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机轮传记(17)——人物本纪 司空震(上)
上回书说到,青黎与葵重归于好,同时结识了紫金猫,正在几人欢庆重逢之时,不料元天宗已被冷门一封密信偷了家。徒弟小鱼儿因此心灰意冷,决心离开青黎,元天宗也在内外交困之下走向了解散。在将后事交托给葵之后,青黎在好友孔葛的指导下正式下定决心开始修行剑阵,先是拜访飞头道士得知天宏帮与旭日神教的动作蛛丝马迹,后是一面练剑一面在江湖中走走停停,在回葵门的路上遇上成了旭日神教祭司的殷梓鑫,同时也解开了当年那封密信真正源头的隐秘。二人大打出手,两合剑阵对拼之下殷梓鑫皆以两剑之差负之,最终迫不得已甩出杀手锏新古籍虹龙,打碎了青黎的多年配剑赤炼红蛇。然而此时的青黎却是已然悟透剑阵剑道真谛,一阵六十剑,闻名天下,江湖三圣之一的传说就此走向巅峰。
……
在机轮江湖的格局被定下新四大宗师的四宗三圣之后,昔年剑客残氏在这个时代的末尾终于斩断了在人间的留恋,悍然飞升。天界一年不过人间一瞬,不知多少年岁后,天帝残氏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和这位老友面对面手谈,这回要被评定之人轮到了一个让残天帝看到后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的人物,司空震。
一时之间,残氏突然有些不知如何评价这个当年初见就恨不得要拜他为师的年轻人。随即掐指一算,倒也未到必须盖棺定论之时,于是便放弃了以评子论修为高低的流程,但仍是打算写两句评语,于是残氏在面前那人以一贯毫不客气的作风先写下八字评语之后的下方,又提笔添了八字,此十六字为司空震前半生。
前者为莲所写:“道性平平,难近天道”
后者为残氏所补:“剑心澄澈,人间剑客”
……
年号鲨鱼十年,江湖上除了如日中天的冷门,孤高的烈门之外,其余门派亦是数不胜数,颇有些似百花齐放的景象,而其中一个,甚至以药房为名,却让不少江湖老鸟常常叮嘱后辈切不可招惹。
靳氏药房,传说中一个天尊修为者都没有却得以在机轮闯下恶霸之名所在。
若说那时的机轮,除开冷烈两大门派谁最为势大,当属由声名极佳的宗师魏广所创立的圣德门。
事实上,彼时的魏广甚至还未曾突破尊者境,在机轮之中别提顶尖,就连寻常一流都很难跻身。正因为如此,圣德门在机轮的立足就更显得十分不可思议。传闻不仅后来的大宗师葵,妖冥剑阵大家孔葛都曾是魏广以及圣德门的座上宾,就连当年身份高贵如砂皇黄氏,神秘如紫衣剑客蓬莱山辉夜,都与其有几分私交。
如果说冷烈以及后来者居上的葵门是机轮江湖的枢纽,掌控着江湖的命脉,委实对于普通人来说高不可攀,那么圣德门便是机轮飞射术修行者真正能够摸得着的所谓江湖门槛,可以说是无愧为白道龙头了。
相对的,被机轮好事者奉为黑道龙头的,便是那靳氏药房了。正如圣德门的立足那般不可思议,白道与黑道间也并非常理所想的那般黑白不容,反而相处的极为融洽。这样的两个不可思议放在一起,却显得合情合理了许多,毕竟不怕盗匪作乱,只怕官匪勾结,魏广的人缘十分好,好到无论是清高的大门大派,还是底层的市井小民,都愿意与之来往。
圣德门与靳氏药房,强强联手之下哪怕是冷门,也不得不给其几分面子。
机轮一直以来盛传着抓假剑术的风气,但凡修为与自己实际不符,都会遭人鄙夷甚至敌视,不过仍有胆大包天者堂而皇之地借假剑行骗,使一些并无杀伤力的花架子引人注目,倒也不是卖艺骗赏,当真如此反倒落了下乘,更多的人冒着风险去做这些弄虚作假之事还是为了骗取江湖名声,毕竟有了名声自然什么都有了。
骗术越是高明,则越是敢于以小博大,有修为不到筑基者以假剑坐成了筑基境甚至通玄境,更有通玄以假剑狐假虎威成了几近尊者境界的小宗师修为,然而这些小贼自然大多落了一个“退隐”江湖的悲惨下场,而后几十年却是涌出了不少“大盗”窃天法以入天尊甚至至尊境界的宏伟景象,与一句“窃国者为帝”的俚语隐隐呼应,可谓是一语成谶,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机轮几乎遍地是这些小贼,毕竟尊者境是一道高耸门坎,大多修行者到了小宗师境界反而爱惜羽毛,不会倒行逆施以假剑入尊者,于是这些通玄筑基假剑遍地生花,却也不曾引起尊者级别以上江湖的广泛关注,不过仍是有不少江湖人士愿意管这一茬闲事,其中便以靳氏药房为首,而圣德门也不少参与其中,大多你得名我得利,背后也是一笔笔交易,于是无论是盛名还是恶名,两个门派交相辉映着看似愈行愈远,实则是越绑越紧了。
不过倒也不总是需要圣德门出面,一些小鱼小虾敢露头的,一般靳氏药房自己就收拾了,倒也不会有人敢随便说三道四,毕竟以靳氏药房的恶名,即便你大马路上朝他们横眉竖指不违法,但平白挨顿黑打也不会有人替你伸冤不是。
靳氏药房以药房为名,源于房主靳氏是一位尊者境飞射术修行者的同时,还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药师,若说这位靳医师医者仁心,恐怕多有阿谀捧杀之嫌,否则靳氏药房也不会以恶名传扬机轮,不过这位医师倒是专治飞射术修行带来的疑难杂症,不少人修行飞射术走火入魔,最终无法可治,不得不走上为靳医师卖命换取解救之方的路子。此方号称专治天下飞射术魔症,至于究竟是何灵丹妙药,恐怕只有药房里那些接受诊治的修行者和靳医师自己知道了。
……
鲨鱼二十年,已经在机轮江湖扎下跟脚的靳氏药房收到一份勒杀报,所谓勒杀报,便是收集江湖上正在流传的假剑,一旦查实便会出动人手缉拿,一般这类被追杀的修行者下场极为凄惨,毕竟在飞射术为尊的飞行机轮,一旦你的假剑被坐实,就连官府也会看低你一眼,直到十年后仍是有一起机轮瞩目的血案,那位以假剑入小宗师境界的修行者直到死前都不曾开口承认自己境界作假,下场就是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在靳氏药房一众货真价实的小宗师境和通玄境围殴下死相凄惨,最终房主靳氏本人到场,更是十分血腥地用其尸骨熬汤,官府带人赶到时,那靳医师还笑问官老爷要不要来一碗新鲜的炖汤。
此事后来竟也不了了之,靳氏药房一如往常地没有被官府追责。而那位横死街头的汉子倒是竟然在十余年后死而复生,坊间传闻是灵魂带着怨气不肯下地府,于是一路东漂到了东洋,偶然间被熊力兽灵附身复活,如今已是机轮有名的熊力尊,这亦是后话。
鲨鱼二十年间的靳氏药房行事一点不比十年后收敛,而这次勒杀报上的人名可能倒了大霉,因为恰好今日房主靳医师得空,打算亲自处理这份勒杀报。
“司空震…”靳医师坐着俩一般药房不可能配备得起的马车行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勒杀报上的名目,“名字倒是挺霸气,可惜了…”
可惜此人未来大概不会再在飞行机轮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百无聊赖的多日车马劳顿之后,终于是到了地方,长安城,此时未来的飞射术大宗师青黎还在这处故土读圣贤书。
长安城繁荣十分,除了飞射术外的诸多产业也非常发达,此时的街头上正有一个少年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舞剑,舞的正是新古籍璋空剑术中的夏终剑招,台下无论看没看懂,只管叫好,一些装模作样者加以指手画脚的点评,场面好不热闹。
只是这份热闹随着一个人的出现顿时暂停,略显拥挤的人群就在正中自动划出一条道路,走出一人,一些消息灵通者当场便认出了那是靳氏药房的房主,凶名在外的靳医师。
当即那条道路显得更为宽敞,而本就拥挤的人群则愈发拥挤。
只剩台上那位少年还在陶醉地舞剑,而台下一些认识靳医师大名的人大致能猜到如今是什么情况,别说方才还觉得十分有韵味的剑舞再看仿佛自己都能看出破绽百出,更是已是有些不忍再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场,当然也有人留下,毕竟看热闹又不违法,靳氏药房在江湖发布勒杀报多年,倒是从不祸及无辜,就这一点但凡敢说自己混过江湖的大多都听过,但更是有一点在前,不管你是当事人的亲人朋友,只要敢对其有一点袒护之意,恐怕也逃不过跟其一个下场。于是留下的人,大多只是真的为了看个热闹而已。
大概是察觉场下的异样,台上少年停止了手中剑,定睛一看下方形式,险些腿软倒地。不应该啊,自己只不过是在这临近的街道里作假剑招摇撞骗,这都能把靳氏药房的人引来,甚至还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靳医师本人?
