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6K 壳卷 大概是短打小甜饼

01

卷住我对门，我第一次正儿八经见他是我六年级暑假

不必误会，我们的邻里关系非常好，好得不得了，这主要得感谢我妈和他妈。我一度以为他们俩是多年好友，商量好了买房也要买到一起，其实不然，就是缘分作祟，俩人一见如故，于是乎今天我妈今天研究出新菜色来请他们来尝尝，明天他妈在家里煮火锅一定要我们带着嘴过去坐坐。来往间我们自然是打过照面的，不过他比我大，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当然没见过我，而当我真正长大记事了他也为学业忙碌，因此也顶多就是打个照面，两人分别尬笑一下，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如此而已。你可能想问关系这么好了，邻居家的大哥哥难道不会带着弟弟玩一玩？拜托，他大我那么多，在我们都没变成大人之前根本玩不到一起去。他有他的圈子，我有我的。我跟他为数不多的交集在于偶尔在电梯上遇见，然后我们两个会默契无比的装作不认识，或是没戴眼镜，又或是都在做别的事情，然后不打招呼。毕竟我们仅仅只在理论上认识，而现实生活中实在没必要自找麻烦

不过我们俩不喜欢找的麻烦，有人帮我俩找了。卷大学报的师范类，彼时的我是个小学六年级刚毕业的小倒霉蛋。大倒霉蛋的妈妈觉得反正未来大概率是要当老师了，不如拿对门弟弟练练手，而小倒霉蛋的妈妈很乐于为祖国未来的教育事业奉献她儿子。两人一拍即合，卷就成了我的假期家教老师

那天卷一个人到我家，我爸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招待他。饭桌上我妈跟我说卷暑假可以帮我预习一下初中的内容，尤其是数学，卷就是数学专业的。那时我才知道我是两家人里最后一个知道这回事的。然而反对已经没用了，我爸已经在说“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这种话了。这时候我能做的就只有尬笑并接受，毕竟卷小时候我没抱过他，不然桌上剩下三个人绝对对我另眼相看。其实倒不是我对卷有意见，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纯纯没事找事。事实上也的确是没事找事，谁会在小学毕业的暑假找个家教预习初中知识？虽然是白嫖的，但我依然心疼我的暑假

我觉得卷还是挺适合的当老师的，他给我讲知识的时候讲得很清楚，还会给我找点题做，所以我初中上课睡觉卷起码要付一半责任——我都听明白了，上课自然觉得没意思。即便如此我依旧不喜欢卷给我讲课，准初中生暂时不能欣赏上课这门艺术，任他讲的再好我也不想听。暑假就应该是太阳，篮球，游戏，汗水和冰可乐，不该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卷。当然卷还是个很好的大哥哥，他适当补偿我游戏时间和冰可乐。卷FPS六的飞起，带着我一路钢枪最终吃到鸡，就是他总不好好起名字，每次跟我玩都会换一个新的，从凡尔赛亚人到我是你六哥，我欣赏不来他的起名艺术，他欣赏不来我的菜鸡技术。很好，我们打平了

所以我的初中三年每一个假期都有卷的影子。这家伙还真是个认真的，不光要教我新东西，还非盯着我把假期作业认认真真写完，连答案都给我撕了。这时候我真想揪住他的领子冲着他的脑门指指点点：你是不是活在大清？什么年代了还要要求学生认真完成假期作业？毫无人性，你这样以后当了老师是要被学生在背后骂的。可惜我不行，我打不过他

我初中毕业那年他也正式有了工作，成了一名人民教师。我没问他去哪个学校，他也没问我我考到哪个学校去了，可谓默契。我俩的默契总是莫名其妙

当然后来我觉得还是应该事先问一问的

 

02

你能想象到吗，九月一号，我的高中生活的第一天的第一节课，我饱含着对高中生活的好奇期待与紧张坐在屋里等着数学老师进门为我们带来精彩的课堂

然后我看到了卷

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心想我的运气不至于这么差，可惜了，他还真就这么差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大概是我太震惊了，震惊的连目光都能实体化，直接怼到他脑门上把他撞疼了。接着卷立刻就转头看了我。他什么都没说，但我听见声音了：呦，这么巧

