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绾郎心(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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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皇后临盆生产,自从她当年小月后到如今,已经养了将近七八年才又有身孕,太医和稳婆预测此胎定是男胎,以至于从太后、皇上到宫女内官都小心谨慎,太后更是提前赏了不少东西送到皇后处,皇上也命各院里抄写了经文为嫡子诵读祈福。不过杨九郎是排除在外的,毕竟他的身孕也到了六个月,虽说是安稳但害喜却厉害,比之前的几个月都要严重,从前还有胃口精力挑食,如今是歪在床上喝点清水都要吐三回,得亏前些日子养足了气色,不然这会子怕是都要瘦干瘪蜡黄了。
“公子,您多少吃点,不然这身子可受不住。”自从有了小厨房以后宝芷的厨艺越发精湛,虽然做不了什么正经膳食,但熬些汤水做些点心是拿手的。宝芷端着刚出炉的清粥,上面飘着两根青菜和一块酸黄瓜,端到杨九郎面前,后者瞧着她不知怎么生出一副自己老之将死的表情,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这么丧气做什么?只不过是害喜吃不下东西,又不是快殁了,别哭丧着脸,把你早上做的点心拿一块我尝尝。”
杨九郎吐归吐,但该吃什么还是逼着自己往下吃。不然要怎么样?躺在床上饿着等死吗?杨九郎才不是这种人,鸡汤闻着要吐就去试试排骨汤,如果都不行就清粥小菜,有没有营养另说先填饱肚子不能饿着自己和孩子,营养跟不上的事情就交给太医,让太医研制出几款药膳,慢慢吃着也算不错,起码稳婆来看怀象的时候还是喜笑颜开的。
“算起来大皇子也到岁数了,听说皇上最近在商量着给他定正妻了?”杨九郎记得自己刚入府的时候,大皇子就已经记事了,如今算算年纪也是该到定亲的年纪了,听说是翰林院一位的女儿,家世算不上显赫但书香清流门第也是不错的,可如此看来皇上恐怕未必属意大皇子为世子,不然怎么会挑选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转念杨九郎便想,如今皇后已经诞下嫡子,各宫里再好的庶子恐怕也比不上嫡子分毫,皇上如此安排大皇子的婚事也是为了以后嫡子顺利即位着想,不然庶子有个显赫的嫡妻岂不是有了和嫡子相争的资本?
宝芷将点心放在小凳上,盘子里是早上刚出炉的小米糕,软糯养胃更重要的是没有太多杨九郎闻不得的味道,后者端着清粥喝了一口,细细咂么出这粥宝芷是用鸡汤熬的,怕自己只吃些点心清粥营养跟不上伤了身子,“公子管那起子闲人做什么,还不如好好看着肚子里这位和院里那位才是正经的。”宝芷这几年也敢多说些话了,不像刚到倚云斋的时候糯糯跟在宝芝后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是不管的,就怕凌妃去找皇上说些什么,那就是害了她儿子了。”杨九郎的粥喝了没两口,太医院将新做好的药膳送了过来,味道比之前的淡许多,杨九郎也没有那么看见就想吐了,端着吃了小半碗。别人的儿子娶亲娶的是谁家的姑娘的确轮不到自己来做主,但孙氏一向是为了自己儿子着想的人,此时她若因为儿媳妇家世不好而求到皇上面前,怕是要中了皇后的算计。
宝芷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她就知道公子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紧的,其他都比不上,也就不怎么在意杨九郎所说,随口问道:“公子为何说凌妃娘娘会害了大皇子?”