少年心思活络,反应也是极快,本打算当即开溜,转念一想自己如何逃得过一位尊者境强者的手掌心,回头一看后方的台下竟然也不知何时多了几位穿着一致的持剑人,琢磨着恐怕今天自己是插翅也难逃了。
“阁下剑如游龙,声势浩大,不过若是行假剑表演,还请告知众人在先,否则难免误导世人啊。”
靳医师拍着手,用上了药房多年来的惯用说辞,接下来若是对方不承认自己有假剑之事,靳医师便会让对方再舞一剑,由自己亲自指定招式细节,往往一两个回合下来这些境界虚浮的假剑修行者便招架不住,此时倘若再是嘴硬,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十年后的熊力尊便是死于此道。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的表现却十二分地出乎已经摩拳擦掌的靳氏药房众人的预料,只见其先是当即收剑入鞘,深深一躬直接将脑袋对准了台下的靳医师。
“我用了假剑,方才那些夏终剑招都是假的,我的修为无法驾驭如此艰深的剑招。”
如此直白的承认,别说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就连靳医师都有些错愕,靳氏药房在江湖发布勒杀报多年,还这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仿佛一拳砸到棉花上的靳医师有些莫名的不顺气,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原地呆立片刻之后连说三个好字,当即也是十分爽利地“鸣金收兵”,只不过不知何时从台后上来的几人,顺带着就绑走了那个还在低头鞠躬的少年,合着这是直接抢人了。
靳医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回到马车上,不知何时马车上又多了一个人,戴着黑色斗篷面具,多少有些见不得光的样子。
“这种莫名其妙的小鱼小虾也要拉上我,我看你是胆小如鼠到一定地步了。”
靳医师闻言只是笑了笑,反而奉承道:“做了这么些年地底下的行当,招惹的仇家太多,光明正大地出门若是不带上魔道高手藤原先生,靳某是一路上都不踏实啊。”
“飞射术我略逊你一筹,但要说魔道嘛,你也不算找错了人。”
藤原氏,机轮江湖有名的魔道中人,靳氏药房除了尊者境的靳氏以外最大的底牌。只是如今的藤原氏大概并不知道,看似对他恭敬十分的靳氏实则亦是包藏祸心。
什么魔道中人,还不是用了自己的独家秘药,如今靳医师已是通过那秘药将这位见不得光的魔道中人看得透彻,假剑小宗师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这身见不得光的装扮盖的住那虚浮的境界了?
境界勉强通玄,这种层次在货真价实的尊者境面前当真以为藏得住?
靳医师每次亲自走勒杀报都要带上他,无非是觉得这位的仇家比自己更多,来杀他的多了,自己反而更安全些罢了,若真的遇上强敌,他可不会顾及这个算上魔道修为实际战力都可能还不到小宗师的杂鱼的死活。
靳医师虽然此时有些郁闷于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却是这么一个没法让自己见血的小孩,但仍是没有将心底里对面前这个藤原先生的看法表露出来,只是也实在没心情和这个看着就压抑的面具人同坐一车,只得换到绑着少年的车上。
只见名为司空震的少年此时被手脚皆捆绑犹如一捆柴火般丢在马车的一角,靳医师看到那张布满惊恐的脸,那没由来的气也消了大半,不过就是个屁都不懂的小孩罢了,不值得自己这般上心。
命人给那少年松了一部分绑,靳医师便不再理会这个小孩,倒头便睡,醒来已是黄昏,转眼看见那少年正在看着自己,见自己视线投来才匆忙转头,顿感无聊,又想闭眼再睡。
“靳先生,小的真的只是想练剑,作假只是想跟街坊的玩伴装一手,不是成心要用假剑骗人,你就放过小的吧。”
靳医师本想装作没听见,不料少年竟然开始自顾自讲起了自己练剑的各种故事,甚至街坊的玩伴如何不信他能练成剑如何瞧不起他的琐碎故事。靳医师顿感头大,连忙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在那叽叽喳喳的了,想练剑是吧,等回到药房,我就把你扔给圣德门那边,让魏广教你练剑去,别烦老子睡觉。”随即闭眼酣睡。
……
鲨鱼二十年间,最近江湖上讨论最多的得是那如日中天的葵门,与之毫无疑问成对立之势的冷门虽受到波及,但皇宫里那位到底仍是坐稳机轮正统,再加上多年来一直沉寂的烈门,这对于在三者之下的诸多小门派来说可谓日子是过得愈发艰难。而圣德门无疑是例外的,在邀请到葵门宗主葵来做圣德门的客卿长老之后,圣德门愈发是坐稳了三巨头之下第一门派的名头,不仅左右逢源,还连带着靳氏药房的江湖地位水涨船高,不得不说门主魏广本事不小,只不过魏广这些年一直有一件烦心事,倒也不是什么正经麻烦,只不过十分烦人。
“门主,我筑基大成了,星舰篇古籍已然了结。”
这不,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魏广的院内又闯进了一个少年,开始不由分说地向他述说着自己如何将星舰篇的筑基剑术拿下,这一路来又经过多少艰难险阻,一步步如何攻克难关,最终完成筑基大成之境界。
说老实话,魏广并不讨厌这样一个充满朝气,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他实在有些过于烦人了。自己好歹也是一门之主,让他一个堂堂小宗师强者,听一个非亲非故的少年天天讲述自己与筑基剑术的故事,多少还是有点难为他了。
“魏门主,此次功成,我便打算就此身退了,此生能达到如此境界我已是心满意足,我司空震在此谢过门主多年照料。”
听到这一句,险些眼皮和上的魏广突然一激灵,“啥?你说你要隐退?”
