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A Nameless Cre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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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何有之乡

小绿就叫小绿，它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山上的小镇里。

小镇的最外围是一片金黄的麦田，这里收获的小麦制成面包足够养活小镇里的所有人。循着山间小道往上，则是小镇居民的住宅。云杉木的屋顶点缀着圆石烟囱，橡木地板上铺着色彩鲜艳的羊毛地毯。天上还飘着一个羊毛为顶，木板为底，烧着篝火的热气球。

小镇依山而建，房屋建筑高低起伏、鳞次栉比。喷泉、生有叶子的原木凉亭、燃着篝火的广场、孩子们探险的树屋如宝石般镶嵌其中。

再往上就能看见被木头、石头以及树叶和藤蔓装饰的洞穴入口，洞内垂着无数枝蔓，颗颗饱满而晶莹剔透的浆果藏在茂密的枝叶里，散发出橙黄色的光晕，和火把一起把洞内照得灯火通明。洞穴的内壁被掏空，以各种精巧的木料或石料进行支撑，建造出一间间风格迥异而又如出一辙的房间，房间中摆放着熔炉、锻造炉、制图台和书架等工具，这里就是居民们平时工作的地方。洞中还有一个可以从顶部看见天空的天坑，天坑正下方就是巨大的中央喷泉，居民们没事的时候经常来到这里散步，看五颜六色的鹦鹉围着喷泉飞舞，发出悦耳的啼鸣。

山顶有且只有一个建筑，一座不大的二层木屋，那是镇长的住宅。

小绿见过镇长几面，那是一个和小镇里所有居民都截然不同的人。镇长身上穿着无法用于辨认职业的衣服，那衣服的裁剪方式和颜色漂染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人知道镇长叫什么名字，虽然大家都能看见那串永远飘浮在镇长头顶上方的字符，但它们既无法理解那串字符的含义，也无法用自己的语言念出来。

小镇是镇长建造的，仅靠他一个人。兼任老师的图书管理员告诉小绿。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山丘，和大地上其他或高或矮的山丘一样，并无区别。直到镇长来到了这里。

镇长从乌有之地取出无穷无尽的木材和石料建造城镇，用锄头开垦耕地播撒种子并引来流水，用镐子凿开洞穴……仅靠他一人，整个小镇便从这座空无一物的小山丘上凭空诞生，如同来自精美的幻梦。

“那我们呢？”小绿问道，“我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早就不可考究了。”图书管理员摸了摸小绿的头，“根据一本古书记载，我们的祖先最开始是坐着矿车来到这里的。但那些祖先们早已在夜晚侵袭的怪物的袭击下逝去了，所以真相究竟如何早已无法证实——毕竟还有一种传闻是说我们都是被镇长创造出来的，来自于镇长所拥有的一颗长满了褐色条纹的蛋。”

“怪物？”小绿有些害怕，声音有些颤抖。

“是呀，破烂衣服惨绿皮肤的还魂死尸、手持弓箭的白骨亡灵、有着八只血红眼眸的狰狞魔物和浑身火药味的奇行种……”图书管理员张牙舞爪地比划挥舞，看到小绿被吓得躲在桌子后面才满意地接着说道，“但这些怪物也早已不在了，人们甚至怀疑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和我们的起源一样都是传说故事。也有人说这都是镇长的功劳，他以某种我们还不能理解的秘术，消除了那些怪物在黑夜中诞生的能力——当然，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和理解不了的问题，统统都说是镇长做的就好了，反正镇长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镇长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呐。小绿有些崇拜地想道。但在心里某个地方，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这并不是镇长的全部模样。

成长的日子到来得很是突然，上一刻它还是个小孩子，下一刻就突然长大成人了。但小绿——不，现在应该叫绿了——并不惊慌，因为它早就通过学习了解到了这一点，它很快和其他也在今日长大成人的曾经小伙伴们进入洞穴，去到职业选择中心。

选择职业对于小镇居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也很神奇的事。按照传统，长大成人的居民会来到职业选择中心，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以供选择。而自身职业的选择很难分清究竟是居民们自己的选择还是某种冥冥中的意志。当一个待业居民看到堆肥桶时，一种莫名但能确定颜色为绿色的感觉便会涌上心头，于是这个居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头戴草帽的农夫，就像它便是为此而生的一样，又或者是那个堆肥桶一直在等待着它的到来。铁匠和其他的职业选择亦是如此，区别无非是把堆肥桶替换为高炉等其他工具罢了。