当然他并没有当场上演一个老友相见的感人剧情又或是拔刀相向的武打动作，他只是迈开腿踏上讲台，笑着跟大家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卷，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很简短，是他的风格。我以为到此为止，因为卷是个不爱废话的，也不喜欢什么场面话。谁知道他还给自己的课堂前面加进一段小插曲——以献祭我为代价

老师需要一位数学课代表，有没有同学愿意主动承担呀

不出意外的，无人回应，没猜错的话大家这会都在该捡笔盖捡笔盖，该系鞋带系鞋带，实在不行低头看课桌，看课本，为了躲避对视无所不用其极。这叫学生之间的默契。然后那个平时听起来温柔好听而此刻就变得剌耳朵的声音响起了

那我们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观众？

完蛋了，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比三年前我爸妈盛情邀请卷来家里吃饭时的预感更不好一些

那就……壳同学，就决定是你了

就决定是我了。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小智而我是蹲在他肩膀上的皮卡丘，现在遇到对手了，我需要从他肩膀上跳下去展开战斗。我要真是皮卡丘，绝对在跳下去之前先来一个十万伏特把他电清醒了。可惜我不是皮卡丘，我不会。没关系，他也不是小智啊

纵然内心戏如此精彩，我也不可能真的跳起来送他一个雷。我只能起立然后尬笑，说些谢谢老师之类的话。生分得仿佛我俩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然后我意识到是不是得暂时性的喊他卷老师，而不是卷哥。当然这不重要，不过一个代号而已，不嫌弃的话他叫我皮卡丘我回他两句皮卡皮卡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他没这么背刺我的话

接下来就真的进入正题了。其实九月初的天气还是热的，空调仍运转着，卷的声音就在屋里响起，像过去三年里的那些炎热或寒冷的日子里讲给桌前的我一样讲授着我不曾听过的东西。其实后来再回忆起来，这场面很美的，美得像是一幅画，忽略掉卷的字的话

卷写字非常小学生，比小学生本尊更小学生一些，我初中就提出这一点，还问过他怎么没被抓去按头练字。他嬉皮笑脸的跟我说确实有，不过他逃掉了。我表示敬佩，并且真诚的提出我并不宝贵的建议——字还是得练练，不然将来写情书都被人家嫌弃。就结果来看，卷显然没有采纳

当然这节课结束之后我也没原地干坐着，径直追了出去

卷哥，你故意的吧

对啊，就是故意的

卷笑的肆意而张狂，比走廊上洒下的阳光还要再明媚几分

 

03

我必须拍着胸脯说卷真的是个好哥哥，他甚至会等我下了晚自习一起坐车回家。对此卷表示小问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罢了。我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的。罢了，罢了

我这数学课代表当的是在不自在，原因无他，我数学确实不好。他教我三年应该也充分意识到这一点，因此除了他脑子不太正常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来这一手。作业我做错，考试我靠后，没少被他念叨，在教室里念，在办公室里念，在回家路上继续念。我怀疑我不是来上学的，我是来寺庙里听师父讲经书的

第二年春天文理分科的时候卷问我选文选理。于是我反问他教哪个班

其实我对文理科真没什么所谓，两边都差不多。卷跟我说他教理科班，于是我想我有了答案。很可笑的决定方式对吧，但是对选择困难症已经算是很难得的果断了。果断的理由很模糊，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于是乎我如愿以偿的在新的班级里又一次见到卷，他以习惯为理由再一次命令我当他课代表。说实话如果不是碍于面子我可能会直接窜上讲台然后抱着他的大腿再留下一两滴并不滚烫的眼泪求求他放过我。我不讨厌数学，更不讨厌卷，但是似乎课代表就和“这一科很优秀”绑定起来，但我不想被这种没理由的规矩限制住，本来数学不好压力就够大了，还要再被赋予一层所谓的优秀，这感觉是在算不上好

于是在当晚回家的公交车上我跟他表达了我的想法。意料之外的是卷没损我，相反还认真跟我讲了几句

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咱俩熟而已嘛。别想那么多，我不会给你压力的，你呢，就放轻松，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再说了，我可没觉得你数学不好

也许是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挺真诚的，也许是回家路上他请我吃了个冰淇淋，我决定原谅他并且继续每天帮他收作业并瞒报数量——后者才是一个优秀课代表的基本职业素养，成绩什么的都是其次好吗

 

