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药 34 黑喵
和方糖通完电话,袁一琦立刻打给了姜丽。
“姐姐, 方便见一面吗?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方糖一口答应, “好, 在哪里见?”
“我在医院, 暂时不能离开, 能不能麻烦你过来这边一趟?”
“可以,我收拾一下马上出门,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到。”
“谢谢。”
“不谢。”
收起电话,袁一琦心头发凉。
和沈梦瑶在一起的第二年春天, 她连续加班一个月, 只是为了腾出三天时间陪袁一琦出去玩一趟。
在那三天里,有一天是袁一琦的生日。
4岁的袁一琦和沈梦瑶分开时, 离她的生日不到两个月,沈梦瑶一直记得那份已经起了心思,却没来得及置办, 更没有机会送出的生日礼物。
沈梦瑶想弥补那份缺憾,更想把往后14年的生日一次补给袁一琦, 让她那些年孤孤单单的生活里多一个想象中的自己始终陪伴。
那次约会, 沈梦瑶选了隔壁市的一处休闲山庄,山水草木, 花鸟虫鱼,一切都是最自然舒适的样子。
到了山庄,袁一琦拉着沈梦瑶四处拍照,尤其是人少的地方, 简直成了两人调情的最佳场所。
私心里,她们希望这份跨越时间和年纪的感情能光明正大的被天地万物见证,并得到祝福,可现实不允许,她们只能挑选这些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假装想要的东西都尽如人意。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们才会遇到那个心脏病发作差点死在竹林角落的美丽女人。
沈梦瑶救了那个女人,并把她送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她们看到了女人的丈夫。
他正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看书,身形挺拔,眉目清隽。
如果没有看到他挽起的袖子下面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袁一琦一定会误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世家公子,不食人间烟火,不被世俗打扰。
知道妻子的情况,男人很着急,对沈梦瑶和袁一琦更是感激不尽,甚至提出晚上一起用餐的要求。
可惜,晚上沈梦瑶要帮袁一琦过生日,只得拒绝。
知道不能强人所难,男人再三感谢后送她们离开房间。
那之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听工作人员说,好像是男人的公司突然出了状况,当晚就带着妻子退房离开。
本来也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离开就离开了,袁一琦和沈梦瑶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她们早就忘记曾经和这么一对夫妻有过交集。
谁知道,那样一个与生活琐碎沾不上边的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还变得闪闪躲躲,以及他俗气的打扮和......脸上的沧桑......
袁一琦心里的疑虑更甚。
如果他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个客气得让人不好意思用轻松随性的语气说话的男人,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到对妻子的救命恩人下狠手的无情人。
无论如袁也想通不通,袁一琦索性放弃。
只要能确定他就是承过沈梦瑶恩情的人,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随手收起手机,袁一琦下了两层楼后从安全出口走进了门诊楼。
她刚才追人的时候跑的有点糙,直接原路返回肯定会被人行注目礼,万一谁多句嘴,让事情传到刘钊耳朵里,那沈梦瑶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为
了保险起见,袁一琦决定绕段路,顺便乔装一下。
袁一琦到的这一层是妇科,走路要格外小心,一个不留神就能和孕妇正面遇上。
这种女人太金贵,袁一琦惹不起。
袁一琦轻手轻脚地朝电梯口走,偷偷摸摸的模样没引起旁人的注意,反倒是前面一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勾起了她的好奇。
“这欠欠的德性怎么有点像袁书珊?”袁一琦疑惑,踮着脚跟了上去。
袁一琦最喜欢看袁书珊的戏,越精彩,她越兴奋。
经过分诊台,不确定的女声叫住了袁一琦,“袁一琦姐姐?”
袁一琦回头,小鹿正满脸审视地盯着她看。
“真的是你!”小鹿开心,“我还以为看错了,对了,袁......唔!”
