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人神之间
在战火弥漫的阿米吉多顿战场上。强大的帝皇级泰坦“强勇”号已经倒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机长奈尔·卡萨兰正努力尝试着重新和泰坦连接。
力量。
这是个对许多人来说意味着许多的词。这是个所有人都渴望的单纯之物。它使世界相互联合，兄弟形同陌路。它使驱动一个人的一生的力量，也是缔造其死亡的设计者。只有少数人思考过它的含义，或是发现他们正在它的怀抱之中，亦或是开始了解其天性。
但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奈尔·卡萨兰，了解力量。
神明。
一个有着比其他任何词语更多意义的词汇。人类自从能够仰望群星开始，就崇拜着神明。他曾经思考过它们的本性，试图理解它们的神意。他曾经以它们的名义发动战争，为了它们的眷顾而死。
神明们。他们只是弱者和异端的慰藉。凡人之神不会像“强勇”一样在大地上行走，就算他们曾这么做过，他们也会因为其伟力而敬畏并谦卑。它就是机械的神灵。凡其行走之地，大地震动。世间万物中没什么能够阻挡它的钢铁之手的撕扯，宇宙中也没什么货物能够击穿它的铁甲。
我们即是一体，“强勇”和我……
我知道比山脉还要高大，简单地一踩既能无可阻挡地粉碎我的敌人是什么感觉。挥手间就释放出可怖的毁灭，将整个大陆点燃。我曾历战无数，从无敌手，动念之间，边将敌人消灭殆尽。
我是泰坦“强勇”号的机长，帝皇级泰坦，火星的奇迹中最伟大的一种，人类最致命的武器。我就是力量的人格化身……
……而我现在就要死了。
我再次变得渺小。无法接入“强勇”的感官中枢后，我的世界就局限于我有限的人类感官所能感知的东西了。我无法看到我前方的恐怖。
舰桥化为废墟。当我挪过破损的甲板装甲片的时候，它们嵌入了我的肉体。供能线缆从破碎的天花板上垂下，当我奋力挤过时缠绕在我的四肢上。肉体焦糊的臭味弥漫在我的鼻腔中，扭曲着我的胃，使得胆汁充满我的喉咙。
工程师罗格，操纵员塔兰和战术官萨拉斯，瘫软在他们的位置旁。他们的皮肤被等离子放射烧焦。他们都已经死了。
人类。
我是个人类，曾经是。一个受到局限的虚弱存在，充满了微不足道的担忧和软弱。作为一个人类，一名泰坦修会的成员，我梦想着成为神明，与神圣的泰坦分享意识，居住在它的伟力身躯之中。从与“强勇”的第一次连接的抚摸之后，宇宙再也不会困扰我。因为无论如何，我们就在这里，神明怜悯着如我曾经那样的人类。
如果我们要保住我们的荣耀，我就必须回忆起如何作为人类。
痛苦地一寸寸挪动着，我拖着我肉体凡胎的残余穿过舱室，靠近操作台。
“强勇”因为穿过沸腾海的旅程而收到了削弱。它的蚀刻装甲板受到了强酸潮水的腐蚀，它的腿部防御有被掀开了。它仍然屹立，但毫无战胜2台兽人超重型载具的机会。
巨大的兽人战争机器全力开火，使得虚空盾过载，并在膝盖处炸折了“强勇”号的腿部。
我们失败了。
被留下等死。周围战况激烈，我们只能无助地躺在这里。
现在，兽人来了解我们了。它们会掠夺“强勇”，拆下它身上一切有用的东西，并用它受到祝福的部件来建造更多它们受诅咒的怪异装置。我才不会让“强勇”受到如此玷污。
奥姆尼西亚，请原谅我。
我闯入了“强勇”半死的怀抱中。我哭嚎着对抗着自由的冰冷蜇刺。一条接一条，数据缆线在我身上嘶鸣着，脱离我的躯体，并从“强勇”上将我的肉体和灵魂分离。当我破碎的躯体倒在地板上时，长时间休眠的神经末梢突然感到了疼痛。
我拖着自己跨过破碎的羊水舱的残留物，防弹玻璃的碎片撕裂了我脆弱的皮肤。那很疼，但这疼痛刺激着我萎缩的肺部努力呼吸，来对抗那几乎要折断我的骨头的抽筋。
这次断链太过急促，也太过于突然。没有经过应有的恰当程序。在被从泰坦的意识中撕开后，我被弹回了我自己之中。我的内心在绝望中哀嚎。在我倒下之前只有很短的时间了，我将会如同一个紧张的跛子一样死去，困在我的图腾的尸体之中。
我打开医疗包，抽出一根镇静剂针管，并戳进了我的脖子。镇静剂在我的静脉中流动1，和机器之梦大不相同，但这让我还活着。
这剂神经毒素至今维持着我的清醒。我最多还有七分钟。我希望我只需要一半的时间。
