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多:帝国之初》——第十五章
译者:黑军克星斯派尔
译者:瘟妹
校对:LSword长剑

这很快就会是另一场胜利,数十年来的战绩中的又一场胜战。出兵过程是无懈可击的,一个在传感器屏蔽盾和风暴的愤怒之下的进军。然而,当瓦尔多以他那无与伦比、无可挑剔的风格进行战斗时,空气中却在他嘴唇上留下灰烬的味道。
乌肖坦,遵守着他所受到过的训练,从不退缩一寸。他咆哮着冲上前,大剑泄露着强烈的干扰电浆,污秽随着他的盔甲飞扬,动力装置爆出烟雾。其余的雷霆战士也是如此,撕咬着敌人,子弹射空了就转而挥动挥动电光闪烁的刀刃。来自山脊的增援部队迅速赶到,从山坡上飞奔而下,数量众多的坦克冲锋在前,在泥泞的沟渠中攀伏,用他们的光束炮为夜色填满了明暗不断的火光。
这是英勇的冲锋,残暴得可以满足任何人的需求。这就是皇帝让他们成为的存在,而他们从未让他失望过。瓦尔多知道,他们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明白的——此处将是他们的终点,在他们短暂的荣光历史被彻底抹杀之前,所残留的几个肮脏,糟践的最后一搏。不过,他们还是斗志昂扬,决心以进入这个世界的样子退场——统一之战的猎犬,无拘无束,他们的下巴沾满了唾沫和鲜血。
“那这些是什么东西,康斯坦丁?”乌索坦喊道,同时将这些东西的其中一只砍倒,跨过他那被闪电花纹所点缀的尸体。“它们打起架来就像便秘了一样。跟你一个德行。”
瓦尔多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还没经验,这个第一梯队的士兵——还在因为最后的植入物而流血,他们的肌肉还在和动力甲所留下的原始痕迹摩擦。他们的思想伤痕累累,稚气未脱,被不完善的心理调节所摧残,他们的武器最近才和机魂与战术头盔里对应的系统锁定上。他们身上有太多操之过急的地方,有那么多潜在的败笔,但他们却仍然要在这里取得胜利,因为,只是让他们在一起行动,就已经能造成可怕的伤害了。
“他们就是未来。”瓦尔多阴沉地回答,用阿波罗尼亚长矛干掉了一个晃晃悠悠的雷霆战士,他在瓦尔多脚下留下了一堆冒烟的器官和金属板残骸。“死亡天使。”
他离原体越来越近了。弹药的气浪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炸开,火苗拍打着装甲,他们各自所率领的军队围绕着他们艰苦搏斗。乌肖坦费尽心思拖上来的坦克勉强工作着,被磨人的高度和这些新军能单挑坦克的能力所夹击。甚至在瓦尔多转过身来面对下一个敌人的时候,他还瞥见一个天使从一辆蟒蛇型号运兵车上扯下了炮塔,往缺口里扔下炸药。等他再次看到它时,那台机器已经变成了另一坨黑漆漆的废铁,而它的杀手已经奔向下一个目标。
“好吧,” 乌肖坦说,挥动着他粗大的刀刃。“我不喜欢它们。”
瓦尔多发现自己很欣赏这种枯涩尴尬的幽默。他一直很欣赏雷霆战士这点——他们的人性并没有他们的改变而消失殆尽。他们的情感从未枯萎,他们的梦想也从未被人从心中拔起,扔到一旁任其凋谢。他本想赞同这种感受——回答一些可能会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讽刺地笑起来的东西,就像战士应该做的那样——但是,像往常一样,他想不出任何合适的回答。他所拥有的只有真理,他职责所制造的东西。
“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们,”瓦尔多承认,他用护手击破了一个帝国卫兵的头盔面罩,然后绕到一个已经被打伤的雷霆战士身边。“但他们还是到来了。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会被造出来的。”