飞射术修行者封剑入鞘,大多是修行了数十年的老江湖已经对更高的境界不再指望,也就是再无进取之心了。
而眼前这个名叫司空震的少年年岁不到二十,又何出此言要退隐。
“那啥,司空震,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要是有啥需要的可以和门主说,我尽量帮忙。”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吧,叨扰了门主这么多年,白吃白住的,心里过意不去。”
“这都小事,不算啥。”
“然后如今我也已是筑基巅峰了,接下来也必须出去闯荡闯荡,要不然怎么能赶上门主和靳先生的境界。”
魏广一怔,原来这是要打算离开圣德门出去混了,转念一想或许这样也不错,好歹以后自己也不必听这小子在边上絮絮叨叨了。
“当年在家乡作假剑伪装剑术高手,被靳先生逮了个现形,没想到还因祸得福,被靳医师引荐给了门主,我司空震能有今日修为,还得感谢二位指引。”
其实当年靳氏只不过是嫌这个小孩太碍眼,又没啥杀害的必要,安然无恙地送回原处又不符合药房的作风,最终没办法才丢到了圣德门,也没指望这个不靠谱的小子能有什么成就。只是魏广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个真相告诉司空震,只是说了些场面上的注意安全之类的叮嘱,就不再多言了。
于是第二日,生于长安立志成为一名剑客的司空震走出圣德门,开始了自己的剑道之旅。送走这个祸害了他多年的烦人小子之后,魏广竟然莫名地有些失落,感叹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
少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
话说虽然就这么和圣德门告辞,一时之间司空震也不知道该去哪,左思右想无果后还是觉得应该回家乡看一看。
阔别多年,长安城繁华依旧,没有因为少了他司空震便改变什么,那座高台一直没有被拆除,童年的诸多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正在司空震想得入神之际,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司空震?”
转头一看,原来是当年一起在街头厮混的好友,如今也长大了不少。
“这么些年你都去哪了,当年你被靳氏药房的人带走,大伙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去更中原的地方练剑,已经筑基巅峰境界了,这回可是实打实的,不做假。”
“那你爹娘那边知道么?”
“前两年寄过家书…却没有收到回信。”
“害,你爹娘做生意忙,大概是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
“回家里看看么?”
司空震转身看向那座当年多次舞剑的高台,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提剑时练的就是璋空剑,这几年修行虽说走的是各篇古籍通篇练习博采众长的路子,但最中意的仍是璋空古籍中的剑法。
“不回去了,反正他们也无所谓,接下来还要去南边中原。”
这个从小对司空震知根知底的邻居有些急了,赶忙说道:“你这哪行啊,都来长安了家都不回一趟,又往南边走干啥,去找谁?”
司空震兴许是有些赌气的成分,但最后仍是洒然一笑:“去找我的剑道,我司空震必将与剑作伴一生,我生来就是练剑的料。”
伙伴没有阻拦他,但仍是代他向父母转达了一些消息,大致意思无非是“儿无恙,天地远大任我行”。司空震不知道父母看到这些消息后会是生气还是期盼,不过这对于已经对未来有了方向的他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手中剑似乎在指引他向前奔去,于是司空震没有丝毫停留。
……
彼时机轮璋空剑并不风靡,几乎可以说是剑客残氏一人独挑大梁的局面,那时候的江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之后的短短十年间璋空古籍便又多了两位抗鼎之人,三圣之一的青黎仍是机轮近五十年来破境最快,最为惊艳之辈,大概在宗师葵之后,新宗师之一的朝日神教教主之前,在破境速度一项都罕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而另一位司空震,此时还仍只是一位堪堪破境通玄的普通修行者。
话虽如此说,通玄境界在机轮中虽说算不得什么一方宗师,却也确实是游在江湖上游的一撮,一般大门大派的弟子在这个年纪往往也不过如此了。鲜衣怒马少年远行,司空震也难免有些自得。
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卡在那筑基巅峰不得存进,一般而言欲达通玄境,大部分修行者都会选择一篇古籍深入钻研,将一招一式钻研到更为收放自如,以禁绝过犹不及的剑气为准,对于筑基修为的人来说,这极为考验修行者的基本功,稍有不慎一套完整的剑舞就毁在了一招一式间。
司空震自然也逃不过这道关,在仔细考虑了所有的十部古籍之后,发现自己对无论哪一篇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连自己最为熟稔的璋空古籍,似乎都没有任何可能直接将这其中的剑招完整地表现出来。
等一等,璋空古籍?
司空震似乎有了些许想法,若是无法在禁绝炸裂开来的剑气的情况下完整地作出那一套剑舞,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将璋空古籍最大的特点,也就是四季元素之力发挥到极致。按理来说璋空剑术最为讲究对四季元素的掌控,这甚至比剑气本身更为关键,而司空震此举本无异于倒行逆施,几次尝试下来与寻常筑基剑并无二异,只是显得更为卖力吃力,这反而让司空震多了一些莫名的火气,进而更为发狠地使着璋空筑基剑法。
一次又一次下来,司空震奇妙地发现自己甚至不仅没有因为过度出力地练剑而虚脱,反而在一次次探底之后惊觉自己的气海甚至深厚了不少。
直到某一次,一套剑招终了时司空震凑巧一剑指向高挂空中的旭日,手中剑突然发烫,其下意识地就想松手,只见那佩剑竟然凭空悬浮,在阳光照映下隐隐闪现出三个影子,影子与地上的倒影交相辉映,司空震被阳光直射地睁不开眼睛,数秒过后再看,佩剑仿佛一分为七,本体回到了手中,其余六柄围绕着他欢呼雀跃一般跳动着。
“这是…剑阵?”