小鹿年轻活力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走在前面的女人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正停下脚步准备回头。
袁一琦怕露馅急忙跑过去捂住小鹿的嘴,拉下她蹲在分诊台后面,低声说:“不要出声,有人追杀我。”
小鹿紧张地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袁一琦放开小鹿,悄声说:“你站起来看一下,有没有一个踩着恨天高,穿黑色紧身裙的女人在看我。”
小鹿听话地站起来往过看,走廊里只有笑得比花还灿烂的孕妇。
“没人看你。”小鹿重新蹲下,和袁一琦一样悄眯着说。
袁一琦捂着脸,小心站起来查看。
走廊里祥和的气氛和小鹿说的一模一样。
“袁一琦姐,谁在追杀你?”小鹿还惦记着袁一琦刚才胡说的话,紧张的不行,“是不是因为你不小心拍到了对方见不得人的照片?”
袁一琦一本正经,“你怎么知道?”
小鹿,“电视里经常这样演。”
袁一琦,“......”
不想欺负小朋友,袁一琦解释道,“逗你玩的,没人追杀我。”
小鹿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你是来找沈医生的吗?她不在这层。”
袁一琦摆摆手,贼头贼脑地四处看,“我知道她在哪儿。”
“哦,那你准备上去吗?我刚好也要上去,咱们可以一起。”
“暂时不行,小鹿!”袁一琦突然转过来,表情认真,“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口罩?”
“这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要口罩干吗?”
“角色扮演。”
“啊?”
“不是,是我想给沈医生个惊喜,不能直接看到脸。”
“嗯嗯,我明白了。”小鹿喜上眉梢,“袁一琦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好,好,谢啦。”
说快,小鹿是真快,不到两分钟就给袁一琦搞了一沓口罩回来。
袁一琦只需要一个,无奈小鹿的盛情难却,袁一琦只得戴一个,口袋塞一堆。
“小鹿,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随便参观一下。”
袁一琦说着就要朝前走,小鹿急切道,“袁一琦姐,你要是想参观,我可以让这边的护士带你去新生儿科或者其他地方,那里比较有意思,前面......”
“前面怎么了?”
“前面是做人流的地方,气氛很压抑,还经常有男女双方因为意见不和吵架。”
袁一琦兴趣盎然的表情登时沉了下来,“那一片都是?”
“嗯。”
“袁一琦姐,你没事吧?”见袁一琦脸色不好,小鹿担心地问。
袁一琦撩撩眉毛,恢复轻松语气,“没事没事,你快去忙,我不参观这儿了。”
“那我上去了啊,要和沈医生说你来找她吗?”
“不要,惊喜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嗯,好。”
小鹿离开,袁一琦的笑容顷刻消失。
没有任袁犹豫,袁一琦朝前走去,然后拐弯。
长长的走廊里坐了很多人,没一个人脸上有笑容。
“砰!”重重的落地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袁一琦看过去,一个年轻女孩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护士正在想办法扶她起来。
两人体型差不多,护士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人扶起来,反而因为来回折腾加重了女孩的痛苦。
袁一琦看不下去,快步走过去帮忙。
扶女孩儿坐好,护士便匆忙离开,袁一琦犹豫了下,在她旁边坐下。
“谢谢你。”女儿主动开口。
袁一琦愣了下,没有摘掉口罩,“不谢,你男朋友呢?怎么不来陪你。”
女孩不解,“男朋友?为什么要有男朋?还要让他陪我来,我不过是......”
女孩疑惑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明晃晃的手术室三个大字,顿时明白了袁一琦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来做流产的?”女孩问。
袁一琦懵,“不是?”
“我是从卫生间走出来的,不是手术室。”
“......”
女孩捂着肚子,弯腰下,额头直冒冷汗,“我喜欢女人,要是哪天怀孕了一定会被送进实验室,怎么可能有机会跑来流产?”
“抱歉,抱歉。”袁一琦快被自己尴尬死了。
肚子太痛,女孩适应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你不惊讶?”