“奥姆尼西亚，请保护我克服肉体的软弱。”
我喃喃祈祷着，拖着躯体越过地板来到塔兰的操作席。就像其他“强勇”的乘员一样，操纵员已经死了。他漆黑的尸体就倒在他的操作台旁。
我挪动到操纵员碳化的头骨旁，将把他和“强勇”相连的数据缆线拔出来。
操纵员的接口和我的制式不同，插口并不能立即适配。
但它还是勉强接上了。
这就是我如何站在这里，再次融入“强勇”，再次同时成为人类和神灵。
我从数据流中接入了“强勇”的思维。它就像一朵巨大而黯淡的二进制云朵般压向我。我是以和以前所不同的方式与其连接的。因为操纵员的接口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数据界面。
我们分开站着，隔离开来。我们是只靠着决心相连接的陌生人。
我想要说话，但声音在静电中消逝。“强勇”转向下方看着我。它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它的声音在我听来就像从背后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呓语。我振奋意志。我不会被拒绝。雷火闪烁在代码中，驱散了数据的迷雾。在凡俗之域中，血液从我的双耳和口腔中喷出。
这是值得的。我最终瞥见了那个我所了解的神明。它壮丽无比，是完美的标志。
“死去吧。现在就死去吧。”
我向着“强勇”下令要结束它的生命。它咆哮着回应我，野兽般的低吼就如同一阵狂风一样萦绕在我的意识中。
“死去吧。”
“强勇”再次咆哮，但这次虚弱了很多。它并不愤怒。它是在绝望地恳求。它已经存活率数千年。它并不想死。
“你必须这样。再没别的方法了。”我向它确认，感觉到它在传感器感知到兽人跳帮队登上了下腹部后衰落了下去。“死去吧。现在就死去吧。”
数据缆线冒出火花，随着一阵短路，火焰灼开了我颅骨背后的血肉。链接归于沉寂。“强勇”将我弹出了。
就像我们一样，它也要孤独地死去了。
“最终引爆将在十秒后开始。”
我听到了散布在“强勇”的身躯中的扩音器里，从我背后响起了广播的声音。这并非泰坦真正的声音。神明之声不能被人类的耳朵所听见。而泰坦只会对着那些同其神圣的机魂相连接的灵魂说话。
“八秒后开始。”
和“强勇”完全不同的单调的机械音，就好像回荡在泰坦的通道之中，用喇叭奏响的哀乐。
我可以听见安放在最核心的等离子反应堆加速运转的声音。
这就是我最后的时光了。爆炸马上就会发生，会摧毁“强勇”，并将十公里内所有收入化为尘埃。
这段记录我将要留给军团的数据库。以供那些我之后的机长参考。这是一个教训，你必须学习或了解，就如同我一样。就如同“强勇”一样。
力量……力量转瞬即逝，即使神明也有极限。
集会的技术神甫们拥挤在通讯机奴周边。这个思维迟钝的存在的嘴部已经被替换成了一个装饰华丽的青铜网格，它裸露的双足碳化了，因为它被焊在了舱室的地板上。这个机奴是这些机械神甫同接收室的塑钢墙壁以外的存在的唯一联系。这些神甫就是三贤会“奥斯库里塔瑞”，代码的守护者，负责管理所有进出火星信息的二进制资源。
信息会解锁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因此信息必须得到保护和控制。这是他们的组织所奉行的唯一真理，也是他们存在的全部理由。
“‘强勇’死去了？”第一席询问道。所有的知识起源于疑问。
“很高可能。”就像他的功能一般，第二席回答道。
“派出搜索队伍？”第三席最后开口了。询问，回答，行动。这三位总是进行着这一流程。这一次序便是圣礼。就如同会填满矗立在他们周围的一系列沉思者的储存器的永不停息的二进制数据流一般，它永不中断。
“那就够了么？”
第二席随着他筛选数据流的过程晃动着脑袋。“预计到达被指定为‘阿米吉多顿’的世界需要五十七年。”
“可以接受。”第三席进行了确认。
“机械万无一失。奈尔机长出错了。”第一席说出了真相，这一确定性由信息所推导而出。
“建议删除记录。”
“是。从历史记录中抹消机长奈尔。”
“赞同。他只是一具肉身。”三人同时说道，带着一致的肯定低语。“机械恒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