自此,司空震似乎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一次又一次将佩剑指向烈阳,到后来甚至根本无需大太阳的天气,只需要手中剑向上一指,便是空气升温,数柄光刃盘旋身边。
数十年后想起,司空震仍觉得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太阳每日都会偏离头顶一些,司空震能召出的光刃也随着太阳离开他头顶的角度与日俱增,直到自南而北周而复始一整圈,此后又是一循环。
终于有一天,足足三十柄赤红色光刃在方圆数十丈内散开,这一日,司空震已是货真价实的通玄境剑阵修行者,而这期间,竟是足足三年光阴,少年已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模样掩盖不住浑身发自内心欣喜的清爽。
在真正踏入通玄境界后,可谓豁然开朗,尤其是在璋空剑术上,司空震再回看这一招一式,已然是两种眼界看待。虽说如此,当少年正式在剑术踏入剑术的通玄境界时,又已是一年寒暑飞逝。
那年年关,正是意气风发时的司空震已是稳稳当当的大通玄境高手,但仍是居无定所,寒冬被各种大红灯笼和春联等红色装饰包裹着洋溢着喜气,司空震不由得想起长安城的春节,比南方要暖和一些,也很少有雪,不过更是热闹,也更是让他觉得有喜气。
虽然身边没有家人朋友陪伴,但好歹有三十柄光刃时不时就能被吆喝出来被司空震点兵点将,看似百无聊赖的如此虚度中,其实司空震对剑阵的体悟已是愈发深刻,在某一次点“兵”中更是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有了第三十一柄光刃。
一年复一年的游荡让司空震多少还是有些烦躁,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回圣德门看望一下魏老宗主,也不知道这五个年头过去了他有没有踏足尊者境,若他仍还在小宗师止步不前,自己可得去好好跟他炫耀一下自己的通玄剑阵,还有靳医师,这么多年里应该又走了不少勒杀报。最后,还是想到了自己的故土,长安,只是一想到这里,司空震便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唯有不管不顾地练上一天剑才能消解。
这五年来当然也不能只是练剑,毕竟早已及冠成年的司空震怎么也得考虑一下成家立业的事,即便成家暂时是不太可能了,但也不能总是风餐露宿的,哪有一点通玄境高手的派头。
好在以他正值青年的条件以及傍身的不俗修为,更是一位在当时极为受尊重的剑阵修行者,不说混得风生水起,好歹还是走到哪里都有愿意让他落脚的武馆或是台班子之类的地方。平日里做一些出演剑舞之类的活计,单是一手以气凝剑这种剑阵师独有的手艺,就足以收获满堂喝彩。
多年游历不知怎么就晃荡到了中州,这片人丁旺盛的土地自然少不了热闹,也许是流传于多地台班子的缘故,司空震竟然被中州官府看中,大概是越往东行越靠近东方大陆那传说中的旭日神教等大陆真正执牛耳者的缘故,一场本无关飞射术盛会不仅要在机轮中州召开,还特地入乡随俗般安排了飞射术表演,而司空震正是收到了这份请帖。
于少年立志的司空震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成名在望的大好机会,只是当馅饼真的砸到了头上的时候,司空震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害怕当场出丑,砸了饭碗不说还坏了名声,严重些以后练剑心境恐怕都要受损。
可这些都不是不去的借口,剑客之剑不比其他兵刃,出剑绝无退缩之理。
于是司空震欣然应约。
……
与此同时,机轮第一大豪门冷门主殿之内,只有一位面沉如水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估摸着年纪不到十五岁的少女。
“爹,这是在做什么。”
“这叫算卦,咱们啊,虽然练剑,但也得通天文地理,算得懂星宿卦象,这才能未卜先知,才能让这冷门一直传承下去,这就叫气数。”
最后两字尤为加重,气数。
小女孩大概是并没有听懂这个贵为冷门门主的爹在说些什么,于是没有回复。
殷天鑫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意温和,却招来后者的嫌弃。
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脚下这座传承百年的冷门和自己身边的女儿,能被殷天鑫视为珍贵,害怕拿不起,更是放不下,只得小心翼翼,鞠躬尽瘁。
……
中州盛会当日,人群嘈杂,司空震闲暇无事地在宴会会场晃荡着,觥筹交错间倒也无人理会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就在他正百无聊赖地等着飞射术表演开幕时,竟然还真有一位客人向他递来了酒杯。
司空震顺着杯子看去,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汉笑眯眯地看着他,老者面色瘦削,眼神却不怎么老态浑浊。司空震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回敬,这种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敬畏,老者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用了,也不多与司空震交谈,仿佛只是自然而然般就转向了下一位敬酒的对象。
宴会尾声,按理也该来到了飞射术表演的时间,对于司空震而言这种活计已经不算陌生,这些年来除去练剑悟剑以外最常做的事就是进行各种表演,有的只需要剑舞一通就能糊弄,眼光刁钻一些的则需要祭出自己真正压箱底的剑阵本事才能服众。
今天的宴会规格颇高,自己理所应当以剑阵示人才对。
只听那位衣冠堂堂的宴会主持人邀请自己上台,司空震也是丝毫不怯场,提剑便是一个漂亮的轻功飞上台去,甚至为此他还提前找好了一个较偏的位置,不至于从宴会贵客的头顶略过,这都是多次表演下来总结出的经验。轻功飞上场固然很惊艳,可若是惹到贵客坏了他们的心情,那可是划不来的。
那主持人缓缓道来,向今日场上莫不是高门贵族出身的名流们介绍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剑客。最后向司空震提示道:“听闻司空先生以三十一柄光刃组成的春夏剑阵闻名,在江湖之中那是有口皆碑啊,今日特地请来二十九位客人,加上你我正好也是三十一位,可谓无巧不成书,看来今天司空先生的剑阵,诸位都能有幸得见了。”
这一套话术可谓说辞绝妙,显然是早有准备,却独独忽略了一件事,那主持人也是在经由坐得最近的此次盛会东道主提醒才幡然醒悟,当下脸色有些尴尬。
原来原定今日的宴会确实是二十九位贵客,只不过听说有一位来自南边申境内一座大门派的大人物今日竟然唐突造访,东道主也不好失了待客之道,只能临时为其添了一个位置,于是贵客变成了三十位,与提前背好的“二十九贵客”说法无形间不止犯了个错,若是解释不好的话还容易得罪人,毕竟在座众人皆是有头有脸,谁也不想成为被“遗漏”的那一个。
主持人的额头顿时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此时台下已经有好事者开始数场下的人数,一旦被发现多了一位,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保住东道主的颜面,还有自己的饭碗呢?
终于还是有人异议出声:“我怎么数着是三十个呢,难不成今天这来客里还有偷摸溜进来蹭吃蹭喝的?”