眼看着曾经的小伙伴们分别成为了农夫、铁匠、制箭师、制图师……甚至是图书管理员，绿也开始暗暗期待起自己将来能够从事的工作。

终于，到它了。绿走上去，将目光从那些工具上一一扫过。

但令它意外的是，它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那些工具也没有给予它任何回应，就像瞧不起它似的。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它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绿色。

一直在旁边引导的图书管理员叹了口气，走上来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道：“不必泄气，虽然你没有职业，但你将成为光荣的守夜人，守卫城镇夜间的安全。”

绿僵着脸，一言不发。

它知道守夜人，那是给没有职业的废人们准备的职业。也许在曾经那个夜晚危机四伏，黑暗里怪物横行的时代，守夜人的职业倒真有在夜间警示的作用，但在如今这个怪物们早已成为传闻怪谈，连半个影子都见不到的时代，这不就是用来糊弄傻子的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绿似乎也慢慢接受了现实。它白日里要么游手好闲地四处闲逛，要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夜里它倒是十分敬职敬业——反正也没有怪物，它也乐得一个人走在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只是，有时候，它总是会站在山顶眺望远方，看着漫天星斗和自有盈亏的清月自天际巡游，看着地平线被染成灿烂的橘红色，新的一天在升起的日轮中到来。

这些日子里绿倒也不是一事无成，至少它成功地和镇长交上了朋友——至少它这么认为——反正它开门进去的时候镇长也没有把它从自己的家里赶出去。它自认为这是一大成功。

终于有一天，在满月领着群星从天际落下，红日从另一头升起的时候，绿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想去外面看看。”

绿的决定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因为在小镇里它能够快乐地一直生活下去，而去了外面，那个怪物仍在大地上行走的外面，那个充满了各种致命危险的外面，即使它死在了外面，它们也无从知晓，更不可能去给它收尸。

在所有反对意见中，绿的生养者的声音最为宏亮。身为将绿带来这个世上、和它关系最为紧密的两个人，它们说什么也不愿意绿去实现一个在它们看来和自杀无异的理想，哪怕它们明白绿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

但最终它们还是同意了。

于是，已经成为盔甲匠的曾经伙伴为绿打造了全套的装备和工具，成为制箭师的曾经伙伴则为它亲手制作了一把弓和整整三组箭，由成为图书管理员的曾经伙伴附上对应的咒语；农夫为绿的行囊里装满了面包、苹果、曲奇和蛋糕等食物，而屠夫和渔夫则提供肉制品；制图师给了它磁化后永远指向家的罗盘……等绿到大门口的时候，它身上已经挂满了全镇的希望。

绿回头看去，看见了全镇的居民对它祝福，以及站得最远但看起来却最悲伤的生养者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还看见了山顶上那个二层木屋外边，在树木荫影下影影绰绰的镇长的身影，似乎也是来目送它的。不知怎的，它觉得镇长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孤独。

但等它仔细看过去确认的时候，只能看见紧闭的房门。

大门上挂着一块深色橡木制成的告示板，告示板上写着城镇的名字——

Οὐτοπία

这个与镇长头上名字同源的文字自小镇建立的那天就挂在这里了，同样的，居民们既不知道它的意思也不知道它的读音。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镇长和它粗略解释过，大意为“乌有之城”的镇名，绿带上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乌有之人见闻录

于是绿来到了大地之上。

大地上的世界很不一样，外面不止有山丘，还有一望无际的平原，更加高耸更加连绵的山脉，比矿洞还要深邃巨大以至传来回声的钟乳石、石灰石以及地上被苔藓和天顶被会发光的浆果丛覆盖的比乌有乡那个还要大上好几倍的洞穴……以及那广及天边深至无底的被称为“海洋”的庞大水体。

它在旅途中遇到了四处流浪的行商，行商牵着两头羊陀，带着隐身药水以备不时之需。它用绿宝石从行商那里补充了物资。

行商告诉它，地上的世界暗藏着许多危险，但危险往往伴随着丰厚的报酬。它告诉绿，平原上有色彩鲜艳而丰富的花海，高海拔的山上也有色彩相对朴素但数量更多的花海。除了那些在夜间和阴暗之地蛰伏的怪物之外，雨林的阴影遮蔽石头的神庙；黄沙之下掩埋着金字塔；深海之底鱼怪守护着晶石建造的宫殿；在远方有着红沙与陶土的恶魔般的沙漠，险恶干旱的土地之下却埋藏着数量众多的黄金；遥远大地之下有着废弃的古城，有吞噬声音的幽魂在其中游荡；更远方有硫磺烈焰与熔融岩浆的世界，那里穿金戴银的剽悍猪型生物各个富可敌国；以及那最远之处则是一切的尽头，万物的终末，漆黑的巨龙展开双翼，遮住幽紫的天空，环绕黑曜石的巨柱永不停息地翱翔……