04

之前提过我欣赏不来卷上课这回事，现在我好像逐渐理解了，并且能一一给你说道说道

比如说教语文的老王，可以说是上课完全没用，语文成绩全靠自己和玄学，语文课的作用在于提升我剩下五科的成绩。比如说教英语的小李，只能说中规中矩，听与不听可以说根据个人心情和当天作业决定。在比如说火姐，她的物理课可以称之为艺术，听得我想起立给他鼓掌，并求她继续讲下去。至于卷，他在我心里独一档，理由是我和他太熟了。我很喜欢听他讲课，也很享受他讲课。但是我不会希望所有课都变成数学，因为那样我会死。当然这话我可不敢跟卷说，我只敢跟他说以后讲11和12题还有16题的时候能不能讲慢点，考虑考虑有的人会听不懂，比如说我。他大手一挥说这都不是问题，你听不懂我可以再给你讲一次

很暖心，暖的让人三级烫伤。我想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以后都不用再给我讲这些题了；我的意思是，让我直接会做，然后轻松考到130以上，这样你会很开心，我也是；我的意思是，我挺喜欢看你开心的。当然我没这么说，我说没问题，只要你不嫌烦，我可以问到你退休为止。卷很担心我，他担心我留级留到他退休

当然了，卷离退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觉得他的担心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当然卷倒是真的很担心我的数学，没办法，满分150，我考100分，我也很担心

你想想看，人家考140，你考100，光是数学你就拉别人40分，你可怎么办呀

卷念我念得痛心疾首，我开玩笑说没办法，数学太差就只能把理综英语叠满了。他说放屁吧你，当我不看成绩单吗。于是我乖乖闭嘴，并且庆幸卷不是班主任，不然我被念的频率会直线上升，在早读课被念，在自习课被念，在班会课被念。卷选择老师这条道路还是不太适合他，他真的应该找个寺庙，绝对是讲经书一把好手，两年之内拿到住持之位

 

05

给大家讲个笑话，我爸妈想给卷介绍对象

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刚步入工作就立马要开始谈恋爱，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总有这么多不讲道理的逻辑。饭桌上他们问我卷有没有对象，我不理解我家餐桌到卷房间的直线距离也就几十米，他们甚至不愿意亲自问问本人，而要问我。我想了想说好像有了

但其实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但我听到过有人磕卷的CP，这是真的，我大受震撼。你敢相信吗，他们磕卷哥和火姐的CP。从数学物理两个科目，磕到两个老师。也就是想到了这里，我才跟我爸妈说他有对象了

希望卷不要因为这事念我，我可是以一己之力帮他逃过一劫

也许人真的不能说谎。临近暑假的时候火姐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我还问卷，我问他火姐要结婚了吗，他说对啊，下周六中午，在某某某酒店，我有空可以一起去

我下巴都要惊掉了，我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和火姐结婚那个人真的是你吧。卷笑的大声且诡异，让我觉得我是个小丑。然后他告诉我，火姐是他表姐

你要是喜欢火姐的话，可是没机会咯

卷异常的快乐，我异常的想跟他干架。我想说你个笨蛋，我才不喜欢你姐

我喜欢你

 

06

这事说起来很奇怪，起源于我同桌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说怎么可能，我没谈恋爱。他说我最近特别喜欢傻笑，特别特别喜欢在数学课上傻笑，以为我喜欢卷呢

我愣在原地。因为我完全没意识到这回事

我心想这怎么可能，我和卷是铁哥们，好兄弟，我俩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可不能这么被我玷污了。但是我发现我无力反驳，好像在某一瞬间种种离谱的事情都有了一个根本原因，关于数学课，关于我，关于卷

出问题，出大问题。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可以坦然面对卷的话，在这之后我应该怎么办。我万一一看到卷就没出息的脸红心跳怎么办

 

07

卷用自己的能力抚平了我之前的种种担心

高三开学考，满分150，及格90，我考88。卷看着成绩单笑着问我想考PKU还是THU，我说卷哥我错了，你别给我打进ICU。当时在办公室，卷看完成绩转瞬之间变身，不是变成光，是变成李逵。无意冒犯，但真的一模一样，左手考试卷，右手答题卡，两张可怜的薄薄的纸变成板斧，卷就如同黑旋风一样追着我，从办公室一路转过走廊，追到班里。我上蹿下跳，卷左劈右砍。我敢保证那天学校里最靓丽的风景线是我们俩