“哎呦,这事闹的,你说中州这边竟然还有人敢当着官老爷的面子偷摸进来,谁啊,这不找事么。”
实为中州州牧的东道主此时已是如坐针毡,如今这个局面他倒也不敢归结到那位来自申境的大人物头上,或者说如今归咎于谁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处理不好当下的局面,惹来场下这些大佬不悦,自己这个州牧恐怕也算是当到头了。
事到如今,州牧大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场上还未有动作的司空震,却见司空震也在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顿时心如死灰,大概今日之局已经是个死局了。
正当州牧大人准备起身找个诸如“自己身体不适,离席之后正好二十九位”之类的牵强理由将此事糊弄过去时,台上如同老僧入定好一会的司空震突然说话了。
“没错,今日其实有三十位贵客,二十九位客人远道而来还有州牧大人今日给我司空震这个机会为诸位大人表演,鄙人不胜荣幸。”
“至于那位多出来的贵客,其实是州牧大人一位远道而来的好友,为了给大人一个惊喜,大人礼尚往来,也提前向在下说了此事,想在今日的宴会上给这位好友一个惊喜。”
霎时间,只感受到周遭传来一阵热气,反而使得台下本有些嘈杂的气氛显得安静了几分,不到一会,只见桌上静置的碗筷都莫名竖起甚至漂浮空中,见此异象,众人无不停下手中动作静观其变,唯有一位例外,仍是该吃吃该喝喝,正是先前向司空震敬酒的老人。
只见陡然有光刃逐渐在众人头顶生成,一柄,两柄……直到第三十柄在那位主持人头顶悬停,第三十一柄在司空震面前浮现,众人更加地屏气凝神期待接下来的变化。
终于,整整小半炷香的功夫后,第三十二柄光刃竟然果真缓缓出现在了众人头顶,最终每一柄光刃都各有归属般来到了每一位贵客的身前,晶莹剔透,充满能量波动,即便是见识广博的众位大人物也都感到十分新鲜,啧啧称奇,而那第三十二柄光剑,格外透亮光泽,闪耀着如同北极星与北斗七星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悬停在了那位老者面前。
众人的目光向老人投去,只见老人仍是气定神闲,甚至敢试图伸手抚摸那柄赤红光剑,光刃却仿佛有灵般躲躲闪闪,就是不能被老人抓住。
“原来是冷门晟代大长老,在下孤陋寡闻,见识短浅,这才认出来,还请不要见怪。”
在宴会一角,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个老人的真实身份,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门派,冷门的大长老,冷门双雄两大天尊之一的晟代。
听到这句话,司空震勉强维持的三十二剑剑阵一个心神不稳轰然倒塌,不过众人也不再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只是纷纷赶忙向那位来自冷门这座大山中也算得上头两把交椅的持有者晟代招呼行礼。
“不曾想到州牧大人的这位朋友竟然是晟代长老,真是让大伙好一顿猜啊。”
“大长老莅临中州,我地当真蓬荜生辉。”
只剩州牧大人如释重负地瘫在椅子上,向同样已经接近透支的司空震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又是一顿觥筹交错,宴会的主角一下子就变成了冷门大长老晟代。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离去,场上独留下三人,州牧大人和晟代长老,以及才缓过劲来的司空震。
司空震正准备告辞离去,却被晟代喊住,只见这个地位高到司空震不敢想象的老头笑道:“三十二剑的春夏剑阵,当世罕见,你小子日后大有前途啊。”
司空震赶忙回复道:“不敢在大长老面前造次,早知道长老真身的话,晚辈就不会班门弄斧这一出蹩脚剑术了。”
“可不算蹩脚了,你这样的好材料,应该去冷门好好深造一番,日后必成大器。”
州牧大人闻言赶忙说道:“对对对,大长老眼光独到,司空震在我们这一片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剑道高手,想必到了冷门才不算埋没了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边说着,州牧大人还向司空震使着眼色,自己说这些好话,权当是报方才解围之恩了。
眼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司空震竟然还有些犹豫不决,晟代不得不抛出了杀手锏:“中原璋空剑第一人残氏,可也是我们冷门的客卿长老啊。”
“晚辈愿为冷门弟子!”
答应地过于爽快利落,以至于晟代即便得逞,都有些为少年这副恨不得马上加入冷门的气派感到无奈。
于是,年号鲨鱼二十八年,司空震不仅成了冷门弟子,还成了大长老晟代的义子,一跃成为了江湖上最有势力的门派中,最为金贵的那一批弟子。
又是一夜寂静,冷门门主殷天鑫桌上摆着六壬六爻之类的卦测工具,许久愁眉不展后终于欣然一笑,江湖未来一大气数,已流入我中原冷门中。
……
司空震来到冷门后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照旧该练剑练剑,吃穿住行倒是比以往讲究了不少,在冷门中见过最多的人当属义父晟代,这个论年纪当他爷爷都没问题的长辈并没有在收他为徒之后便放任不管,反而经常亲自指导其剑术。晟代早年间以剑术闻名江湖,彼时还是冷门门主,与当时的大长老黄氏并称寰宇第一人,虽说多有阿谀之意,但也足见其剑术高超,如今老当益壮,更是捡起了剑阵,作为入天尊境数十年的老怪物,很多传言都说晟代将会是江湖百年来最新一个晋入传说中的至尊境的人物。
为此,也为了皇城里那位,自打成了冷门门主之后殷天鑫便没有一天是消停的,若仅仅是冷门大小事务必然不至于让殷天鑫堂堂天尊强者就此头疼,仙人扣指问长生,在飞行机轮里独占天下几分气运应运而生的天尊强者往往不仅躯体强硬,剑法通玄,就连所谓的天文地理,春生秋落之类天地自然,也凭空比常人更为灵敏几分,正所谓几近天道,自飞射术创立而来,除了某位立地成圣飞升的剑客,就属以天字打头的天尊强者最为接近天道。所以,殷天鑫一直以来所烦忧的,自然也是那天道无常的气数之争,要知道自从他继位门主以来,那个江湖传言为冷门宿敌的门派可是一日比一日强盛,就连那位宗主也有境界反超自己的迹象,这让他如何能不愁。
于是,引身带气数的司空震入冷门,将这份气数与冷门或者更准确来说与他的义父晟代挂钩,从而让冷门牌面之一的晟代更有几分先一步入百年来最强境,至尊境的机会。这一切都是殷天鑫一手谋划,这才有了冷门大长老晟代唐突造访中州一事。
虽然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却又让殷门主有些头疼,自己唯一的爱女大概是到了叛逆的年纪,时常不听从他这个做父亲的训诫,让她往东偏要往西,有一次实在有些气急,即便严厉也从不动手的殷天鑫一时冲动打了女儿一巴掌,不料那丫头也是倔,直接躲进后山一整天没有出来,而自己也是实在拉不下脸亲自去找,最后天都黑了,殷天鑫实在担心女儿安危,准备带人进后山寻人。
正走到半路,殷天鑫看到了让他内心复杂的一幕,司空震背着一个人缓缓从后山走出来,正是已经入睡的殷梓鑫,当这个自从进了冷门也从不惹事,只是勤勤恳恳练剑的青年把女儿交到自己怀中时,殷天鑫莫名有些愤然,有些郁闷,还有些当年那位魔气入体的女子在冷门大杀四方时都不曾有过的心力交瘁。
后来不知道大长老晟代和殷天鑫说了什么,殷门主也只能就此默认了此事。好在喜讯还是来得很快,适逢新古籍兽形公开于世,大长老晟代先世人一步以剑阵参透古籍尊者境界,此举乃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让东洋一众强者都捶胸顿足,深感遗憾。在殷天鑫眼中,自然是一份天大气数落入冷门,这也让殷天鑫对司空震观感又好了几分,同时也深感自己高瞻远瞩,将如此大一份气数引入了冷门,当即高兴之下,就让爱女殷梓鑫和司空震一齐跟随晟代学习兽形剑阵。