“哈!”乌肖坦嗤笑,用刀刃刺穿第二个天使,将它抽搐的身体甩到一边。“我们一直都知道有事发生。他可没有让我们变笨。不,或许他这么做了。毕竟我们愚蠢地跟随了这个目标这么久。”
他现在正摇摇晃晃地进入射程,用他习惯性的钝力执着地向瓦尔多撞去。就算他动作如此生猛,原体乌肖坦其实已经受伤了。这些天使并不像之前他轻蔑地斩杀的那些身着动力装甲的猎物一样——它们每一个都在性命被终结前留下了一击。累积起来,他们终究会拖垮他,就像狼群拖住一头熊一样,虽然瓦尔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别无选择,”瓦尔多说,现在他正奋力突围到乌肖坦身边,旋转着砍杀掉原体的最后几名保镖。在他们周围,战斗肆无忌惮地进行着,虽然灰衣天使们无情步伐正在断绝敌人反攻的后路。“我们都没有。”
“你听起来几乎像是后悔了,”乌肖坦说。他径直向瓦尔多冲来,以他独特的、僵硬的风格双手握刀。“可别告诉我你有二心。”
他们的武器第一次撞在一起——剑刃与矛尖的磨擦——所释放出的动能将周围十几个战士轰倒。然后,他们野蛮地朝对方发起攻击,砍杀、抛击、砍杀,试探着对方的攻势。
“我一点也不后悔,”瓦尔多说,将雷霆战士以可以震断脊梁骨的力道一把推了回去。
“这只因为你不记得怎么后悔了,” 乌肖坦笑道,用力推了回去。虽然他伤痕累累,筋疲力尽,但他仍然如熔炉一般有力,在不可避免地被熄灭前肆意燃烧。“不过,我一直在想,跟你交手会是什么样子的。”
瓦尔多一拳砸去,将金属护甲从锁扣中撕开,露出被鲜血所点缀的肉体。他紧接着又是一拳,如果不是乌肖坦在最后一刻抽身而退,他的脑袋绝对会被打掉。
“许多人都想知道,”瓦尔多说,又把他打退了几步。“至少他们这么告诉我的。”
乌肖坦已经吐血了,他的肩膀耷拉着。不过他的刀法从来没有松懈过,不停地在施压,不停地在阻挡。“我猜他们现在都死了吧,” 他吐了口唾沫,试着露出又一个阴冷的笑容。
“死亡终会降临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
“但它不会降临到你身上,”乌肖坦说。他用尽所有力量推了回去,甚至足以抵挡住阿波罗尼亚长矛,并让它被满溢的电能所笼罩。他们的脸第一次靠得很近——纯金,面无表情的面具和野蛮的粗铁盔栅。“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比我们活得更久,因为我目睹了你对其他人的所作所为。这些天使现在会为你而战,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的真面目。他们会目睹你向他们举起武器,却来不及阻止。我们都是可有可无的,每个被祂为这些战争而制造的士兵。只有你是例外。”
瓦尔多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开始用矛反击乌肖坦,他迸发出全新的能量。他能感觉到丰沛的力量在筋骨中流淌,以一种熟悉的,冷漠的,武者式的完美滋润着他。他已经能察觉到这场交锋的结局,它的变数现在在迅速缩小,无情地化为每一场征战的单一结果。“我什么都不是,” 他反驳道,发现自己这句话里蕴含的情感比他想得还要激烈。 “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功能被发挥完后,就会被丢在一边的工具。”
“那是什么功能呢?你知道吗?还是说,你只是在随波逐流,希望答案会在以后会变得明显?”
