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叙仪·夜临】崇死——某正直者


作者的话:
正义是解决争端的卡牌,执法者呼唤秩序,正确的手段才会带来正确的结果。事物不只有正确与错误两端,但他依旧不会动摇。
写作和阅读是一次错开的交流。虽然战闻录水群(296724892)一直没什么动静……请随意就好。

直
初九
“他犯了什么罪。”
“杀害。”
正午的时候,这个男人把这个孩子押到了博丽神社。那时,我正对着午饭祈祷。
“巫女大人。”
说实话,我并不想把口里的饭吐出去,然后去见他。
“什么人?”
我放下碗筷,走到前院,那个男人把那孩子的脸按在鸟居的柱子上。男孩的双手被捆在背后,男人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绳结。就像年轻生疏的屠夫钳制着公猪一般。
“万分失礼,路上耽误了许多,不曾想在这个时候打扰您。”
“我觉得……失礼的不仅是时候的问题吧。”
我盯着那孩子的脸,他的面容被压得扭曲,嘴被挤得合不上,唾液流下来淌到灰里,圆滚又晶莹。呃……沾到柱子上,我可不想擦。
“啊啊,您是说他?对不起,我很害怕,所以有点紧张。”
“害怕?”
“他是罪犯。”
“这个孩子?”
“那巫女大人,请问有绳子能借用一下吗?长一些,要结实一点的。”
“请稍等。”
麻绳这种东西,我闲的无事也搓过很多。
那个男人嘴上那么恭敬,实际上丝毫不客气。喊着“神明莫怪,多有冒犯”,转身就把那孩子绑在鸟居的柱子上,说是绑成木乃伊也不算夸张。
还是夏末,正午热得紧,被这么大太阳晒也肯定是遭点罪的。
“巫女大人,请帮帮我们,我是代表村中长老们,向您求助的。”
那个男人从怀中取出文书来,我并不想看那蛇龙的字迹,翻过面,那页盖满了大户血红的章,印泥的品质着实不错。
“那个孩子犯下了杀人的罪,杀死了同龄的孩子,这是证据确凿的。按理讲,只要长老们点个头,马上就可以吊死他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但律就是律……杀人偿命,这是村中公认的。审判他的时候,我看不得小孩死去,我为他辩护,说他可能是中了邪魅,被妖怪夺走了身体,才会去杀害另一个孩子的。长老们也被这个说法打动了。
话又说回来,鬼神之事,我们是定夺不了的。长老们决定还是把这事移交给最权威的巫女大人您。让您来看看,这孩子是着了什么障孽。”
真麻烦。
“唉……我这就给他看看。”
我走到孩子身边,刚想把手伸到孩子额头上,那男人就叫唤了起来。
“巫女大人,请小心!”
“他光剩眼皮能自由活动,能伤我些啥?”
“他确实杀过人。”
“他叫什么?”
“‘曲’,他叫‘曲’。”
我把指头伸到曲的额头上,没感到丝毫灵气。操纵思想,夺取身体,是会留下痕迹的。这种可能是最大的——这个孩子以自己的意志杀害了他人。
“我没有看出妖异的迹象来……”
虽然是实话实说,我好像……在一瞬就定夺了曲的生死。
孩子在流泪。
我朝男人摊开了手,他只是撇了撇嘴,空洞地看着我。
“这个孩子的处刑,将会在七日后进行。巫女大人……也会来送他一程吧。”
搞什么啊!是我把他推去绞刑架的吗?我对这个男人厌恶到了极度,他那稍显娘娘腔的语调让我联想起我馊味的午饭,嚼了又嚼,咽不下去。
“也不一定……有的痕迹要等时刻盈亏显现。今天是初九,等十五月圆痕迹或许能更加明显。这段时间就把这孩子存我这吧,如果十五还没有发现,我会把他送回去……”
“可是,巫女大人,他是杀人犯,我怕他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事情,村里是有脚铐的,把他带这来的时候卸除了,我这就给您拿……”
“不用了,我有神助。”
“真的可以吗?”
“就这样。”
“万分感谢巫女大人。”
他跪下来的姿势倒是令人顺眼些。
“十六,我会来接他的,这倒是不用麻烦巫女大人了。脚铐真的不用吗?”
“啰嗦。”
“抱歉抱歉抱歉……在下就先告退了。”他双手十合,朝神社行礼。
“我相信如果是英雄般的巫女大人的话,是不会迷惘的。”
真搞不懂,这个男人他娶得到妻吗?