绿听得痴了。它从来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精彩。

它兴奋地邀请行商成为它的旅伴，和它一起旅行至世界的尽头；行商也邀请它加入自己的商队，它认为绿很有勇气，而自己的商队缺的正是勇士。

怀着惋惜与欣赏，它们拒绝了对方，因为它们明白彼此的道路不尽相同，所见之景虽有重合之处，但终究要分道扬镳。它们最终也这么做了。

绿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识行商所讲述的世界，但在去寻找那些恢弘的遗迹之前，它率先领略到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它尾随着眸如黄金、毛色墨染的玄猫钻入沼泽，在其中遇见了头戴高帽的苍白女巫，那女巫看着它发出刺耳的怪笑。它以为女巫在和它打招呼，便微笑着走上前，却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瓶毒药。

一日，在幽暗的密林里，它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宅邸，大门敞开。于是它拘谨地进入其中，想要找到宅邸的主人，向其提议在这里借宿一晚。最后却被拿着斧头的深色怪人和另一种能召唤地刺、驭使一种背生双翼手持利剑的小怪物的深色怪人赶了出去。

除去这些似乎天生就对它怀有敌意的存在，那些由不知名讳的遗民们所埋藏在神庙里的夺命飞箭、金字塔下的爆炸陷阱，也让它明白外面的世界在怀有恶意的同时也充满危险。一次次死里逃生后，绿决定下次遇见那个行商后要好好批斗它一番，它竟然没告诉它这些地方还有这么多机关！

但它并不总是这么好运。

有一次，它迷失在了深海的晶石宫殿中，那些只有一只眼睛的似鱼又似虫怪物在一只白色大怪物的领导下对它穷追不舍。受到怪物施加的影响，它难以通过挖掘的方式逃脱，不得不找了个房间堵住入口躲了起来。但它的海绵已经用光了，水肺药水也早就喝完，而房间里满是海水。它认为它就要死在这里了。

而事实也正如此发展。随着水肺药水失效，巨量地海水从口鼻涌入，进入肺部，迅速地将其中为数不多的空气挤了出去。绿痛苦地在水中翻滚着，意识却徒劳地沉入黑暗，正如不再反抗的身体沉入水底。

绿突然想起来了一段记忆，那是它还在镇子上做守夜人的时候，它总是在百无聊赖时不请自来地去镇长家做客。镇长通常会在它开门的时候看上一眼，然后就不再管它。

但绿可不是什么能静得下来的人，在初期的试探过后，它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和镇长单方面交谈起来——它的生养者们太关注它，总把它当个小孩子看待；农夫种植的作物太过单一，只种小麦一种作物，但它们明明还有萝卜土豆甜菜根之类的东西；以及兼任老师的图书管理员有些不太称职，比起教授有用的知识它更喜欢用不知道从哪本书上听来的故事吓唬小孩子……

绿不能确定它说的那些话镇长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进去过，或者只是从头到尾摆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发呆而已。但第二天田地里确实分出了不少区域用来种植它在闲谈中提到的小麦之外的作物。

绿第一次听见镇长主动和它说话是在一天夜里，它问镇门口挂的那块牌子上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那是Οὐτοπία，意为‘乌有之城’，也可以叫做‘无何有之乡’。”

镇长说话很奇怪，不只是他说的话，还有他说话的方式。绿明明记得自己听见了镇长的声音，可却记不起那声音究竟有何特点，以及是怎样发出的，要不是那声音的意思还烙刻在它的脑海里，它甚至都要怀疑也许镇长从没有回答过它的问题。

“那我们这些住在这座‘乌有之城’里的居民又是什么呢？”收起嬉笑玩闹后，绿认真地提出了它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你们都是ἀορίστου γένους，乌有之城的居民自然是‘乌有之民’。”

绿后来怎么离开的它已经记不清了，它只记得自这之后，它下定了去往外面的决心。

所以它决不能死在这里，它还要回到它那无何有的故乡，和它同样无何有的同伴们讲述自有而有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它还要告诉那也许创造了它的故乡和它们本身的镇长，乌有之人和乌有之物，同样是自有永有者。不是因为它们多么充满活力，或者思想多么深邃，而是因为它们曾经存在过，因为它们曾经活过，哪怕只有一瞬间。

于是它清醒了过来，在背包里翻出一扇橡木门，借着最后半口气放置在水里，凭着门所排开水换取的空气作为补充，用坚强的毅力和附有水下速掘的头盔在耗尽手中铁镐的耐久之前挖穿了晶石宫殿的墙壁，再次幸运地逃出生天。

