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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误诊

2020-01-26 20:15 作者:墓雨饕餮  | 我要投稿

    陈家的马车,停在七弯巷口。


    上了车,陈晏北想到昨日自己凶神恶煞要跟张子语拼命,心里有点尴尬。他精明却不失直爽,开口给张子语道歉:“昨日鲁莽,差点伤了长苏,长苏别怪我。”


    “哪里话?表兄也是担心二表兄,你们兄弟情深,我羡慕得紧,哪有怪罪一说?”张子语道。


    昨日陈晏北要动手,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张子语踢了个泥啃。这事陈晏北不说,只说他先动手,错在先,给张子语道歉,也不失光明磊落。


    张子语心里就觉得这位表兄人品挺不错的。


    两人说着话儿,马车很快就到了陈家。


    陈家是商户,虽然富饶,大门口却一点也不气派。磨砖对缝的院墙,爬满了藤蔓,绿浪摇曳;朱红色的大门,颜色陈旧,像落了层灰。


    车夫上前敲门。


    很快就有小厮应门。


    陈晏北引起张子语,走进了大门。大门口,有两排四间门房,两边是抄手游廊;走过抄手游廊,就到了垂花门。


    进了垂花门,就进了内院。


    垂花门口,有一处宽阔的穿堂。穿堂后,是一座油彩壁影。绕过壁影,里面的景致摆设就精致奢华,不再像外头那么简朴。


    商户人家需要低调。


    陈晏北走得很快,心急如焚往陈韫那边赶。


    张子语也顾不上打量陈家的院子陈设,一步不落跟着陈晏北。


    很快,他们就到了陈韫的院子。陈韫的院子,是在正院偏东的一处小院。小院素净,种了半畦竹子。竹叶翠绿,沐浴着骄阳,流转着翡玉般的光润。


    陈晏北引着张子语,进了屋子。


    里卧的梢间里,坐满了人。


    一个穿着深蓝色团花缂丝直裰的男子,四十来岁,高大结实,面容白皙,眉宇间有几分温和,这应该是三姑丈。陈晏北和陈韫兄弟都像三姑丈。


    坐在三姑丈旁边的,无疑就是三姑母。她高挑丰腴,面色净白,梳了高髻,鬓角插了两支赤金衔红宝石步摇,步摇下缀着璎珞,摇曳生辉;穿着藕荷色提花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华贵雍容。


    除了三姑丈和三姑母,梢间里还有张家二哥、刘大夫和另外两名男子。这两名男子,五官和三姑丈有点相似,可能是陈韫的叔父们。


    而刘大夫,就是上次在翠柳阁遇到的刘大夫。原来,陈家也请他看病。


    两次和他相遇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张子语进来,刘大夫脸色微敛,错愕不已。


    “三姑丈,三姑母。”张子语先给长辈请安,再给二哥问安,然后才对刘大夫和陈家两位叔父拱手施礼。


    三姑丈微微颔首,目带好奇望向张子语。


    三姑母则问:“你嫂子好?”


    “好。嫂子让我代她,给姑父姑母请安。”张子语道。


    “好孩子,你们费心了”三姑母赞了一句。


    二哥笑着,没开口。


    那位刘大夫,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不怎么看张子语。


    里卧就传来悉悉索索的挪步声。片刻,陈韫由丫鬟搀扶着,从里卧出来。看到张子语,他露出浅浅笑容:“长苏来了?”


    “表兄。”张子语和他见礼,问他,“感觉如何?”


    “好了大半。”陈韫满腔感激,“长苏,你救了我一命啊”


    说罢,他就要跪下给张子语磕头。


    张子语连忙扶了他,不让他行大礼,笑道:“表兄身子虚弱,尚未大安,不必现在就谢我。等真的好了,再谢不迟。”


    陈晏北也帮忙搀扶着陈韫。


    “都是一家人,虚礼就免了,先诊脉要紧。”张家二哥笑着提醒他们。


    张家二哥从昨天下午来到陈家,就没回去。他也生怕陈韫半夜死了,陈家一时气急闹出大事,所以守在这里。和三姑丈、三姑母等人一样,张家二哥一夜未睡,眼底有浓浓的阴影,难掩神色疲惫。


    “是啊,长苏先诊脉吧。”陈晏北也道。


    三姑丈和三姑母也道:“长苏,劳烦你了。”


    陈韫从晕迷到醒来,然后说能感觉到暖,这良好变化,让大家实实在在看到了张子语治疗方法的成效,所以他们不再质疑张子语。


    他们更想知道,张子语为何把陈韫推到水湖里冻晕。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既然张子语能治好,那么陈韫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吃药没有,非要浸在凉水里,陈家上下也想知道。


    刘大夫更想知道。


    两次和张子语狭路相逢,刘大夫心里对这孩子憎恶极了。


    “好。”张子语没有客气,坐下给陈韫切脉。


    然后,他又看了看陈韫的舌苔。


    片刻,张子语收回了手,笑道:“不妨事,病势已经去了八成,往后安心静养即可。”


    陈家众人皆喜上眉梢。


    同时,又有点不太相信。真的吗?病了五年多,就这么好了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叫人难以置信。


    刘大夫眉头紧锁。


    “张公子,开什么方子?”陈家众人没有开口,刘大夫却先问了。


    刘大夫,早年家境艰难,跟着乡间一个赤脚郎中学了点医术,靠哄骗度日。后来,父母去世,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又爱好医学,想以此谋生,就四处寻访名医,求教学问。