我保证在那以后数学是我每天学的最用力的科目，卷从易到难找了各种各样的题目给我做，做对了让我给他讲，做错了他就给我讲，从课本例题到高考，一轮复习期间我做梦都是卷在给我讲圆锥曲线和导数，简直恐怖

但是还好，寒假回来我已经变成128了，起码数学不用拖我后腿了。我很高兴，卷更高兴

那年过年我哪都没去，初一晚上卷陪我上街逛了逛，还给我买了串糖葫芦。我问他要不要，他摇了摇头。那好吧，我自己吃

回去路上他说明天好好休息，要开学了，全力冲一冲。我说知道了，谢谢你的糖葫芦

回去路上我问他有没有对象，他说没有。我笑的很傻，说我爸妈前段时间要把我姑姑的女儿介绍给你，我说你有对象了。怎么感谢我啊，我问

不是都请你吃糖葫芦了吗

那是新年礼物

卷说那算了，他不感谢了。他说我俩六年的交情，此等小事，不足挂齿。这话得我来说，卷说出来只能证明他脸皮足够厚。是啊，我俩认识六年了，卷占据了我人生三分之一

我不知道他还能再陪我多久，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些害怕。如果可以让他一直陪着我的话，这个高中我真不介意上到他退休

 

08

开学没多久就是100天倒计时，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近乎走火入魔的状态。今天模考，明天大联考，讲题的速度比不上考试的。娟跟我说别着急，我也跟他说别着急。他说我小大人，我说他老小孩。但其实我没那么小，他也正年轻

从128到135我爬的很艰难，但似乎就止步于135了。可能我呈现出来的状态不是很好，吓得卷又给我买了串糖葫芦，说135已经是很不错的分了，让我别把自己逼得太狠。我没跟他说，我觉得我考到140以上他会很高兴，笑着说不愧是我交出来的。卷笑的太好看了，我想看他笑

我喜欢理综卷子上的第1、7、14题，我希望理综卷子上全都是他们。我喜欢卷，我希望我的生活里一直都有他，到他退休，到我退休

我跟他说没事不用担心我，全班人都跟我一个状态，怎么你就关心我一个人，不请全班吃糖葫芦？他说全班跟我一个状态，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弟，他看不得我出事

嘿嘿，挺好

 

09

我高中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我高考那两天卷不在我考场。我因此敲诈他请我吃了顿饭。白嫖卷这事我很有一手，但是别来找我，独家秘籍，绝不外传

他跟我说我要是上140了实现我一个愿望，我说没问题，到时候你可别不答应

我考完最后一科出来以后看见卷在门口等我，那个缺席两天的人突然出现了。卷人很瘦，在身后的一群家长里看上去摇摇欲坠的。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冲我挥挥手，笑的像个傻子

我笑的比他还像傻子

 

愿望什么的我想了一大堆，但是没啥用，我只考了139。我宣布这是我高中的第二大遗憾。其实这个成绩还算不错，但是没用啊，我的愿望没了。为了缓解我痛失愿望的难过我把卷关在我家陪我看学校和专业，综合学校实力和我的私心，最后就在本地念了，分数肯定没问题，就看我报哪个专业

你说我是学计算机还是学医啊

学计算机，敲代码挣钱多

卷大概是累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回应我。我也累了，说学计算机会秃头。卷说学医也会秃头，他说的很对，我无力反驳。其实我是在没话找话

我说要不我报数学系算了，卷说算了，就你这智商，挂科挂到被退学。我有些不服气，我智商怎么了，我智商高着呢，你都能毕业我怎么不能。卷于是弹我脑门，说我没大没小，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指着我问我的愿望是不是让他以后管我叫哥

这个愿望真好，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说没关系啊，我数学不行，我找个数学好的谈恋爱就行了，还可以让他无偿辅导我

卷说我真的是白嫖惯了，什么都想白嫖。我笑了一下，说对呀，我就是这么不要脸，怎么样，能不能让我白嫖一下数学辅导呀

他看着我没说话，我看着他也没说话

天很热，太阳很大，地上的树影很好看。一切都好像回到我高考结束那天下午，又好像回到六年前那个暑假

尝试写甜文中，但是似乎不完全成功。本人经历的是老高考，所以文里的分科还有一些是按老高考来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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