐队拐上拥挤的马路,径直朝她走来,他们廉价的量产乐器,正在一个劲儿地在合奏着泰拉精曲。虽说他们头戴糊状纸帽,身着廉价的‘华服’,但他们在大路上组成的行进乐阵投举出来的傲气,可是一分也没有弱过。
人们的欢呼声在乐队经过人群那刻时变得更响了,甚至都盖过了合奏的军乐。在乐队身后行进的是圣兽兵团的战士和一队机械教的半械部队,他们鲜红的制服和锃亮的黄铜件在基瓦赫兰灰暗的天色里显得很是亮眼。菲利妮娅看不上他们。她的眼睛望向了队伍的更远处,盯上了那些政治首脑。
正儿八经的行会老爷都没有参加这次活动。上面的人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只有那些卑官小员、行会后浪,或是小家族成员才会参加这类尬活。他们低下的权位与她无关——因为这些人也都是群以他人性命玩权力之游的行会奸人。
此时,行会的前排队伍已经走过了雕像。菲利尼娅举起了她的望远镜,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行会的队伍走起了简步,一些年轻的行会后浪从仆人提的篮子里拿出一把把稀见的巧克力糖果扔了出去。他们挥手大笑,却不知这是菲利妮娅为他们慷慨相送的最后时光。
“给我炸,”她对着衣领低声说道。
流明塔内轰出了一发长续火拳。突然断裂的金属轴,让弯转塔身就像是一个在模仿昏厥的小丑一样翻倒在地。她笑看着被爆炸带走的黑色尸骸。爆炸带给人的一瞬快感,似是一种烈性异物的爆发,短暂如火,转瞬即逝。一团烟尘在广场上空升起,在声声尖叫的作用下被举过了天空。
现在没有音乐了。
一阵尘土沿着道路滚滚而下。菲丽妮娅失望地离开了,这场骚动的后续,她已经看不清了。
克拉克斯古铜色的脸茫然地看着这场大屠杀。它没有看到破碎的尸体,也没有看到惊慌失措的人群。它没有看到一位离开办公楼的女人,消失在了这场混乱之中。
一圈互接的防暴盾墙围住了爆炸现场,每个盾牌的背后都有一位匿名突击队员做支撑。
首席执法官迪奥丹·坦萨特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紧锁着盾牌的队员,眼睛直盯着他的脑袋。首席执法官皱起皱眉。
黑脸自言的执法官,从长衣里翻出一个双头天鹰章,供其详证。从盾墙后面走出来的突击队长,检查起了鹰章。他那高高的白色头盔已是满覆灰尘。
“我是首席执法官迪奥丹·坦萨特。”坦萨特说。
一个挂在突击队长通讯包软线上的镜头装置,用微弱的激光断续地激活出了徽章内部的全息符文。权威之标在两人中间的空处滚动少时后,又灰溜溜地滑走了。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先生,这里的安保工作忙得很啊。”
坦萨特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突击队长转身让位。他的人打开了盾墙,在放进执法官后,又顺溜地合上了盾牌。
执法官回头一瞥。对着他们心骂了一句‘白痴’。他这张老脸和这身皮对他们来说“那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重力发动机嗡嗡作响的机械检察官早已就位,他悬浮在废墟之上,拨弄着吸引他多位复睛的建筑残片。此起彼伏的多节义肢飞奔直下,看着就像是一台收割机,或是一只织网蛛。
生来就受四肢之限的坦萨特,因用来走路的家伙只有这两只套着旧靴的肉脚,故而不得不在这片长满人骸之花的炸岩堆上择路而行。
他让那些尸骸碎块沾到了他的鞋底子上。正当他正边骂边掸鞋底的时候,带着袍下飘出的阵阵热金属味的机械检察官,也漂了过来。
“首席执法官迪奥丹·坦萨特,你可终于来了。”
“我在穿过警戒线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坦萨特抱怨道。
“他们没有让你通过吗?”检察官面无表情地问道。他们可是你的人。”
检察官没有名字与性别。事实上,坦萨特并不确定这幅壳子是否为一个独立人格——他对这个词的用法十分广泛。它的合成声音缺乏感情,让人无法判断它之所想。他讨厌和机械打交道。同他们讲话是无法拐弯抹角的,这比语音通话和短信交流还要糟糕。他早就决定好要赋予给它一种自鸣得意且高人一等的优越语气。这似乎很合适。
“他们让我亮出证件是为了向公众展示的。”当他的团队在受到了外部人士的批评后,他还是会出面为自家人辩护得。
“这个地基是安全的。不过干出这样的活也是稳赚不赔了。”在他们谈话的整个过程中,检察员不断重复拨弄着地面。它没有什么工作助理,但却有着一群围绕在身边的伺侯颅骨。
“太少了,太迟了,”坦萨特咕哝道。“在这该死的炸弹爆炸前,高塔保安都去哪儿了?”