等男人走远,我给曲松绑。
那个男人打结的功夫倒是厉害。
“你真杀了人吗?”
没有回应。
“我会给你松绑,你得给我老实点。这是神社,神明大人要是罪责下来,你可死定了。”
依旧没有回应。
“你随便吧,可别想离开这个神社,要抓住你,我手段多得是。”
“咕噜咕咕咕咕……”
我和他的肚子都在嚎。
“饿死了,我只做了一人份的饭,点心什么,给你拿点。”
他确实是个孩子,至少吃相是的——很没有教养。
十一
“你是否觉得,人无论犯了什么罪,都有悔改的机会?”
魔理沙躺着走廊上,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把盘子里的仙贝拿走,吧嗒吧嗒嚼着。
“啊……那得看情况。小的罪去牢里悔改,大的罪下辈子悔改。”
我坐在魔理沙旁边,叹了口茶。
“那不是没得谈吗?”
“罪就是罪,要受罚的。悔改这种事情,谁管?”
“至少……要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怎么教恶魔悔改?怎么叫恶魔做人?”
曲那个孩子已经在神社住了两天了,虽然他一直拒绝与我交流,但至少没给我捅什么乱子。他很平静,我想象不出他握刀的样子。据说……他把另一个的孩子的肠子挖了出来。好像是有关欺凌的事情……谁欺凌了谁呢?我没什么消息。
我把他的行动范围划得很小,后院,怕参拜客看见他,问起来我也不知道答什么。遗憾的是,这两天一个参拜客都没有,除了这蹭吃蹭喝的贼。
“杀人该怎么判决?”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如果是……自己有苦衷,过失杀人,比如防卫过当呢?”
“能打晕就不应该打死。”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说得到轻巧,慌乱的时候哪管得上呢?”
“我肯定有分寸。”
这完全置身事外的语气让人打消反驳的念头。
“如果杀的是‘该死的人’呢?”
“杀人就是杀人,怎么说都是杀人,杀人就是犯罪。除非是大庭广众下,所有人都认可的‘杀人’。”
“那是什么?”
“处刑,只有‘处刑’才是正义的杀人。”
“那重点在于‘所有人都认可’,那被支持的正义的英雄就能杀害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吗?”
“不能,他应该把贼人抓住,交给长老们审理,再让刽子手杀掉他们。”
“好麻烦啊……”
“他一定不嫌麻烦的,毕竟,他是大家都认可的英雄。啊,口好渴……”
“仙贝也吃完了,那么多……”
她夺过我的茶杯,一口灌进嘴里。只是……茶叶真的很浪费。
“那我得溜了,嘻。”
她踢起扫把就乘了上去,窜到天,给云雕了个花,或许是在感谢我的招待吧。
我收拾了一下她那漏嘴撇下的渣子,盘算着晚饭要吃什么,天再暗一点就要生火了。两人份的饭菜……我不擅长照顾别人,我有自知之明。
“灵梦小姐!灵梦小姐在吗?”
那个不安生的,头上挂铃铛的借书屋的女儿在门口叫唤着。
“在呢,是小铃吗?”
我在里头应答着。
“那我进来啰。”
“进来吧,什么事啊?”
“灵梦小姐,已经到了还书的时候啦。”
“啊……真是不好意思,要你亲自跑一趟,并不是我不记得了,只是……我最近抽不开身。”
“当然理解,巫女大人肯定会有忙的时候。”
“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啦,灵梦小姐……家人还都在等我呢。把书拿来就行了。谢谢。”
小铃她是喜欢皱着眉过日子的吗?我没有弄坏她的书呀。
她草草把书包了,也没确认损坏情况,把剩的押金递给我,转身就打算走了。看来不是书的问题。
“押金不用那么着急退啊,过阵子又会借其他书的。”
“还是先灵梦小姐先拿着吧……”
“克里斯阿加莎Q要是有新作品的话,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朝小铃喊着。
“嗯……可能办不到呢。”
很是失落。
十三
后天就是十五了,这期间曲一句话都没有说。被他杀死的孩子长什么样子呢?我很想去村里仔细调查一番,但我得看住他。
我听见了钱币掉入钱箱的声音,拜礼和摇铃。有客人来吗?