    他态度诚恳,意志坚定,在名医门前跪了两个月,让发誓不肯收外姓子弟的名医破格将他纳入门内。从此,他学医十年,学得一身医术,出师回乡。


    回乡后,因为真才实学,很快就在唐古县小有名气。


    翠柳阁的东家闾娘初到望县,水土不服,生了病,就是请了刘大夫诊脉。刘大夫一剂药治好了闾娘,从此获得了闾娘的信任。等闾娘自己开了翠柳阁,姑娘们生病都是请刘大夫看。


    翠柳阁一掷千金,诊金丰厚,刘大夫的日子也挺滋润。


    直到上次惜弱生病,差点被张子语砸了饭碗。


    所以,他心里对张子语仍有芥蒂。那种败在张子语手下的屈辱感,挥之不去。刘大夫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闾娘看刘大夫的眼神,也不见了往日的敬重。


    而刘大夫在陈家请脉,也有了两年的光阴,和陈家上下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前年,陈家偶遇一位自称神医的郎中,给寒症的陈二公子用了寒凉的药,差点要了陈二公子的命。陈家请了刘大夫来救命,刘大夫重用附子、炮姜等药,将陈二公子救回来,陈家感激不尽。


    至今已经两年了,陈韫的脉案一直都是刘大夫管着。


    虽然陈韫的病不见好转,却也没有变坏,刘大夫就算有功无过。


    陈家也是富饶之家,诊金也很丰盛。


    可现在呢,张子语又来搅合了?


    万一真的被他治好了,岂不是又砸了刘大夫的饭碗?


    “跟这小子到底是哪辈子结了仇?”刘大夫恨得牙痒痒。虽然恨,刘大夫也不敢轻视张子语,毕竟上次张子语治好了惜弱。


    而这次呢,这小子是真的有本事,还是胡乱蒙的?


    肯定是蒙的,刘大夫这样安慰自己。他记得他学医的时候,他的恩师说过,一个人的医术不仅仅是读书,还是积累病案。没有积累,读再多医书也是枉然。


    张子语这么年轻,他哪里来的积累?他只怕病家都没见几个吧。上次惜弱的病,不过是他恰好读了医书,运气很好蒙对了。一个人,哪里会次次都有好运气?


    刘大夫自负师出名门,又从医多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输给张子语。


    只要这小子开的方子和辩证不对,刘大夫立马就对陈家说:“二公子原本就要大好了,张子语不过是运气好,正巧碰上,治了病尾。”把功劳夺过来。


    其实,陈家对陈韫的病已经不抱希望了。


    只要不治坏,就能不停的治下去,然后用陈家赚取诊金。刘大夫觉得诊金比较重要,他需要钱养家糊口。


    “小子坏事。”刘大夫暗暗剐了张子语一眼。


    “方子就不用开了。”张子语听到刘大夫的话,知道大家都在等他开方子,就笑着道,“表兄这病,暂时静养,一日两顿饮食清淡即可。再过半个月,他这病就彻底痊愈了。”


    “真的?”陈韫闻言大喜。


    终于要痊愈了?


    他是病家,其他人都没有他这么深刻的体会。听到能痊愈,陈韫心花怒放,充满了期盼,


    “当然!”张子语很肯定。


    刘大夫就在一旁翻白眼:狂妄!


    治病这种事,很难控制的。病家的体质,决定了病情好转的快慢,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一般的大夫,说话都会留三分余地,不会准确告诉病家几日能好。


    万一好不了,岂不是砸了招牌?


    刘大夫的恩师那等名医,都从来不轻易许诺病家几日能好。


    而张子语,他居然说了。


    真是无知无畏!


    “这”三姑丈眼底闪过几分不信任,“长苏,无需再开方子?”


    三姑丈不学医,可是陈韫生病多年,陈家其他人也有点久病成医。三姑丈不知道太多的医学知识,却也明白,病情不可能一下子就好的,需要缓慢调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抽丝肯定要一点点的慢慢来。


    而陈韫呢,之前病得那么可怕,一病就是五年。


    五年啊,那病就深入腑脏了吧?怎么可能不用药巩固就好了呢?


    有点好转的迹象,就不再用药,这不是儿戏吗?


    还是,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用药?


    想到这里,三姑丈看了眼刘大夫。


    他对张子语的不信任,刘大夫看得一清二楚。


    刘大夫不由在心里笑了笑。


    “真的不需要。”张子语道。


    “不如,老夫开个方子,张公子裁剪指点?”刘大夫上前,温和问道。


    不需要?


    是不会吧。


    那么,老夫帮帮你,让众人都瞧瞧,给你一个台阶下。


    刘大夫这话一出,是什么意图,屋子里每个人都清楚。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


    对张子语的信任,也渐渐随着张子语不肯开方子的疑惑而消散几分。哪怕是张家二哥,也觉得张子语是偶然蒙对了陈韫的病,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治,才不肯开方子。


    而刘大夫这个时候给个阶梯,让张子语好下台,无疑是宽和大度,叫人敬佩。


    三姑丈就感激看了眼刘大夫。


    刘大夫淡然微笑。


    “不用!”张子语干脆道,“刘大夫,恕晚辈无礼,我表兄这病,还是你的药治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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