“这片区域在游行前的一小时进行过一次排查,什么也没发现。”检察官说道。
“排查得怎么样?”坦萨特问道。
“这事是你的人干得,可不是我的人。”
坦萨特摇了摇头。他缩进了他的长式大衣里,环顾起了广场。该地区的电力已经被暂停,附近的工人也被疏散了。在没有了赫瓦基亚工厂的持续供热后,这颗星球的天然寒气也开始自在地撒起了欢。
"它是被放在流明塔上的。他指了指现在还被雕塑挤占的地方。
“一个显而易见的正确结论。”检察官说。
“在这次安全检查中,这塔没有被检查过吗?”
“我建议你寻思一下我之前说的话,首席执法官。”
“但它呢?它真的被检查过吗?”
“当然了”。
“那最后一次呢?”问话的坦萨特环视起了广场。“因帝皇驾临而发生的恐怖袭击。而且这种威力的爆炸物,也只有军用炸药了。”
大脑灵光一闪的检察官,道出了答话。“据市区统计员记录来看,高塔大门最后一次被打开的时间是在17天4小时12分钟之前进行的例行维护节点上。所以我估测,这个爆炸物很有可能是在那之后被放进塔里的。”
“传感警报器是可以被糊弄过去的。”
“你的人也能这么做。”检察官道。
坦萨特皱起了眉头。他躲开了一个伺候头骨。那从头骨舌根处伸出的精工金属钳,正夹着一个血淋淋的样品袋。他穿过地面来到爆炸口的边缘。流明塔的底座已成雾化。留下的也只有这个呈陡锥状的两米深坑。碳化建材和碎石块被整齐地排列在坑的周围。附近的建材都碎了一地,而更大的残骸则散落在了它们周围,先是被爆炸掀起的混凝土板,然后是从洞中散落出来的拳包碎块,它们随着身距的推进而越变越细,直至化为广场建筑的外墙之斑。碎片们组成了一个外边参差不齐的粗劣椭圆,这是不同密度的建材受毁的后果,亦有可能是聚能装药被使用过的铁证。这很正常。在物理学上也很有讲究。
坦萨特凝视起了爆炸坑。城市的地基很厚实。 基瓦赫兰的地基是古代矿坑上的一处浮岩混凝土表皮,那炸弹对地基的影响也不过是轻微一陷。坑中的熔组光纤仍在闪闪发光,那原本用于流明塔的亮光现也渗进了这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去了。
“自外去看的话,这炸弹其实是被人给推进光学管道里去了,虽说看不见但也摸得着。难道他们就没想过要检查一下这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检察官说,“我对安全检查的定义向来都是草草了事”。
坦萨特板了板他的嘴。今天他不会再搭理检察官对他的各式玩笑了。“坑深至少有一米,当然也有可能更深。这炸弹威力真不小,能炸出这么一个深坑。”。
“依我来看,这个恐怖分子是想要造成最大破坏的同时,又想着要避免大量的以外伤亡。”检察官道。
“这场事故已造成五十六人死亡了。”坦萨特说。“这就是对于大量的定法”。
“但是,ta的目标是这些参加游行的行会分子。在这一地区,还有很多花样百出的炸弹埋伏点。它们可会增加不小的伤亡率啊。”
“这是场大谋杀”。坦萨特扫描了一下粘在地上的残破肉块。“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这些人。这些可怜的混蛋都是些行会的人下人啊。”
“我推测,嫌疑人会把他们列为有价值目标。也就是说——行会就是他们的大目标。”
‘突突’走开地检察官,开始拨弄起了另一处地带。
“为什么?” 检察官身后的坦萨特高呼道。“为什么他们不去炸你?那么多人都认为,机械神教才是他们的万痛之源啊。
检察官自原地安详转身,他那仍在摆弄着地面的附加手臂,把真相的碎片一个接着一个地装在了自己身上。而那一块块的骨头与碎石也尽被骇人之仆放进了它们的随身袋中。
“我们只会追求最高效率。而幸福指数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组关键的计算素数。”
“但还有其他势力的人士认为你这神职身份破坏了这个世界原有的均衡,”坦萨特道。