瓦尔多在那时看到了空隙,乌肖坦沉重的手臂因疲惫而露出了破绽,于是他扑了上去,旋转长矛,将其死死扎了下去。乌肖坦想要拨开它,并差点儿就成功了,但这一击完美到炉火纯青,炽热的矛尖捅破了原体的胸甲,把他推得向后退去。
乌肖坦怒吼着,抓住瓦尔多的矛柄,试图把它拔出来,但此时干扰器的能量已经在他体内肆意流淌,撕碎了他残存的战甲,灼伤了下面的皮肤。瓦尔多将长矛作为杠杆,把他摔到堆满积雪的地面上。
让人颤抖的冲击波在地面上舞动,将乌肖坦的脊柱折断。灰衣天使冷静地绕着他们俩前进,越过击杀现场,将原体的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赶回山脊,他们身后只留下燃烧的车壳和冻僵的尸体。
瓦尔多熄灭了他长矛的干扰器,跪在他的受害者身边。他同时从腰带上抽出一把长刀。当乌肖坦看到这一点时,他最后干笑了一声。
“仁慈一击,嗯?”他粗声粗气地说着,痛苦占据了他的脸。近距离看,他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因毒素积蓄而发粗变黑的血管。“最后的屈辱。你一直是个可怜的混蛋。”
瓦尔多将刀尖立于在乌肖坦的心脏上方。新雪正在他们周围下落,被燃烧的钷染成了棕色。“我所言全为真相,原体大人,”他说。“我并不享受这些。你曾是我们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
“那你的这些新玩具 - 现在谁来领导它们?他们会有自己的指挥官吗?”
“不,那些已经被丢失了。”
“哈。那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啊。高领主说的对--你无法忍受对手的存在。”
“这不是我干的。”
“嗯,当然不是了。” 乌肖坦痉挛着,油亮的血从他体内溅出。“你知道,当我们在默兰德·森的时候,我说我可怜你,我是认真的。我不是想激怒你。我是真的可怜你。”
瓦尔多有那么一刻一动不动,他的手停留在刀柄上。
“我起码活过,统领,”乌肖坦粗声说道。“没活多久,也很痛苦,但以九层地狱之名,我活过。我宁愿这样,也不愿像你这样 - 没有快乐,没有仇恨,没有恐惧。牢不可破,却无法改变,长生不死,却没有激情。”
当瓦尔多准备好把刀向下施压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遥远的未来国度。他从现实中旋转进入了一个未被发现的时代的冰冷殿堂。那里的银河系因争斗而变得黑暗,无数的世界都在烈焰中崩塌。在那里,奇迹和疯狂已经被解锁释放,尖叫着穿过现实的拱门,在那里,物理学的基石在噩梦般的悖论的狂吠下吱吱作响,而他仍然在那里,仍然没有改变,仍然冷酷、纯洁和坚定,除了无休止的责任所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压力外,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
“你还剩下什么,康斯坦丁?”乌肖坦艰难地呼吸着,血在他烧焦的嘴唇间冒泡。“祂还能从你身上拿走什么他没有已经拿走的东西?”
瓦尔多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刀插了进去,结束了原体的痛苦。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也没做。他低着头,风暴在他身边挣扎着,给大地涂上一层苍白的、飘渺的灰色薄膜。
然后,他慢慢地收回了刀刃。
“没有了,” 他轻声说道。 “什么都没有了。”
萨默纳斯翻滚着跌落。他刚刚从摇摇欲坠的平台上一跃而下,直直地正在崩塌的墙壁之中。他从一排排培养瓶中滑落,将它们搅动起来,一波波闪闪发光的玻璃被投进了翻腾的火焰中。
他在激荡的等离子体上方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在这光与火之间化为一粒走向毁灭的精金。在那一瞬间,他目睹了阿斯塔特的身体翻滚着消失,平台在火焰中如灯芯般扭曲,然后一切都炸成了一个漫天是热与光的世界。
即使是包裹在他的超凡盔甲中,热能的压力也是巨大的。萨默纳斯的视线骤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耀眼光芒,他的战术显示器也在一片扭曲中中断。在他试着让自己的下坠不会让他粉身碎骨时,他能隐约感觉到在自己钩住的架子正在逐步瓦解。