兽形剑阵以传说中的五大兽灵为根本,分别是那走兽熊灵非山川河地不可见,飞禽鸟灵可栖高树或地圈脚行,人友彘灵囊括善害兽虫万物与人息息相关,臼兽鹿灵饮露水食仙草与世无争,天神龙灵见首不见尾绝迹人间。这五大兽灵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晟代对两位晚辈语焉不详,只给了天生万物有灵,灵有其首这一句谜语般的说法,
由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神龙灵存在,兽形剑阵当今的天下第一人晟代也无法给出五灵齐聚的壮阔景象,不过好在仅是四灵所在的威能,便足以入尊者境界,这对于天赋异禀早已是红月偏门古籍尊者境界修为的殷梓鑫倒也不算什么望眼欲穿的境界,倒是对于年长不少,来到冷门后更为勤学苦练却仍旧止步小宗师摸不着尊者境门槛的司空震来说,这是一个极具挑战的目标。
对此晟代其实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这个义子来到冷门后已经十分刻苦,为了见到那位心目中的璋空剑术第一人残氏,在自己的蒙骗许诺下,司空震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将璋空剑春夏秋冬四剑的每一种都练至通玄,让本以为他根本做不到所以随意提出这个要求的晟代震惊之余也有些难办,毕竟残氏已经消失多年,别说冷门了,恐怕去葵门也找不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客。
结果更是让晟代有些意外,司空震达成这个目标后不仅没有再提起关于残氏的许诺,反而更为刻苦的练剑,并告诉他,自己想要踏入尊者境,以报答义父的教导。大概司空震其实也早就知道残氏已经消失很多年了,自此,晟代下定决心要全心全意地将这个义子培养成真正的飞射术高手,也是从那次以后,晟代再无将其当作冷门气数之争的附庸,而是真心将这个勤恳的少年视若己出。
不出意外地,境界和天赋都高司空震一筹的殷梓鑫进展比司空震快得多,前者的四灵已是栩栩如生,后者的四灵却仍是抽象难辨或是毫无神采,然而司空震倒也不急,仅是默默修炼改进,这种状态让晟代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对于晟代这个层次的修行者来说,培养出一个尊者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关键还是在于心静如水四个字,急功近利者即便踏入尊者境,恐怕此生也就是个尊者了,连真正的大尊者境都难以奢望,更别说再往上走。
可惜好景不长,冷门遭遇了重大变故,那一日,葵门宗主葵上门启衅,另一位大宗师蓬莱山辉夜随后而至,将晟代打成重伤,于是兽形剑阵的修行不得不搁置下来。就在此后,东洋多位剑阵大家纷纷四灵齐聚,将兽形古籍的第一人地位从晟代手中夺走,冷门似乎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莫多气数。
内外交困之下,冷门门主殷天鑫又出一策,藉此,飞行机轮极为经典的一项活动诞生,曲水流觞的源头就是这一次集结东洋西洋中原三地飞射术修行大家的盛会了,而这一次曲水流觞盛会的规模,也是在往后数十年也不曾有被超越。
司空震亦是捡起了以往的看家本领,在这次盛会中出场与东洋一位璋空剑阵大家比拼璋空剑阵,最终在这位当世璋空剑阵第一人,而后其实也未曾有人超越的那位的威势下,司空震也仅是略逊一筹,称得上是虽败犹荣。此战之后,晟代义子司空震的大名正式在机轮上层传扬开来,好巧不巧落在了一位老相识耳朵里。
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将司空震带离长安,又将其丢到圣德门,算是莫名其妙开启了司空震飞射术修行之路的那位,靳氏药房房主靳医师。
且说那靳医师听闻当年的那个司空震竟然不仅攀附上了冷门,还成了身份清贵的冷门大长老义子,如今更是一战成名,修为亦是坐小宗师而望尊者并非遥不可及的境界。如今的司空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他靳医师宰割的小屁孩,要说如今的江湖地位,不说能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至少也已经是平起平坐了。
他这一飞冲天不要紧,靳医师可是急坏了,连夜找来了圣德门魏广商讨此事,不料魏广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欣然觉得这是喜事。靳医师转念一想,一拍脑门,当初将司空震扔给魏广,魏广不说倾囊相授,也算是对其照顾有加,如今他发达了自然会念着魏广的好,而自己呢?似乎只有自己成了那个在司空震眼里印象难说的人物。
沉思良久,靳医师以他多年来一贯的行事作风得出了一个答案,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也拉不下这个脸皮去讨好,那就尽可能地毁了他。
……
年号鲨鱼三十年间,江湖谈论了许久的百年江湖新至尊最后终于还是有了答案,而且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是前几年风光无限的晟代,不是三十年坐皇城韬光养晦的砂皇,反而是那位葵门宗主踩着这二位“寰宇第一”步步登天,成就了至尊境界。
除开这些江湖顶端的人物,这些年谈论度最高的人物当属元天宗青黎和冷门司空震殷梓鑫这几位新贵,前者还属于修行多年但近年来才声名初显的人物,后两位则是货真价实的江湖新秀。只不过关于司空震,江湖近年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不少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江湖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身份高贵的冷门义子竟然当年是行假剑被那臭名昭著的靳氏药房逮住,在那圣德门修行数年才不知怎么摸爬滚打到了冷门。
流言蜚语传多了多少会有些失真,只不过关于假剑之事,司空震本人如何也无法否认,江湖上也大多都深以为然,而那位靳氏药房的房主也在适当的时候出来发表了言论,声称自己并不看好司空震,除了假剑之外,靳医师还提了几点言之凿凿,说那司空震常年不曾回故乡长安看望亲生父母,如此不孝无情之人未来必然难堪大任,无法作为机轮新一代的抗鼎之人。
于是,自从曲水流觞大会之后声势攀到极点的司空震,在机轮中的声望却是每况愈下,就连远在长安的司空家族都受累而成为当地的焦点,而其本人却从不曾对此表示过什么,只是照常练剑,偶尔为宗门做些事,唯独不问外界是非。
这一回,司空震与师妹殷梓鑫拜访元天宗参加立宗大典,在机缘巧合下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多年来尊为偶像的剑客残氏,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这也算是自从曲水流觞之后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喜事,回去的马车上司空震一直不停地跟殷梓鑫唠叨着残氏的剑法有多么奇绝惊艳,羚羊挂角。
已是初现花容月貌的殷梓鑫不厌其烦地听着,突然说道:“师兄,这次能够得到青黎和残氏的指导,或许你突破尊者境的日子又能提前了些,在此之后外面那些说法是不是就能消停些了。”
“那些说法?我不在意的,家里那边我也书信问过了,并无大碍,反倒多了很多所谓的江湖豪杰拜访,家里最近热闹了不少。”
“你当年真的行假剑被那个靳医师抓到过?怎么非但没有如传闻里那样被打残打死,还好端端地送进了圣德门?”