“你想啊,无论皇后娘娘是否得宠嫡子都已经出来了,而且正在风口浪尖上,如今谁去撼动嫡子的位置谁就是那出头鸟。皇后巴不得凌妃去说,这样庶长子即位更是没指望了,”这些事情杨九郎本不想算计,但皇后实在逼得太紧,就连她自己生产的日子都是算计好的,杨九郎不禁有些佩服也实不敢苟同,对于他来说日子过的自己舒服才是正经,什么后位、帝位他才不上心呢。杨九郎虽然不上心这些波诡云谲,但能帮一把无辜受害之人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孙氏自从二爷拂了她的面子以后,就一直老老实实教养儿女不在出来招惹也算是改了脾性,如此下去也能求个孙儿满堂承欢膝下,倒是皇后母家送来的那个庶妹……杨九郎准备扶一把孙氏,叫皇后自食恶果,“宝芷,你待会儿去请凌妃,就说我想问一些孕中害喜之事,请她来一趟说会儿闲话,若是还能带上两个孩子便一起带上。”
这边宝芷领了吩咐下去,另外一边宝芝得了杨九郎的另一重授意,去了四爷生母明太妃的住处。原本皇上出巡江南是不带先帝太妃的,就连太后都没好意思自己提出要一同前往,这个明太妃竟然求到四爷跟前去了,刚好当时皇上也在,让四爷面子上下不来台,张云雷看着四弟抓耳挠腮的样子,大手一挥便将明太妃安排进了南巡的单子里。若说明太妃安分守己也就算了,偏偏是个能惹事的,心中恼恨自己亲生的四爷没登上帝位,便联络前朝老臣结党营私,被皇上察觉出来以后把四爷叫到面前好一顿指桑骂槐,传到明太妃耳里也让她消停了几日,紧跟着就借太后身体不适、皇后产期将至的日子,把大选入宫后却没得宠幸的小楚氏、乔氏、文氏拉拢收买,在后宫之中闹腾了些日子,杨九郎假装看不见不理事,瑾昭仪报给了皇上,后者让她做主将后两个从夫人位降到了庶妃,却没有动小楚氏和明太妃。
皇后娘娘事后知道了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摔盆砸碗的骂了一通小楚氏愚蠢,又暗恨明太妃不安分,如今皇上都要立世子了,竟然还想着让她的儿子即位为帝,真是做梦!杨九郎算准了这几个人心中的小算盘,让宝芝将此事散播到明太妃那儿,她是个闲不住的,得到了消息自然会挑唆小楚氏去出头,如此一来,皇后腹背受敌,受苦的是她自己,而杨九郎则借此机会卖给凌妃一个人情,也算是将她拉拢到自己身后。
果然,杨九郎留凌妃在自己院子的偏房歇了一个午觉,待醒了就听见前院传来的消息说皇上大怒,前院的奴才没辙了要他前去劝劝。杨九郎扶着宝芝的手从榻上起来,一个眼神飘过去就知道宝芝将事情办得不错,那个明太妃也是沉不住气,忙慌慌的便撺掇小楚氏去为凌妃“叫冤”,人家正主婆婆还没嫌儿媳妇出身不高贵,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先窜出来了。凌妃听了消息从偏房出来,也是生怕牵连到自己,杨九郎摇了摇扇子告诉她无妨,装作不知道此事带着孩子们回去就是,若是有人来问,就照实说一上午就在自己这聊闲天。
凌妃听此便明白过来杨九郎如此做是给自己挡了一刀,千恩万谢的告辞回去了。打发走了凌妃,杨九郎慢慢悠悠的往前院走去,原本霆煊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热闹,结果被杨九郎安排了一堆功课留在了屋里。
杨九郎一行人走到前院还未跨进门槛,就隔着老远看见小楚氏跪在院子里,脸上的掌印还没褪,显然是被皇上责令掌嘴了。杨九郎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会来帮她这个庶妹求情,虽然两人不算亲厚,但到底是同宗同族,若是小楚氏被皇上惩处,她皇后娘娘面上也不好看,楚氏也会觉得送进去的皇后不向着娘家的,可是皇后竟真的就没来求情,杨九郎笑了一下,很快将笑意抿进了嘴里。也是,皇后娘娘如此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一个愚钝的庶妹求情,还是在自己刚刚诞下嫡皇子不久,圣眷尤渥的时候。类似的事情皇后曾在吴氏身上做过一回,如今又想故技重施去害孙氏,可没想到害的却是自己的族妹。
迈过门槛,杨九郎一步一步从院子往屋里走去,越过小楚氏的时候,赫然看见她脸上满是掌印泪痕,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脑子不好用不说听皇后的话也就算了,竟然要去听一个过气的老太妃的话,等出了事明太妃还能仗着是四爷生母、皇帝长辈的身份逃过一劫,她小楚氏能仗着什么?难道要仗着皇后娘娘的势?皇后若是靠得住,此时便从产床上爬下来为她求情而不是抱着嫡皇子数赏赐了。
“公子您可来了,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赵寿贵恭恭敬敬朝着杨九郎打了个千,又轻蔑的瞥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小楚氏,暗啐她自己没脑子就算了还要连累他们一起遭殃。
杨九郎点点头,假装不知道的问了赵寿贵,皇上因何大怒。赵寿贵又将上午发生的事情悄悄与杨九郎说了一遍,后者抿抿嘴发现这事果然不出意料。听完赵寿贵的话,杨九郎示意他将屋里的人都撤下去,宝芝也站在门外伺候,杨九郎一个人进去了。
“二爷,”杨九郎进到书房里面,见张云雷背着身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看什么,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要紧东西,端着肚子福了福身,没等张云雷叫起就站起来走到了书桌前,“今年的新茶不合爷的胃口吗?”