“为什么要......”话到嘴边,被袁一琦变成了夸张的,“啊!你你你,你竟然喜欢女人。”
女人两个字,袁一琦咬得很轻。
这不是什么光荣事儿,被人听见不好。
女孩离得近,不止听见了,还对袁一琦的演出嗤之以鼻,“看你这反应,不是双性恋,就是同性恋,再不然就是
思想境界高人一等,最后一个基本没什么可能,所以我猜你是同类。”
袁一琦弯弯眼睛,不予置否。
女孩转过头,眼里有期待,“我能不能和你说说话?憋得太久,心里难受。”
袁一琦点头,轻声说:“好啊。”
女孩坐起来,脸色发白,“她是我嫂子,准确来说,是我前嫂子,在我哥,我爸妈,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的时候,只有她把我当普通女生看。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纯粹是出于小姑子的责任才肯管我,可我就是爱她。
为了她,我从学渣变成了学霸......
喂,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袁一琦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没什么意思,眼睛抽筋了。”
“嗤!”女孩懒得揭穿袁一琦,“去年的省文科状元就是我,不信去看新闻。”
“新闻就算了,我好奇的是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她和我哥离婚了,我以为他们离婚了我就会有机会,一时冲动跑去和她表白。”
“被拒绝了?”
女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有脑子都会想到这个结果好吗?但她的理由让我无法接受。”
“什么理由?”
“她说她从知道感情是什么开始就喜欢一个女人,嫁给我哥是为了满足亲人临死前的心愿,也因为我哥只是想找个人敷衍爸妈不会真碰她,他们没有感情,纯属恰好需要,一拍即合。”
“这......”袁一琦词穷。
“她说,她和我哥的虚假婚姻已经让爸妈伤心了,我不能再意气用事,她还说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对我好,狗屁!我看起来像是有恋母情节的人吗?”
袁一琦摇头,“第一次见面,不了解,看不出来。”
女孩气结,“话题终结者说的就是你。”
袁一琦扬眉,对这个形容非常满意,“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女孩失落的表情突然明亮起来,“我认识了一个姐姐,她介绍我去当模特,等我在这行稳定下来了就离家出走,让她看到我的决心。”
袁一琦不赞同女孩的做法,“恕我直言,你有决心是你的事,她喜欢别人是她的事,你如果想用道德绑架让她走到你身边,结果只会让她离你越来越远,况且,她都为喜欢的人做到那一步了,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她和你在一起。”
袁一琦的直言浇灭了女孩的热情。
袁一琦心里过意不去,正想道歉,女孩却再次满血复活,信心十足地说:“我认识的那个姐姐说了,世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女人,她男朋友心里也住了一个女人,还不是照样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妥协,我也一定可以!”
袁一琦唏嘘,“毁三观的理论,不过,我挺好奇你说的这个姐姐是袁方神圣,竟然能从实践中得到这种理论。”
女孩满脸崇拜,“名善百货的大小姐,袁书珊。”
袁一琦身上没了温度,“你说,谁?”
女孩没有察觉到袁一琦的异样,兴奋地重复,“就那个很有名的名善百货的大小姐袁书珊啊,她爸妈白手起家,从小工厂做到现在简直不要太厉害,还有书珊姐,她特别漂亮,明明家境那么好,自身条件也很优越,偏偏喜欢一个破医生喜欢得不能自拔。哼,不就是个副院长吗,有什么了不起,书珊姐不离不弃地跟她7年,现在还跑来为他打胎,实在太不值得了。”
“副院长,7年。”袁一琦冰冷的眸子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你知道她喜欢的医生叫什么吗?”
女孩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的时候,凑到袁一琦身边小声说:“刘钊,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就是他给书珊姐开的后门,不然这么多人排队,她肯定要等到下午才能做手术。”
女孩略带不满的声音落下登时变成了锋利的刀,剐得袁一琦浑身生疼。
“手术室里现在躺着的人是袁书珊?”袁一琦问,声音森凉。
女孩终于察觉到袁一琦不同之前的态度,疑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认识书珊姐?”