“说起这个,那可真是惊心动魄,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这边才刚讲到自己进入圣德门的第二个年头,那边殷梓鑫已经不知何时靠在自己手臂上睡着了,大概是前些日子在元天宗劳心劳力实在太过疲惫,转头看见殷梓鑫睡颜的司空震如此心想着。
于是司空震不再眉飞色舞地讲故事,只是安安静静地让她靠着睡一会。
车厢里就这么安静地沉默了许久,司空震突然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呢喃道:“靳医师,你可以好好来跟我聊一聊的,我其实没把你当仇人,真的。”
……
自二人拜访元天宗归来后,晟代也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气,于是又让二人捡起了兽形剑阵,结果令晟代十分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进步太快,如今的殷梓鑫和司空震都与以往判若两人,前者则愈发沉默,以往练剑累了还会耍点小孩子脾气撒娇,如今晟代则是总见到这个愈发抽条的姑娘常常独自练剑;后者本是有十分力气,一定会练剑十二分刻苦的性子,近来却总是有些心猿意马,让晟代既当义父又当师父,对这个寄予厚望的义子多少有些失望。
对此,殷天鑫曾劝慰道,说孩子长大了就是这样,没必要太过强求。
风平浪静的日子罕见地长远,自司空震来到冷门以来,十年光阴转瞬即逝,年号鲨鱼的黄历依旧,已经有将近四十个年头。在晟代这么多年的精心栽培下,再加上外出历练的种种机遇,司空震的剑术剑阵皆是来到了小宗师顶点的一座高峰,就在这只差一步之遥的关键时刻,殷梓鑫却是率先一步四灵齐聚,以剑阵再一次入了尊者境界,这让殷天鑫好一阵得意,毕竟自己的女儿比晟代的义子破境要快嘛,即便是两位天尊强者,也在此事上争了半天,这边说殷梓鑫本就是剑术尊者境,和司空震起点不一样,那边又说论剑阵还是司空震先行一步,哪里说得上不公平,两人从东扯到西,甚至晟代还搬出了殷天鑫的剑阵修为,说这是血脉传承。殷天鑫一听这不要脸的狗屁道理,更是上头,又是一番新的争论。
最后,两位在机轮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这种争论还是以晟代一句“无论如何这两个孩子都是我教出来的,你不服不行。”让殷天鑫哑口无言,好算是决出了胜负,在两个晚辈看来,这一点也不比旁观两位天尊级修行者较量来得轻松。
也不消几日,大概是怕再不成功破境就要被义父晟代骂的狗血淋头,司空震亦是成功做到四灵齐聚,以剑阵入了尊者境界。
司空震破境之时,站在冷门一座高山头,申境城池风光一览无遗,此时的他只觉得天下虽大,无其不可为之事,脚踩天地锦绣,气可吞五岳山河,回首望去,殷梓鑫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转过身来,失神的脸庞猝不及防地赶忙拉出一个笑容。
……
自冷门曲水流觞盛会大获成功之后,借着这个新的东风,机轮又一个沉寂多年的势力异军突起,那便是红门。
红门仿曲水流觞制度,将东西中三地盛会缩地成寸改成了宗门内的友好切磋较量,一时间大受欢迎,不仅宗门弟子人数暴增,每日游客更是络绎不绝。红门不似冷门那般戒备森严,不如说是恰恰相反,自从由桂长老和姬长老几位中兴之臣涌现后,向来以兼收并蓄,迎天下各方各业人士著称,有“机轮交际花”的别名。
如此潜力巨大且极好相与的门派,冷门自然也是要与之接触的,于是被誉为冷门双骄的殷梓鑫司空震二人又一次被冷门派去了红门。
申境城门外,司空震和一个守城门卫聊的不亦乐乎,大多讲的是最近江湖上的一些趣闻轶事,也许这个门卫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着调的小伙竟然就是不远处机轮天字号的冷门司空震。
正聊到那近日元天宗青黎与葵门宗主葵似乎有重归于好的迹象,司空震听着那个守卫吹嘘自己几年前与葵门宗主有一面之缘,说那宗主面若天仙不说,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大概是也不敢在冷门的地界明言冷门被葵杀的如何丢盔卸甲,那守卫只用了一些江湖上比较广为流传的说法,什么剑快不见影,对手往往都见不到出剑便已身中数剑。
对此,司空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自己确实不曾见过那位葵门宗主,只不过正听得入神,远处突然有一道红光袭来,不过大概姑且还是在场只有司空震能够看到的位置。司空震突然故作看了看天色,说道:“老哥,天色不早了,家里还有事,下次再聊。”说罢便匆匆向城门外跑去。
城外一里处,司空震静待着远处一道红色身影接近,直到那个身影停在其身前,司空震咧嘴笑道:“你可悠着点,别摔在路上了。”
身影正是殷梓鑫,此时的她早已不同与司空震初见时那副少女模样,有一次司空震实在忍不住说出了他对殷梓鑫这副打扮的意见,殷梓鑫听后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哦,后来两人就再也不曾提起此事。
“师兄放宽心吧,以师妹如今的境界这样飞个数十里都不带喘气的。”自从殷梓鑫剑阵也入了尊者境后,其修为便一再突飞猛进得不可收拾,晟代直言恐怕再过个几年都可以去跟她老爹这样的天尊境强者掰手腕了。
“好好好,不过你刚跑完这么远的路,要不还是先回家休息几天,再来红门找我吧。”
“不用了,我这几天都不想见到我爹,还是直接去红门吧。”
“行吧,路上要是走不动了师兄可不背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你找死?”
……
红门除了山头大点,其实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司空震二人在红门待了几日,见到了红门中兴之臣之一姬长老,要说这一位其实早年也是冷门客卿,与冷门一位长老相交莫逆,不知怎么的就在红门成了位高权重的“宗门宰相”。至于另一位传说中的桂长老,则是没有见到,听姬长老说是家里有私事走了有一段日子了。于是二位贵客也是理所应当地由姬长老接待。
为了长期观察,临行前冷门那边给的指示是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原本殷梓鑫对此还有些疑虑,担忧红门会不会让他们两个外门弟子在此久居,不曾想姬长老听说此事后直接便一口答应下来,为此还特地大开一场曲水流觞,红门门主借此机会也是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客卿的头衔,两人也就在这没几日的时间里从贵客成了红门万千成员的一人,在这个比外界传闻地还要好相与的门派长期定居了下来。
此间似乎并无大事,冷门也不曾有新的旨意传来,至少司空震这边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两人就这么清闲地住着,时不时掺和一下曲水流觞,同为兽形剑阵尊者,自然少不了一场对决。
令司空震十分惊喜的事有两件,先是红门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请来了晟代观摩,当他在台上见到义父那张瘦削着笑眯眯的脸时,司空震多少还是有些感动。再就是此次的对决中他不仅齐聚四灵打败了殷梓鑫,还隐隐间感受到了那虚无缥缈的第五灵的存在,台下的晟代差点就要老泪纵横,看来是对义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在红门待了一年,司空震深切地感受到了此地似乎真有些不一样,如果说冷门与他而言是有严厉先生整日看管的私塾,那红门则是孩子们经常组团探险的村后山,比书本里能看到的更新奇自然,十分清朗。不过即便如此,司空震依然不敢懈怠剑道,在这么一处充满灵气的地界上,本就依赖与天地共生的剑阵一途仿佛也清晰了几分,趁热打铁之下,司空震将自己的“老本行”璋空剑阵又是拔高到了整整三十六柄剑的高度,虽然不同于早年曲水流觞盛会时当时第一也不过三十六剑的情况,如今的三十六剑恐怕已经难以争锋当世第一,但司空震仍是十分满意,他向来便是如此,于他而言,第一与否撑死也不过是和人吹牛的谈资,从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在红门,司空震还认识了一个早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的人物,红门客卿环江散人。这一位别说在红门,放眼整个机轮都是非同凡响的高手人物,大天尊境界,同时还兼修数本远古飞射术秘籍,称得上是包罗万象,其通晓的古籍中随意拿出一项都是常人难以企及。据说当年环江散人修行古籍剑法,遭到烈门弟子轻视,说他的剑法之途远远不如远古飞射术,这位年轻的剑客竟然当即弃剑练拳,以数十年光阴练就地狱般若功最高层,收到烈门邀请,就在以为此人要成为烈门座上宾的长老时,这位竟然又重新提剑,仅仅几年便以多篇古籍入尊者境的修为一路直冲,成就天尊之身。然而最令江湖意外的,当属这位如此狂悖行事,竟然非但没有引起烈门敌视,反而更为欣赏此人,将其封为烈门客卿,这才只是其浪迹江湖的第一步,此后环江凭借各种杂学却精深的修为,再加上多年后江湖各大势力都发现其实此人极好相处,于是处处吃香左右逢源,烈门,冷门,葵门,几乎所有报的上名字的门派中的客卿一位都有其一席之地,最终落根红门当上了供奉。不仅于此,实际上在此之后数十年,冷门倒塌,道门兴盛,环江散人仍是得到了飞头道士的赏识,成了道门客卿长老之一,彼时江湖又兴起几个门派,也无一不以环江散人为贵客客卿,可谓当世机轮大隐隐于朝第一人。