他是……稗田家的。按级别属于管钱的人物,也就是家主。
“打扰了,巫女大人。”
“有什么事吗?稗田先生。”
只有过几面之缘,他蓄着浓厚的胡子,乌黑里泛着亮,让我不太好估计他的年岁。
“我是来找您商量事情的。”
“往里请吧。”
“恕我失礼,就在这谈吧。那个叫‘曲’的孩子在里面吧。有些话不想让他听见。”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情不自禁学他的样子小声讲话。
“好。”
“御阿礼祟事差不多要进行了。”
“祟事?”
“巫女大人应该知道御阿礼神事吧。”
“百余年一次,御阿礼之子降生的仪式。”
“对。”
他却是在摇头,“准确地说不是‘降生’,而是‘迎回’。巫女大人肯定知道,御阿礼之子强记的能力,也因为这份能力,他们的身体都很孱弱,没有哪一代活过而立之年的。为了获得转世的许可,御阿礼的灵魂还要为阎魔大人在地狱里工作一百年。
而我们……我们稗田家要做的,就是准备一具孩子的肉体来迎接御阿礼的灵魂。”
“孩子的肉体?”
“对……神社里不有着,死刑犯吗?刚好是个孩子。”
“那个孩子会怎样?”
“御阿礼祟事,是在御阿礼之子年岁不多的时候举行的。八百余年都是这样……长老们的公证下签选中的孩子,将成为下一代御阿礼的肉体。”
“那个孩子到底会怎样?”
“会在仪式里被抽走灵魂……也就是‘死’。不过比起绞刑,这应该轻松得多。”
“这样不对……”
我捂住了自己的眼,脑子里都是阳光下暴晒的蛆在粪坑里爬的景象。
“那为什么不……由你们稗田家负这个责任呢?”
“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谁愿意看到自己的血脉死亡……抱歉,巫女大人。请原谅我,我失态了。御阿礼之子的转世是有利于全村,所有让全村来负责也是合理的。”
“该道歉的是我,我问了个不该的问题。”
他又叹了好几口气,和这样的人讲话绝对会让人想起童年里最不想见到的某某长辈。
“是我……我没讲清楚。千年前,人们为了对抗妖怪,开始用纸笔将各种妖怪的信息保存。纸薄的东西毕竟不太可靠,为防止这些信息在传承中曲解或丢失,需要有人对这些资料维护与更新。当时站出来的是……稗田阿礼。过目不忘的他自然是最佳人选,可他终有死去的一天。如果用御阿礼神事的话,他就可以继续他的事业了。让谁来呢?让谁来呢?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阿一就是阿礼的女儿。在所有人的祝福下,阿礼他……送别了她女儿的魂。
不管阿一愿不愿意。
阿一不久人世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当时的稗田家正反两派都不肯让步。据记载,那年是灾年,一对夫妇养不起孩子了,主动把孩子送给稗田家,作为阿尔的肉体。作为回报,稗田家帮助这对夫妇渡过了难关。阿尔这一代的时候,稗田家没人肯交出他们的骨肉。长老们最终也做出了让步,用签选的方式决定御阿礼的肉体人选。也就是……御阿礼祟事的由来。稗田家对于为此不幸的家庭都是厚待的,那些名册稗田家的长男都要背下来,多次救他们水火。”
“这分明是处刑。”
“有什么不好吗?我们调查过了,这男孩是确罪之人。他的母亲死得很早,他的父亲是个烂酒鬼。这小孩要被处死了,他那没人管的爹也估计活不久。他被选为御阿礼祟事的人选,这对所有人好。他反正要死的。巫女大人,只要您同意,长老不会有多余话的。”
“这有违正义。”
“巫女大人!我们只是……需要这死刑犯的肉体而已。只是利用……孩子的尸体,阎魔大人说不定还会为这孩子减一笔罪孽。比起绞死他,然后找他那酒鬼爹,让他再欠一笔债去埋儿……这样也比较合算。”
合算……
“我再考虑考虑吧……没准这孩子还有救。”
“十五是吗?我听说了,那天我会来的……希望巫女大人您要考虑清楚,巫女大人您一定要考虑清楚。”
他唉声叹气,说话的音调变了好几次,忽高忽低,你到底怕不怕那孩子听见?
十四
他还是没有说过话。
风打落了很多叶子,等太阳再高一点,就不适合打扫了。
“灵梦,难得你勤快呢。”
“阿求,你怎么来了,神社那么远,路上没问题吧?”