袁一琦站起来,冷笑,“袁止是认识,我早就该送她进地狱了。”
话落,袁一琦在女孩难以置信的眼神里走向了手术室。
袁一琦的表情太可怕,女孩怕她对袁书珊做出什么不利的事,赶忙捂着肚子站起来,准备阻拦她。
人还没站稳,一道诧异的女声让女孩跌坐了回去,“遥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喊人,“嫂子。”
同一时间还有袁一琦冰冷的声音穿插进来,“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先处理一点私事。”
来人正是和袁一琦有约的姜丽,不过,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关注袁一琦,满眼都是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女孩。
“盛遥,你跟我过来。”姜丽一字一顿。
盛遥本能想跑,但一想到自己没做亏心事,当即站起来朝姜丽身边走。
经过手术室,盛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袁一琦一巴掌打翻了脚步虚浮的袁书珊,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和她说话,“袁书珊,考上大学的那天,我就提醒过你别惹我,可你为什么非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做人长点脑子不好吗?”
袁书珊面色痛苦的倒在地上不敢吭声。
袁一琦蹲在她身边,极低的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今天我心情不好,就不用改
日了,咱们新账旧账一次算个清楚。”
“第一件,我和她的事, 你因为吕廷昕的威胁没告诉她父母, 但告诉了刘钊对不对?”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袁书珊捂着肚子, 满脸痛苦。
刚给她做完手术的医生、护士赶忙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就连等在走廊里的人都挤在门口围观。
“这位小姐, 您和病人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该在她刚做完流产手术的时候打人啊,万一出点意外谁负责?”医生大声训斥。
袁一琦立刻站起来道歉, “对不起!我实在太生气了才没控制住脾气。”
“把病人扶起来。”医生对护士说,随即转向袁一琦, “天大的气能有病人的生命安全重要?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袁一琦拧着眉毛, 看起来非常难过,“您是医生, 我也不怕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实话告诉您,我堂姐肚子里的是私生子, 前天被正室发现了,不得已才来打胎的, 我叔叔已经因为她给别人做小三的事进了医院, 现在还在ICU躺着。”
袁一琦一番话让门口对她指指点点的那些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袁书珊身上。
袁书珊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袁一琦, 你不要血口喷人!”
袁一琦没有反驳,走到袁书珊身边,对扶着她的护士说了声谢谢,转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袁书珊没力气, 只能由着袁一琦动作。
“辛苦您了,我来吧。”袁一琦礼貌地对护士说。
护士点点头,迅速放开袁书珊。
她们不歧视病人,只是看不起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袁一琦搂着袁书珊的腰,语重心长,“珊珊姐,你别难过,分手就分手了,反正那个男人的年纪比叔叔还大,你跟着他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况且,他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会离婚,不会放弃家庭,等有一天你人老珠黄,他还不马上甩了你,重新找个年轻漂亮的养着?你真是太死心眼了。”
“袁一琦......!”
袁书珊想反驳,话刚出口便被袁一琦在脊梁骨上戳了一下。
袁书珊因为肚子疼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立刻绷紧。
袁一琦靠近袁书珊,压低声音,“你爸妈应该还不知道你堕胎的事吧?如果我没看错,八卦新闻上好像说他们想用你的婚姻换一个品牌的永久代理权?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已经被别人玩过,没有买卖价值了,他们会怎么对你?”
在旁人看来,表情难过的袁一琦是在心疼自家姐姐,可身在其中的袁书珊却因为袁一琦直白,粗俗的话惊慌失措。
“袁一琦,要怎么做,你才会放过我?”袁书珊没有立场的妥协。
袁书珊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那个暴脾气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她都会受到铭心刻骨的惩罚,更不要说是现在这种不可饶恕的错。
袁一琦笑了下,提高音量,“珊珊姐,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家,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了,我陪你去和那个老男人摊牌,告诉他,你以后不会再做小三了!”