不过此时司空震所见的环江散人,却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如谪仙人般神奇,虽说长得也是丰神玉朗的形象,作风却让司空震大跌眼镜。殷梓鑫在红门养了一只白兔,两人走在路上闲逛殷梓鑫都要抱着那只兔子,而两人第一次见到那位环江散人便是这一日,三人自报家门打过招呼后,环江散人开口第一句话惊为天人,“二位这是要去后山支烤架烤兔子?要我说这兔子还得是红烧的好吃。”
此言一出,殷梓鑫当即脸色一黑,急匆匆地带着兔子找了个由头跑了,司空震也有些无语,心想这位红门供奉恐怕不是成心调理他们,一时也多有些隐约的怒意。后续的闲谈内容都在讨论环江散人近日研究的璋空剑术,恰好司空震近日也有打磨剑术的想法,趁着这股子怎么看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都不爽的劲头,就顺势发难,要与之约战璋空剑术,就在接下来的红门曲水流觞。
环江散人大概没有想到少年心中的真实想法,只当是一场兴致所至的邀约,自然是欣然答应,只不过从司空震那句杀气重重的告辞中,环江散人才有些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气盛啊,这还没开打就已经这么浓的火药味了。
邀战之后司空震有些后悔,毕竟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尊强者,还是以剑术入道的剑术顶尖高手,自己这尚且离尊者还差半步的半吊子剑术,如何能与之抗衡。
好在比拼的是自己专长的璋空剑术,由此司空震更是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不敢懈怠练剑,好几次感觉自己离踏入尊者境只差临门一脚,却如何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
曲水流觞如期而至,台上是机轮新星司空震和成名已久的天尊强者环江散人,此次对决还未开始便已经充满看点,台下观众大多认为环江散人将会借着此次机会将璋空剑术也一举突破尊者境,以便于为未来成就全古籍踏入尊者境以融会贯通的壮举铺路。
红门的曲水流觞不似盛会,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往往开打就在两边选手确认无误之后便展开交锋,皆已多次参加的两人早已熟稔此事,仅仅一个照面之后便针尖对麦芒地剑碰剑打在一起。
不过数个回合,司空震便已经落在下风,然而最令其感到郁闷的是,环江散人完全没有以境界压人,只是刻意在璋空剑术一道上与其交锋,就只是如此,司空震仍是不敌。
眼看两人一剑一剑的对拼中,司空震的剑势一剑不如一剑,甚至在一些明明可以还击的点上选择了守势,这让环江散人全无压力,甚至一边出剑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剑不能伤人,又何必铸就两锋一尖?”
司空震没有回话,实则是甚至无法分心思索这句话其中深意,又过了几个回合,环江散人突然发难,一剑揽月险些挑中司空震握剑食指,只见后者当机立断,右手剑脱手飞起一脚踢开直冲面门的一剑,以一记空翻化解余力的同时左手握住被脱手扔出两丈高后落下的那柄佩剑,引得满堂叫好。
然而环江散人却缓缓摇头说道:“我辈剑客,岂能当真只顾眼前三尺,而不见青锋所至万里剑气的壮阔风景。”
此时趁着环江散人似乎并没有出剑意图的这个空档,司空震将剑换回右手,仔细思索了一番,想起前两年在元天宗的那场宴会上,剑客残氏曾说过一句看似相反的话。
“所谓剑客,只为手中三尺青锋而活,”
当时的司空震没心没肺地回问道:“那岂不会太无聊了?”
“剑中有人,便是江湖,有气,有灵,便是世界。剑客心系苍生万物,手中剑便是天道。”
司空震突然有些明悟,何为剑道,何为剑客。
环江散人却在此时突然发难,一道剑气势若奔雷向司空震袭来,只见这一瞬间,后者不再退让,竖劈一剑将这道剑气硬生生地劈开,余波震得场下看客只觉大风袭来,就连远处的人群也感到丝丝凉意。
又是一剑,此剑看似收敛至极,无冬日严寒无夏日酷热,细看却势沉如海,恰如春雷又落雨万物生,又如秋风扫落叶最终却只余萧瑟不曾见发作。
尊者一剑,环江散人对璋空古籍的全部见解,尽在此剑中。
“小子,我先一步入尊者。”
此剑过后,司空震仍是停留在右手握剑,左手抵住剑的另一端,微微屈膝的样子。如此许久之后,对面的环江散人已是将自己新得的一份尊者境界四平八稳地控制住,而司空震仍是没有动静。
而环江散人却没有出声打扰,台下之人见这副情景也都不曾评价什么,只是屏气凝神得等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更精彩一幕。
司空震终于动了,却只是缓缓恢复身形,作了一个起剑势的动作,想开口说什么,迟疑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于前半生与剑的千言万语,尽在此剑中,一吐为快。
……
最终,此战平手,却为后世传唱至今,因为在这一战里,出了两位尊者,两次尊者剑,一剑春秋,一剑春冬。

这一章前所未有的长,有足足两万字,能耐心看到这个位置的朋友大概也是觉得我写的不算太丑,所以我也对于飞行机轮传记和本章的内容说些心里话。
1,司空震这个人物的原型其实昭然若示了,其本人给我发的自传也非常长,但为了让一些内容更具戏剧性,我还是对史实作了很大的修改,这也是本章会有足足两万字的一个重要原因。
2,本章借着司空震的冷门出身,对冷门侧势力的一些人物以及冷门这个势力本身进行了更加深入的刻画,你要问我历史中的冷门是不是当真如此的,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跟他们玩过,但我更情愿我书里的冷门是这个样子的,当然这一章也只是展示了我心目中的冷门的一部分,指最上层的那一部分,往下还有很多可讲的,不过估计得很后面了。
3,关于司空震和晟代的关系,其实属于一个古早设定,我早就打算这么写了,虽然我后面问过原型本人,他说自己当年和晟代的原型关系也没那么好,反而和另外一个冷门人物关系更好,但我实在想不到怎么在现有设定里把那个人物插进去,所以干脆就按照最开始的构想来了,写完来看的话我个人觉得效果还是可以的,没啥毛病,司空震下篇里也会有这对义父子的戏份。
4,关于圣德门和靳氏药房,看起来我开头介绍了一大堆设定,这俩门派和宗主却是打酱油的,但其实这两个门派或者说这两位更多的戏份不在司空震本篇里,会在更后面的主线里大放光彩,所以也不必心急。
5,关于殷梓鑫,其实我对其原型本人的性格究竟如何也不算特别了解,因为我和其本人不熟,只能通过他在圈子里的事迹进行分析和构建人格,所以看起来和其他角色相比还是有点过于详细或者说太像小说里的人物了,因为他本身的设定都很少基于史实,事迹是真的,但人设几乎是完全由我杜撰的,希望在下一章里能把她写好吧,后面的篇章里大概她的戏份也不会太多了。
6,下一章比起这一章从头开始的线性叙事,将会随着主角司空震真正在飞行机轮崭露头角而显得更为宏大,所以这一章更倾向于埋下伏笔,大的在下一章好吧,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