她像是很虚弱,扶着鸟居的柱子,站在台阶上。她扶着的位置……过了那么多天了,口水也没什么痕迹了吧……那天男孩被挤瘪的脸、呲出来的牙齿在我脑中荡悠。
“没什么,来见见老朋友。魔理沙今天不在吗?森林我可真去不了。”
“她没个准的,或许下午就来了。想喝什么茶。”
“拿你最贵的吧,让我也开心点。”
“进去坐着吧。”
我给阿求的杯里倒茶的时候,她杯里的茶梗立了起来。
“你不会往茶里放糖了吧。”
“怎么可能,立起来就是‘你会有好运’。”
她小巧地嘬了一口。
“这茶还真是甜。”她眯着眼,我以为她是在品味,却是叹了好大口气。
“你听他说了吧,我的时候不多了。”
“嗯,全听他说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找你。”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和阿求的对话,随即是膝盖着地的声音。
“巫女大人,请救救我家小铃吧!”
“本居先生,你在干啥么呀!”
我赶忙上去搀扶,他却不肯起来。
“小铃已经绝食两天了。”
“绝食,为了什么呀?”
“是因为……”小铃的父亲想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说话,却马上塞住了嘴,颤颤悠悠伸出指头,不顾礼节地指着阿求。
“她怎么也在,稗田家的魔鬼!巫女大人,您别听她的话,她肯定备着六本辞典厚的说辞来糊弄您。就是因为她!”
“我知道……小铃她在干什么……”
阿求缓缓在本居面前跪下,“造成麻烦还请原谅,这并非我的本意。我马上就会去劝小铃的。先生,我时候也不多了,请让我和博丽巫女再叙一会旧吧。先生,请您先回吧。”
阿求把额头按到地板上,也就是俗称的“五体投地”,以致歉意。她可是稗田家的大小姐……
“不管怎样,你俩都站起来吧。”
安抚了小铃的父亲,送走了他。阿求也没喝茶的心情了,只是站在窗旁。
“村中的人都很信赖你呢,什么事都找你。博丽灵梦……”
“还不得谢你,把我的名字往《英雄传》里写。”
“在人们的心中,你确实是退治妖邪的英雄啊……”
“阿求,为什么总是在叹气?”
“我的事情你大可不必管。大结界不过百年历史,御阿礼神事在千年前就举行过了。那时候可没有博丽巫女掺和。
也难怪……这也是大结界建立以来,第一次御阿礼祟事啊。
灵梦……你应该知道吧,是乐园的巫女出现了以后,才有了人与妖的平衡,人和妖已经不再完全地敌对了。而阿礼阿一阿尔,乃至大结界以前最后一位御阿礼——阿弥也是憎恶着妖怪的。所以……如今的《幻想乡缘起》究竟是为谁而写呢?保持原来的传统还有意义吗?”
“阿求?”
“我决定……不再转生了,比起让间隙妖怪把我的文字改得七零八落,还不如不写了呢。”
“阿求……”
“这些事情我对小铃吐露了……她以为我是那种温柔的人,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孩子。她还用那种尖锐的声音叫喊:‘御阿礼之子现在也有她的意义!阿求!’”
她决定……自愿成为御阿礼祟事的祭品,没想到竟然绝食了,她那么做,应该是好好地和家人道别过了吧。该是在催我。”
她不语,把头别向窗外。
我看不见她的脸了,她把手伸到胸口,好像在接什么掉落的东西。
片晌……她转过来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能念一下这个名字吗——十纪未已。”
“十纪……未已?”
我从未见过阿求用那样的脸在笑。
“你好,巫女大人!初次见面。我可以叫你‘灵梦’吗?当然巫女大人直接叫我‘未已’就好。”
她把手伸了过来,该是叫我去握吗?
“阿求……”
我握住的是冰冷的尸体,那只手并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在那个年纪就死了,我也活够了,我早该死了。小铃还在等我,灵梦,再见了。”
“阿求!”
她撇开了我的手,没有多余的话。
十五
今天晚上的月亮,该是圆的。
“该让御阿礼继续下去。”
“你在命令我吗?紫。”
“哪有哪有,只是发表我自己的看法而已。你看……那么多妖怪的记叙,对当今的妖怪来讲,反而是给他们吊命的东西。我妖怪的立场是这么觉得的……当然,你是你。”
“《缘起》已经完成了吧,放过她怎样?”
“《缘起》不重要,‘书写《缘起》’的行为重要,御阿礼的祭祀也很重要。”
“你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吧?”