“那就是无稽之谈。如果机械教有摆脱科技行会的想法,那也不成问题。如果这里人民要抱怨的话,那他们应该去找原体才对。帝国之权在尊主克拉克斯的要求下,转交到了机械教的手上,但转接条件就是将现有的科技行会之权分流到吾等麾下。这样的安排正合我意。各行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我们不是。让行会继续存在下去可以让我们获得更好的技术交流。虽然他们在科技上在大不如吾,但同行会交流可以让我们有机会学到我们所没有的技术。我们可不希望这些技术会因清洗之难而就此消逝啊。”
走过了陡峭路面的坦萨特接着回道。“是啊,但他们却没有同你们分享这些技术。”
“你是在指责机械教的作为不当吗?” 检察官问道。“你说的这话可是违反了我们对这个的最高权利之约与条款的。”
“我没有指责你什么,”坦萨特说。“不管怎样,我认为这不是你同类的所作所为,神甫。这次事件另有他人指教。甚至已同之前那十几起谋杀案有了——”
“算上这回,十几场袭击都有了。”检察官说。“这是一场搅有政治要素的行刺。”
“已经是十几次了吗……”
“破坏行会财产,远程攻击数据网络。这么一系列袭击下来,他们为什么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呢?”
“这是因为他们确实有自己的诉求。”一个低沉且不近人声的声音荡了出来。一名军团士兵从科拉克斯雕像周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那前一会儿还没有什么人的暗处,后一阵,就冲出了一位两米高的陶钢战士。
坦萨特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之前多次亲眼所见了暗鸦守卫那不可思议的隐身之力,那他一定会被这次军团士兵的出场给惊掉下巴的。
他不显眼的军衔纹章表明出了他高贵的军团衔位。这可真是件坏消息。傻里傻气的坦萨特在挨骂之前就合好了他的嘴。“我正想说我们该在军团介入之前就了解此时的。”
“我想说的是,你这话说得太迟了。”军团士兵道。
全副武装后的暗鸦守卫开始了对天顶—312号的打击任务,由一队公航巡洋舰组成的先头部队,率先抢滩布阵,稳歼多敌。而那置身事外的芬克现在也只得在宋河号的指挥甲板上眼巴巴地干看着——他的舰队现在都成了给暗鸦守卫掩护打杂的小役了。千月在数周之内是无法列为上等御阵的。虽说他们打出的实弹在接近帝国舰队之前就已被轻而易举地拦截下来,但他们手下各式的光能武器却能以雷霆之击,在舰队中炸出阵阵光团。被卫星和军团夹在中间的第二十七远征舰队受到了极大的重创。闪耀的虚空盾们变成了三色光圈,照亮了这万里广阔的黑色虚空。
除了观察战况和准备反突围作战外,芬克几乎是无事可做了。
他的炮长们正在一刻不停地发射着反导武器和精制打击光束。舰内鸣笛作响,弹药将至罄缺。掌握高权的军官们,在这必要时刻已重新安排好了资源,他们下令对火炮甲板进行微度轮改,以补充急需冷却或缺乏补勤的炮位。在芬克之外的五十艘战舰上,这样的情景也同在上演,勇敢的舰长安若泰山,而他们的船员则都在尽职于自己的本责。充满迫意的交战之光很是活跃,但稳定安和的号令低语却平静如初。尽管战争光暴席卷了整片宙域,但这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啥太大的危险。
芬克的指挥宝座前有两个全息投影仪。一个是星区略视图,一个是克拉克斯的实机战斗影像。这在星区图中穿行虚空的千月,实则有着在常规轨道上螺变圆椭的本事。联合政府的战舰按兵不动,重整旗鼓的他们提防起了似要对二号卫星下手的芬克。第二十七舰队陷入了拉锯战。芬克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他出乱子了,那这场行动也就彻底黄了。如果联合政府的舰队不屈于远征军火力的话,那它就别想着再进一步了。