说完,袁一琦扶着袁书珊慢慢往出走,袁书珊有口难言。
堵在门口的人见状立刻散开,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盛遥站在人群外面,见袁书珊要被带走,下意识去追。
姜丽拉住她的胳膊,摇头,“不要捣乱。”
盛遥气愤,“可那个女人刚打了珊珊姐啊!珊珊姐那么好,她凭什么打珊珊姐?!”
盛遥和袁书珊认识在先,袁书珊对她很好,又一直在尽心尽力帮她和那些模特经纪公司牵线,她才不会相信袁一琦的胡言乱语,相反的,盛遥甚至有些怨恨袁一琦当面诋毁袁书珊。
姜丽手掌下移,攥住盛遥的手腕往安全出口拉,“跟我过来,你的事情解决了,再去管别人的家事。”
说到正事,盛遥立刻歇菜,挫败地低下头被姜丽拉着往前走。
另一边,袁一琦把袁书珊带去了她先前和姜丽说话的地方。
那个长廊很偏,鲜少有人经过。
“坐。”一脱离人群,袁一琦立刻恢复冷淡。
袁书珊身上没力气,坐好之后身体一软躺了下来。
袁一琦始终冷眼旁观,连口罩都不愿意摘,好像让袁书珊看到她的脸都是一种亵渎。
袁一琦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表情冷淡,“说吧。”
“说,说什么?”袁书珊气息虚弱。
“你和刘钊认识七年?”
袁书珊犹豫。
袁一琦冷笑,“袁书珊,你一怕我拿当初签的协议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让你和你那对父母变回穷光蛋,二怕我把你的丑事告诉你爸人,让他打死你,三怕我直接动手,讨回过去那些年在你手里吃的亏,四怕我把你的真实嘴脸公之于众,让你这个富二代的千金大小姐成为上流圈子的笑柄,你说,你既然这么怕我,干嘛还总跑来惹我?这是不是就是我折断你手指时,她形容你的那句‘天生犯贱’?”
袁书珊攥着拳头,敢怒不敢言。
小时候,她穷怕了,不得不努力抓住偷来的优渥环境。
后来,袁一琦住进她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出入,免不了被人对比。
袁一琦成绩拔尖,长相可爱,见谁都会笑眯眯地叫一声,不要
说是村里人喜欢她,就连她喜欢的男生也喜欢袁一琦!明明袁一琦一无所有,她应有尽有,为什么别人眼中还是只有袁一琦一个?!
上大学了,毕业了,袁书珊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袁一琦的阴影了,可几年后她再次考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
时常出现,阴魂不散。
一个是名校高材生,独立自强,一个是三流垃圾专科,吃穿用度全靠父母,那种从一开始就注定,往后越来越不受控的落差几乎逼疯袁书珊。
怨恨积攒得多了,袁书珊又想像小时候一样靠欺负袁一琦缓解愤怒。
可袁书珊忘了,人是会长大的,当她有了目标,有了想爱,想保护的人,以往那些习以为常的忍气吞声便像扎在血肉里的刺一样,稍微动一动就疼得剜心,尤其,当她爱的人也开始爱她,有些委屈就容不得别人再施加于她。
与袁书珊的恩怨,袁一琦只动过一次手,往后都是沈梦瑶在心疼她。
不过,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动手,沈梦瑶知道了袁一琦过去十四年不被疼爱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
知道了就不能再袖手旁观。
沈梦瑶开始不遗余力地对袁一琦好。
袁一琦知道沈梦瑶的那些好是出于什么原因,可她太需要人疼爱,更因为重要。
过去那些年,有小袁一琦和她的姐姐留下的那段短暂回忆,袁一琦才能数年如一日的笑着跟自己说:“你离那个姐姐又近了一步,你要好好学习,要向往未来,你不能被生活打败,更不能被冷淡的亲情打败。袁一琦,见到她时,你得是最好的样子。”
说着说着,袁一琦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再难过也能笑出来,笑过以后会哭,哭完了还是会心存希望。
袁一琦感激在小袁一琦的生命里存在过,一直都感激。
沈梦瑶说她没本事,没能力保护袁一琦,可在袁一琦看来,她就是那个支撑着自己头顶一片天的独一无二的女人。
......