当他最终与岩石混凝土地板相撞时,那感觉就像被一辆失控的运土车砸中一样——痛觉从他两条腿内升起,他感觉到了自己骨头的分裂。沉重的金属碎片在他周围砸到地上,在由融化,沸腾的岩浆世界中,像熔铁的雨点一样砸了下来。
他没有固定的参照点。所有的方向都是盲目的,都闪烁着火焰,预告爆炸的声音如雷鸣。他只能想象自己周围一定在发生的事——培养瓶爆炸了,在玻璃碎片融化之前,将它们无价的内容喷射到沸腾的火焰中。一切都游走在液体和气体之间的不确定边界上,而当他移动时,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一颗恒星的核心中游走。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那种近乎无限的毁灭中,古老的执着仍然不会放开他。
失败。这就是失败。
萨默纳斯拖着身子向前走,凭着本能,在火焰中摸索着走向他所认为传送门一定在的地方。他的耳麦响起了烈焰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痛苦的喘息声。他感觉到了碎片撞上他后背时的冲击,以及进入他盔甲缺口的能将皮肤碎裂的热量。
然而,不知怎的,他还是到达了门槛。他把自己拖过了边缘,就在后面的整个结构终于开始塌落时。即使在雷霆万钧的火焰冲击中,他也听到了金库支柱分裂的声音、古老挡土墙倒塌的声音、和瓦砾倒入由阿斯塔特同归于尽的复仇所塑造的火山时的轰鸣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失控地增速,他的意识摇摆不定。每一个动作都带来一种新的痛苦,是对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肉体的折磨。
太慢了。
萨默纳斯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他想再一次抬起手臂,却失败了。有什么重物落在他身上,把他残存的盔甲撞出一道裂痕,他对着对讲器咳出了血。
他那时只能看到阿斯塔特的脸——那是毁坏和胜利的奇怪混合体,它们凝结成疯狂,开启了她毕生事业的湮灭。这一点,是最糟糕的。他无法将这个画面从脑海中抹去,他突然意识到,这将是他最后能看到的东西,那是一个痛苦的讽刺——一个凡人的蔑视,标志着他的不足。
但他错了。随着逐渐消散的意识,萨默纳斯感觉到自己断裂的手腕被人抓住,身体被往前拖。地狱般的怒火几乎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势,但在火焰的冲撞和嚎叫之中,他开始看到一些黑暗轮廓——身穿盔甲的战士们,逆行走向烈焰,将他从危险中拉出来。
当他们到达第一个防御完善的房间时,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疼痛几乎占据了他,但现在有些是来自于他身体的自我修复——灼烧伤口以止血,与烧伤带来的感染作斗争。有人扳下了他的头盔,萨默纳斯意识到自己眨着眼睛,咳嗽着,然后吐出了更多的血。
他又来到了地牢,远到可以躲过那熔炉般的现场,但周围仍带有那场毁灭的痕迹。地板在震动,燃烧的臭味使空气发酸。
”他会活下去的。“
萨默纳斯迷迷瞪瞪地听到这句话,并没有辨别出说话的人。只有当一张带着头盔的脸游回他的视野时,他才看到站在他身旁的是自己组织的一员。也只能是组织当中的一员——其他人是撑不住那烈焰地。
”当时还有其他人和你在一起吗?"这个问题被抛向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禁军,还有没有其他能够被拯救的战士。
萨默纳斯虚弱地摇了摇头。身体地感觉和控制力正在慢慢恢复,与痛苦争锋相对。
“地库......”他开口,他被烧焦地舌在嘴里非常不灵活。
“被毁了,”是毫无感情的回答。“什么也没有被回收。”
萨默纳斯仰头,让它重重地落在石头上。就这样了。整个行动,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他的细心观察都是徒劳无功,一个敌人袭击了帝国的心脏,抹去了它最伟大的宝藏。
“这些,会有代价的,”他发现自己在喃喃自语,即使他的意识又开始溜走。“总是会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