这位海军总长想起了那些如自己这般盯屏,思索的敌舰同胞。数千年的各自发展使得人类文化出现了隔阂,但令人惊讶的是,大多数的分支血亲其实同泰拉本宗的文化相差无几。虽说这其中有着些许极端的亲族,但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也只是从泰拉飞出的万千分系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族亲都留有人貌。他们会像人类那样感之所触、思之所想,战之为民。而他们血脉里暗藏着的共通之血,则会让他们不由地对敌人心生同情。
芬克希望克拉克斯这次任务能够成功。如果联合政府的舰队能够以往的态度转而投身与帝皇麾下的话,那就更好了。芬克和科拉克斯一样,他也希望卡里奈能以一个远亲居所的身份来加入帝国,而非是一片死寂之地。
出于同样的原因,芬克知道这件计划是行不通的。科拉克斯施展出的畏人之力也只是想告诉对方自己绝不是一个只会‘偷鸡摸狗的贼’。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只是会让敌人的反抗之心愈发地坚强罢。对科拉克斯来说,伟大远征带给他的好处不言而喻。吃百家饭长大的暗鸦之主,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他不明白这些身处逆境之人为什么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眼中唯有帝国真理。芬克的一束直觉告诉他,克拉克斯很难去同情那些与他意见相左之人。克拉克斯不知道,虽说帝国真理有着较强的主观性,但它也不是绝对的。这就是原体的弱点。不论天顶星—312下场如何,自此之后的千月是不可能再有归降之人了。
不过这些话可不兴说啊,无论是对他最信任的顾问还是最亲密的挚友。维护自身形象是每位指挥官肩上都负有的重担。当他看着克拉克斯舰队穿过天顶—312的能量护盾,又如褪去万颗草种的地皮那样卸下了暗鸦守卫的登陆部队后,他终是忍不住地怒啐了一口。
由登舰鱼雷、炮艇和突击艇组成的联合编队穿过了一个个被摧毁了的防御卫星,而军团的黑色之舰则在不断地对居住卫星上的主炮阵地施以打击。
天顶—312的末日要来临了。
身负雷霆之怒的黑甲杀手们,降临了。通过大规模空降突袭参战的终结者‘解放军’们,很快就完成了对卫星外层的对接环争夺任务。在他们身后,由克拉克斯亲率的万千将士涌进了天顶—312的内区,开始突进歼敌。当局虽是下达了保护人民的命令,但在如此猛烈的交火中,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数千号人已经阵亡了。装甲车穿过了住宅区和公园。森林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就连那被毁的坦克里都流出了人工海的海水。
天顶-312也有它美丽的一面,只不过它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被摧毁了。帝国在烈焰之亡中宣告了对它的最终判决。
在成型的静态战线守住码头后,暗鸦守卫的猎手们也纵进了这座城市的深处地带。别看天顶星-312的防御部队人多势众,但当他们真正面对阿斯塔特军团之时,留给他们的也只有身名两败的下场了。任何发生交火的地点,都会以联合政府的武装被全歼而收场,军团扫荡的步伐,让一双双陶钢靴从被爆弹打碎尸体旁擦身而过。
帝国方在进攻开始后的一个小时内就拿下了半数城区。不久之后,又因第二次突袭作战占领了这座卫星的虚空内港,为军团在城市外区打落脚点。
是时候派出圣兽兵团了。
一艘配有轻武装的运输船呼啸着驶入了阳面机库。咆哮的等离子射线炸毁了在码头争夺战期间产生的残骸。运输船停在了破碎的加油架上,它的舷梯砰地一声落进一大片散开的钷素里,暗鸦守卫的盟友们冲了出来。四队从整齐的军列中散至各处的精装攻坚小队,为机库组编了了一道防御警戒线。
凯乌斯·瓦列里乌斯团长认为自己该当身先士卒。当最后一批登陆部队还在行进时,他的靴子碰到了裂开的甲板。如果他的副官没有对他立起坚心,那他估计早就亲率部队去发动第一波攻势了。