半晌后，绿趴在沙滩上喘着粗气。

一颗海龟蛋发出清脆的声响，片刻后它裂开一个口子。蛋里钻出一只幼小的海龟，它从绿疲软的手臂上爬过——那酥麻的触感挠得它有些痒——向大海奔去。

绿卯足了劲，挣扎着翻了个身，这才终于再次看见了天空。

湿润的海风拂过它被蹭出伤口的脸庞，疼得它呲牙咧嘴。

天海接连之处，云销雾霁。辉煌的日轮正在彼处缓缓下落，那庄严的金色经过风的稀释，淡化为柔和的橘红色，晕染着触目可及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被海浪吞噬掉了一样。

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原本就存在于天空中的群星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光芒。绿又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弯弯的月牙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时才爬了起来。

它明白，自己的旅途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世界确实很大，很精彩。但它要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它遇见了之前从未遇见过的城镇，要不是这次经历，它几乎都要以为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聚落了。说是城镇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这些城镇比起它的故乡来说规模小得有些可怜，于是它决定叫它们村庄。

村庄里的居民们被它称为村民以作区别，这些村民和它的故乡一样会依据职业进行工作，守夜人在这里倒的确不可或缺，因为这里的夜晚确有怪物袭击，而这些村庄通常又不会使用栅栏进行围阻。虽然村庄里没有像镇长一样的人来保护大家，但却有一个铁做的大家伙四处巡逻，将那些侵扰村庄的怪物驱逐。

它遇见的村庄还不少，就像它前半段旅程错过的村庄在它回家的路上全都涌了出来一样。这些村庄各有特色，房屋建筑大都就地取材，村民衣物的材质也根据所处的群系带有自身的特色。但那些建筑过于简陋，实在比不上自己家乡那些空间更大，装饰更美的房屋——它们甚至连散步的公园和观赏的喷泉都没有！

别过村民的挽留，避开那些栖身黑暗的怪物，循着罗盘的指引与日月的朝向，翻过覆有白雪冰川的高山，游过珊瑚彩鱼的暖洋，行过千里草甸一览无余的平原，绿最终回到了自己子虚乌有的故乡。

道在人中，路在远方

最先看到绿的是在田里播种的农夫，它正收获一颗成熟的甜菜根，撒下新的种子，抬起头就看到了那风尘仆仆的面颊与明亮的眼眸。于是它高呼起来，穿过半人高的金黄小麦，告诉正在铁匠铺磨砂轮的盔甲匠，盔甲匠又告诉了制箭师，制箭师又告诉了渔夫……很快整个城镇都知道了，并欢腾起来。

当晚整个城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几乎从未使用过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如同另一种稍纵易逝的群星。

绿的生养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分别笑着把它抱在怀里，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流下，久久不愿放开。

欢宴结束后，大家纷纷和绿告别，回到家中，按时睡去。只剩作为守夜人的绿还在外边，它巡视着自己曾走过的每一条街道，呼吸故乡熟悉的气息，脚下的街道最终把它带到了山顶镇长的家门口，那是它每次巡视的终点。

绿敲了敲门，然后熟练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镇长抬起头看了它一眼，然后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地图。

这次绿没有先说话，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曾开口。

过了很久，久到绿以为要这么一直等到天亮的时候，镇长终于合上地图，抬起头看着它：

“你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了吗？”

“是的，我找到了。”绿自信地说道。

于是镇长笑了。这一次，绿看得很清楚。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绿找到了图书管理员，说明自己想要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游记。

图书管理员欣然同意，在将东西交给绿的时候，它一直说着读书人就应该多写书多看书，什么古语曾云、之乎者也、万里路万卷书之类难懂的话。绿倒是听懂了一些，图书管理员想要它劝说大家都写一两本书出来，好填满这个名为图书馆，但书架却空空荡荡的地方。

拿着从图书管理员那里要来的羽毛笔和书，绿详尽地记录了自己在外面世界的所见所闻。

日月与星辰轮转了整整八次，绿才停下手中的羽毛笔。

沉思了一会儿，绿在标题栏上写下了《乌有之人见闻录》，在作者栏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合上已经完成的书本，绿的目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嘴角慢慢上弯形成一个弧度。

它知道，自己和那橘红色的天边还有一个未赴之约。

它再次启程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它将去往那世界之外，去见证彼处地海倒转、天门倾颓，焚骨之焰积聚如海，逝者之火永燃不息，然后，坠向深渊，直抵群星尽头。

虚实之间，自有其法。道在人中，人亦行于道中。漫漫兮长路，自此而始。

（有改动）