“我哪敢?正义的巫女大人。”
她开着扇,挡住半张脸,即便这样我仍知道她的嘴脸全貌。
“紫……你觉得任何人做了不该做的事,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问你自己。”
就这样……她消失了。
麻烦死了!你当我是谁,我可是博丽灵梦啊!
我在后院找到了曲。
“你现在给我老实待着!我要出门一下,今晚就能出结果了,别出乱子,那谁也救不了你了。”
他还是没有回应。
我跃往了冥界。
那里的园艺师正对着草坪舞剑。
“妖梦!”
“是灵梦小姐,有什么事吗?我这就去通知幽幽子大人。”
“不用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想借你的剑一用。”
“嗯,有什么要斩的吗?”
她把长剑入鞘,用手托着递给我。
“不对,是另一把短的。”
“你说白楼剑啊。”
“对,那把斩断迷惘的剑。用那一把剑斩断迷惘的话,应该能达到悔改的效果吧。”
“应该吧……楼观是平时作战用的,而白楼斩断迷惘,用得最多的时候是送人最后一程,也就是‘成佛’,让亡者不再迷恋人世。我没用白楼斩过大活人……”
“那……借我试一下吧。”
“你要借,就把楼观也借走吧。那我就不用修剪草坪了。”
“怪不得你这么积极。”
“毕竟是灵梦小姐,幽幽子大人还是看您面子的。”
她说得我有点飘然。
如果用这把白楼的话,斩断曲的迷惘,说不定就能让他重新做人了……
我在鸟居旁下着决心,正准备去面对那孩子,魔理沙从背后拍了拍我肩。
“这不是妖梦的剑吗,你拿它做甚?”
“稍稍有点事情,魔理沙,你先进屋坐着去吧。我忙完就来招待你。”
“那你忙吧,应该能在我把你那份仙贝吃完前赶来吧。”
魔理沙踱步朝神社走去。
我也叹了好大口气,我不该是爱叹气的人啊?想到这,我又叹了口气。
我能裁决的东西有哪些?
阿求的面容,小铃的决心,素未谋面酗酒的人……
至少,先救眼前的人吧。
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捅破耳朵的叫声。
“魔理沙!你怎么了!”
我全速朝声音的源头奔去。
门开着,血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哪里热乎乎黏嗒嗒的,我以为我身上在淌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红的和白的,又揉了两圈,红的和白的,还很分明,并没有混成一团。
“怎么进来的不是巫女,你把我计划弄乱了。”
男孩的声音。
“今晚我肯定就会被判处死刑,我杀了巫女就能逃了,都怪你,你该死!”
这把长刀是叫楼观吗?
“你给我死!”
老娘可是博丽灵梦啊!谁他妈管得住我!
……
“魔理沙?魔理沙?你醒醒!谢天谢地,还有气。我去把永琳找来,华扇!华扇你在吗!”
“灵梦……我不会死吧?哼……我可是魔法使呢,不会这么轻易死吧……我没事吧?”
“你会没事的。”
“灵梦……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他的胸口怎么还插着……那么长一把刀啊。”
“哦……”
我转身把刀拔了出来,把刃放在腰际,肘一夹,用衣物擦干了刀,收入鞘中。
“待会还要还给妖梦呢……魔理沙,你歇好……我不会让你死的。”
“哦……灵梦,你不该杀他的,不该由你来……”
“本该由我。”
她呛了好大一口血,估计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用棉布挤压着她的伤口,她嗯嗯啊啊叫了好一阵。
“好了……魔理沙,你别说话了。”
“灵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有人会死吧……”
曲
初八
“我的孩子犯下了什么罪?”
“杀害。”
“他杀了谁?”
“北街牛生的幺儿。”
我在酒馆里和这个男人对坐着,整个酒馆没几个人,倒不是酒馆生意不行,是没见几个烂鬼会在大清早喝酒的。这张桌子沾满了油腻,黏黏糊糊,袖子放上去再提起,就会听见胶着撕开的声音。
“我该赔多少钱?”