瓦列里乌斯在甲板中间停了下来。战士们从登陆器中涌出,在团长身边站定。大半着陆平台被陨落的敌方虚空舰占据,到处都是被什么问题肢解的碎尸。火焰鼓动空气,炽热的金属浓雾弥漫四周,各式武器在墙上刻出独特的烙印:热熔留下钢铁溪流;激光钻出齐整精确的圆孔,碳点拱卫四周;等离子则如太阳般爆裂开来。
第二艘运输船自外轰然而至,荡悠在一个被碎片堵塞的着陆垫上,细落在了一片烂挡板和废缆堆之中。把绝缘纤维和破絮卷成了一股旋风。
一条可以俯瞰机库的交通管制长廊道,有着可以从虚空一直延伸到内墙的玻璃窗,其上的防御卷帘除去一些故障单位已全部落下。在被千疮百孔的玻璃窗后,正移动着一些与道面不相称的重甲单位。几扇窗户被其震。廊道之壁也被它们的熄烟给熏脏了。
“米隆提乌斯,”凯乌斯叫来了他的侍仆。“跟着我!”
“是的,长官,”一个矮个子小跑着走下斜坡。他穿着一套没有军衔章的军服,肩上扛着两支激光枪,右手上还晃荡着一个团长的个人物品袋。
“我们该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军团还在等着我们呢。你也要一起来。”
“是的,长官,”米隆提乌斯说。
凯乌斯带着米隆提乌斯,穿过了这片弯曲的甲板。
一位孤身在'开门'前站岗的军团哨兵,挥手允许了凯乌斯二人的通过。他们走上了一条通向廊道的楼梯。
管制长廊道受到的远比在外看要严重的多。一半的灯器惨遭破坏,濒死机械喷出了火花。一名死去的军团士兵躺在了地上,他的胸甲和喉甲被一把缓冲枪给击碎了。他的盔甲上缀满了针弹。十几具卡里奈人的死尸为这名战士的死付出了代价。他们躺在那里,摆出了各种死亡的姿势,外伸胳膊的,下巴弛瘫的,眼睛发瓷的,这里都有。碎片手榴弹是在此比爆弹枪杀敌还多的大功臣,但它们附带的爆炸波也破坏了这里很多的机器。廊道上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坏血烂肝熔铁味。闻得此味的凯乌斯用一个拳头捂住了他的嘴。本想着要拉起呼吸器的他,但为了顾及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形象,还是选择嘴轻口呼吸了起来。
廊道里有三个军团士兵。虽说廊道很是宽敞,但堆在这里的辅桌和监控设备实在是太多了。卡里奈对生活空间的比例很是奇怪,又高又窄,让廊道上每台机械的间隙都很是狭紧。每当星际战士们移动的时候,战甲撞到东西已是见怪不怪了。
“连长”凯乌斯叫唤起了他们的长官。
“你是兵团代表吗?”连长问道。
凯乌斯没有认出这个声音。参战,牺牲与被接替,这对军团内的几十位连长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我就是兵团长。”说罢,他挺了挺身子。用他们的军阶来看,瓦列里乌斯的军衔是比军团还要高的。
“我很抱歉,”连长说道。他没有进行自我介绍,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看来是个新手啊。'凯乌斯想道
“既然你来了,那我的人也要开始行动了。36分钟后,第一批从903区撤离的平民将会来到这里。那里曾是一片交战区啊。”那片城区的原名被换掉了。所有被远征军占领的星球、城市和基点都是如此。帝国的快速崛起,让远征军没有时间为征服之地另取新名。对于它们来说,有个数字编号就不错了。“在这机库的下几层里还有个仓库,”连长继续说道。“我建议用它安置那些身处战场的平民。这个机库和它附属的仓库是一片独立的建筑群,而且只有一个运货门作出入口。可谓是易守难攻。那次需要被妥当的安置难民里,有政要,军人,以及其他声名远赫之辈。你得要先布置一排警戒线,然后再接待难民们啊。”
“就这么定了”。一个新手连长和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官,这样的场景让凯乌斯的脑海中闪过了不少关于圣兽兵团内尊师重长的谚语典故。“我已了解,连长。”他答道。
当连长察觉到凯乌斯脸上出现的那一丝恼意后,他便换掉了原先的语气,换声答道“我相信您能完成这项任务的。”
“的确如此。那这些人的食物饮水又该怎办呢?我到底该接待多少人啊?”