袁一琦走到袁书珊跟前,蹲下,拍了拍她惨白的脸蛋,“袁书珊,你在她手里吃的亏不少,该长长记性了。”
袁书珊本能瑟缩。
一回忆起沈梦瑶做的那些事,她还是觉得可怕。
过去这么多年,袁书珊依然不敢相信,沈梦瑶那种即使穿上军装也没有一点杀气的女人一旦记恨起谁来会那么可怕。
“是。”袁书珊开口,声音里充满恐惧,“你们的事是我告诉刘钊的。”
袁一琦浮于表象的笑容荡然无存,“理由。”
“我......”袁书珊磕绊吞吐。
理由说出来,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离开这里。
“说。”袁一琦声音轻缓,语气冰凉。
袁书珊打了个寒颤,被挡在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会掐死我!我难道不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报复她吗?!”
袁一琦的脸色奇差无比。
过去,沈梦瑶即使心疼她,也只是在袁书珊挑事儿时,默默在背后替她解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找袁书珊的麻烦。
能把沈梦瑶逼到控制不住脾气,袁书珊一定碰到了她的雷区。
“你做了什么?”袁一琦问。
袁书珊避开袁一琦阴冷的目光,小声回答,“我带她去看了你以前住的地方。”
话落,袁一琦猛然掐着袁书珊两腮,一字一顿,“袁书珊,你找死!”
呵!
她住过的地方?!
她住的那是什么地方!
不见天日的小阁楼,冬冷夏热,蚊虫鼠蚁。
没有床榻,没有桌椅,没有光。
“袁书珊,你是觉得我在你家过得很好,想给其他人炫耀你们一家没有忘恩负义吗?”袁一琦沉闷压抑的声音比黑夜里的狂风暴雨还让袁书珊胆战心惊,“那你怎么把戏做足?带她去看原本属于我,却被你硬生生霸占的那个最宽敞舒服,阳光最充足的房间!小阁楼?”
袁一琦笑得讽刺。
阁楼里堆满了袁一琦父母留下的杂物,仅有的一点落脚处甚至不够长大以后的她舒展身体睡觉。
他们说,沈家的那个叔叔明令他们不许动家里的旧物,他们除了照做,还是念旧。
袁一琦一开始不懂,长大一点才开始明白,这哪里是念旧,分明就是拉不下面子丢了她和那些东西,又不想看见,才把她和它们一起丢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阁楼。
多少次,袁一琦半夜翻身碰到胡乱堆起来的东西,被倒塌的重物砸中,疼得彻夜难眠。
高三,为了多一点时间复习,袁一琦坐在后院的路灯下看书。
冬天,实在冷得受不了,袁一琦帮别人写作业挣钱,用零零碎碎的钱买来火柴和蜡烛在小阁楼里学习,一时犯困,她差点把自己烧死在里面。
这样的事,袁一琦随便一回忆就能说出来一大堆。
可就像沈梦瑶知道的那样,袁一琦在某些方面是个很懒的人,比如记恨过去。
辛苦是一回事,可这不能掩盖她在那个家里成功长大的事实。
有时候,袁一琦甚至觉得自己能在重逢之后用那么短的时间喜欢上沈梦瑶,有过去那些年不公平待遇的一份功劳。
况且,人生那么短,她们错过了那么多年,袁必把时间都放在对过去的不满上?
即使每天二十四个小时,袁一琦依然觉得不够她用来爱沈梦瑶,又袁必把那些事再说出来让她心疼。
没有袁一琦亲口说那段过去,沈梦瑶只能凭借偶有的契机知道她在叔
叔家过得不好,却不知道不好到什么程度。
袁一琦一直以为沈梦瑶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些事的......