“你什么也拿不出来吧,他们就要你的儿子偿命。”
“能不能……可怜一下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牛生家还有两个大儿子呢,能养他到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没了,我也就没了啊,能不能叫他们家再考虑考虑。”
“很遗憾,命并不是这么算的。杀人偿命这种事情大家都明白的……长老们已经知道了,明早就会审他。请您节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我只是来通知你……你要是想再见见孩子,就去拜访大长老吧。他被抓住了,还是很不老实,我们给他上了脚链手铐,他还趁一个不注意把押送他的人手指头给咬了下来。好在运松翁的膏药还有剩,续上去了……你……唉。这杯酒我请了,多喝一点,以后可能就喝不了了。我先走一步。”
他在骂我,我是听得出的,他在骂我,骂我这当爹的什么都没做,就知道喝些酒。他把些钱丢在桌上,站起来对店老板说了些什么,转过身来又对我指指点点的,老板拍了拍手,招呼人又给我的杯斟满。
我又不傻……我会让你看着我喝掉然后被你耻笑吗?
不,我会等你走了偷着喝。
最后我把那些酒到在自己的壶里,带回家了。这样我就不会听见笑声。
其实也没差,只要……喝高了,我什么也不在乎。
初九
啊……不要,啊啊,我掐住的是谁的脖子?啊啊啊啊,我知道的知道的知道的,你……早死了,我醉了,我是醉了。
茶壶里还没有装着酒,被打翻了,论斤卖的劣质茶叶的气味……不是酒。
“你个婊子到底和谁偷情了!我他妈究竟是多么倒霉才娶到你这滥人!你给我说清楚,曲到底是谁的种!”
推搡。
“你他妈自己不就是个野杂种,你爹还搞不清你妈偷了谁呢,你凭什么管老娘,你个没用的男人,你除了种点田还会干什么?没出息的水货,你爹死的时候还亲口说不要你来抬棺材,真是……笑死人,哈哈……”
“疯婆娘,你别拿我爸说事!操你妈,你还敢打我!看我不……”
推。
她的头撞到了桌角,在深喘了两口气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爸,妈妈她死了吗?”
我还在愣着,曲从门缝里伸出一只眼睛。
“爸,妈妈她死掉了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爸,妈妈她死掉了。”
“你全部都听到了?”
“爸,妈妈她死了。”
“听着,孩子,你不能和别人说,她是因为我那一推……她是自己滑倒的。你听懂了吗?”
曲在摇着头。
“这样,你给我听好,如果你说出去,你爸爸就会被吊死,这样算上你妈,就死了两个人。如果你保守好这件事,就只损失了一个人。而我……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外婆,外公那边怎么办?”
“没事的,他俩老人家还有他大儿子给他们送终……拉下脸了去哭!你听好了,你给我哭!”
“呜呜……可是……爸爸,你杀人了。”
“你听好:我、没有、杀人!”
“是,你没有杀人。”
“很好,孩子,你继续在这里哭。我去找医生。”
“爸,妈妈她早死了。”
“你接着哭,其余的话都不要说。”
……
“给我卖酒来!”
哦,我睡到这个时候了……曲已经被绑起来审完了吧。
屋子里的呕吐物到处都是,那特有的酸糟味,怕是猪都咽不下去。
那小子做得啥事,活该去死。牛生家的孩子是你能下手的吗?平时小偷小摸敲诈勒索就算了,给我拿点酒来就行,我也不管你,别真……用刀啊……
刀。
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今天他就会被审了吧,他应该不会把那件事供出来,他要是我的儿子,就不会供出来,要是供出来了,定是哪个烂屌的野种!
要去看他吗?
今天就算了,等处刑的那一天再去看他。
“请问,有人在吗?”
这声音我听过,稗田高高在上的人。即使闻到这间房的味道还彬彬有礼,不愧是大户人家。反正我就躺着床上了,我可没什么好脸给你看。
“你找我干嘛?你自便吧。”
他艰难地在仅存的干燥地板间挪,移到我的床前,扯了下我的衣角。
“你是曲的父亲吧。”
“是是是,我是杀人犯的父亲。快滚快滚!”