地上泼着一盏茶,破碎的瓷片子散落着,杨九郎留神绕过去,走到张云雷身后,侧着身把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张云雷其实在他叫自己二爷的时候就知道是他来了,外面的奴才们也就能想到把他给请过来了,“挺着肚子到处乱跑什么,朕让膳局做些你想吃的点心来?”皇上转过身将杨九郎揽进怀里,身上哪儿还有刚才生气的样子,分明像个风流清高的富家子弟。
“我也不想吃什么。只是坐在屋里突然觉得不太好受,宝芝刚想去请太医,结果就被叫到这里,听说爷心情不好,怪不得呢,这才叫心有灵犀!”杨九郎调皮一笑,怄得张云雷也无奈了,都两个孩子的母妃了,竟然还跟刚入府的时候一样调皮。张云雷摸了摸他的肚子,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心中希望着他能永远这样无忧无虑下去。
“就属你嘴甜,那你给朕想想,外面的人该如何处置啊?”张云雷坐在椅子上,将杨九郎抱在腿上坐着,这虽然很没规矩,但屋里就他们俩,不传出去也就无妨。
杨九郎知道张云雷一早就想到了该如何处置,也不说话,执笔在张云雷画残了的画稿上写了一小行字,簪花小楷是女孩子家喜欢的,杨九郎闲来无事也学了两笔,一副残了的海棠花画上便多了两句词,张云雷细看是当年自己问杨九郎是否读过书时,他写的《月上海棠》。是啊,深宫难捱,是每一个宫妇深知的,若是得圣上眷顾还好些,若是不得宠信,那便只有老死深宫这一条路,如若娘家还惦记着些,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可要是像吴氏家中将她弃之深宫,怕是只会被下人磋磨活着不如死了。
“我想着皇后娘娘也是不愿她这个庶妹入宫的,不如借此机会将宫中的人散一散,发配婚嫁了吧?”杨九郎并不是吃醋,也不是信不过张云雷,只是自从那日他在宫外承诺以后,便真的没在流连各宫,当年大选入宫的几位还都未将白绫手帕交给繁事局,如此还不如将这几位放出宫赐婚,对外只说是入宫研习礼教,也不会太拂臣下的面子。
“就按你说的办吧,等小皇子满月以后咱们就该启程回京了,那时候你的胎也没到挪动不了,还算安稳。等回了京就让皇后操持着将那几位放出去。”
转眼已过重阳,皇后已将回京之事打点的井井有条,挑了个九月十八的好日子就启程了。打头的还是皇上的车架,跟在后面的是皇后、凌妃、瑾昭仪、静昭仪四辆;三位夫人同坐一辆,小楚氏与皇后同坐一辆,大皇子、大公主与凌妃同坐,霆煊与瑾昭仪同坐;杨九郎的车架跟在后面,上面是宝芝她们,而杨九郎自己则缩在皇上的车里,手里捧个春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就在车队出城之时,不知怎的张云雷的胸口隐隐发痛,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般。他连忙转身去看杨九郎,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好,结果竟看见他捧着个春本子看得脸颊绯红、眸中带水,一副自己有火出不来的模样也瞅着自己,张云雷心中暗叫他小没良心,不过两下就笼络到自己,张云雷也深觉自己比前几年更王八羔子了些。
城中戏台高三层,甚至要比肩城中的望火台了,只见一个人影痴痴的望着城楼下正在缓慢行驶的车队,待明黄色车架出城的一瞬间,人影也飘飘荡荡从高耸的戏楼上跌了下来,水袖扬起一道白烟,飘散后只留满地鲜艳红梅点缀于喧闹街市。
一代江南名角就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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