“我想,有个几千号人吧。这附近有个蓄水箱可以解决饮水问题,但食物方面你们必须要等待一阵儿了。不过现在原体亲自上阵,这场战役很快就会结束了。你可以拿能够安然归家的消息来哄哄他们嘛。”
“嗯,要拿捏住人心。”凯乌斯点头称道。
“这两场战役我们都会赢的。”连长说。“我们能在保持最小伤亡绿的同时,又能尽心善待每一位俘虏的。”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凯乌斯想道。
“原体在哪儿?”凯乌斯问道。
“您认识他很久了吗?”连长问道。
“自从圣兽兵团向他宣誓效忠以来,我们就认识了,比你还要久”。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您就不必再问了。他正在狩猎。还是老样子。”
率军前进的克拉克斯一马当先。他紧贴着阴影,冲过了监控设备,让那些他躲不开的设备就此失灵。
人眼可是很好骗的。在帝皇赐予克拉克斯众多的奇妙神力中,就有一个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下隐匿自己的藏身之术。科拉克斯猜测,他这种能对人类与异形隐身的天生神力,实则是源于灵能。如果他集中精力,他就会从他们的感官内消失,直到完全隐匿。这种能力是他年轻时在吕凯厄斯的监狱里被发现的。起初,他很难去集中他的注意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项神力的运用也越发地熟练了。现在的他可以破敌匿身,即使在那时,敌人也发现不了他,只得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屠杀之灵撕得个稀碎。
克拉克斯是一个天生的独立思想家。这个独立自主的原体不是一位统帅,而是一位战阀。他曾鼓励手下独立思考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指挥权变得更加灵活。原体常常独自行动。他的军团也只不过是他致命打击的一堆掩体而已。这就是对天顶—312的战法。
总审计长阿加斯,克拉克斯是抓定他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十几位身怀绝技之人。他们是暗影大师(也就是基瓦赫兰语中的摩尔代森)是这个军团内因基因种子之别,而继承了克拉克斯隐身之技的少数分子。
没有人看到他们。更没有人来阻止他们。他们沿着废弃的走廊,慢跑穿过了满是抵御士兵的满配营房。无论他们去的地方多么拥挤,都没有人看到他们。能发现他们的只有特殊地带下的视图器和占卜仪。但奈何现在的敌人手忙脚乱,根本没功夫把心思放到这上面来。
在敌占区自由行动的克拉克斯对这场战争有了自己独道的看法。他曾在敌军的最高指挥中心里,听过那些指挥官因如何杀自己而展开的一场激烈讨论。他走过军团的战壕,一想到要面对自己的儿子就害怕得浑身发抖。当人们隐藏住自身后,他们往往都会做出一些异于平常的举动,秘密洞察了人之性理的克拉克斯对此很是了解——“如果自己的心肠能再狠一点的话,那他绝对会出干不少脏事的”。
他对自己所拥有的神力深感不安。他抑制住了它。虽然这是一种能助成目标的实用之力,但克拉克斯对其本源却很为敏感。
克拉克斯穿过了一片由深度探测仪组成的列阵。这次他没有必要再去隐匿他们的行动了。阿加斯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他拐进了一个工业加制区,这里的肮脏与贫苦样与凯吕厄斯很是相似。厂区四面漆黑,机械万声轰鸣。即使身处战争状态,那巨大的机器也依旧在保持着做工,它们将天顶星-312的有机废物重新加工成供居民食用的食物。肮脏的瀑布轰隆隆地穿过层层滤勺。一件从浮池面刮下层厚藻浮渣的机器,又将其导进了巴氏灭菌机的开放式斜槽中。到处都是目光呆滞,灰土满身的劳工。他们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忽略了冲击之声带给城市的震波。他们没有防护设备,只能呼吸着这未经过滤的瘴气,任由泥点溅到他们的皮肤上。