他把一瓶酒墩到了我桌上,听这容器与木头桌撞音,我知道,这酒是好酒。我顿时从床上滚起。
“多有失礼,我这就收拾收拾……”
“先生节哀。”
他吧啦给我讲了堆御阿礼之子的事情,告诉我怎么做,我就能获得怎样的利,他倒像是个商人,只是他秤杆量的东西比较特别。或许,他觉得这种说话的语气可以套我的近乎。
“我以为‘祟事’只是传说……”
“事情就是这样,你的儿子救不回来,不如多为自己的以后想想。稗田家,会信守承诺的。”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孩子,他点头不用管我。”
“他拒绝了,我希望你去劝劝。”
“我不会去劝的,你们该怎样怎样,把他打晕丢到仪式桌上就行。”
“也好……你觉得适合就行。接下来我得去说服博丽的巫女了……哦,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的处刑日延期了,现在被巫女羁押着。有见不得孩子死的人为他辩护他是妖邪附身才杀人的……这得巫女大人说了算。你该知道你孩子的实情,趁着巫女大人的审判还没下来之前再去见见孩子吧。”
稗田他尽完了该有的礼节,出门离开了。我以为他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那种人,只是迂腐的东西,大户,呸。
就这样吧,我不该去见他,我要去见他,他要是一激动就把那事说出来,我拉去垫背了。
这瓶酒……是真的好,是真的好啊,真的好。管他,睡了。
十一
并没有开合门的声音,但是地板却在吱呀地响。是贼吗?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
我有什么好偷的,倒不如继续睡,免得贼起了心,把我杀了。
你要是偷我酒,我就和你拼了算了。
算了算了,随便随便。
灯火却燃了起来……不是贼,难道是?
“曲,是你回来了吗?是你吗?你逃出来了吗?该把你藏哪呢?曲……”
我赶忙坐起,朝火亮的地方瞧去。
“很遗憾,不过你儿子现在还在博丽巫女哪里好好的,十五的时候,曲才会被下达真正的判决。”
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
“我姓八云……”
紫色衣服的贵妇人掌着灯,灯闪着紫色火,她的面庞被照得模糊。
“看你衣着来头不小,但我没听过哪个大户姓八云的。”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我是妖怪。”
她用手指夹起了灯火,抛到我的床上,周围的物件全燃了起来,却没有任何糊味传来。
“这样才亮敞点。”
“你是……妖怪,要吃我的肉吗?妖怪,那随你吧,给咱痛快就行。”
“你再死之前,就没想过让你的儿子活下去吗?”
“怎么?他该死,他杀了人,该死。”
“哈哈……你这家伙真是笑死人。你想的什么我全知道哦。”
她在笑我,像那个女人一样,在笑我,我的血塞住了,脸在烫。
“要杀要剐?”
“我给你更好的选择,我能救下你儿,帮你俩重画一张脸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真的吗?那……需要我干什么呢?”
“做点事,你也知道,妖怪在人类村落里活动不太方便,尤其是稗田家啊,哪里可是重重提防,尤其是书库,专门设下了妖怪不能靠近的结界。”
“稗田家的书库……哪里留存的是——退治各类妖怪的书籍吧。”
“不错,我要你去烧了它,只等你到十五,你儿应该是十六处刑吧。还有一句话!”
她忽然提高了一点音调,紫色的火猛烈的燃烧着,明明我的衣服没沾染一点火,我的汗毛却被烫得蜷缩。
“无论怎样,都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你与你儿都会……我还没想好不俗套且骇人的死法。话就说到这了。”
倏忽,火光全部熄灭了,紫色的贵妇人也融掉了,无影无踪。
去烧掉……稗田家的书库?那样的话,稗田家积累的宝贵知识,不就可能……会有人因为丢失了这些东西被妖怪害吗?
不会的!我们可是有巫女大人在啊,就算没了哪些知识,她也一定会保护我们的。我没见过巫女往稗田家查东西。
那……去放火吧?
去吗?
小时候我和我的兄弟们曾经在野堤上放过火,烧掉了别家的木材。我们一起挨了一顿罚,只不过就我一人被竹条鞭打。理由我花了好久才明白呢。
如果说儿子像老子,那我肯定是他的种没错,那人渣的爹。
我的香火………
我的血脉……
我的孩子……
是我害了你。
十四
明天就是十五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悄悄翻进稗田宅邸,书库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森严把守,还挺大,到处都是书卷。我把浓酒泼在这边书架上,本来就是纸,肯定一点就着吧。
我用火镰磨出了星子,我虽然是酒鬼,却不是烟枪,费了我好久。酒燃烧的味道,比我想象中好闻。
巨大的烟雾腾起,火光映照着整栋屋子。烟裹着我,我闪进漆黑之中,逾墙逃走了。
“快救火!”
“我的书!那是……九条人命才堆起来的书啊!九个无辜孩子的命啊!书……九条命……”
“快救火!快点……水!所有人。”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十五
“你听说了吗?”