“袁书珊,除了给她看我住的地方,你还说了什么?”袁一琦在笑,笑意不达眼底,“骗我一句,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袁书珊惊恐,“我,我没说什么,只把你的日记给她看了。”
日记?!
袁一琦有五本日记,从4岁到18岁,可她带去沈梦瑶家里的时候只剩下三本。
她一直以为是卖旧书时不小心拿错了,难过了很久,没想到竟然是袁书珊偷了。
偷得还是她最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看到的两本。
太压抑,就像生活看不到希望。
“她是怎么掐你的?”袁一琦掐着袁书珊两腮的手下移,落在她的脖子上。
掌心冷冰冰的温度让袁书珊浑身战栗。
在袁书珊惊恐的眼神下,袁一琦猛然收紧手,看到她的脸色逐渐涨红后马上放开。
如此反复三四次,袁书珊已经没了思考能力。
袁一琦松开手,但没有移开,近距离欣赏袁书珊生不如死的表情,“你怎么和刘钊勾搭在一起,怎么发现我们的事,怎么和刘钊说了我们的事?”
袁书珊反抗不了,只能把知道的事情如数回答,“是刘钊先找上我的,我,他身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还事业有成,和我身边的那些二世祖不一样,我抗拒不了。
你们的事......你大一拿了国家奖学金,奖学金到账的那天,你请沈梦瑶吃饭,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车里那个。
我当时只是惊讶,事后想起沈梦瑶为了你处处针对我,还差点掐死我,我一时情急就写了告密信寄到学校,谁知道那封信落在了吕廷昕手里,她威胁我,说只要我说出半个字,哪怕是赌上她的前途和性命都会让我不得好死。
我不敢说,就把你们的事藏在了心里。”
“既然都藏起来了,为什么又要告诉刘钊?”
“他,他说他想娶我,可是心里始终过不去爱人突然被人害死的坎儿,我,袁一琦,我是真的爱他!”
袁一琦甩开袁书珊,站起来,态度冷若冰霜,“所以你就为了一个心里惦记着前任的男人,把我们的死活作为交换条件了?”
袁书珊大惊失色地坐起来,抓着袁一琦的裤子解释,“袁一琦,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袁一琦摘了口罩,嘴唇紧抿,没有温度的眼神让袁书珊惶恐不安。
“刘钊现在有什么计划?”袁一琦问。
袁书珊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他的事从来不让我过问。”
袁一琦相信,就袁书珊这智商,谁跟她多说谁倒霉。
袁一琦,“我不在的这几年,除了刘钊压着她,你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我没有!”袁书珊立刻否认,“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好过,既然你们都分手了,还闹得自杀,我的目的就已经加倍达到了,不可能再找她麻烦。”
“那机场那天是怎么回事?”
“机场......刘钊又一次拒绝和我结婚,我太难过才找她撒气的。”
“难过?”袁一琦仿佛听到了天下奇闻,“你知道难过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袁书珊反驳,“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光打胎就打了三次,这还不算爱?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一直让我在她身边?”
“因为你蠢。”袁一琦的话不留情面,“你真以为刘钊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别做梦了,就他那种心思深沉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三十多岁还在啃老的货色?他对你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喜欢都不会让你为他打这么多次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在其中的人往往才能一语惊醒梦中人。
袁书珊颓然地低下头,没了往常的骄横,更没有面对袁一琦的唯诺。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对我好的样子。”袁书珊没有底气地辩解。
袁一琦嗤笑,“是,我是没见过,也不想看见你们这对狗男女做的事有多恶心。”
“袁一琦,你总是这样!”袁书珊不屑一顾的笑里竟然有委屈,“即使再难,你也能找到方法让自己向前看,想方设法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不上那些不如你的人!”
“有问题?”袁一琦没有任袁心理障碍,“就算看不上你,那也是我凭实力看不上,不服气,你就做出点人事来让我改观,不过,你这辈子肯定没有希望。”
袁书珊气炸,“袁一琦,咱们走着瞧,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袁一琦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袁书珊,提醒你一句,今天跟我说的话,你最好守口如瓶,我最近正好有些事要和叔叔谈,万一把你的事说漏嘴......”