科拉克斯沿着三公里长的平行卫生区急行着。到处都弥漫着人类粪便的恶臭。运河的尽头是一排冒着热气的管子,插在绿水面下的管头旁,厚厚的污泥在管道周围起泡。产生出的泡沫也堆起了一簇大团。
虽然其他人的眼睛看不见他们,但克拉克斯可以看到他那正耸站在回收场高塔的12勇士。他们和他一样,都是独行侠。大多数军团成员并不知道克拉克斯的隐身神力。那些拥有神力之人在它觉醒并在加入暗影大师之后就被调离原队了。
他从一座桥下走过,绕过了被吸进回收炉的气泡深潭。看见了被偏右的甲烷绿火灯照亮了的两街简房。
不一会儿,他见到了一位监工。
这个国家的奴隶制为奴隶主们带去了一笔简易支出——他们需要雇用男子来看管奴隶。这一政策让这些本该去抵御入侵的人民,走错了道。他们腐朽的制度为战争削去了宝贵的人力资源。他们很快就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那正在大氨池的短通监梯上踱来踱去的监工,身覆着两件好把式—一个皮鞭和一件制式手枪。
这个本该与原体毫无关系的监工,因自己的粗暴无礼而惹祸上身。愤怒的原体飞身跃起,朝其径直袭去。
这名男子被克拉克斯的飞冲吓得转过身来。他什么也没看见。一个在他身后悄然降落的巨物,在他眼中还只是身后的一团新气。但金属已开始晃响,空气亦速窜了起来。建工的表情在克拉克斯的眼中已映放多次。生物的本能告诉监工,有个巨大而致命的东西正朝他袭来。现在,他的肾上腺素味都能飘进原体的鼻中了。
“来者何人?”他喊道。恐惧让他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答案即是死亡。克拉克斯将其提头抓起,手甲紧缩着这位监工的头颅。被原体紧抓的监工无话无息,他一只手抓着那无形的臂膀,另一臂在其挥舞的时候碰上了原体的刃口,随着监工的一声焖叫后,血流不止地掉在了地上。
这个人因过分的惊气而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身吊水箱边上时,才尖叫了起来。
克拉克斯解除了隐身,一时间,头戴战盔的原体出现在了那被恐惧缠身的监工面前。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自由,”科拉克斯道出了一句卡里奈俚语。
监工被原体的利爪开膛破肚,他的内脏淋进了水箱之中,将其染成了红色。这个尚存气息的监工被扔进了垃圾堆里。滚烫难闻的液体填满了他空荡荡的腹腔,让其彻底地沉溺了下去。
“此之谓公正。”克拉克斯道。
一张张惊恐的脸看向了装有水箱的广场。面对这个外星怪物,绝大部分的人都尖叫着逃走了。但有一人例外。不管她是因恐惧而僵,还是因超凡之勇而持,这对原体来说都无关紧要。克拉克斯对着那个持立与此的女人柔声地开讲道。
“以吾父之名起誓,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前。我会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到解放。”
另一个全身裹满金属的矮头生物,出现在了巨人身边。他们用那位女士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黑暗一闪,那个巨人从凡人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