“那么大的火谁都能看见吧,稗田家的书被烧了,那可是九代御阿礼留下的东西。”
“好像也救下了点,不过我听说御阿礼之子过目不忘,把那些书再整理一遍就好了。”
“但是……这一代的年岁无多了呀。”
酒馆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虽说聊着些很是下饭,毕竟不关他们的事。
但我是不是应该待在家里不出来……
我刚刚站起身,就被两只手按住,死死擒住肩膀,把我固定在椅子上。
“就是他!昨天晚上我见他在宅子附近鬼鬼祟祟。”
“我没有,你可别乱讲。”
“有什么话,到长老那边说吧。”
我败露了吗?
随便啦……那个妖怪会遵守承诺的吧,曲……
长老们肃穆地坐着,陪审里腼腆的年轻人没忍住咳嗽了一下,于是所有人都朝他盯去。
“嫌疑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
为什么还有其他人在,放火不应该就是我吗?那是借书屋家的女儿?
御阿礼之子在干嘛?为什么腆着个脸……
“本居小铃,你有什么话要说?”
“火是我放的。”
那个女孩在说什么?火是我放的啊……
“你怎么放的火?”
“我用妖怪书上记载的烟烟罗对稗田家动了手脚,让他们家起火了。”
“你为什么要去放火,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知道!”
“那为什么?”
“因为我该去死了。”
“小铃?”御阿礼之子想说什么?听不清。
这小孩来顶什么罪,这作案手法明明有很大破绽吧。
“喂!稗田家的书库不是有结界保护吗?烟烟罗怎么会点燃书?”
我为什么要喊出来,我是傻子。
“你是听谁说的……稗田家的书库,并没有什么结界啊。”
稗田家管事的,也就是送我酒的那家伙摊开手说着。
没有结界?只要我继续抵赖……那么就会没事吧。那么这个孩子……就会死掉。她年纪还小,毛都没长齐吧,没有过结婚,还没有子嗣,她死掉,不会留下任何有律动的东西了。
为什么没有结界,那个妖怪还叫我去放火?她自己要去的话也不是做不到,为什么……
我的脑子好疼……明明今天我一滴酒都没喝,只是端着酒在酒馆发愣。
只要我……继续抵赖,就……没事。
“稗田家的仆人说昨晚见到你在附近鬼鬼祟祟,你是在干什么?”
“我昨晚没有出门,只是在家里喝酒啊。他一定是看错了。”
我不停拍着自己的后脑勺,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来。
“稗田先生,你们可否有什么证据,能指明他放火?”
“……”
御阿礼之子深深朝长老鞠了躬。
“火是小铃放的,我认为她有足够的理由来放火。”
“是我放的……”
她把头低得很深,谁人都看不见她的脸。
“你承认是吗,小铃?”
“我承认。”
“请处死她,长老,请处死她。”
“阿求……”
借书屋的主人猛地从陪审席里冲了出来,熟练地跪了下去,扯着御阿礼之子的衣袖。
“能不能……放过她啊?她……有什么不好都是我这当爹的错啊。稗田大人,我虽然背地里说过你不少坏话,也……不该这样啊……长老们,小铃她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
他是好孩子,但是我这当爹的从没做过什么好事给他。
我希望他能明白许多的浅显的道理,不用我去多讲——以身作则。
“长老,火是我放的。”
他们都在摆头呢。
“你为什么要放火?”
他们提问了。
“因为……因为……稗田家要我的儿子去活祭,我认为是稗田家陷害了我的儿子,让死刑犯活祭,好让两全他的名声!”
“你血口喷人!”
稗田家主气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着秽语,加着“你知道那些书的意义吗”之类有的没得。
对嘛,别文绉绉的,这样骂人才够劲!
“我放这把火就是想引起长老们的注意,我不知道这小妮子为什么要来顶罪。不管那些,我希望长老明查,还我儿一个公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你放的火?”
“我从来不抽烟,但是我昨天买了把火镰,铁匠的儿子知道这件事,火镰现在在我家里。”
你们还议论些什么啊?赶紧的。
“阿求……”
“小铃。”
小姑娘们抱在一起,啊啊,真是感人。
“不能再骗我……再逼我了。”
“可是……那是对阿求非常重要的书,九代人的努力啊……可不能白费,阿求,活下去,然后完成它吧。”
“小铃……听好,我不会再转生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转生了,生命不是这样计数的,也不能这么比较……我们不能失去更多了,博丽灵梦会做好该做的事情。我已经放下笔了……那都是旧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在新的幻想乡,都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秋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妖怪之山转转好吗?”
屁,赶紧给我滚。
曲,你一定要重新做人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