话留半句,袁书珊已经猜到了下文,气愤顿时变成了紧张。
袁一琦没在乎,继续说:“刘钊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同样也不清楚,靠出卖别人讨好男人不是一个聪明女人该做的事,别等有一天他玩死我,也弄死了你才知道后悔。”
袁书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
“袁书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堂姐,我不会把你的路全部堵死,但你没有用以后刘钊会。”
“我不会相信你!袁一琦......”
袁书珊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话一出口,袁一琦突然抬手阻止,说话时带着惯有的客气,“抱歉 ,接个电话。”
就是这么一个习以为常的反应,让袁书珊的怒火更加高涨。
13岁以后,她袁书珊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袁一琦呢,比生活在最底层野孩子还不如,为什么她谁都不靠就可以那么轻易的成功?为什么没人教她礼义廉耻她就可以轻易的让它们成为习惯?
袁书珊肚子抽痛,可这远不能压下她心里的恨。
袁书珊攥紧衣服,看着袁一琦的背影咬牙切齿,“袁一琦,我不会让你继续这么顺利的!”
不远处,袁一琦正在加快脚步,因为始终仰着头向上看,脚踩在路沿差点跌倒。
“小梦瑶,为什么你能看到我,我却看不到你?”袁一琦握着电话不满。
袁一琦正在接沈梦瑶的电话,沈梦瑶说她看到了自己,可袁一琦看遍四周也没有看到沈梦瑶的影子。
不开心。
楼上,刚处理完突发情况的沈梦瑶正靠在窗口,看着袁一琦在下面没头没脑地乱瞧。
“既然是偷看,自然不能给你发现。”沈梦瑶笑着说。
病房里正在照顾生病母亲的女生忍不住笑,“沈医生是在和喜欢的人打电话吗?”
沈梦瑶捂着话筒,反问,“很明显?”
女声吃了口苹果,满脸笑意,“沈医生说话一直很温柔,但像刚才那样笑得比声音还温柔,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我猜,沈医生肯定在和喜欢的人打电话。”
沈梦瑶笑了笑,既没肯定,也没否认,而是转身趴在窗口,放开捂着的话筒再次开口,“一琦,向左上方看。”
袁一琦立刻照做。
抬头十几米远的地方,沈梦瑶脸上胜过任袁美景的笑容在盛开,衬着阳光,哄得袁一琦从眼窝一直暖到了心窝。
“一琦,笑一个。”沈梦瑶勾勾手,和小时候站在看台上逗袁一琦的动作一模一样。
袁一琦没有犹豫,跑到墙根,仰起头拍着墙壁,“啊!”
沈梦瑶笑出了声,“退后一点,不许叫。”
袁一琦嘿嘿两声,听话地往后蹦。
沈梦瑶站直身体,用空着的手摸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粒奶糖,“一琦,今天没有牛奶,只有糖,要不要吃?”
袁一琦立刻点头,“要!不对,要和小时候一样回答啊!啊!”
孩子气的兴奋叫声和阳光笑脸,同沈梦瑶记忆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沈梦瑶伸长胳膊,把糖仍在了袁一琦脚边。
袁一琦兴冲冲地捡起来剥开,塞进嘴里,还不忘和沈梦瑶表达一下喜悦,“啊!”
沈梦瑶太喜欢看袁一琦吃东西时满足的样子,偏生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一琦,我要回去工作了,刚才只是临时上来一下,门诊那边的病人还在等着。”
袁一琦没有一点不开心,抿着糖兴奋地朝沈梦瑶挥手,“啊!我等你下班!”
沈梦瑶拨了下头发,声音温软,“好,去我办公室,外面晒,办公桌左手边三个抽屉里都是你喜欢的零食。”
袁一琦眯起眼睛,将手机放在嘴边,“小梦瑶,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